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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你的身份。我不敢得罪。”

若換作旁人,她哪裏會這麽好脾氣?江妙事後也想過,若是換做其他人親她,她會如何?結果是,她對陸琉的態度是最寬容的。

陸琉定定的看著她,發覺小姑娘年紀雖然小,可心裏頭比誰都看得通透。不過他得承認,她說得這些,每一條都是有道理的。

只是,陸琉的眉眼忽然溫和了些,問道:“那除卻那一大部分原因之外,還有小部分原因,是什麽?”

江妙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麽問,一時怔住,臉頰慢慢燙了起來。

江妙覺著,她再如何聰明,在他的面前,這聰明仿佛不夠用。

陸琉忽然松了手,而後伸手將人攬入懷中,見她掙紮就用力箍緊,將唇瓣抵在她的發頂,喃喃道:“你倒是說說看……”

☆、第 69 章

? ·

她的腦袋抵在男人炙熱的胸膛上。

他輕笑著說話,震得她耳朵有些嗡嗡作響。

江妙有些懵。自幼良好的淑女教養告訴她,小姑娘家這般和男子摟在一起,簡直不成體統。可偏生陸琉總是愛對她動手動腳——仗著她的力氣小,不是他的對手。

小姑娘紅著臉,擰著眉,陸琉瞧見了,也不再逗她,將她放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道:“好了,本王不問便是。那你好生考慮一番,等過了年,給本王一個答覆。”他見她心不在焉,伸出指頭在她的光潔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可聽見了?”

江妙吃痛,蹙眉揉著腦門,黑漆漆的眼睛不滿的看著他,不情不願的點了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陸琉心情好了些,瞧著她身上毛絨絨的兔兒臥和鬥篷,又道:“上月本王狩獵,打到一只白狐,那狐貍毛渾身雪白,無一根雜毛,改日我給你送來,好做個披肩。”

江妙忙道:“我不要。”她見陸琉乜著眼看著她,忙往後面挪,恰好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她聽到外面寶巾和寶綠的聲音了,遂沖著面前的男人道,“王爺留著自個兒做披肩好了。”說笑著,就提著裙擺極快的下了馬車。

竟跑得這般快。陸琉心下無奈,擡手捏了捏眉心,嘴角卻漾起一絲和煦的笑意。

重新回到馬車,寶巾和寶綠完全是嚇壞了。得虧只離開了一刻鐘左右,若是時間再久些,倆丫鬟還不嚇死。

寶巾將手爐捂在江妙的懷裏,倒是沒開口問,只細細打量一番。見自家姑娘衣衫整齊,妝容未花,口脂也在,便曉得方才沒發什麽不好的事情,自然長籲了一口氣。

江妙捧著手爐取暖,耳畔聽著車輪子軲轆轆的聲音,一擡頭,瞧著寶巾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便曉得她心裏在想什麽。她不好意思的錯開眼,心下更是狠狠責罵了一番罪魁禍首。

回府之後,江妙剛下馬車就看到自家三哥直挺挺的立在那兒。江妙甜甜的喊了一聲“三哥”,江承諺才迎上來,一雙狹長的黑眸看著妹妹被凍得紅通通的鼻尖兒,心疼道:“怎麽才回來?”

江妙一面同江承諺說著,一面進府,道:“同璇姐姐多說了一會兒話,就耽擱了。”她轉過腦袋望著江承諺,笑容燦爛道,“……三哥,長平街的那家鋪子的糖炒栗子味道不錯,改明兒我們一塊兒去罷。”

妹妹笑得甜,江承諺自然點頭應下了。可他是知道的,今兒妹妹和霍璇一道出去,身旁肯定跟著霍硯。那霍硯對他妹妹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一想到霍硯溫溫和和的笑容,還有他爹爹對霍硯欣賞的眼神,江承諺就開心不起來了。

