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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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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真,你是不是討厭觀羽?

當她離開衛府時,衛珩扔了這問題給她慢慢去思考。

回程的路上,懷真果真陷入深深的思緒之中--嚴觀羽真的很好,就像衛大哥那樣對她百般照顧,她並不討厭他,只是也不會像對衛大哥那樣親近就是了。

明明嚴觀羽每回看見她總會露出笑顏,會期待她靠近,她就是無法太靠近,說來還真是奇怪……

「琥珀,琥珀,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分了?」

打她來到嚴府第一天主子便讓琥珀跟著她說是要保護她的安危。

小小一名婢女後頭還跟著人,這象話嗎?因此她和琥珀說好,除非她真遇上危險,不然平常時候琥珀盡量不要跟在她身後,免得招來怪異的目光,她最不喜歡成為旁人註目的焦點,幸好琥珀也樂得來無影去無蹤。

琥珀聽見她的召喚抱著一包糖炒酥栗現身還給了她一顆栗子。

栗子溫溫的,看樣子是剛炒好,懷真立刻剝起殼來。

「我是不會認為你太過分,只是對主子過分了點。」

「咦?有嗎?有嗎?」懷真吃驀地忘記吃栗子。「我對主子很尊重,你看不出來嗎?」這種不實指控,她承受不起,自認對嚴觀羽必恭必敬,絕無半點不敬。

「主子不要你的敬重,他是要你對他更親近一點。」連她都看得出來主子落在懷真身上的目光有多特別、有多……渴望。

「可是、可是我們是主仆,太親近不好吧?」

「主子可從沒當你是奴仆。主子真的對你很用心打從以前從各地張羅甜食就看得出來,能讓主子如此費心對待的,你可是第一人呢! 」琥珀兩指一拍,栗子殼隨即破裂,她細細品嘗裏頭金黃色的甘甜。

懷真聞言,不禁低頭把玩手中的栗子。

「為什麽呢?」她喃喃自問。

即使嚴觀羽真想要一個妹妹疼也用不著對她這麽盡心,至少衛大哥不會這麽做,總覺得他對她的態度就好像衛大哥對施施姊那樣……等等,衛大哥是喜歡施施姊才會有那種態度,她是想到哪去了,真是的。

「原因只有一個。」懷真看上去好可憐她決定大發慈悲替她指點迷津。

「什麽原因?」她著急地亟欲得知真相。

琥珀露出笑容,靠近她耳邊輕聲說:「因為主子--喜歡你。」

噎?主子喜歡她?!

懷真瞬間停住腳步目光呆傻地望著琥珀。

琥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見她沒反應,顯然失神了,於是抓著她的衣袖,一面吃著栗子一面繼續往前走,主子交代要平安送懷真回府,她可不能再讓主子失望。

嚴觀羽喜歡她?

他……喜歡她?!

懷真的思緒一團亂,直到抵達嚴府,才稍微回神,不過仍一臉震驚。

「琥珀,為什麽你會說主子喜歡我?」這簡直太匪夷所思,她怎麽想都想不到這點上。「你是從哪裏看出來?」

琥珀吮了吮指頭,再點了點她光滑的前額,笑說:「因為主子看著你的眼神,就像我看著奉刀的目光一樣,懂嗎?」

懷真仍有滿腔的不解--她清楚琥珀喜歡程大哥,琥珀看程大哥的目光自然是喜歡,然後她發現嚴觀羽盯著自己的目光和她相同,因此同理可證--嚴觀羽也喜歡她。

乍聽之下非常有道理實際上懷真卻傻了,有些困惑、有些不敢置信。

「你會不會看錯了?」

居然質疑她的話,琥珀撅了撅嘴,又說:「你可知主子為了討你歡喜,砸下重金禮聘關外的廚子回來,就為了做你愛吃的甜食點心給你品嘗,你說,若不是真喜歡一個人,用得著這般大費周章嗎?好了,我已經把你平安退回,責任已了,我先回房,你也早點休息。」

不讓懷真有機會發問,琥珀一溜煙跑走,剩下懷真一個人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原來主子為她請了關外的廚子只為做她喜歡吃的甜食?

如果說主子真喜歡她那他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只是……怎會是她呢?

