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綠煙色變的一剎，尹落落覺得自己終於成功地開辟了一條，不用落魂謠也能震懾群雄的路。

可是，當她看見綠煙的身後那處寒白猶如冰封之氣的光暈，才清楚。其實，讓綠煙色變的不是自己的手段，而是霍雲蕭的破寒劍。

和預見之中的情形不同，她原是以為，霍雲蕭就站在綠煙的身後。可是晃神過後，才驚悟，論起霍雲蕭的身量，原該高出綠煙一個頭有餘。

破寒劍從綠煙的身後緩緩繞至她的身側，尹落落只能洞悉活著生靈的來龍去脈。卻實在不知這破寒劍，到底通天徹地到什麽程度。以至於，讓綠煙這種身份的鬼差，也為之劍氣色變。

“你走是不走。”這時，她不再問，而是逐客。

雖然，她清楚綠煙走後，肯定還會再折回來。但是，只要下次他們再來的時候，找不到她，也肯定不會再奈何霍雲蕭。畢竟，這破寒劍看起來，也不是好惹的。

“姑娘竟能支使得動破寒劍？看來，六界群起而奪傾的時日，已經不遠了。姑娘保重，告辭。”

綠煙的話，仿佛預示著什麽。不敢擅自劫住綠煙，尹落落只能放任她離開。

青蓮消失、綠色的霧氣也漸漸散開。

不足兩瞬的工夫，大帳簾幕被人從外面掀開。

初見到進門的霍雲蕭時，他的臉色並不如之前那麽和顏悅色，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令他不太歡喜的事情。尹落落只顧著去思慮綠煙最後那一席話，沒有註意到他的臉色很難看。

“……”霍雲蕭本想質問尹落落，可見到破寒劍雖來了這帳中，卻什麽都沒對她做。

此時，破寒劍靜靜地垂直懸浮在她身邊，時而上下浮動兩下，倒像是朋友相見一般。

良久，尹落落緩緩回神，最先看見坐在她面前兩步處，仍然驚魂未定的官銜鬼。而後，目光就被破寒劍吸引了去。帳中能自行活動的皆註意到，唯獨不包括一邊喘氣兒的霍雲蕭。

“你為何出現在此處？”尹落落一邊問著一邊伸手向出竅的劍身。

“休要……”見到她竟想出手碰破寒劍，霍雲蕭大聲制止。

只是，他的話還沒來及全都說出來，她的纖纖玉指就已經碰到了破寒涼滑的劍身。

指尖觸及到這微微的涼，她看向霍雲蕭：“怎麽？這寶劍還會張嘴咬人不成？”

見到尹落落安然無事，霍雲蕭的心漏跳了好幾拍。

他默然地搖首，心下自言自語地說：咬人，自是不會。沒要了命的，你卻還是第一人。奇了，真是奇了！想不到天下，竟真有命中註定之說。破寒啊破寒，咱們等到了，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了……

“你發什麽楞？”再回神時，尹落落已近在眼前。

“姑娘可曾婚配？”情不自禁地，霍雲蕭就問出了有違常理的話來。

“我乃天煞孤星，命中既克雙親、又克夫君。”尹落落聞聽他莫名其妙的問話，故意詼諧作答。

聞言，霍雲蕭先是一楞，而後便又笑了。

“姑娘堂堂習武之人，還信這個？”其實，霍雲蕭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記得十歲那年，母親撒手人寰。

外公請高人為母親分經定穴，說是要選一處風水寶地下葬。那高人見到他，便嘖嘖嘆息他命中富貴，卻生來克母。高人還說，若他在弱冠之年不能與一個同樣命硬的女子成親，餘生將禍事連連，甚至累及整個將軍府。

那時，外公聞言震怒，不由分說便要趕高人出門。高人見狀就只是嘆息世人愚昧，並不生氣。仰天大笑出門去之前，還閃過眾家仆，矮身遞給他這把破寒劍。

至今，他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高人走前的一番囑托：“破寒暖，則緣至。孩子，一定牢牢抓住，切不可放手，就算是為了不再失去所有你愛的人也好。”

而那之後，除了他之外，每每有人靠近破寒劍，都不曾全須全影地離開。

像是現在這樣，破寒劍主動接近某個人，並且不傷害對方，還是第一次。

鋒利的兵器知道什麽冷暖，想來這所謂的“破寒暖”，應該就是它主動接近、友善於誰吧？

畢竟，過去十年的無數次捂暖破寒劍中，他都失敗了。

說來也是可笑，霍雲蕭兒時甚至曾經將破寒劍擲入過火爐。他也深刻的記得，那次他在爐旁守了整整四個時辰。結果，拿出寶劍以後，劍不但沒有變得灼熱燙手，反而和冰塊一樣著實凍的人骨頭裏去。

“這人真奇怪，他在想什麽？”見霍雲蕭出神，尹落落側目看向破寒劍問著。

即便她掌握著許多有關神鬼的訊息，在人看來，和一柄劍講話也著實奇怪。不過，此時她的眼中，破寒已然不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寶劍。

就在剛剛，她指尖觸及到劍身的時候，一道寒光閃出劍身。緊接著，那寒光便化身成一條威風凜凜的白龍。

額……

最起碼，在她問話之前，它是條龍。但是此時便不同了，她問話看向霍雲蕭，再扭頭看向它時候，身邊已然是一只火鳳。

“姑娘方才說什麽？”

“我說，寶劍愛溜達，將軍請收好。”

因為火鳳的出現，尹落落言不走心。她一邊伸手握住破寒劍柄遞還給霍雲蕭，一邊驚異於自己握住劍柄一瞬，火鳳便消失的奇異。

見精明的霍將軍居然是楞楞地接回自己的寶貝佩劍，尹落落當他是舍不得自己的大帳。

她不由得淡淡地說：“如果將軍不習慣和戚副將宿於一個帳中，我可以……”

“不必，姑娘還是早些安睡吧。”說完，霍雲蕭匆匆地出了大帳。

見狀，尹落落百思不解地搖了搖頭。

見到那官銜鬼還不走，不由得訥訥道：“你家將軍什麽情況，我就想說。若他不習慣，我便到帳外去睡，他臉紅什麽？”

官銜鬼看妖怪一樣地看著她好一會兒，不可置信道：“姑娘果然奇了，哪有一個有血性的男子，不對你這半句話浮想聯翩的？”

“我的話？哪裏不對？”尹落落說這話時，以蹙起眉頭。

官銜鬼將此情景，趕緊起身向帳外，一面走還一面搖手：“沒有，沒有不對。姑娘說得都對！”

閑人、閑魂皆去，尹落落倒在榻上冥思：綠煙說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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