江妙倒是明白三哥這副表情。上輩子她要嫁給陸行舟時,她三哥也是這副模樣。安撫好了三哥,江妙回自個兒院子,就見裏頭喬氏正坐在屋子裏頭。

江妙過去,坐到喬氏的身邊,挽著喬氏的手臂,道:“娘。”之後又喋喋不休的同喬氏說了今兒同霍璇一道吃糖炒栗子的事兒,“……娘您瞧,女兒還給你帶來了呢。女兒給你剝。”

見閨女一副要親自給她剝栗子的架勢,喬氏哪裏舍得?她這寶貝閨女一雙玉手,十指不沾陽春水,平日裏吃栗子,除卻身邊的丫鬟嬤嬤,有三個哥哥在,也是不需要她動手半分的。

喬氏知道閨女孝順,忙制止道:“不用了,回頭我讓你爹爹給我剝,我待會兒帶過去就成了。”

也成。江妙曉得她爹爹素來疼娘親,這栗子,自然也不需要她這個女兒動手了。她爹爹給娘親剝,才是夫妻間的甜蜜事兒。

江妙臉頰染笑,瞧自家娘親一直看著她,之後才疑惑道:“娘,你有事兒要同女兒說嗎?”

喬氏說沒有,只如往常般叮囑了幾句,就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正懋散衙回府,一進屋就看見妻子坐在綢榻上。他見桌上擱著一袋糖炒栗子,曉得近幾年妻子倒是被閨女帶得有些愛吃了,便動作熟稔的剝了幾顆栗子頭,而後坐到妻子的身邊,自身後將人摟住,擡手餵了一顆。

江正懋素來性情冷淡,唯有對妻女寵溺無邊。喬氏倒是習慣了自家夫君的濃情蜜意,如今四個孩子都這麽大了,這夫妻二人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如膠似漆。

喬氏吃了一顆,柳眉彎彎,之後稍稍蹙攏。

江正懋撫著妻子的眉心,湊過去在妻子的臉上香了一口,聲音溫柔道:“怎麽了?”

喬氏順勢偎在自家夫君的懷裏,說道:“今兒妾身帶著妙妙去了平津侯府出席百日宴,那平津侯夫人待咱們妙妙倒是真心好,阿璇和妙妙也像親姐妹似的,之後妙妙說要同阿璇一道出去買栗子,妾身答應了——”

江正懋卻是懂了,道:“霍硯也去了?”

到底是心有靈犀的夫妻,一點就通。喬氏點頭:“嗯。方才妙妙回來,我瞧著她挺開心的,就像……就像當年我和表哥你一樣……”說到後面,喬氏的聲音低了些。

江正懋笑笑,問道:“哪樣?”他瞧著妻子的臉都紅了,心下了然,遂擡手輕撫,說道,“霍硯的品行我信得過,就算妙妙同她走得近些,也不會做出越距的舉止,你大可放心。”想著年輕那會兒,他倆還沒定親,他相方設法約妻子出來,亦或是裝作頻頻偶遇,如今回想起來,也是一樁極美妙的事情。他們是過來人,這些都懂的。閨女長大了,總歸要有心儀的男子。

喬氏擡頭,嘆了一口氣,說道:“妾身承認,霍硯那孩子的確好,配咱們妙妙,是不吃虧的。只是妾身總覺得,咱們妙妙還能尋著更合適的。可今兒見妙妙這般開心,妾身倒是覺得,興許表哥你的決定是對的。”之前江正懋很中意霍硯,可喬氏欣賞霍硯,卻沒將他當成女婿人選,而今日——若是閨女自己喜歡,那她還有什麽異議?

江正懋道:“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明年平津侯府的人來提親,咱們就答應?”

喬氏笑笑,點了頭,說道:“咱們自然要擺擺姿態,不過也不能太過分,若是把人家嚇跑了,咱們閨女興許要哭鼻子了……”

這話倒是說出了姑娘家的心聲。江正懋笑意更甚,低頭抵著妻子的額頭,四目相對,眉目深情道:“當年我來提親,岳父大人起初不答應,你是不是也著急壞了?可有哭鼻子?”

