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變種人，知道人們對變種人的評價和態度，深藏惡意和畏懼，哪怕他們做了很多，也不能改變別人的態度。

後來克裏斯汀漸漸不那麽在意別人的評價，守衛地球也好，在其他變種人手裏保護普通人也好，都是出於自己不能視而不見，與旁人無關。久而久之，她發現這樣更能一心一意專註於自己該做的事情上。

這就夠了。

她對自己說。

所以兩個說得上是關系不錯的同學在她面前談論多喜歡她的馬甲……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羞恥了。

“你的臉怎麽紅了？”

“沒事。”

“是天氣太熱了嗎？”

“都說了沒事，吃你的蕎麥面。”

“哦。”

學校生活真是有毒。

深夜。

克裏斯汀待在東京塔上看手機短訊，她鴿了綠谷多少天就有多少信息，大多是今天發生了什麽事，為了體育祭做了多少鍛煉，還有班上的一些趣事，或許是在他身上付出太多，克裏斯汀看他，總有種詭異的老父親看傻兒子的成就感。

這種感覺多少沖淡了她頹然的心情，但是看完之後卻又回想起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巨大的落差感讓她難以接受。

她抱著膝蓋，將頭深深地埋下去。

霍克斯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坐在這裏自閉，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是個脆弱的姿勢，但是她做來卻如同矗立在水邊的巖石，有種清冷和孤獨。

“巧啊。”他在她旁邊落下。

克裏斯汀擡頭，頭發有點亂，眼鏡有點歪，霍克斯呼吸屏住，正要將防風鏡取下來仔細看看，克裏斯汀已經將眼鏡扶正了。

她左右看看，沒有其他人，準確的說是沒有待審的犯人，於是她的目光落在霍克斯身上，想起這座高塔上發生了什麽事，克裏斯汀有種站起來把他踹下去的沖動。

霍克斯太熟悉她這種眼神了，連忙舉手投降，“好吧我承認是專門來找你的，沒有帶監視器，就是我本人想來看看你。”

“看我做什麽？”

“能用個性搬起一艘渡輪、在臺風中拯救上千條人命的覆仇者看到這些會不會高興一點？”

霍克斯從兜裏摸出手機，點了點調出來幾個頁面扔給她，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克裏斯汀接不到，克裏斯汀接住之後，低頭看屏幕上的東西，不外乎是一些臺風和渡輪的事情，因為覆仇者在法律的邊緣來回橫跳，媒體對她的評價一般很模糊，這次卻極盡溢美之詞。

克裏斯汀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把手機還給霍克斯，他坐在她身邊，中間隔了一個人的位置，兩條長腿垂下去，一雙暗紅色的翅膀乖巧的收攏起來，他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

“不是吧，你這可是立下大功了，不驕傲就算了，一點都不高興的嗎？你在這一年的功績，別說新人英雄，就是有過幾年經驗的職業英雄都比不上，現在有這麽多人崇拜喜歡你，就沒什麽特殊的感覺？”

克裏斯汀：“我從不覺得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一件多麽偉大的事，媒體張揚過頭了。”

霍克斯笑了：“這種說法倒是頭一次聽見，我帶過的那些新人做過點什麽恨不得宣揚的全世界都知道，既然你不在意外人的評價，昨天我遇見你的時候在生氣什麽呢？”

克裏斯汀瞅他：“和你有什麽關系？”

霍克斯一攤手：“我很在意這個，想不通就睡不著覺，你想你的粉絲因為煩惱而失眠掉毛嗎？”

克裏斯汀挑眉：“粉絲？”

“是啊。”

“證明呢？”

霍克斯早有準備，把手機再次放在克裏斯汀眼前，她定睛一看，那一行“覆仇者粉絲大集結”簡直是讓人不忍直視。

“這是？”

“你的粉絲網站，管理員設置了權限，一般人打不開，但是我已經四級了，還差一點就五級……”

“等等，等等，”她打斷他的喋喋不休，看向理所當然的他，語氣十分的不可思議，“你竟然還是實名認證的？你就不怕被你的事務所知道，被你們的上面知道？”

公信榜排名第三的英雄粉覆仇者，槽點太多不知道怎麽吐。

霍克斯十分的頭鐵：“誰規定的我不能粉覆仇者？法律嗎？知道又怎麽樣？又不會扣我的工資。”

克裏斯汀：“…………”

原來你是這樣的霍克斯。

“我可不覺得你在……粉我。”她有些艱難的吐出這句話。

“為什麽？你覺得你不值得粉嗎？”

“我們才見過四面。”克裏斯汀聲音平靜。

“但是我一直在關註你。”

“你在打什麽壞主意？”

霍克斯：“…………”

這句話把他噎得不輕，兩個人對視半天，像是在玩誰是木頭人，最後霍克斯受不了，眨了眨眼睛，他後仰身體，雙手後撐，長舒一口氣，仰頭看著朗朗夜空。

“你說的對，該怎麽說呢，我很佩服你。”