在她來嚴府之前,兩人根本沒有交集,嚴觀羽怎會喜歡上她?懷真怎麽想都想不通,總覺得是琥珀看錯了。

嚴觀羽站在她面前,就看見她雙手抱胸愁眉深鎖的模樣,他再也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眉間,希望能掃去她的憂愁。不知是否他的動作太輕柔,抑或是懷真太專心思考,結果便任由他吃了她好一會兒豆腐猶不自知。

他不禁笑了,猜想她必是正在煩惱很嚴重的問題,不然怎會任他為所欲為。

「想什麽?」

這三個字猶如石子,喚回懷真的心神,她甫擡頭,發現嚴觀羽就在眼前,嚇得倒抽一口氣。

「主、主子?您怎麽在這裏?!」

「我瞧你站在這有好一會兒便過來看看,你剛剛在想什麽?」

「不……沒有,懷真只是在發呆。」哎呀,琥珀剛剛跟她說了那些話,害她現在面對他都有點尷尬了,真糟。

嚴觀羽沒有點破,淡淡說:「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他說完轉身欲走。

懷真喊住他:「主子! 」

「嗯?」他回過頭,面對她的時候永遠是最溫柔的笑容。

「關於今晚,對不起,懷真下次不會再犯了。」

「日後你若要晚固,至少要留給我訊息,別讓我擔心,好嗎?」

「是……好,主子。」

懷真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其實很想問出心底的疑問,可這會兒變成當局者,不能莽撞行事,若真要問個明白,也得等她先想清楚才行。

若她此刻問了,嚴觀羽也明白回答,那麽接下來她的考慮或許會因為他的關系而有所動搖,所以需要多一點的時間,仔細想想自己對他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為何她對嚴觀羽會有如此矛盾的情緒?

關於這點確實需要好生思量了……

嚴觀羽幾乎每晚都會回來用飯,起初懷真也天天等他,過沒多久,這丫頭又樂不思蜀了,十天之中有四天讓他獨自吃飯,他不太高興,但也沒傻到再當壞人,於是「苦肉計」上演了--

懷真甫踏進嚴府便嗅到冷肅的氣息,明知不該這麽晚回來,可施施姊總是央求她多留一些時候,她心又軟,就這麽一留再留。

以往,孫管事總會站在門邊等著念她,今兒個左看右瞧都不見孫管事,莫非主子也還沒回來?倘若如此她便幸運逃過一劫了。

無奈事與願違,剛擱下的忐忑才繞過正廳就與孫管事面對面。

「孫管事,你怎麽站在這兒都不出聲?」嚇死她了。

「是你作賊心虛吧?」孫管事沒好氣道。

「我、我沒有啊……對了,主子回來了嗎?」

孫管事冷著一張臉回答:「主子已經回來了,剛吃過藥。」

「吃藥?主子怎麽了?」

「你說連著幾日吃飯不定時,胃能不造反嗎?」他沒好氣地問。

「孫管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能讓主子吃飯不定時呢?你身為管事,應該學學施施姊,總能讓衛大哥吃完飯再工作。」

孫管事額際的青筋忍不住暴凸。「害主子不舒服的人是你! 」

「我?!我做錯什麽了?」她自認乖巧聽話,只除了有幾日比較晚歸以外,其餘也沒犯什麽過錯怎會是她害了主子?