聽著自家夫君打趣兒的話,喬氏臉一紅,嬌嗔著伸手捏了他一把。

這男人,真是年紀越大越不安份。

·

臘八這一日,長公主忽然派人給江妙送了東西過來。

有了前面幾次,加上長公主親自來過一回,這次送東西,倒是不像之前那般驚訝了。

喬氏瞧著手裏這張狐貍皮全身雪白,正是少見的白狐。雖說喬氏也是見過世面的,可這狐貍皮講究的是一份心意,長公主對閨女這般上心,她當然高興。

喬氏往江妙的身上比了比,道:“娘讓人給你做件披肩,你看成不成?”

江妙瞅了幾眼,心裏頭明白,這狐貍皮才不是長公主送的,而是陸琉以長公主的名義送的。

她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娘,咱們能送回去嗎?”她只答應陸琉考慮考慮,這節骨眼上,不好再收他送的東西。

哪知江妙話音剛落,喬氏一雙美眸就瞪了她一眼,說道:“長公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送出去的東西,若是還回去,那不是擺明了不給她面子嗎?”她沒給江妙開口的機會,直著腰板道,“就這麽定了,下回你若是有機會見著長公主,多謝謝她就成。”

她娘親雷厲風行,江妙也不好說什麽,只木木的點了頭。

年關將至,鎮國公府自然也忙碌起來。江正懋和三兄弟都放了假,一家子待在一塊兒,時間過得自然是快。每年這時候,都是闔府上下最忙的時候,過年守歲,完了江妙要跟著爹娘一塊兒去長輩家拜年。

初二的這一日,江妙就隨爹娘到了喬府,給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兩位舅舅拜年。

過了年,江妙就十三了。

十三歲的小姑娘雖然略顯稚嫩,卻也是亭亭玉立,初綻少女的風華。喬慕宜同江妙的關系好,一見她來,就熱情的將她往自己的院子裏帶。

經過長廊的時候,江妙恰好遇見了喬循。

今兒江妙穿了一身胭脂紅點赤金線緞子小襖,披肩圍著脖子的那處是一圈毛絨絨的雪色貂毛,襯得小姑娘這張俏臉越發的粉嫩可愛。上回的事情,江妙可是記在心裏的,這會兒雖然氣消了,可有過這麽一回,她同喬循這位表哥自然也下意識保持了距離。

江妙叫了聲:“循表哥。”

喬循笑笑點頭。前段日子,他原以為禮部儀制司朗中非他莫屬,最後卻選了個碌碌無為的蔡歧。這究竟是景惠帝的意思,還是其他人的意思,最是清楚不過了。可這也令喬循明白,這位小表妹,日後可不能得罪了。說不準,還真能成為宣王妃呢。這麽一來,喬循對江妙的態度越發殷勤了幾分。

喬循走了,喬慕宜瞧著喬循的背影,才沖著江妙小聲嘀咕道:“我大哥怎麽對你這麽客氣?”她盯著江妙的臉,歪著腦袋不解道,“難不成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還是被你抓住了把柄。”

江妙覺著,她這位宜表姐,就是太聰明,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她的眼睛。可這事兒,江妙可不敢說,只裝作一臉懵懂,道:“我同循表哥都沒什麽機會見面,哪能有什麽事兒啊?”

喬慕宜摸著下巴想了想,的確覺得在理,而且江妙這張小臉太無害,看著就不想是會說謊的,自然也就信了。她伸手拍拍江妙的肩膀,道:“那就成。我雖是我大哥的親妹妹,可他若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我一樣站在你這邊。”

江妙笑笑。若是被她宜表姐知道她差點被喬循給賣了,興許她正會幫著她一道揍喬循。倆表姐妹說著話,就瞧不遠處一個綠油油的小胖子跑過來了。江妙一看,正是喬元寶。

過了年,她胖表弟都九歲了呢。

看到喬元寶,喬慕宜就笑吟吟的對江妙說道:“這些日子,元寶天天哭鬧,可丟人了。”喬慕宜最喜歡和別人說弟弟的糗事兒,每回瞧著弟弟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她就樂呵。

這會兒江妙倒是沒笑,見喬元寶耷拉著腦袋,肉肉的雙下巴都出來了,才問喬慕宜:“元寶怎麽了?誰欺負他了嗎?”