“歐爾麥特你知道吧，嘛，現在哪還會有人不知道他呢？他是和平的象征，是精神支柱，和所有職業英雄一起讓整個社會趨於光明，而你一個人就背負起所有的黑暗，你對黑暗的震懾力遠甚於我們這些職業英雄，我們可以救人，可以救災，可以樹立人們對生活的信心，但是能讓敵人畏懼不敢動作的只有你。”

“更可貴的是你距離他們最近，卻不會被同化，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多大啊。”

克裏斯汀被他一番話說得內心極其羞恥，她都好奇斯塔克先生怎麽每次都理直氣壯的說出“誰不喜歡鋼鐵俠呢”這種話。

大概真的是從心底這麽覺得吧，雖然她也這麽覺得。

她渾身都縈繞著一股放棄治療的氣息，回想起轟焦凍認為“她”有女兒，自暴自棄的開口。

“六十。”

“原來你才十六啊，”霍克斯就像沒長耳朵一樣，自顧自的說著，“你能感受得到媒體背後有人在向你示好嗎？”

“不然呢？前倨後恭，難道是終於發現我品質高潔了嗎？”克裏斯汀語氣淡然地反問，作為當事人，她的感受最深。

政府對她的對策經過了幾次變化，先是不以為然的讓人追捕，他們當她是個嘩眾取寵的孩子，個性強大又怎麽樣，他們還有歐爾麥特。

覆仇者的誕生讓他們感受到了壓力，安德瓦的戰敗讓他們不敢輕易派出歐爾麥特，因為他們也拿不準兩者誰更強，萬一歐爾麥特輸了，對方方面面都是一種打擊，所以他們對覆仇者視而不見，象征性的派人追捕以示敬意，反正雙方都不傷人。

到現在，他們發現覆仇者不但可以掌控暴風，還可以對抗暴風，將三千多噸的渡輪從臺風眼裏直接擡出來，此舉簡直是驚世駭俗，更讓他們看到“個性”的更高上限，所以，他們想吸納她。

這也是英雄公安委員會最初想做的事，一切兜兜轉轉，回到了原點。

這一點，克裏斯汀明白，霍克斯也明白，也就一些遠離中心的粉絲欣喜若狂的覺得他們的愛豆終於得到政府的認可了。

“你還會繼續下去嗎？”問這句話的時候，他收起了眼睛裏的隨意，帶了些許認真。

“直到有一天，世界上不再需要覆仇者。”

霍克斯可以聽得出來，她是發自真心的，即便他認同覆仇者的存在，也忍不住為她感到不平，支持大部分職業英雄活動的是政府提供的工資和民眾給予的崇拜，支持她的是什麽？

什麽都沒有。

“你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嗎？這是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而且只有你一個人，現在才只有一年，未來還有很多年，人們對不喜歡的事物從來不會嘴下留情。”

克裏斯汀轉頭看他：“你以為我是為什麽戰鬥至今？不是政府和媒體的言論，我戰鬥的必要條件是自己的信仰，其他的都不需要在意。”

兩個人對視一會，霍克斯下意識放輕呼吸，生怕驚醒這一刻，這種話如果在被誹謗嘲諷的時候說出來，多少有幾分倔強逞強的味道，然而他卻是在她備受褒揚的時候聽到這番話的。

人們對她總是有諸多覆雜的猜測，誰會想到，支持她的理由竟然如此純粹。

該說，不愧是他暗中觀察了這麽久的覆仇者嗎？

他終於有種愛豆就坐在身邊的實感。

“給我看看網址是哪裏，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寫我的同人文？你們這些家夥真是毫無分寸……”

說著，克裏斯汀去搶霍克斯的手機，心想回家就黑了這個網址。

霍克斯如夢方醒，將手機放在兜裏，雙翼在身前合攏，一臉抗拒：“沒有，你看錯了。”

克裏斯汀挑眉：“那你把網址告訴我。”

霍克斯：“休想，正主離我們粉絲的生活遠一點。”

克裏斯汀：“…………”

東京塔之外的普通住宅區，一座兩層獨門獨棟的小樓裏，超能力者正擠出鬥雞眼看向遠方，別誤會，這不是什麽奇怪的癖好，更不是什麽究極挑戰，這是超能力者齊木楠雄另一個能力——千裏眼。

他正在看東京塔的風景，理論上來說是他先到的，然後霍克斯才來，所以不存在偷窺的問題，只是碰巧看到，不移開視線罷了。他稍微有些在意她的心情，畢竟那樣的世界末日還是不要再出現比較省心。

出乎意料的，霍克斯並沒有踩到她的雷，他的一番話或許在某種程度上寬慰了她，讓她稍微好受一些，那他就放心了，這顆脆弱的地球終於安全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網站是誰創辦的？看著封面裝飾的風格還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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