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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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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蓮再次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第二日中午。相較於昨日, 她的情緒明顯穩定了許多, 只原本就有些晦暗的眸子, 變得更加黯淡無光。

“請貴妃娘娘安,請恕奴婢行動不便,不能給娘娘行禮了。”她眼中仍有濕意, 卻只木呆呆的躺在床榻上,“娘娘想要問什麽,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瞧著她這副樣子,謝昭昭雖有些不忍,但還是開了口, “你和寶英……”

知道謝昭昭想問什麽, 寶蓮忍著哭腔開口,“姐姐的確是在為明太妃做事。只太妃素來喜怒無常,姐姐擔心日後會被太妃滅口, 也害怕太妃拿捏住奴婢威脅她, 所以每做一件事,姐姐都會盡可能留下證據,也會告知奴婢。於奴婢姐妹而言, 這便是保命符。姐姐叮囑過奴婢,除非有一日她沒了,萬不可將這些事情說出去。”

謝昭昭點頭,難怪那日聽了她的話, 寶蓮便暈了過去,原來是她們姐妹之間有此約定。既如此,這寶蓮說的話,大約是可以信的。放下心中的疑慮,謝昭昭便直接開口,“你當知鐘景祺鐘將軍於元瀾江下落不明,可是何人所為?”

寶蓮有些微怔,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於這宮中事雖知曉一二,卻也不甚明白這個中關節。當下,便將寶英叮囑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謝昭昭,只說明太妃曾於數日前派出一路人馬,下令在元瀾江南岸截殺赫真王子。那日在報國寺,她也確實與護國上將軍生了口角。至於這其中種種,是否與安夷將軍鐘景祺被害有關,她也不甚清楚。不僅如此,她還將太妃指示平氏與麗妃構陷謝昭昭之事也和盤托出。

謝昭昭心中驚怒,寬大的廣袖之下她緊緊捏著拳頭。構陷她的事情可以暫且不計較,左右她也沒被真的欺負去。可鐘景祺卻因明太妃而遭了難。就算明太妃並非有意針對鐘景祺,可到底還是害了他,這口氣,謝昭昭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的。

且明太妃身為大周皇室一員,不顧百姓生死,蓄意挑起幹戈,當真是其心當誅!而程尋,身為護國上將軍,卻與宮妃過從甚密,這本就是大忌。若他當真有了不臣之心,依著他如今在軍中的威望,大周社稷只怕危矣。

可當謝昭昭問及程尋與明太妃的關系時,寶蓮卻猶豫了。這事姐姐三番幾次似是想對她說,卻終究是沒來的及開口。

“請娘娘恕罪,此事奴婢真的不知。只知道,太妃極為在意程將軍,程將軍也似乎是一直在派人暗中保護太妃。還有杏仁酥,也是程將軍送給太妃的生辰禮。”

謝昭昭越聽心中越驚愕,“這些事情,你可有證據?”

寶蓮微頓,緩緩點頭,“有的。中元節那日,娘娘在禦花園撞上奴婢……奴婢吊唁亡母不假,卻也是去埋一些東西的。”

謝昭昭微楞,不想她當日舉手之勞,如今卻是陰差陽錯,幫了自己。

推擠杏仁酥,寶蓮心中又有些難受,“娘娘,奴婢還有個不情之請,娘娘慈悲,若是得空,能不能去照料一下杏仁酥。”

謝昭昭知她是因為這貓惹了明太妃,才被施以酷刑。一時間皺眉,“明太妃既然愛惜這貓,你這又是何苦呢。”

寶蓮搖搖頭,咬著唇,“太妃哪裏是愛惜杏仁酥,若是杏仁酥真的被她捉回去,只怕……只怕會落得和奴婢一樣下場。”

明太妃不是對這貓最上心嗎?謝昭昭心中震動,便聽寶蓮又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妃性子陰晴不定已經有好些日子了,杏仁酥在她手裏,沒少遭罪。到底也是一條生命,奴婢當真不忍心看著它再被虐殺。”

原來是這樣。

謝昭昭閉了閉眼,這般歹毒之人,老天怎就那麽容易讓她死了呢。半晌,她睜開眼,淡聲開口,“你且放心養傷,明太妃已經薨逝,斷不會再為難你們了。”

只見寶蓮晦暗的眸子裏忽的閃過一道光,她雖不能動,可口中卻喃喃有詞:“蒼天有眼,蒼天有眼。”

謝昭昭聽得清楚,心中有些不忍。正要轉身離去,卻又被寶蓮叫住了,“貴妃娘娘……”

算上這一回,謝貴妃已經救了她兩次,她不是那等知恩不報之人。寶蓮動了動手指,小聲開口,“貴妃娘娘,還有一人……但還望娘娘多加小心。”

“什麽人?”

