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猛地搶過手機暫停，看看視頻一共有好幾分鐘，快進到最後一幕，被禁錮在座椅上掙紮的男人動作停止，身首分離，那兩個男人舉著頭顱朝鏡頭微笑，並要求打賞。

“什麽鬼！”

“這個視頻是我去那個直播間錄下來的。”趙秀衣臉青如蒜，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我不知道他們怎麽在直播中利用錯位或者高科技制造出這種很真實的效果……”

視頻的最後，裏邊的人說要抽一個幸運觀眾來做下期的直播搭檔，屏幕中彈出一個抽獎系統小窗口，對方興致勃勃地數到三，按下暫停，裏邊彈出一個網名，叫“波少也介意”。

這種網名……丁寧心想，該不會就是趙秀衣她男朋友吧。

他將想法向趙秀衣核實，對方點點頭，說也就是那之後她的男朋友又開始疑神疑鬼了。

“後來我去直播間裏問了，這個主播是每半個月更新一次，每次都會抽出幸運觀眾和他們搭檔，為下下期的直播內容作準備。”趙秀衣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她抓緊陶紗的手掌，難受地閉起眼睛。

“視頻裏邊這個人，是我男朋友的朋友，是之前一期的幸運觀眾，自從那天之後我們就聯系不上他了。”

“報警了沒有？”丁寧問。“這個視頻，是證據。”裏邊兩個男人模樣怪異僵硬，給他一種整容過度很不舒服的感覺，仿佛服裝店裏的假人成精。

“我們問過他的家人……他的家人說，根本不認識他……”趙秀衣徹底崩潰了，開始捂臉痛哭。

丁寧不擅於安慰人，只能幹巴巴地轉移話題，“直播的平臺呢？”

陶紗將自己的手機解鎖了遞過去，“我們都在這個‘恐怖樂園’做主播，小衣男朋友是小衣的助手，負責策劃直播的內容和尋找場地道具，他有時候也會去別的直播間觀察別的主播怎麽玩游戲互動。”

她和趙秀衣是很好的朋友，就是對方把自己帶入這個APP的，她除了趙秀衣，就沒去過哪個主播的直播間，而且她們的直播都有臺本和道具，周圍還有人負責打光和攝影，實際上並不覺得多可怕。

她的直播觀看人數一直一般，人氣暴漲是在飛旭的那一晚，觀看人數和打賞都是之前的數十倍，以黑馬之姿一夜之間躍然首頁，這也是她急著找丁寧合作的原因，她自認為發現了與做恐怖游戲，探索恐怖場地之外的更為獨特的直播內容。

“都說別玩這些了！”丁寧一看又是那個封面是個染血眼睛的APP，心頭怒火“噌”地冒起三丈，之前還帶著憂慮的臉色立刻陰沈下去。

這些人真的是為了錢什麽都不顧了！

陶紗來之前沒想過居然是這麽嚴重的事情，之前的再三警告她也記在心裏，但是一看到打賞的錢，又開始底線後移。

她自知理虧，雙手合十向丁寧討饒，“現在還是小衣的事情要緊，而且這事是發生在你們提醒我之前的！我就是想提醒他也沒辦法。”

“距離這個主播開始直播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趙秀衣紅著眼睛搶先握住丁寧的手，“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才來求助你！求求你幫我！”

丁寧沒立刻答應，光憑一個軟件，他也不好判斷背後的水有多深，這件事還要和李策合計一下，“我要好好考慮考慮。”

“你一定要幫小衣，他們本來計劃年底就結婚！”陶紗叫起來。

“那就別自己作死，先把這玩意兒刪掉再說。”丁寧說。

陶紗點點頭，當著兩人的面把那個APP刪掉，卻是轉身又下了回去。

如果丁寧他們能游刃有餘地應付之後的事情，那麽留著這個未嘗不可，反正裏邊的直播來錢快提現容易，對缺錢的人而言算是良心平臺。

丁寧讓兩人先離開，等兩人走了，他把這件事理了理，打電話李策出來。

李策那邊的聲音極吵，似乎在什麽鬧哄哄的地方，丁寧一連“餵”了好幾聲，對方的聲音時斷時續，最後幹脆掛掉了電話。

好不容易有一單生意上門，居然就這麽把自己的電話掛掉了！

丁寧心裏窩火，忍著怒意正要再打電話過去，對方又打過來。

“李哥，方便談一下生意嗎？”

“呵，你誤會了，我不是李策。”手機的另一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

那一聲笑優雅得好像貓爪子在心弦上撩撥，一下子就把丁寧的好奇勾起來，他的坐姿變得端莊挺直，眼裏閃著光，好像殷殷期盼汲取知識的學生。

“你是他的助手是吧？他喝醉了，你有空方便過來接人嗎？”