喬慕宜道:“欺負倒談不上,只是先前宮裏來了旨意,等過了年,元寶就得進宮當瑞王伴讀。”

瑞王。

江妙倒是知道一些。瑞王是先帝的第十三個皇子,也是最後一個皇子。瑞王的母妃祺嬪在生下瑞王後就血崩去世,這瑞王自幼養在皇後身邊。瑞王比她胖表弟還小一歲呢,卻是個專橫霸道的主。奈何景惠帝現下還年輕,沒有子嗣,這宮裏就屬他最威風了。這麽一個小霸王,她胖表弟能應付的來嗎?

再看她的胖表弟,如今撅著嘴,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怎麽瞧都是一副被欺負的樣子。

江妙也是擔憂,道:“能不讓元寶去嗎?聽說那瑞王脾氣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啊。喬元寶忍不住道:“他一直都和我做對,可是每回娘都幫他,只教訓元寶,元寶不喜歡他。”

人家是王爺,身份擺在那兒,誰敢教訓他呀?就算真的是他不對在先,她舅母也只能數落自己兒子。可喬元寶是嬌生慣養,被一大家子寵著,哪能忍受得了瑞王?

喬元寶伸手拉著江妙的衣袖,一臉窩囊的小媳婦兒樣,喃喃道:“小表姐,元寶不想進宮。”

喬慕宜笑了,雙手環臂道:“你不想進宮,和妙妙說有什麽用?皇宮又不是鎮國公府。”

喬元寶不滿的哼了一聲,怒氣沖沖道:“壞姐姐,不和你說。”他抱著江妙的手臂,道,“還是小表姐最好了。”

喬慕宜念叨道:“沒良心的東西,就該進宮讓瑞王欺負,到時候被欺負了,你可別找我哭訴。”喬慕宜占有欲強,這親哥哥親弟弟,一個個都對表妹表姐比對她這個親的要好,她心裏一時有些不舒服。可偏生,她自個兒也喜歡江妙。

這倆姐弟素來不對頭,江妙也是見怪不怪了,可她的確有些不放心胖表弟進宮。那瑞王,豈是好惹的?可她再擔心,也沒什麽辦法。

除非……

除非他能幫忙。

·

傍晚的時候,鎮國公府一家六口從喬府回來。

這頭二房馮氏也剛剛從娘家回來。

江二爺同仨兒子走在前頭,馮氏走在後頭,同親自送他們回府的侄兒馮玉泉說著話。

馮玉泉今年二十,模樣不算太出挑,卻也算得上周正斯文。目下著一襲竹青色棉袍,腰際佩戴玉佩香囊等小玩意兒,又生得比一般男子白皙些,瞧著也耐看了些。馮玉泉嘴甜會說話,馮氏素來喜歡這侄兒。這會兒,他正略略低頭聽著馮氏的叮囑,之後目光一瞟,瞧見長廊處經過的小姑娘。

小姑娘套著毛絨絨的雪色披肩,身姿娉娉裊裊,模樣生得清麗絕倫,正同一旁丫鬟打扮的姑娘笑盈盈說著話,一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漂亮。

看得馮玉泉眼睛都直了。

馮玉泉面上斯文,實際上卻是個色胚子,這一點,馮氏這個姑母也是清楚的。這會兒馮氏聽侄兒沒聲了,順著他的目光一瞧,落在不遠處的小姑娘身上,忙伸手在侄兒的腦門上拍了一下,道:“別瞧了,這位小祖宗可不是你能惦記的。”

馮玉泉當即回了神,笑呵呵的應了聲,見那小姑娘的背影消失了,才露出幾分遺憾之色,看向馮氏:“方才那小姑娘,是——”

馮氏道:“咱們府上,還有第二位小祖宗嗎?”