「主子為了你天天回來用飯,結果你在外頭耽擱害主子沒有照時間進食,難道不是你的錯?」連帶拖他下水,女人果然是禍水。

懷真連忙委屈地為自己辯解:「我有遵照主子的吩咐留下字條告知……」

「主子執意要等你一塊兒用飯,結果應該用不著我說了吧。」

懷真明白地點頭。「孫管事抱歉我知道了。」主子對於她去衛府的事已不再有微詞,她還真傻傻完全不顧及主子的感覺,真是笨死了。

「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是主子。」他是無辜的受累者。

「我能去看看主子嗎?」

「嗯。」孫管事點了頭,功成身退,準備回房就寢。

懷真滿心愧疚地敲了嚴觀羽的房門,得到回應,輕聲走進去,果真看見他靠躺在床上,內心更加自賣了。

「主子……」

「回來啦,吃過沒?」看見她,嚴觀羽露出笑顏。

「吃過了。」

「過來,你怎苦著一張臉?」

「是懷真害主子病了,對不起。」她垂眸,內心自責無比。

他淺淺一笑。「傻丫頭,沒這回事,你聽誰說?」

「孫管事告訴我了,是懷真的錯,居然沒考慮到主子的感覺,讓主子等懷真吃飯,結果害主子犯胃疼,對不起……」

他佯裝不悅。「你若再道歉,我就真的要生氣了。你別聽孫管事胡說,是我自己不餓吃不下,孫管事擔心我才會誤會,明日……我會和他說清楚,要他別錯,怪你。」

「主子,這不關孫管事的事,真的是我的錯……是我太舍不得施施姊了。」這丫頭果真樂不思蜀。

嚴觀羽嘆了口氣。「唉……原來你都不會舍不得我。」

「呃……我、我……懷真當然也會舍不得主子。」她急切地說。

嚴觀羽演上了癮,輕輕別過臉,說:「我知道你終究心系衛府,對你來說那裏永遠是你的家,而嚴府不過是暫時棲身之所罷了,所以你無心於此,這我不怪你,往後你盡管留在衛府,想回來再回來吧……」

一席話說得懷真都快要內傷倒地了。「主子,懷真沒有這意思,您別誤會。」

就在這裏,外頭一陣強風吹開了窗也吹熄燈火,屋內瞬間伸手不見五指。

嚴觀羽立即抓住她急問:「怎麽回事?!」

「應該是風大吹熄了燈,我去點燃……主子您要放開懷真啊! 」

嚴觀羽聞言放開她,不一會兒房內又亮了,走回他身旁的懷真註意到嚴觀羽額際有汗珠,輕輕為他擦拭。

「主子怕黑?」她試探地問。

「沒有。」嚴觀羽斬釘截鐵回答。

他既然說沒有就沒有,她也不再追問。「主子,懷真不是故意晚歸,以後我會多註意。」

「沒關系,你也累了,先去休息……」突如其來的狀況令他閃神,沒想到怕黑的情況始終未能解決,真糟。

懷真卻以為他仍不相信自己連忙舉高手起誓:「主子懷真已經是嚴府的人,身是嚴家人,死後亦是嚴家鬼,請主子務必相信懷真的真心! 」

嚴觀羽讓她的模樣逗笑了,暫時忘卻適才的不舒服。「傻丫頭,這話不是對我說,應該對你未來的夫婿說。」

懷真搔了搔臉,尷尬道:「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詞就先湊合著用了,請主子要相信懷真的忠貞不二! 」

「懷真,我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希望你待在嚴府一如在衛府那樣自在懼意,這才是我最初亦是最終的目的。」他僅是想好好照顧她。

「懷真明白,但是主子為何要對懷真這麽好?」滿腔的疑問始終沒有獲得解鎧嚴觀羽細細端詳她盈滿困惑的臉蛋含笑道:「因為你是懷真。」

因為她是懷真所以對她好,一旦她不是懷真就不會對她好,主子是這意思嗎?

「晚了,先去睡吧。」

懷真百思不得其解怎麽也猜不透這句話背後的含意。

那一晚後,為了不讓嚴觀羽繼續擔心,懷真努力轉換心情,將嚴府當作自己的家,並開始和其他奴仆有更多的互動,時間一長,大夥慢慢了解她,也經常與她有說有笑,她留在嚴府的時間自然多了。

他們倆也常在用晚飯的時間交談,嚴觀羽說工作的情況,懷真則是聊起府內的大小事,她說話有趣,擅模仿,經常逗得嚴觀羽笑聲不絕,對於能讓他笑得如此開懷,她深感榮幸,至少在這點上,他比衛大哥捧場多了。

衛大哥只對施施姊說的話感興趣。

這日,用晚飯時,桌上多了一盤點心。

「這是春水館的蘿蔔絲餅,師傅剛做好送來的,趁熟吃。」

懷真看了眼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了的蘿蔔絲餅,咽了咽口水,心頭很想快點嘗鮮,又忍不住盯著嚴觀羽。

「我知道你不愛吃我送你的點心,可點心沒有錯,何必糟蹋了,不是嗎?」

懷真聽了趕緊澄清。「主子懷真沒有不喜歡吃你送的點心。」

起初,她確實不接受,慢慢地已經開始接受了。

嚴觀羽淡淡一笑。「那嘗嘗看喜歡的話以後我再買回來。」

她看看蘿蔔絲餅又看看他問:「主子吃了這餅要欠主子什麽呢?」別說她小心眼,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更何況她面對的是比蛇還危險的主子。