“小爺還能喝兩瓶白的！”手機裏有人大叫，聽聲音是李策沒錯。

喝醉？丁寧看看墻上的鐘表，時間指向晚飯時分，下班晚高峰時期，外邊下著雨，他還沒吃晚飯。

看在工資的份上。丁寧讓對方把地址或者定位發給他，匆匆帶上雨具出門。

天空是陰沈沈的暗灰色，還沒入夜，來往的車輛都已經打開了車燈，冷雨冷風讓交通出行更加擁堵，電動車摩托車和單車見縫插針地亂竄，當小車還堵在原地，他們已經沖上人行道一溜煙開遠了。

下雨天晚高峰的車向來難等，丁寧在公交車亭等了十五分鐘，面前的車輛就沒挪過位兒。附近的地鐵站光靠步行要十多分鐘，不算太遠，他合計一下，打傘步行去地鐵站。

出了地鐵之後需要轉乘，那個酒吧附近沒有地鐵，公交車還被堵著，丁寧不想李策等太久，看雨勢變小幹脆騎共享單車冒雨過去。

倒黴事一件接著一件，就在丁寧認為被飛馳的摩托濺濕褲子已經是最倒黴的時候，雨勢突然傾盆而下，勢如瓢潑。

“……”丁寧朝天翻了個白眼。

等他循著電話的指引站在李策面前，已經呈現出一副落湯雞的狼狽模樣。

李策趴在吧臺上，手裏還拿著一只八角玻璃杯，全身酒氣沖天，迷瞪瞪的眼睛朝旁邊瞟，看到落湯雞丁寧，咧開嘴還沒來得及送出自己的嘲笑，被旁邊的同伴把腦袋按到手臂上。

那個身穿淺咖色風衣的年輕男人絲毫不覺得自己略微暴力的舉動有什麽不妥，對丁寧道歉。“抱歉，我不知道外邊下雨了。”

他也是一頭長發，臉頰帶著一點嬰兒肥，嘴角微微翹起，看起來永遠掛著優雅又狡黠的笑意，像一只狐貍。

丁寧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危險氣息，本能地安分擺擺手沒說什麽。

那個男人朝酒保要了一張幹凈的毛巾遞給丁寧，“我和你一起送他回去，之後我去機場，麻煩你照顧他。”

兩人的互動十分熟稔，看起來相交已久，丁寧停下猜想胡亂抹了一把臉，與那人一左一右架著李策扔到車上，開車把兩人送回去。

好不容易把李策送到家，丁寧看時間有些晚，下雨天想來打車也不方便，就問那人要不要送他去機場，老板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順路一送沒什麽問題。

“哎呀！不用麻煩你了。”那人看向丁寧，“我叫木雲江，和李策算是同行好友，你叫丁寧是吧？李策和我說過你。”

“啊？”丁寧有些意外李策居然會和別人提起他。“說我什麽？”

“說新招了個助理，不經常在店裏。”

察覺木雲江眼睛晶亮地打量自己，丁寧有些疑惑，就見對方輕笑起來，“他還說你是老實人，可以信任。”明明自己衣服都濕了，還想著送人去機場呢。

木雲江花大力氣把同伴灌得爛醉，這才得以見到首次享受李策專門售後服務的對象，覺得對方和李策很是有戲。“你看好他就行，我趕飛機，就先走了。”

丁寧把人送走，回房間看到李策沒安分躺著，坐在床上發呆，上去摸摸他的頭發。

那頭黑緞似的長發柔順地劈在對方肩膀上，發梢有點濕，帶著酒氣，不知道是怎麽沾上去的。

“你能站起來去浴室嗎？”

李策點點頭，跟著丁寧進浴室，站在鏡子前一動不動。

“自己脫衣服，沖一下澡。”丁寧沒想到這人喝醉之後反應遲鈍不少，只能出聲提醒他。

李策擡手，“哼”了一聲，高貴冷艷理直氣壯地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也不知道對方是真的醉了還是懶，丁寧只能上前幫他解衣服。

就在他蹲在對方身前解褲腰帶，感慨對方完美的腹肌和人魚線的時候，頭頂傳來一陣難受悶哼。

“你可別吐啊！”

“沒有！那點酒我怎麽可能吐！”頭頂傳來反駁的聲音，咬字清晰。

也對，北方人酒量大，丁寧安心，繼續扒對方褲子，

然後李策就用實際行動給他證明了什麽叫“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頭頂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淋了自己一頭，異樣的味道在衛生間裏彌漫開來。

丁寧看到落在地上的東西，熱淚盈眶。

這狗幾把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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