馮玉泉自是明白,這位便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嫡女江妙了。這江妙,他曾經也是見過幾回的,想當初他爹爹升官,闔府上下都搬來望城,那時候他還駕著馬車不小心沖撞了她呢。後來他被爹爹拎著前來負荊請罪,他就看見那胖嘟嘟的小女娃乖乖巧巧的偎在她娘親的懷裏,聽了他的道歉,她小小年紀,倒也大度的原諒了。可小姑娘脾氣好,那三兄弟卻是個難纏的主兒,被三兄弟揍了一頓之後,馮玉泉幼小的心靈留下了陰影,但凡聽到三兄弟的名字,就繞道走得遠遠的,可不敢再招惹了。

如今,昔日白白胖胖還缺倆門牙的小女娃竟出落得這般美。

馮玉泉斟酌片刻,才道:“姑母,若是侄兒能娶到江妙,那對您在鎮國公府的地位也有幫助呀。”

馮氏倒是知道喬氏這些日子已經在考慮江妙的親事了,可是國公爺和喬氏都是眼高於頂的,上頭的老太太,可是把江妙放在心尖尖兒上疼愛。她這侄兒,沒什麽本事,哪能如得入他們的眼?

馮氏立馬搖頭道:“咱們馮家廟小,可是容不下這尊大佛的。你還是聽你爹爹安排,早些成家,別再胡鬧呢。”

馮玉泉心癢癢,曉得姑母最疼他了,忙伸手拉著馮氏的衣袖,道:“姑母,侄兒是真喜歡這位江妹妹的,您瞧,肥水不流外人田,您不說說江妹妹平日裏同你最親近嗎?您就……您就不能幫幫侄兒嗎?”

馮氏能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這幾年江妙這小侄女同她越發生疏,倒是同戚氏那悍婦極為親近。她原本盼著能生個閨女,討老太太歡心,可這幾年肚子不爭氣,沒半點動靜。馮氏側眸瞧了一眼自家侄兒,這容貌,的確也算是清秀俊雅,可比起府中的幾位公子,卻遜色許多,若是同長房的三位一比,那便是差了一大截兒了。

再怎麽著,她這小侄女,也不可能看上他的。

只是,馮氏想著方才侄兒說的那句話,倒是有些心動了。目下見侄兒不依不饒的纏著,馮氏遂蹙眉將自個兒衣袖扯了出來,煩惱道:“成,容我想想。”

一聽這話,馮玉泉便知有戲,忙眼睛一亮,樂呵呵道:“就知道姑母最疼侄兒了。”?

☆、第 70 章

·

春雪融融,一輛朱輪華蓋車快速的行駛在道路上。

雪天路滑,剛一拐彎,車夫瞧見道路中央有人,馬車速度太快,驚得那小姑娘花容失色,這麽一驚,堪堪倒在地上。車夫趕忙停下馬車,馬兒前蹄高高擡起,重重落下,踏下時地上的雪花濺得到處都是,也落在路中央的穿藏青色鬥篷的小姑娘身上。

車夫瞧著前頭摔倒的姑娘及她身邊的丫鬟,臉色登時煞白,慌慌張張沖著裏頭的人道:“大公子,大姑娘,咱撞上人了。”

這高調的朱輪華蓋車,上頭掛著宣王府的牌子。馬車行駛在望城道路上,誰人敢不讓路。

而裏頭坐著的,正是宣王府的陸玲瓏。今兒陸玲瓏正趕著去姨夫姨母家,這會兒一聽撞到了人,便擰了眉,脫口而出道:“哪個不長眼的?”