寶蓮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謝昭昭卻看明白了:姜太後。

“奴婢只聽姐姐提起過,至於各種原因,便不甚清楚了。”

謝昭昭點點頭,左右她日後也會與姜太後起沖突,經寶蓮這麽一提醒,更是要早做打算。

——

次日,許久沒有消息的皇家暗衛終於從畢城帶來了消息。謝昭昭甫一聽說夜二回來的時候,心中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待見到人,聽他說於元瀾江下游的河岸發現數具屍體。連日來的江水浸泡,屍身已經辨認不出模樣,可從那屍體上取下來的腰帶,卻有鐘家特有的“福”字繡紋。

這是鐘家代代傳下來的規矩。許是戰場無情,生死不過一瞬,每個鐘家男兒的腰封內都繡著一個福字,這字是鐘家第一任老國公親筆所寫,為的便是庇佑子孫後輩。

謝昭昭通身冰涼,幾乎是僵硬的接過夜二呈上來的腰帶,連指尖都在發抖。她閉著眼,不敢去仔細看那腰帶上的字樣,只覺徹骨的元瀾江水,都沖不散這錦帶上的血腥之氣。

“有勞夜護衛了。”謝昭昭淡淡開口,謝過夜二,才又吩咐碧荷備車。這是鐘二留下的東西,她理當送還鐘家。

——

經過幾日的調養,黎氏的身子已經有些好轉,可整個人卻瘦了一大圈。謝昭昭看到她的時候,心中只覺得發堵。母親早逝,黎氏一向待她視若己出,如今要她怎麽說出鐘二罹難的事情。

那腰帶揣在懷中,謝昭昭幾經思量,還是開口安慰道,“舅母還是先要將身子養好,不然二哥回來了,看到舅母這般,心中定然難受。”

提起鐘景祺,黎氏的眼淚就往外掉,她一邊抹淚,一邊賠不是,“臣婦……讓娘娘看笑話了。”

謝昭昭握著黎氏的手,自袖中掏出絹帕,輕輕給她拭幹眼淚,“舅母莫要再傷心,當心累了身子。皇上派出了幾路人馬,想必不久,就會有二哥的消息。”

或許,對鐘家人來說,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那樣,心中便一直可以存著念想,不必真的白發人送黑發人。

安撫了黎氏,謝昭昭才又轉去了鐘國公的院子。往日裏,總能在這院子附近碰上老胡,可最近一連兩次,都沒見到他的身影。謝昭昭也沒多想,許是天寒地凍,老胡窩在自己屋裏吃酒去了。

來到書房,謝昭昭便將這幾日玄鷹帶來的消息和寶蓮所說之事,一一告知了鐘國公。雖說如今玄鷹認了她做主子,可她到底年紀小,閱歷淺,很多事情上,還得來請教老國公。

聽謝昭昭說起姜太後一事,鐘老爺子平淡的眸光微動,大抵是想起些陳年舊事。

“昭昭,你可知陳皇後緣何早亡?”

陳皇後是蕭淮生母,素來體弱多病,在蕭淮幼年時便薨逝了。後來姜氏做了繼後,便將蕭淮接到中宮撫養。可聽鐘老爺子這麽說,難道陳皇後的死另有隱情?

謝昭昭搖頭,“昭昭不知。”

“先帝纏綿病榻的最後幾年,姜皇後曾發落了一批宮人,皆是昔日陳皇後身邊的老人。玄鷹後來得報,陳皇後的死,大抵是和姜家不了幹系。”

這個說法,讓謝昭昭有些費解。陳皇後執掌後宮之際,姜氏還待字閨中,姜家如何能將手伸的這樣長?又如何能斷定,陳皇後一死,她便能取而代之?

“孫女糊塗,還請外公明示。”

“先帝在位時,兵權旁落一直他心頭大患。彼時除了我們鐘家,便是齊家、姜家與範家在軍中最為得勢。範謹此人剛直,向來不屑拉幫結派,可齊姜兩家卻素來是沆瀣一氣。而陳家彼時已經式微,在朝中地位遠不如齊姜兩家,姜家想要於後宮中做些手腳,也並非難事。至於先帝後來立姜氏女為後,大抵也有想要拉攏姜家的意思。”

鐘老爺子微頓,“即便如今齊家早已將兵權交出,可姜家依然有人在軍中擔任要職。且你可曾想過,長平軍素來精猛,能讓這數千長平軍不敵,且在一夜之間沈毀十萬擔糧草的……昭昭啊,這必定不是一小批人馬,而又有什麽人馬,能頃刻出動,卻又在事成之後,毫無蹤跡可尋呢?”

“畢城駐兵。”謝昭昭垂眸,輕吐出四個字,蜷起的指節已然有些發白。

若是這樣,便與玄鷹此前送來的消息合上了。那一日在元瀾江,除了明太妃派出狙殺赫真王子的人馬。另外一路人馬,大約就是這畢城駐兵了,而如今的畢城守備,也恰好就是姜氏族人。

他們打的是那十萬擔糧草的主意。糧草一旦被毀,西北定會陷入困境。蕭淮一直忌憚姜太後,只怕也有這其中的關系。他們此舉的真正目的何在,謝昭昭不欲追究,可害了鐘景祺,卻是不爭的事實。

以謝凝的身份來到這個地方,謝昭昭第一次,動了殺機。

鐘國公卻嘆了口氣,“姜太後位高權重,對皇上有撫育之恩,又有姜氏母族相互。想要動她,談何容易。”

謝昭昭下意識的撫了撫小腹,若她以這人人記掛的皇嗣相抵呢,是不是可以給鐘景祺討回一個公道?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周日早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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