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十分鐘的時間，等到二哥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只感覺眼前一黑，差點就暈了過去。

眼前路面上的剎車痕跡和散落一地的玻璃渣與汽車零件，仿佛都在告訴著二哥剛才發生了什麽，吳師爺的車已經被人撞翻在了街邊，而旁邊停著的那一輛貨車和一輛黑色的轎車，應該就是主兇了。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來個人，有的人像是被鈍器砸臉砸死的，也有的人，是明顯被人用五連發打爛了臉，活活一槍崩了的。

這些人是誰，二哥認不出來，但從他們開來的那輛貨車來看，這幫孫子，是《和勝旺》的人。

“開著社團的車來報覆，這明擺著就是想打我們的臉啊……”二哥慘然的笑著，左右看了看，沒見著吳師爺，心裏更著急了。

就在這個時候，二哥的手機又響了，只不過這一次打電話過來的不是吳師爺，而是大哥。

“我已經載著吳師爺回城區了，現在去醫院，你們趕緊過來吧！！！”大哥著急的說：“吳師爺快要不行了！！！操！！！”

二哥聽完後差點沒站穩，直接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沒耽誤的讓羅漢把車開到了醫院去。

等二哥到達醫院以後，天已經亮了。

“都他媽讓開！！！”二哥一瘸一拐的走進了醫院，一臉焦急的往手術室那邊趕，路上遇見了不少熟人，但二哥都沒閑心跟他們打招呼。

手術室那邊的走廊已經人滿為患了，基本上《東和貴》裏能叫得上號的人，全來了。

至於那些叫不上號的人，都在樓下待著，幫忙防守，免得有人來找吳師爺補刀。

“吳師爺呢？！”

“二佛爺！！吳師爺……吳師爺被人廢了啊！！！”貴子紅著眼睛，走了過來，咬牙切齒的說：“是《和勝旺》的人！！咱們一定要給吳師爺報仇！！！”

“你先冷靜一下。”二哥深呼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語氣，對貴子說：“你原原本本的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事實上，這件事的意外程度，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二哥前去換人之後，羅漢就被大哥叫來了堂口，說是要來搭把手，幫幫忙。

然後他就讓大哥派去堵老跛子跟白寶國了，大哥說了，這兩個人都是禍害，誰都不能留，否則後患無窮。

這個觀點，所有人都表示同意，特別是貴子，恨不得親手殺了白寶國才解氣。

在羅漢出發後不久，大哥也隨之出發了，朝著二哥他們換人的地方趕了過去。

沒辦法啊，這種大事，要是他不去看看，出了漏子，非得後悔一輩子不可！

更何況去冒險換人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的親弟弟，他能不去看嗎？

結果他在半路上，就看見眼前發生了一起車禍，隨後吳師爺被人從車裏拖了出來，昏迷不醒的扔在了路邊，然後從車裏跳出來一群補槍的人。

“大佛爺把吳師爺救了回來，但他自己也負傷了，肚子上讓人崩了一槍，也在做手術。”貴子苦笑道：“但吳師爺傷得比他重多了……”

“究竟有多重？”二哥問道。

“吳師爺肚子讓人崩了一槍，已經丟了半條命，不光是這樣，他的兩條腿還讓人拿槍崩了。”貴子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兩條腿的膝蓋都讓人補了兩槍，這輩子，吳師爺是站不起來了……”

“你他媽的說什麽？！”二哥一把拽起了貴子的衣領，瞪著眼睛，不敢相信的問他：“你是說吳師爺這輩子都得坐輪椅嗎？！操！！！！”

“二佛爺……你得給吳師爺報仇啊！！！”

二哥的表情霎時就平靜了下來，一把推開了貴子，踉踉蹌蹌的靠著墻蹲了下去，默不作聲的用手抱緊了頭。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多到了二哥有點難以承受的地步。

山貓的死，白寶國的死，老跛子的死……

他們都該死！！但為什麽他們死了，還會讓我這麽難受呢……現在連吳師爺也出了這樣的事……

二哥有點想不明白，既然是奔著弄死吳師爺目的去的，為什麽還要打爛他的膝蓋……難道是想在吳師爺死前多折磨折磨他嗎？！

“哥，別哭了。”傻哥陪著二哥蹲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很悶：“誰都想不到會出這種事……”

二哥的聲音有些嘶啞：“吳師爺不該瘸的，真的，瘸了我一個人已經夠了……”