與陸玲瓏一道去的,正是陸玲瓏的哥哥陸行舟。陸行舟雖是宣王府庶長子所出,可他學富五車、溫潤如玉,這般的謙謙君子,在望城可是出了名兒的。陸行舟知妹妹脾氣驕縱,可若不是方才妹妹讓車夫快些,也不會出這檔子事兒。

陸行舟是個好脾氣的,安撫了陸玲瓏,再道:“我下去瞧瞧。”

陸玲瓏撅著嘴“嗯”了一聲,叮囑道:“定然是訛銀子的,姨夫姨母還在等著咱們呢,哥哥你就隨便給些銀子打發得了。”

陸行舟想說並非所有人都是貪圖錢財的,可她這個妹妹素來不講道理,也就沒說,只點了頭,而後下馬車瞧瞧。

他見雪地裏,一個穿著半舊淺綠襖子、丫鬟模樣的小姑娘正扶著受傷之人。受傷的是個極年輕的小姑娘,生得高挑嬌弱,瞧著穿著打扮,甚是體面,想來出身也不會太差。陸行舟見小姑娘的腿受傷了,行動不便,忙過去,拱手作了一個揖,態度謙和道:“沖撞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瞧著姑娘的腿仿佛受傷了,不如讓我送姑娘到就近的醫館醫治?”

這小姑娘並不是別人,正是今兒難得出門的謝茵。適才謝茵被馬車嚇得花容失色,目下一聽這清潤悅耳的聲音,忍不住擡頭瞧了瞧。

見眼前的男子清俊儒雅,端得一副書卷氣息,生得一副難得的好樣貌。

謝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俊俏的男子她不是沒見過,比眼前這位生得風流多情的,她也遇到過幾個,可他溫潤如玉,瞧著就是那種不會發脾氣的,看上一眼,就叫人心生好感,再也發不出脾氣來。

謝茵記性好,雖然已經六年了,陸行舟的樣貌改變了許多,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再加上這馬車上宣王府的牌子,她自然是篤定。

謝茵搖頭說沒事,音色婉轉悅耳,道:“小傷而已,公子不必掛懷。”她見陸行舟要說什麽,忙對著身旁的丫鬟道,“紫扇,咱們走吧。”

叫紫扇的丫鬟稱是,扶著謝茵就走了。

陸行舟看了一會兒,之後上了馬車,裏頭的陸玲瓏忙擡頭,道:“我就說吧,這種事情,給銀子就方便多了。”

陸行舟思忖片刻,待見車夫要重新駕馬了,才忙道:“等等。”說完這話,陸行舟就拿起小幾旁的桐油傘下了馬車,跑到走了一段路的主仆二人前。

謝茵看著跟上來的陸行舟,蹙眉道:“公子?”

陸行舟將傘遞給了她,道:“姑娘不願同在下共車,在下自然不勉強,只是這雪大了起來,姑娘還是把傘拿著吧。”到底是他們沖撞在先。陸行舟是個善良敦厚的,自然不好一點事情都不做,就讓她們這樣走了。

謝茵猶豫了半晌,見陸行舟目光真誠,才伸手接過,含笑道:“謝謝公子。”她接了傘,瞧著陸行舟回到了馬車上,便覺著這少年果真如那會兒一樣,是個善良的。想起陸行舟,謝茵就不得不想起陸玲瓏了,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傘,嘴角稍稍翹了翹。

謝茵身旁的丫鬟紫扇提醒道:“姑娘,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三爺和姨娘都要擔心了。”

這大過年的,江三爺除卻初二的時候陪著嫡妻戚氏回了娘家,其餘時間都陪著謝姨娘。先前幾年,謝茵一直待在平州,謝姨娘過年的時候掛念妹妹,可除了看妹妹寄來的信,旁的也不能做什麽了。江三爺疼愛謝姨娘,今年謝茵來了望城,江三爺便領著謝姨娘和謝姨娘所出的庶子江承寒一道到謝茵住的宅子裏過年。宅子裏熱熱鬧鬧的,他們四個,仿佛才像是一家人。

謝茵點頭,將傘給了身旁的紫扇,點頭道:“嗯,回去吧。”