「傻丫頭,你都是我的人了,我還能從你這兒拿什麽好處?你的不全都是我的嗎?」嚴觀羽夾起一小塊蘿蔔絲餅,親自餵她。

她是嚴府的奴婢,便是主子的人這麽說好似有道理,也就沒有察覺嚴觀羽這句話的另一層含意。

懷真不疑有他,乖乖吃了餅,蘿蔔絲餅入口即化,外頭的酥脆搭上內餡的鹹香,簡直是天作之合,即使為此掉滿口牙也心甘情願。

「主子……好、好吃喔! 」她捂著頰,一臉感動莫名,只差沒痛哭流涕。

「說說看,我哪裏好吃呢?」光是瞧她吃東西的模樣就讓他覺得欣喜,這丫頭到底還能讓他喜歡到什麽程度?

懷真尷尬不已地解釋:「呃……不是,我是說蘿蔔絲餅好好吃,入口即化,根本不用咬,味道純粹,模樣簡單卻教人一嘗上癮。」

「真有那麽好吃?」

懷真猛點頭,小臉溢滿幸福。「主子,您也快嘗嘗看! 」

「剛才是我餵你,現在輪到你餵我。」他把筷子交給她。

懷真眨了眨眼,楞了一下後才趕緊夾蘿蔔絲餅給嚴觀羽,見他一副心滿意足吃著自己夾給他的點心,不知怎地,她的臉竟不爭氣地紅了,視線也不敢繼續停留在他臉上,趕緊別開臉。

「嗯……果然好吃,對了,我記得在眾多點心甜食當中,你最喜歡桂香子,對嗎?」

懷真低下頭,搖了搖。

曾經最喜歡桂香子,那是她來到北涼城第一次吃到的點心,她其實有一點死心眼,一旦認定便鮮少改變,可是……

「那是什麽?」

「……比迦。」主子對她的用心,實在難以忽略。

她的回答輕易又讓嚴觀羽露出笑容。

「既然你喜歡,我會讓你再次品嘗比迦的美味。」找尋那名廚子的速度得加快了,他可不想讓她期待太久。

「謝謝主子。」

「道謝是不是該看著對方比較有誠意一點?」他可不想整晚盯著她的頭頂吃飯。

懷真擡起頭,目光有些閃爍,不敢直直看他。「謝謝主子。」

「不客氣。」嚴觀羽朗笑回答。

懷真除了努力融入嚴府以外,也一點一滴改變對嚴觀羽的態度,經常陪他用飯也花時間偷偷觀察他,因而發現他一些不為人知的習慣。

嚴觀羽的確怕黑,她便會註意他的房間以及書房裏的燈油是否還有,也會多放幾根蠟燭以備不時之需﹒他還愛吃酸,上街的時候她不再到處找尋好吃的甜食,而是留心那些販賣酸梅的攤子。

嚴觀羽對她如此用心,她也想對他好一點。

外頭的人總說他市儈、重利益,聽久了難免會反感,可人與人確實要經過相處才能了解,彼此現在她多了解嚴觀羽一分,就更相信他的傳聞真真實性並不高。

她的主子只是不愛反駁解釋罷了。

由此可證明,嚴觀羽是個不錯的人!

初春後,他們一塊兒用飯的時間逐漸少了,因為河水融冰後便是船運最盛的時期,天盛商行的生意應接不暇,嚴觀羽跟著忙碌起來。

懷真好幾晚等不到他回來,只好自己先吃飯,不過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桌前覺得寂寞,想讓琥珀陪她,琥珀義正辭嚴地說於禮不合,再蹦蹦跳跳地端著碗筷去找程奉刀。

