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藤兒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可是那黃衣女子卻並沒有說話，依然安安靜靜的站在那，也不回頭。

藤兒微微皺眉，變得戒備起來。這女子出現的毫無征兆，濃霧散去之後便出現在近前，若是此人有殺心的話，可能剛才藤兒就已經中了招。然而藤兒現在也是無所畏懼，她已經準備好了就和陳羲在這個地方一同死去，還有什麽好怕的。只是覺得這女子站在那不言不語，有些奇怪。

“你是有什麽要告訴我的？”

藤兒又問了一遍：“可是你選錯人了，或許你是這魔族皇宮裏散不去的一抹靈魂，已經孤零零的存在了無窮歲月，只待著一個人過來聽你訴說。但是我們兩個不行，他受傷太重，我救不回來他了。若是他死了，我也斷然不會活著，也就隨他去了。所以你有什麽事，不若去外面，還有人在，若是能活著把你的話帶出去也好。”

一聲幽然的長嘆。

黃衣女子開口說話，聲音很輕，有些沙啞。看她背影是個嬌柔的女子，但是一開口說話，便有一種讓藤兒詫異的睥睨味道。就好像，這天下，這陌穹，都不被她放在眼裏。

“又是一個癡女子。”

黃衣女子長嘆一聲後說了一句，轉過身看向藤兒。然後藤兒嚇得顫抖了一下，因為那個女子……沒有臉。

臉型很漂亮，但是臉上什麽都沒有，沒有眼睛鼻子嘴巴，沒有耳朵，是一個平平的臉。此時陳羲氣若游絲的醒了過來，已經在死去的邊緣。虎奴那一拳正中他的心口，雖然心臟保住了，可是那依然存在於他體內的拳風還在肆虐。藤兒想盡辦法，也無法阻止那拳風。

正是因為拳風沖擊著陳羲心臟外面的空間保護，所以陳羲才疼的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的時候，恰好看到那沒有五官的女子轉過頭來。便是傷的如此重，陳羲腦海裏想到的居然是怪不得剛剛進入外面那三座大殿之一的時候，聽到有女子輕輕訴說著什麽，就是一個字也聽不清，原來這女子沒有嘴巴。

但是此時，那女子的話語卻格外清晰起來。陳羲因為疼的難以忍受，反而更為清醒。他猜著，這女子不是在說話，而是將她自己要說的話直接送進了他和藤兒的腦海裏。

“你們為什麽要來這？”

黃衣女子問。

藤兒回答：“我們本不是魔族之人，而是來自黑金山另一側的神域。神魔兩族再次開戰，我們被迫卷入其中。我們的一個朋友被魔族抓走，我們是要冒險去魔族的皇都城救他。可是走到天啟山的時候，被魔族的高手圍攻。”

黃衣女子微微頷首：“怪不得了，你們身上感覺不到一點魔族的氣息，但是你們身上也沒有一點神族的氣息，很奇特的體質。你們說神魔兩族再次開戰，那麽是神族贏了還是魔族贏了？”

藤兒道：“現在來看，怕是魔族就要贏了吧。”

黃衣女子沒有無關，自然看不出什麽表情，可是陳羲卻覺得，她像是皺眉，臉色一定有些不好看，應該是在生氣？

“打來打去，無休無止。”

黃衣女子的聲音之中透著一股子無奈和憤怒：“已經多少年了，難道非要雙方其中一個死絕了才行？對了，你們說有朋友被魔族擒住，你們要去皇都城，這裏就是魔族的皇都城啊。”

這話說完之後她像是楞了一下，然後自嘲的笑了笑：“是了……已經過去也不知道多少年，這裏早就被荒廢了，非但荒廢，便是魔族的人只怕也沒幾個人還知道這個地方。”

藤兒試探著說道：“你是不是很強？能不能幫我救救他？”

黃衣女子搖頭：“你們的事，與我何幹？就算是神魔兩族打的再慘烈，也再也與我沒有關系了，更何況你們兩個非神非魔，更加的與我沒有關系了。這世間總有生死離別，難道你還沒有這個覺悟嗎？”

陳羲掙紮著做起來，握住藤兒的手：“不要跟她說這些了，她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麽救別人。”

黃衣女子微怒：“我自己有什麽要救的？”

陳羲冷冷笑了笑：“陌穹大帝啊，陌穹之中獨一無二的存在，便是魔祖和神祖兩個人加起來也難以贏了你。你說神魔再也與你無關，可是這神魔交戰，難道不是因你而起？你以為你創造了黑金山就能阻隔戰爭？你錯了，你什麽都做不了。這一切都是因為當初難以選擇，愛這一個也愛那一個，兩邊都不想傷害，卻偏偏兩邊都傷害了。”

黃衣女子的臉上忽然出現了波動，好像臉皮在扭曲一樣的恐怖：“你說什麽！”