·

初三過後,江三爺就整日不在府中,竟陪一個姨娘在外頭過年,可是將老太太氣得不輕。謝姨娘剛進鎮國公府的時候,也算是老實守本分,奈何六年前不慎小產後,就有些恃寵生嬌起來。老太太也不是沒想過法子,可每回她對謝姨娘做些什麽,江三爺就急著求老太太,怎麽著都不能傷害他的心肝寶貝。

老太太是過來人,曉得男人不可能不沾花惹草,當嫡妻固然風光,可有些委屈,只有自個兒心裏明白。這麽一來,老太太一面命兒子不許再得寸進尺,一面安撫戚氏。

可如今,這江三爺竟做出這等過分的舉止來。

戚氏倒是沒多少在意,唯有在老太太面前,才低眉順眼一副乖巧狀:“老祖宗當心,別氣壞了身子,待三爺回來,妾身一定好好同他說說。”戚氏脾氣火爆,她曉得江三爺不是個東西,但是老太太這幾年,對她好得簡直沒話說。這個婆婆,不嫌棄她驕縱的脾氣,把她當親女兒看待,她哪能不知恩圖報?反正她有兒子,這夫君去別人那兒也成,同他一道行房事,她都覺得惡心。

喬氏也是站在戚氏這邊的。

江三爺被謝姨娘迷了心竅,同江正懋這個大哥也生出了罅隙,多年的兄弟情,還比不過一個女人。可喬氏還是明事理的,江三爺是江三爺,戚氏是戚氏,並沒有因為江三爺的緣故,而疏遠了三房。

而江妙,也時常去戚氏那兒,比起馮氏這個凡事隔著一層的二嬸嬸,江妙還是更喜歡戚氏這個直來直去的三嬸嬸。

這廂江妙剛從戚氏的菡萏閣出來,就碰著了馮氏。

因正值新年,馮氏穿得很是明媚喜慶,只是到底是歲月不饒人,再如何的打扮,也不如年輕時候那般嬌美。馮氏見著江妙,面上也掛著熱情的笑意,問道:“剛從你三嬸嬸那兒過來吧?”

江妙乖乖點了頭,馮氏又道:“妙妙,我同你也好久沒說說話了,要不去我的梧桐苑坐坐,陪二嬸嬸說說話。”

江妙平日裏去馮氏的梧桐苑去的少,可這會兒她剛從戚氏那兒出來,陪了三嬸嬸說了話,卻不陪這個二嬸嬸說話,難免有些厚此薄彼。

江妙應下,隨馮氏一道過去了。

一路上,馮氏問著關切的話,江妙一一作答,態度並不冷淡,也沒多少熱情。

行至梧桐苑外頭,江妙才見院子前有兩個錦袍男子,正說著話。

穿著寶藍色錦袍,個頭高高,生得略壯實的,正是馮氏的長子江承欽,鎮國公府的四公子。至於旁邊那個穿綠色袍子的清瘦男人,江妙就不認識了,不過看著架勢,大抵是馮氏的侄兒外甥之類的。

到底是外男,江妙當下就蹙了眉,卻見二人轉身過來,朝著馮氏行了禮。

江承欽看了一眼馮氏身旁的江妙,笑容一揚,道:“妙妙。”

江妙開口叫了一聲“四哥”,卻見江承欽邊上的男子有意無意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正巧被她逮著了。

馮氏作恍然狀,道:“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倆也在。”她看向江妙,道,“妙妙,這位是你玉泉表哥,小時候你倆見過的,可還記得?”

