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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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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內林木繁翠,悉數倒映在澄明湖水中,恰好和那座涼亭疊影,湖畔遍布岸芷汀蘭,叢生瓊花瑤草,實屬難得一見的旖旎風光。

慕挽手執一桿紫毫毛筆,正在專心描繪水岸風景。

岸邊長了一種冥界特有的夏靈花,花瓣絳紅宛如黃昏晚霞,花蕊通透恰似火苗燃動,但因它的枝葉形狀奇異,所以不太好畫。

慕挽低頭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要如何落筆,剛準備開口詢問夙恒,忽而有人握上了她的手,帶著她勾勒了一株栩栩如生的夏靈花。

幫著這只狐貍精畫出這朵花的人,正是剛剛走近的寧瑟。

“我也是第一次畫夏靈花,好像突然就來了靈感。”寧瑟落座在慕挽身邊,接著松開了她的手。

風吹湖面碧波微漾,白紗絲幔起伏疊蕩,寧瑟側過臉看向慕挽,對著她輕笑一聲,隨後意有所指道:“良辰伴佳景,好花配美人。”

慕挽呆然片刻,耳根嫣紅更甚。

寧瑟一手捧臉將她望著,目光清澈毫無雜念,像是路人在賞花賞月。

慕挽這日穿了一條淺紫雪紗的長裙,裙擺略微展開,好似風中淩波荷葉,又仿佛雲端玉池堆雪。

她半低著頭,膚色瑩白柔嫩,像是吹彈可破,櫻唇粉潤如朱,麗勝七月木槿,而那雙水汪汪的美目,更是勾得人思緒游離,心馳神往。

簡而言之,不愧是一只純血的九尾狐貍精。

寧瑟就這麽看楞了。

慕挽擡手拉開畫軸,指間仍然夾著毛筆,她的手指纖長且雪嫩,不過沾了幾塊墨點,可見她的畫功確實有待提高。

畫軸展到一半時,慕挽突然想起來什麽,大抵是一些待客之道,寧瑟正欲開口和她搭話,又見慕挽端過桌上的茶壺,拿了一只骨玉瓷的新杯子,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寧瑟接過茶盞後,慕挽語聲極輕道:“這裏還有仙果涼糕,你要不要嘗一嘗?”

狐貍精的嗓音又嬌又軟,甜的像潤過蜜的酥糖。

寧瑟心想,既然剛才帶著慕挽畫了一朵夏靈花,那麽幫人應該是要一幫到底的,萬萬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合該是要循序漸進,再接再厲。

思及此,寧瑟提議道:“不如我們先把這幅畫全部畫完,再一起吃糕點吧,吃糕點的時候還能賞畫,你覺得怎麽樣?”

慕挽呆了一呆,很開心地應了一聲好。

寧瑟立刻握上她的手,顯得非常樂於助人。

畫卷長約三尺,其上有蘭亭湖泊,寧瑟略微忖量片刻,又接著搭訕道:“《仙境論》上也說過,天界三大賞心樂事,莫過於山水踏青,煮茶論道,和聽琴賞畫。”

慕挽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若有所思道:“《冥界論》上說,冥界三大樂事是淡茶老酒共知己,守得雲開見月明……”

說到這裏,她倏然一頓,耳根更紅了幾分。

寧瑟湊近了一點,漂亮的眼眸閃閃發亮,烏黑的青絲垂落幾縷,剛好落在白玉石桌上,頗有種撩動心弦的美。

她非常期待慕挽接下來的話,於是鍥而不舍地追問道:“冥界三大樂事,還有一個是什麽?”

慕挽放下那桿毛筆,瑩白的臉頰有了粉暈,她擡眸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夙恒,很誠實地回答道:“還有一個是……美人同寢度春。宵。”

寧瑟“嘖”了一聲,而後讚嘆不已:“這樣看來,《冥界論》寫的更有道理啊,改天我再來從讀到尾拜讀一遍。”

淺風吹過岸上煙波,亭外樹枝搖曳蔥蘢,清岑和夙恒就站在幾步外的地方,高挺的身形都被日光映下了斜影。

他們兩個自幼相識,在昆侖之巔又是同窗,容形外貌都極為出眾,性格和愛好也很類似,所以一直交情匪淺相處融洽。

不過這一日,清岑沒什麽心思和夙恒交談,他側目瞧見寧瑟握住了慕挽的手,熱情洋溢地教她畫畫,他就覺得是時候把寧瑟帶走了。

薄雲遮過天光,水風含了涼意。

寧瑟正打算再教慕挽一種勾挑畫法,腰上忽然就多了一只手,將她往後面一帶。

她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滿心以為自己即將仰臉栽倒,於是捏了法訣使勁掙紮,背部後傾的那一刻,卻很意外地撞上了清岑。