“別想太多了，哥，安安心心等著手術結果吧。”傻哥嘆了口氣：“咱們大哥也進去了，傷的不輕，但比起吳師爺……媽的我非得弄死《和勝旺》的那些孫子不可！！”

大哥是最先一個做完手術的人，被醫生推出來的時候，他已經醒了，連醫生都沒猜到被麻醉過的人能這麽快醒過來。

“對不起……”大哥滿臉的內疚，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是我去晚了……如果我能早一分鐘趕過去……吳師爺也不會……”

“哥，你先養好身體，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二哥湊了上去，安慰道。

“白寶國那邊的事兒處理完了嗎？”

“處理完了，我已經讓老錢帶人過去收拾屍體了，準備先放在停屍間裏，等你們出院，我們再給他們辦葬禮。”

“行。”

等到吳師爺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

第一個出來的醫生，二哥覺得有點面熟，好像是在哪兒見過。

“你不是那個給我動手術的那個……哦！對！你叫胡蕾！”二哥急匆匆的迎了上去：“胡蕾！吳師爺還好嗎？！”

“已經搶救過來了。”胡蕾取下口罩，眼淚霎時就流了下來，猛地捂住了嘴，不敢哭出半點聲音，哽咽道：“但是他的腿……我盡力了……”

胡蕾在給吳師爺動手術的時候，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過，她想哭，但是理智卻告訴她不能哭。

哭了，說不準就會影響手術的結果。

可到了最後，她也沒能把吳師爺的腿給救回來，吳師爺的兩個膝蓋，確實是傷得太重了……

“他還有多久才醒？”

“已經醒了。”胡蕾擦著眼淚：“但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去，動彈不了，勉強能說話，你可以去看看他。”

“我先去看看，你們在外面等著！”

二哥沒再跟胡蕾多說，悶頭就往手術室裏走。

很快，二哥就見到了滿臉慘白的吳師爺，在他走到吳師爺身邊的時候，吳師爺正睜著眼睛，目光呆滯的看著天花板。

“來了？”吳師爺還在看天花板，但聽見腳步聲，就知道是誰來了。

“來了。”二哥點點頭。

“我這兩條腿，應該是廢了吧？”吳師爺問。

二哥咬牙搖了搖頭，告訴吳師爺別多想。

“你不用騙我，我都知道。”吳師爺笑了笑，輕松的說：“其實當時我被疼醒了以後，我就知道我這兩條腿應該是保不住了……”

二哥沒說話，沈默了下去。

沒等二哥想好怎麽回答他的問題，吳師爺又說了：“瘸了挺好的。”

“你別想太多，現在醫療科技這麽發達，咱們一定可以……”

“我說了，其實瘸了也挺好的。”吳師爺說著，露出了一個極為純粹的笑容，很開心的說：“這樣，我就可以活得更長了。”

二哥沒明白吳師爺的意思。

“海城不會平靜的，遲早有一天，海城還得再刮起腥風血雨，只不過到時候，已經沒人會來針對我這個瘸子了，你說是吧？”吳師爺笑著問道。

二哥走過去，紅著眼睛看著吳師爺，一字一句的說著，仿佛是在起誓一般：“你比我大，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哥，誰他媽敢針對你，我滅他滿門……”

吳師爺笑了笑：“那我這個瘸子哥哥，以後可得讓你多費心了啊。”

“是誰開的槍？”二哥咬牙切齒的問：“老子非得殺他全家！！！”

“他已經死了。”吳師爺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些不自然，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苦笑道：“那孫子已經讓你哥一拳頭砸死了，臉都凹進去了，還能……算了吧，老二，夠了，真的已經夠了……”

二哥那天哭得很慘，真的，就像是個被欺負了的孩子一樣，捂著臉在手術室裏哭得不成樣子。

在白寶國死後，海城自然也就平靜了下來，他自然沒有了那些天天頂在腦袋上要命的壓力了。

就因為之前有那些壓力，所以他必須要自己堅強，否則就會拖累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會因為二哥而死。

但是現在……雖然二哥是個爺們，可他也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特別是在知道吳師爺的事後，二哥有些崩潰了。

他已經看明白了。

黑道，就是一條逼良為娼的死路。

在這條道上，沒有誰能夠贏到底，更不會有誰能得到善終。

王慶山厲害嗎？白寶國厲害嗎？吳師爺厲害嗎？他們就是典型的例子！

吳師爺嘆了口氣，滿臉迷茫的看著天花板，忽然苦笑了起來。

“黑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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