某家咖啡廳裏，江雨揚和鄭源睿面對面坐著，大眼瞪小眼。一動不動是王八，這倆人估計在比誰活的時間長。

沈默而尷尬的氣氛裏，江雨揚下意識抿了口咖啡，苦了吧唧的味道催使他立刻放下。這麽難喝，早知道約在茶館了。

“你要不說話，”江雨揚瞧著對面拿死魚眼瞪自己的鄭源睿，打破沈默，“我就走了。”

我還得去醫院看鵬程呢。

“我們認識多久了？”

“……兩年多。”

“關系怎麽樣？”

“……行。”

“還行？”鄭源睿聲音上揚，痛心疾首道：“哪次打游戲不是我沖在前面？哪次我出去玩沒給你帶禮物？哪次我……”

江雨揚急忙道：“非常鐵！”

真的非常不想要他的禮物，不是仿真便便就是整人玩具，一次比一次奇葩詭異。次數一多，長了教訓的江雨揚幹脆不拆禮物了，把它們放在家裏的衣櫃裏，愛咋咋地。

鄭源睿滿意的住嘴，終於開始了秋後算賬。身子向後一靠，架起腿，抱著肩膀，“結婚四年，瞞天過海，揚揚同學你挺優秀啊。說吧，是不是他逼你的。”

江雨揚：“……”

為什麽大家都這麽想。

“不是。”

鄭源睿歪頭打量他，明顯不信。這倆人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不是強迫難道還是上趕？

嗯？

鄭源睿思緒一頓……不會真是上趕吧？

“我……我都老大不小了，結婚不是挺……挺正常的。”江雨揚磕磕巴巴且振振有詞的反駁。

“四年前你才25，老大不小？”

江雨揚吃癟，垂頭不語。

“行了。”鄭源睿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對你好嗎？”

江雨揚睜眼說瞎話，“好。”

鄭源睿緊跟著補充：“個屁！你當我傻啊，好他能連你們的關系都不公開。藏著掖著算什麽男人！跟他離婚！我撿垃圾養你。”

面臨離婚危機的江雨揚現在最聽不得這兩個字，“我才不離婚！”

“喲～”鄭源睿玩味的挑眉，“還舍不得啊。他又不喜歡你。”

江雨揚被最後這句話打擊的蔫頭蔫腦。周圍人都能看明白的事，只有他不願明白。

“不過他這人倒挺潔身自好的。”鄭源睿仔細想了想，“沒聽到過他的什麽緋聞。”

這也是江雨揚舍不得離開的原因。他一直抱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小心思，安分守己的默默等著。如果對方想找個人開始一段感情，或者想找個人過日子，他這個合法伴侶還是有點優先權的吧。

暗戀嘛，可不是卑微又心酸。

“慫包。”看破他想法的鄭源睿恨鐵不成鋼道：“你說你，要長相有長相，要才華就才華，是什麽讓你慫成了鴕鳥。”

江雨揚剛要張嘴反駁。

“別說不是啊。”鄭源睿打斷他，“他不喜歡你，他沒錯。但你既然喜歡他，怎麽不追呢？等著緣分，你以為這是演電視啊，繞地球八百圈都能遇到。”

“慫了吧唧。要是我，別說一個賀鵬程，十個我都搞到手了。軟的不行來硬的，硬的不行就直接硬上弓唄！怕啥啊？”

“我是沒你勇敢。”這點江雨揚承認，而且，“我是受啊。”

硬上弓的話，對方要是不想……也一樣沒辦法。

剛到嘴的一口咖啡全部噴了出來，鄭源睿咳了半天，盯著對方理所當然的表情，恨不得把他腦子裏的水給晃出來，“不在床上較量一番，你怎麽知道自己是攻是受。”

江雨揚被“床上較量”弄紅了耳尖，把頭扭向窗外，天色已經黑了，立刻語氣焦急地說：“我真走了，太晚了。你記得補戲的事。”

鄭源睿沒再留他，放他走了。心裏一陣感慨：這孩子是完了。難道他第一個0朋友就要由此誕生？

………

被四兄弟護送到醫院，江雨揚對他們道：“你們先回吧。病房有保鏢，你們明早再過來。”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沒動。

江雨揚只能撥通伯父的電話，把事情一說，“賀先生讓你們回去。”

“偶像明天見！”四人整齊劃一的告別。

江雨揚輕松的吐出口氣，轉身進了醫院。

賀軍一共安排了六個保鏢看守病房，三班倒。畢竟這裏是醫院，來往的家屬病患很多，沒必要為了擺架勢引起大家的不安。

“你們還沒吃飯吧。”江雨揚把手裏拎著的飯遞到兩人跟前，“隨便買了點，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對方專業素養過硬，面對飯香的誘惑，一動不動。