陳羲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把藤兒的手握的更緊了：“你兇什麽？不過是殺了我們而已，你還能做到什麽？難道我說錯了？難道你不是陌穹大帝？難道你當初不是愛著兩個？”

……

……

沈默，可怕的沈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黃衣女子長長的嘆了口氣：“你似乎知道一些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不過那也已經沒有什麽了。你說的沒錯，當初正是因為我的無法選擇，才導致了他們兩個之間的不死不休。若是我沒有出現，他們兩個應該還是朋友吧。縱然有些互相的比較，但終究不會真的反目成仇。”

“所以說，縱然我創造了黑金山，卻還是什麽都擋不住。若是當初我沒有見到他們兩個多好，我安靜獨處，他們也沒有那麽多愛恨。”

陳羲道：“或許正是因為這念頭，才能讓你這靈魂歷經百萬年甚至更久而不散？”

黃衣女子搖頭：“不……我這一抹靈魂不散，不是因為他們。”

藤兒好奇地問道：“那還有什麽事是你牽掛的，讓你放不下？難道還有什麽事，在你心裏是比他們兩個還要重要的嗎？”

陳羲在心裏忍不住嘆了口氣，心說女人的關註點還真是不一樣。

但是顯然，黃衣女子對藤兒的態度比對陳羲好多了。也許是因為女子釋放的能量，能進入兩個人的腦子，所以她對藤兒說的話陳羲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沒有什麽比他們兩個更讓我在意的了，我之所以有這一抹靈魂不滅，卻和任何人都無關，只和我自己有關。”

她臉上忽然出現了無關，看起來是一個特別清秀的女子：“我之所以不滅，是因為我太強。”

這六個字一出口，陳羲和藤兒都楞住了。

我之所以不死不滅，是因為我太強。

黃衣女子道：“哪怕我以肉身化作黑金山，又散了自己的靈魂之力，可我還是死不了。哪怕我剩下的靈魂再微弱，也長存於天地之間。我自己尚且滅不了我自己，還有什麽能滅殺了我？”

她的話語雖然平淡，但是每一個字都散發著如此強大的自信：“我曾經將所有修為之力散於陌穹，可是不過片刻，那些力量就全都回來了，自動的回到我的身體裏。我自己靈魂肉身分離，強行將肉身化作大山，作為神魔兩界之墻。可是那力量卻護著我最後的一抹靈魂，讓我永存。”

藤兒驚訝的擡起手：“你可以有五官的？”

黃衣女子對藤兒笑了笑：“我之所以沒有五官，是因為我不想看到自己。可是看你們的樣子，怕是再這樣會嚇著。”

藤兒使勁點了點頭：“你這般漂亮，為什麽非要把五官藏起來呢？還是這樣看著舒服。”

黃衣女子道：“我沒有你漂亮，你很完美，我從沒有在任何一個神或者魔的身上看到過如此完美的形態。我不是說的體質如何，而是說的容貌身姿。”

藤兒臉一紅，然後看了陳羲一眼。

“你們兩個好幸福，哪怕將死也好幸福。”

黃衣女子從藤兒和陳羲看向彼此的眼神裏讀懂了兩個人的感情，她有些失神地說道：“我本覺著，兩個人都難以割舍，兩個人都難以選擇，那就索性不選擇了，兩個人都留在我身邊，都待我好，那豈不是雙倍的幸福？可後來我才發現自己有多幼稚，想的是多麽的理所當然。他們兩個，根本不能共存。”

陳羲心說這陌穹大帝也真是心大，原來是想把神祖和魔祖兩個人都留下作小妾……若是三人都認可，倒也罷了。這世上多少男子有妻妾，為什麽不許女子有妻妾？只是，神祖和魔祖，又怎麽可能相容。

黃衣女子道：“兩個人非但要打，還要殺……我始料未及。”

她看向陳羲：“有件事我沒想明白，神族的發展應該好過魔族，為什麽現在是魔族就要贏了？”

陳羲反問：“戰爭有光明嗎？”

黃衣女子搖頭：“凡戰，便無光明可言。”

陳羲道：“所以，誰贏誰輸，沒有定數。光明是固定的，但是黑暗不是固定的。”

藤兒倒是覺得這黃衣女子投緣，也沒覺得她身上帶給自己多少壓力。她將魔族的血統改變了神族的事簡短說了一遍，黃衣女子的臉色變幻不停。

“原來是這樣……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不管是神還是魔，都不是完美的體質，終究無法成為至強者。若是這樣的話，兩個人後代的血脈彼此相容，還分得出來什麽是神什麽是魔？長久下去，都會因為血脈相容相克，歸於平庸。”

陳羲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早晚都會變得很弱？”

黃衣女子看了陳羲一眼：“你不是更弱嗎……”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眼神忽然亮了：“奇怪，你這體質怎麽如此特殊。之前你傷的太重，我便沒有仔細看看，現在看來，你的體質竟然……容納萬物，包容天下，這不是體質，而是陌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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