馮氏這麽一說,江妙倒是想起來了。這馮玉泉,小時候差點要了她的命,若非陸琉……若非陸琉相救,她估計就命喪馬蹄之下了。後來她三個哥哥把這個不可一世的五十兩少年揍得連親娘都不認識,第二天馮鶴就領著馮玉泉這兒子上門賠禮來了。當時若非她爹娘在場,她三個哥哥,估計又將他狠狠揍上一頓。

這幾年馮玉泉同馮氏這個姑母甚是親近,可每回來鎮國公府,都是挑三兄弟不在的日子,生怕撞上,又是一通挨揍。

馮玉泉是典型的紈絝子嗣,江妙對他沒有半分好感,如今長大了些,倒是生得人模人樣,可一眼看上去,還是一副紈絝樣。江妙不喜歡和這種人待在一塊兒,而她也知,馮氏不是那種健忘之人,今兒故意讓她和馮玉泉見面,這馮玉泉又笑吟吟沖著她瞄來瞄去,江妙自然明白馮氏是個什麽意思。

一時江妙連客氣都不願客氣了,一張小臉旋即斂了笑,沖著馮氏道:“二嬸嬸,我剛想起來方才祖母讓我陪她去下棋,那我就先過去了,改日再過來同二嬸嬸說話。”扔下這句話,連馮玉泉一眼都沒看,轉身就走了。

好不容易近距離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見她一張宜嗔宜喜的小臉比遠遠瞧著還要美,馮玉泉的魂都被勾走了,忙沖著馮氏道:“姑母,您瞧,好端端的,怎麽走了?”說著,一副要追上去的架勢。

馮氏趕忙將他攔住,狠狠剜了他一眼,道:“不爭氣的東西!急什麽?今兒就是讓你在她面前露露臉,你以為這位小祖宗脾氣有那般好?一大家子寵著她,你若是真想娶到她,就聽姑母的,慢慢來,總歸有法子的。”

馮玉泉心裏急得很。可這件事,他只能靠馮氏這個姑母,目下也只能聽她的話,乖乖的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卻依依不舍的看著小姑娘遠去的背影,越看越喜歡,心道:這麽漂亮的小姑娘,若真嫁給他當他的媳婦兒,他哪裏還會出去沾花惹草啊?他身邊的那些,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江妙憋著氣回了錦繡塢,寶巾和寶綠也是個有眼力勁兒的,一進屋,寶巾就小聲道:“姑娘,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夫人?”

江妙搖搖頭,說:“不用了。”說到底,今兒她二嬸嬸也沒做出格的事兒,只是讓她“不小心”遇到了馮玉泉,她若是要告狀,她娘親是信她的,可單單這點事兒,她娘親也沒法為她出頭。只是,一想著方才人模狗樣的馮玉泉,江妙心下就明白,這段日子,她得好生提防她這個二嬸嬸才是。

防人之心不可無,經歷了喬循的事情之後,江妙越發明白了這個道理。

待到用晚膳的時候,喬氏才親自過來,笑吟吟的同江妙道:“方才長公主派人傳話過來,說上元節約你一道出去玩兒。妙妙,長公主待你不薄,下回出去,你得好生感謝人家,多陪人家說說話。”

江妙正在喝茶暖肚子呢,一聽自家娘親的話,忍不住擡眸看著她,見她家娘親嬌容染笑,模樣開心的很呢。

只是——

江妙捧著手裏的青花纏枝紋茶盅,心道:約她出去的,才不是什麽長公主呢。不過,若是她娘親知道了是何人,還能這麽開心的讓她感謝對方,陪對方說說話嗎? ?

☆、第 71 章

? ·

很快就到了上元節。

這一日江妙出門前,喬氏特意來錦繡塢看了看。穿得光鮮亮麗的喬氏一雙眸子在閨女的身上逡視了一番,才蹙起眉頭道:“怎麽穿這身?”

江妙低頭看了看。

她身上穿的是一身淺粉色素面杭綢小襖,外邊披著一件蓮青色翠紋鬥篷,她的衣裳料子素來好,是世家貴女該有的打扮,且這身打扮也是端莊大方,並無什麽不妥之處。只是這衣裳比之先前幾日穿的,顏色沒那麽鮮艷罷了。江妙知道她娘親自己愛美,從小到大,也喜歡把她這個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今兒她並不是去見長公主,她並不想打扮的過於莊重,顯得她很想見他似的。

江妙敞開手,道:“娘,這不是挺好的嗎?”

喬氏卻說不成,忙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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