這會兒,她終於明白嚴觀羽為何希望她能陪他用飯了,一個人實在太寂寞。

衛大哥說主子和她一樣沒有其他親人,他們應該是同病相憐吧,以後她要對他更好一點。

用過晚飯,懷真打理好自己,前往嚴觀羽的書房以及廂房添加燈油,最近他經常醜時才回來,卯時又趕著出門,燈油用得少,她也添得少,心頭湧上些許心疼。

兩人愈相處,她愈喜歡主子,偶爾上街仍會聽到有人談論他,有褒有貶。

有人說主子拆了乞丐居住的地方,逼他們出去找工作簡直是逼人致死,可她曾去那裏瞧過,乞丐們住的地方十分破舊,雜草叢生又骯臟不堪,屋梁也隨時有倒塌的危險,雖然主子做法太過嚴厲,她倒頗為讚同,與其讓乞丐們住在那種地方惶惶終日,不如趕他們出去,一來逼他們找個能糊口的工作,二來也避免危險。

她也聽孫管事說,其實主子有意蓋一間屋提供乞丐遮風避雨。

所以主子的好與壞該如何界定呢?應是見仁見智,在她看來,他是好人。

門口傳來聲音,懷真連忙提起裙擺趕至大門口,正好看見孫管事交代仆人什麽事,仆人點頭後隨即離開。

孫管事瞧了她一眼問:「怎還不睡?」

最近孫管事總是隨守主子身旁,能看見孫管事必能看見他。「主子呢?」

「主子還在商行,懷真姑娘有事,可以等明天再說。」嚴府上下全曉得主子對懷真的特別,他也不敢怠慢。

「主子還不回來嗎?」

「應該快了,是我先回來準備。」

「準備什麽?」

「主子晚飯還沒吃。」

懷真聞言,轉身直奔廚房。

孫管事不明白她想做什麽,但懷真歸主子管,不在他管轄範圍,便任由她去了。

過了一會兒,嚴觀羽回來直接到書房用飯,懷真也在書房候著。

「這麽晚了,你怎還不去睡?」他眸中有喜,亦憂她的守候。

「主子尚未就寢,懷真不敢睡。」她註意到嚴觀羽看上去果真疲憊許多。

「假使我整夜未闔眼,你也傻到陪我整夜嗎?」

懷真果真回答是,聽在嚴觀羽耳裏格外溫暖,其實他也貪戀有她作陪的時光,便沒有再說什麽,徑自落坐。

「主子,時候不早,我和廚子說別給您太油膩的菜色,免得吃飽不好睡。」

「懷真真懂得照顧我。」

「這是應該的,因為您是我的主子。」

嚴觀羽原本愉快的心情在聽見「主子」二字後,驀地感到不太愉快,他臉色一沈,近來愈來愈了解他的懷真立刻察覺。

「主子怎了?」他神色有異,是她說錯了嗎?

「你以前也這樣殷勤照顧衛珩嗎?」他不是在吃醋,只是好奇而已。

「當然沒有,施施姊比我更會伺候,我就大大方方偷懶了,所以我多半是在照顧衛夫人。」

「……我與你衛大哥相比,你比較喜歡誰?」

咦?他為何突然出如此困難的問題給她,傷腦筋啊。

她一臉困惑的模樣全落入嚴觀羽眼底,瞧得他心情又好了些。

「這問題很困難嗎?」

懷真搔搔臉蛋,手足無措地歪了頭。「確實很困難,主子和衛大哥都很好,懷真不知從何比較。」

「怎會困難,你可以多方比較,最後必能得出你比較喜歡誰的答案。」

「主子,懷真喜歡哪一個很重要嗎?」她覺得這答案一點也不重要。

「對我很重要,因為我希望成為你心中的第一。」

「為什麽?」她不過一名小小婢女成為她心中的第一有何用處?

「因為……」正當嚴觀羽要回答時,赫然驚覺自己竟忘了這丫頭已經忘記以前的事,此刻說出來對她只是個負擔罷了。「我現在是你主子,當然希望成為你心中的第一,若你還念著你的衛大哥,不就代表我對你不好?」

懷真聞言笑了笑。「主子,您對懷真真的很好,對於您和衛大哥,難分軒輊,不過在懷真心底,你們都是第一。」

他和衛珩同樣第一……雖不喜歡這答案也只好勉強接受。

用過晚飯後,嚴觀羽打算開口讓她回房休息,卻一時頭疼欲裂。

「唔……」

「主子,您怎麽了?」

「頭有點疼,不礙事,你先去休息。」

平常很能忍耐的主子竟因為頭疼而露出不舒服的表情,應該是超出他能容忍的範圍。

「如果主子不嫌棄,讓懷真為主子舒緩可好?」她的話引來嚴觀羽的註視,又繼續說下去:「以前衛夫人也經常頭疼懷真便會在夫人的兩額處按摩,舒緩痛楚,那樣夫人就能好睡了。」