“拿著吧，我買都買了。你們不能出去吃飯，只能在這裏吃。那有椅子。”江雨揚看了眼樓道裏供休息的長椅。

‘賄賂’成功後，江雨揚推開了病房的門，看到椅子上的蔣蘭心，驚訝出聲，“伯母？”

蔣蘭心扭頭沖江雨揚笑笑，“還是你想的周到。我都忘了他們還沒吃晚飯。”

“伯父是怕出什麽意外，才雇保鏢守著的。”江雨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

蔣蘭心信了，沒追問，望著又瘦了些的江雨揚，心疼道：“醫院片場兩頭跑，辛苦你了。”

“不辛苦。”江雨揚忙搖頭，“每天來看看他，我也放心。”

“我剛聽護士說，是你在鵬程按摩。”

“嗯。就是按的不太好，我還在學。”伯母還沒說什麽，江雨揚先被自己的小私心弄的不好意思了。

他就是不想讓別人碰他，男的女的都不行。

江雨揚仔細小心的給賀鵬程按摩著，對方臉上的腫已經消了，又恢覆了帥氣模樣。而且因為手術，頭發被剃沒了，多了些硬漢氣息，前提是得忽略纏的繃帶。

江雨揚一邊按摩，一邊吃豆腐，眼裏的滿足和幸福都要溢了出來。

“揚揚。”

江雨揚被這個稱呼嚇了一跳，扭頭看著沙發上的伯母，滿臉震驚。

蔣蘭心解釋，“我看粉絲都這麽叫你，覺得挺親切的。”

“伯母也刷微博？”

“偶爾。”

蔣蘭心繼續剛才的話：“等鵬程醒了，把你父母親戚都叫到一起，咱們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

江雨揚手中的動作猛地停住，不太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

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你和鵬程結婚結的太倉促，沒辦婚禮也沒辦喜宴。不過也來得及，咱們一一把這些禮節補上。”蔣蘭心淺笑著說：“本想讓你現在就改口叫我媽的，但又覺得不正式。好事多磨，我們都再等等。”

領證的前一天，江雨揚滿心歡喜的挑選了對戒，莊重認真的寫了很多份請柬。不是真的為了婚禮，因為他知道沒有，他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幻想和交代。

如果……江雨揚喉頭哽住，如果這一切真的會真實的出現，他也不知道那時的自己會怎樣，但一定是幸福的。

鄭源睿和蔣蘭心的話不停在腦海裏湧現，江雨揚做了個決定，“伯母放心，我這輩子都會好好照顧他的。”

他才不要離婚！死都不離！

“……伯母，您不介意我生不出孩子嗎？”激動過後的江雨揚問出了一個俗氣又現實的問題，“鵬程是獨子。”

蔣蘭心反問，“你不是嗎？”

“是。”

“那你的父母什麽意見？”

“他們……”江雨揚想起父親的那番話，“他們說我開心就好。”

“我們也一樣。”

江雨揚的心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即使幻想過可以和賀鵬程白首偕老，他都不曾奢望會這般容易得到伯父伯母的同意。

國家頒布同性婚姻法，只代表了國家的立場。哪怕已經合法，在獲得雙方父母親人的認同上，同性戀人依舊有很艱辛的路要走。

眼前的局面，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江雨揚吸吸鼻子，聲音有點顫抖，小聲道：“謝謝伯母。”

蔣蘭心打了個呵欠，沒說話。

“伯母您去休息吧，我在這守著就行了。”江雨揚忙道。

“有你在，我和你伯父像是後爸後媽一樣。”蔣蘭心打趣道：“原本這都是我們做的。”

“鵬程這孩子真的撿到寶了。”

被誇獎的江雨揚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等聽到關門聲後才擡起來。轉身盯著躺在床上的賀鵬程，“你聽見伯母說的了吧？”

“她都同意我們斷子絕孫了，你還要跟我離婚？”靜謐的房間裏，只能聽到他的呢喃自語，“你是不是因為我生不出孩子才想跟我離婚的？”

“但我可都想好了。我沒名沒分的跟了你四年，你怎麽也得對我負責。要好好補償我，要對我好，要什麽都聽我的。離婚這種話更是絕對不能說。說了我也不離。”

江雨揚伸出食指輕戳了戳賀鵬程的臉頰，“你聽到了沒？”

回答他的是沒有回答。

江雨揚前傾身體，把頭輕枕在賀鵬程的胸口上，手把住他的肩膀，眼睛盯著窗戶，那裏依稀可以看見光亮，自言自語，“我愛你。我不想跟你離婚。你聽到了沒？”

但如果你醒來以後還是堅持要跟我離婚的話，我會同意的。

只要是你想的，無論如何我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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