待到回神以後,寧瑟擡頭去看慕挽,卻見那只狐貍精早已被夙恒抱了起來,她被他打橫抱在懷裏,看起來格外安靜乖巧。

慕挽眨了眨眼睛,雙手勾上夙恒的脖頸,雪紗衣袖緩慢滑下,露出白玉般的皓腕, “現在要走嗎,我的畫還沒有畫完。”

流光倏然閃現,桌上的卷軸被收入虛空,夙恒將她抱出了涼亭,聞言又低聲應道:“我教你畫完。”

不過眨眼一剎那的功夫,他便帶著慕挽瞬移消失了。

寧瑟楞在原地,尚未出聲說話,雙腳驀然懸空,她低頭看著地板,這才發現自己被清岑扛了起來。

是的,用扛。

他將她扛在肩頭,仿佛馱運一個麻袋。

寧瑟從沒有被人扛過,這種體會也很新奇,她覺得自己像是半倒立地掛在清岑身上,不由得伸手攥緊了他的衣袍。

攥了約莫一小會,寧瑟心裏想到了什麽,雙眼也是忽閃生光,纖白的手指搭上清岑的衣襟,正準備伸進去摸一摸,就被清岑及時制止了。

他不僅不讓她碰,還把她從肩頭放了下來。

腳下是連綿起伏的雲團,流風擦著耳尖拂過,寧瑟楞然站在清岑身邊,擡頭看著他完美的側臉,拉過他的手很珍惜地摸了一把。

“你要去哪裏?”她出聲問道。

“昭陽殿。”清岑並未看她,語聲依然平靜:“天帝尚未離開冥界,我們去姻緣簿上添一筆。”

寧瑟分外詫然,簡直有些出離神智,雖說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她的目標都是把清岑拐到手,然後和他生崽過日子,但是當這個目標快要實現時,她反而有些緊張,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她捧著清岑的手,嘆了一聲又道:“現在就要去了嗎?這種事需要從長計議啊,萬一你將來後悔了,也許會……”

“不會。”清岑反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帶進懷裏,“我做過的事不會後悔。”

寧瑟親了他一下,心花怒放道:“那我們先說好了,成婚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你有什麽話不能總是憋在心裏,無論什麽事都可以告訴我。”

清岑摟緊她的腰,措辭仍然點到即止:“今天你教慕挽畫畫,似乎教得很用心。”

“慕挽的原形是一只九尾狐呀,還是白色的九尾狐,毛絨絨的像雪球一樣,實在很討人喜歡。”寧瑟坦誠道。

清岑“嗯”了一聲,語聲平緩地問:“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寧瑟搓了搓手,適時表明心跡道:“你是我的意中人啊,往後還是我的夫君,我家黑龍崽的父親,等我們兩個都老了,我還能說我們攜手度過了一輩子,除了給我生命的父母以外,你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講完這些,寧瑟又興致勃勃道:“對了,說到黑龍崽,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清岑還在回想寧瑟剛才的話,尤其那句“最重要的人”,他聽了覺得很喜歡。

現下寧瑟又提到了黑龍崽,清岑沈默了片刻,狀似平靜地應道:“什麽問題?”

“叫什麽名字好呀。”寧瑟擡頭看著清岑,同他推心置腹道:“我想生一個女孩子,起個文雅又有內涵的名字,希望她長大以後,為人善良豁達,處事波瀾不驚,名字的意境類似於深潭微瀾,朗月照花,同時凸顯出她是一只黑龍崽……”

寧瑟其實還想說,假如生了男孩子,也是一樣的好,然而話未出口,就聽清岑道:“起名叫黑花吧。”

半空中浮雲如簇,遠方還有幾只白羽仙鶴,寧瑟聞言腳底一軟,差點從雲端跌下去。

清岑扶上她的腰,低聲問道:“這個名字不好麽?”

當然不好。

堂堂一只黑龍崽,怎麽能取這種名字。

寧瑟立時擡頭,然而剛一瞧見清岑,她就禁不住心想道,孩子的爹長得這麽好看,名字土一點其實……也沒什麽影響吧。

更重要的是,“黑花”這個名字還是清岑提出來的,寧瑟想不出拒絕他的話,於是轉而稱讚道:“這個名字不僅凸顯了黑龍的特點,而且這個‘花’字很適合女孩子,真的是個很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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