嚴觀羽察覺她眸裏堆滿憂慮若不讓她幫上一點,但只怕會令她寢食難安。

「麻煩你了。」

懷真欣喜上前,先替他調整一個比較舒服的坐姿,然後站在他身後以指腹按摩他的兩處太陽穴,幾番輕推重回後繼而改用掌心以旋轉的方式來回舒緩他的緊繃,半晌後,總算換來嚴觀羽長長吐了一口氣。

「你的手勁真巧。」她一雙巧手仿佛知道何處該輕何處該重,力道拿捏恰到好處,比他自己胡亂披星都舒服。

「謝謝主子稱讚,可能是因為經常幫衛夫人舒緩疼痛,所以大概清楚頭疼的部分癥狀,主子應該是近日太忙才會那麽累。」

「北涼城屬交通要道,全國各地的船運、陸運有四分之一會經過這裏,連環山的冰雪未融,那是唯一能通往京城的陸運,山路無法通行就得靠船運,商行自然就忙了。」

「主子還是要多找機會休息,若是病倒就得不償失。」她憂心仲仲。

「我病倒,懷真會擔心嗎?」

「當然會啊! 」

「因為我是……主子?」

「這……」懷真沈默不語,主子今晚似乎很喜歡出難題給她。「懷真當然不只因為您是主子的身分而關心,只要是懷真認識的人都會在乎會關心,懷真一視同仁。」

「原來我和其他人地位一樣……」他小有怨言。

咦?主子這話什麽意思?

一視同仁是她做人處世的態度難道要因為他是主子而有差別待遇?

她對所有人都一樣好,要怎麽單獨對主子特別,她還真沒想過,該怎麽辦呢?

懷真持續披星的同時,腦筋也不停轉著,卻怎麽也找不到比較恰當的回答,又按了一些時候,終於放棄,決定懇求嚴觀羽給予指點。

「主子,倘若您不喜歡懷真一視同仁的態度,不如指示一下懷真該怎麽做,畢竟懷真算是第一次伺候主子,實在不知拿捏分寸,您看如何?」

等了等,不見嚴觀羽答覆,懷真側過身一瞧,才發現嚴觀羽已經睡著。

「主……」

她正想喊醒嚴觀羽,要他回房再睡,才喊第一個字,他便往後頭倒下,害得她只得往前貼近,讓他以她的身子為枕,不至於碰撞到硬邦邦的椅背。

連這樣的動作也沒醒來看樣子睡得很沈了。

嚴觀羽就這麽靠在她胸前睡著了,令她臉紅心跳,到底該不該叫醒他?嗯,還是別了,最近主子總是早出晚歸,忙得連晚飯也不能好好吃,讓他好好睡一會兒也好。

懷真打定主意後便站直不動,雙手持續為他按摩舒緩疼痛,目光忍不住落在嚴觀羽好看的臉上,這是首次如此近距離盯著他,說也奇怪,她對嚴觀羽確實不如對衛大哥那樣親密,也甚少靠近,正常推論應該是她不喜歡他才對,可她偏偏很在乎他的心情。

嚴觀羽希望她多花點心思在嚴府,她乖乖照辦;不希望她討厭他送的甜食,她也不再拒絕;希望她常陪著吃飯,她也準時出現在飯桌前,就希望讓他吃得開心些。

「唉。」她不禁嘆口氣。

看樣子,她似乎愈來愈在乎嚴觀羽了。

懷真想著想著,思緒逐漸澳散,累得開始打馳。

當嚴觀羽醒來的時候,發現有一雙手放在他肩上,他回頭看,懷真站在身後睡著了,頭不時往前點,顯然也累壞了。

「傻丫頭,你這樣會讓我更心疼。」

他輕輕起身,彎身抱起懷真回到她房裏,將她放在床上,為她脫去鞋襪,動作無比小心溫柔,就怕吵醒她。

「懷真,那時沒能保護你,這次我定不讓任何人傷害你。」他輕撫著她的頰承諾。

當事者卻因夢見天降甜食而在夢裏歡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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