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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同塵與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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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越靈均離開秦府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容月草草收拾洗漱便也歇下了。只是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恍恍惚惚只覺得做了幾個夢,又覺得剛閉上眼睛天色就大亮了。容月原本一向是一躺下就能睡著的體制,秦修遠說她心寬,心思少睡得便好,越是心思靈巧千回百轉的,越是容易輾轉反側一宿難眠。容月迷糊的坐起身,倒是想起父親說的這話看來有理,昨日睡前思前想後,一會兒是刺客一會兒是朝臣的。

容月嘆了口氣,自己才有這麽一點兒心事便如此煩惱,像靈均像父親他們,整天還要多想多少事情。映荷進來伺候容月凈面更衣,看容月懨懨的沒有精神,便問道:“小姐是擔心太子殿下麽?不如咱們去西郊的觀音廟祈福吧?給太子求個平安符,也順便散散心。”

“西郊那個不是送子觀音麽?”容月疑惑的問道。

映荷其實也就隨意一提,她哪裏知道觀音廟是供什麽觀音,只好說道:“哎呀,不管什麽觀音,反正都是菩薩嘛,拜拜總不是壞事兒。”

“你個丫頭真是不學無術就會胡攪蠻纏。咱們去法華寺吧。”容月搖搖頭,倒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

“好呀好呀,我還沒見過京城的樣子呢!”映荷拍手笑道。

容月去和秦修遠打了招呼,秦修遠聽說她們去法華寺祈福,倒也沒有阻攔。法華寺剛出城門不遠,香火很盛,不少皇親貴族家的夫人小姐都會去求平安符。只交代說法華寺住持是自己的好友,讓給帶了一包家鄉的茶葉,另囑咐了兩人早去早回,容月一一應了。

到了法華寺見了住持,這住持大師並沒有某些得道高僧那麽寶相莊嚴,反而平易近人,和個平常百姓相仿。容月小時候也隨著父親來過幾次,印象中記得這位住持十分可親,如今一見果然還是舊時模樣。容月給見了個禮,又說是給父親秦修遠帶好,住持口宣佛號道了聲謝,說道:“阿彌陀佛,當日秦施主離京前來我這裏講佛。老衲問秦施主要不要求一簽,施主說不願,言道吉兇自有天定,盡人事而聽天命,求不求也都無妨。”

容月聞言好奇,問道:“那大師覺得我父親說的可有道理?”

住持笑道:“也有理也無理。”

“大師明示?”

“早知天命,心中有數,便能早作準備,雖不能逆天而行,但或許能留下轉機。”

容月略一思索,說道:“大師說得也有理也無理。”

“小姐明示?”

“早知天命不免心神動搖,或想逆天改命,或便逆來順受。如若一無所知,便自會努力盡人事,即便敗了,也不枉一番努力。若僥幸成功,更添自己信心,日後便能更上一層樓,何樂而不為。”

住持點頭,言道:“小姐也是通透。那看來小姐也是不願求一簽了?”

容月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求個平安符,算是一點兒心意。求天佑,我不如信當今天子。”

容月和住持喝了會兒茶,聊了一會兒天,又討了一頓簡單的素齋。寺外山上栽了不少黃櫨,此時入秋一大片金黃的樹葉,有不少來上香的百姓也是來順便賞葉,到了深秋樹葉變得火紅,來專程賞葉的人就更多了。雖然國喪禁歌舞娛樂,不過吃喝什麽的也不好都禁,總還是要讓這些做小買賣的百姓能養家糊口的。所以寺外周邊也多了些小攤子,賣餛飩的,賣面的,還有茶鋪什麽的。容月看著官道上熙熙攘攘的熱鬧人群,倒是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等兩人走到城門外,正看見幾匹高頭大馬飛奔出了城門,看馬上的騎士或肋下佩劍或背後背刀,一個個周身帶著煞氣,一邊甩著馬鞭一邊吆喝著讓讓。官道上的行人見一行人兇神惡煞,也都敢怒不敢言,只好拉著老人孩子匆忙躲閃。

容月和映荷也趕忙閃身往路旁躲,映荷悄聲問道:“小姐,這就是江湖人麽?”

“應該是吧。”容月看著幾匹馬走遠,揚起一片沙塵,旁邊的老百姓又都匯集起來往城門走,見人走遠了,嘴裏也是敢罵罵咧咧的說著這群人沒點兒道德。

“看著好兇,”映荷撇撇嘴,說道,“那世子爺就是和這幫人交往麽?要是這樣我可再不嚷嚷著見世子爺了。”

容月知道映荷口中的世子爺便是淳王世子越靈璧,之前聽靈均和衛思齊來信都說起過,越靈璧近幾年不知道怎麽起了浪蕩江湖的念頭。據說一離開淳王府就是月餘,輕易不回府,既不娶妻生子,也不請官請封,如今還就只頂著個淳王世子的虛名。可別說在江湖中還闖蕩出了點兒名號,也不知道是越靈璧自己吹噓的還是真有這麽一回事兒,總之更是惹得大姑娘小媳婦兒們覺得世子爺見多識廣魅力非凡,可她們這些官家小姐又哪裏見過什麽江湖。容月原本還想著,回京城之後好好問問靈均和衛思齊,淳王世子到底算不算武林高手,如今看來也沒這些閑情雅致了。

不過正值國喪,這些江湖人如此匆忙的出城做什麽?容月搖了搖頭,也沒再多想,心道,興許國喪對江湖來講也算不上什麽吧。

秦府離西城門不遠,轉過一條小街就能遙遙望見府門了。剛走到街口,映荷咦了一聲,一拉容月衣袖,說道,“小姐你看,府門前羽林衛是不是比昨個兒多了不少?會不會是太子殿下來了啊?”

昨夜越靈均悄然來府,知道的人不過是秦修遠,夫人和容月,連映荷都被容月早早找理由支開去睡了。既然昨夜悄悄過府,顯然就是不願別人知曉,就不該今日大張旗鼓的又來吧?容月眉頭一皺,看府門外確實多了不少羽林衛,而且看起來並不像護衛府門,尤其門口那一小隊,說起來倒是更像把守似的。

“我去先問問,要真是殿下來了,咱們先偷偷溜回後宅,我給小姐打扮打扮。”

“等一等!”容月一把沒拉住,映荷說了一句就拎起裙子小跑著湊過去了。

容月剛邁出兩步,還沒來及喊映荷回來,就看見映荷已經和邊上一個羽林衛說了兩句,然後那個羽林衛一把抓住映荷的胳膊就往府裏拖。映荷驚叫了一聲,掙了兩下哪裏能掙脫羽林衛的鉗制,驚恐的朝容月這邊看了一眼。容月剛要喊出聲,就看映荷好像沖她搖了搖頭,略一猶豫,發現那邊有其他羽林衛朝這邊看過來了,下意識的就退出街角背靠在一旁的墻上。

容月只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砰的直跳,不知道剛才羽林衛有沒有看見自己,也不知道映荷怎麽樣了。過了一小會,聽了聽似乎沒有什麽動靜,又探頭過去看,容月剛探出頭去,就覺得身後有人使勁拉了自己一把,下意識的一聲驚叫還沒出口,就被人捂住嘴。

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容月就聽見耳邊有熟悉的聲音壓低了說,“是我,別害怕,跟我走。”說完就松了手。

容月顧不上驚訝趕忙回頭,聲音聽起來熟悉,樣貌看起來也是熟悉,容月試探的叫了一聲“明賢君?”

就看見同樣是三年沒見的衛思齊沖她點了點頭,並沒多話就轉身帶路。跟在衛思齊身後,容月看著他的背影,三年來他好像比靈均還要長得高上了一點兒,不過兩人都是頎長的身材,並不見碩壯。說起來衛思齊還是將門虎子,卻是臉上一貫掛著溫柔笑容,一派儒雅風度。當年幾人還打趣說,今後明賢君肯定是一代儒將,直接迷倒邊關的姑娘們,興許還能娶個漂亮的胡女。衛思齊倒是難得的沈了臉色罵他們胡說,拿著軍中十七禁律五十四斬把他們唬得一楞一楞。

只不過記憶中永遠帶著溫柔笑容,對他們幾個小幾歲的孩子尤其寵溺的衛思齊,這時候臉色嚴肅的讓人覺得有些陌生。三拐兩拐之後,兩人就走到一座小院兒,容月覺得離自己家好像並不太遠,小院兒很小,就三間房,看著也沒怎麽收拾,冷冷清清的。

“這裏是我前年偷偷買的,沒收拾,我和殿下有時候得空來喝杯酒。”衛思齊見容月東張西望,便解釋道。

“你們兩個置辦的秘密基地麽?”容月左右看看,就只有院子一角堆了幾個酒壇,另一邊放著個兵器架子,其他的連個石凳都沒有,看來真是沒人收拾,兩人過來也就是喝酒比劍。

“恩,這裏算個安全的地方,沒其他人知道了。不過我還是長話短說。”衛思齊聲音帶著焦急,說道,“太傅府被羽林衛圍了,不過你不用急,太傅只是被軟禁了。而現在最重要的是,殿下失蹤了。”

一語石破天驚,容月只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然後就直楞楞的看著衛思齊好像還在繼續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聽到。模模糊糊的突然想到,我是不是昨天還和他說不要落得亡命天涯,如今竟然是連和他一起亡命天涯的機會都沒有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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