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她原以為這個也沒什麽特別的男人居然看見了赤拂？

車簾隨著遠去的陰風驟然落下，此時的尹落落完全沒有如釋重負的輕松之感。她就坐在霍雲蕭的懷中，楞楞地反首凝視著他的臉，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我知道你看得見鬼魅，因你，我也看得見。所以剛才那個是誰？也是嚇人的厲鬼麽？看上去卻不怎麽像！”霍雲蕭雙臂加了一分力道，強行幫助游神中的她清醒，言語之時似乎有所保留。

“將軍且看我。”

一個凡人再怎麽厲害，也是不該過問神鬼之事的。但凡是觸及到諸界的雷區，向來是落不到好下結局。所以，尹落落本能地想要抹去霍雲蕭關於昨夜和今晨與她一道見到鬼魅的記憶，就好像在李莊時候一樣。

果然，霍雲蕭依言與她對視。她心知霍雲蕭不是一般人，唯恐自己動用紫眸消除霍雲蕭這份記憶的中途，他會察覺到不對而轉眸。不由得反扣住霍雲蕭的手，對著他對對揚起唇角。

霍雲蕭感覺到她反扣住自己手的時候，就是一怔。轉瞬見到她左邊的眸子變成紫色，不由自主地微微睜大眼睛。那一瞬，尹落落看見了他潛意識的反抗。她難免加快了抹去他記憶的進程。

她的紫眸洞悉到了霍雲蕭這兩日的記憶，因為他手上略施力道，窺視之時情不自禁地把時日推移的向前了一些。

望見霍雲蕭腦海裏，出現了月夜中的那片海，她驚的一楞。

借著他的目光，遠遠地，她能依稀看見那時初被海水沖上岸的自己。不過，這似乎也是因為她的目力過人，要是換做一般的人，乃至像他這般稍微勝於常人的人，是不會註意到這不同的。

所以說，那日她真的不是在做夢。所以說，她眼前這個男子，就是她初上岸時候，那個使她焚月明起的善緣人？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姑娘，姑娘……”

“將軍何事？”

她潛意識裏將霍雲蕭遇見自己以後，所有關於鬼神的記憶全都抹去。因為對意志力較強的他施用了這個能力，尹落落有些疲憊。

這倦怠是的霍雲蕭最開始喚她幾聲，她都未曾聽見一般。接二連三之後，她強行讓自己意志力集中一些，才勉強應了聲。

“你是身子又不爽利了麽？”看上去就性情粗獷的霍雲蕭居然對她噓寒問暖，這不由讓她默然淺笑搖首。

見狀，霍雲蕭才發覺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和馬車的內裏。

“我怎麽會…在車內？”

“方才我見將軍騎馬倦了，就讓您進馬車來休息片刻。”

聽見霍雲蕭這樣有所失神地說話，她的心稍稍定了一下。即便他現在仍在懷疑，可他依然沒有忘卻遇見她的部分，這也正說明了自己抹去的應該沒有出錯。

“倦了？我？”霍雲蕭狐疑地看著尹落落，他久經沙場，連續作戰三天三夜尚且能夠不合一下眼睛，就別說才勞頓了這兩日。

尹落落當然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荒唐，可沒有辦法，她才在人間呆過幾日，這謊話想圓過去，就要用更多謊話來換。可是凡人也不是常說麽，一旦謊言開了頭，便沒有窮盡，所以，她只能選擇緘默頷首。

霍雲蕭從她的眼中沒看出什麽異樣，不由得掀起車簾向窗外看，正好戚副將向車內瞧。一瞬間，車內的氣氛變得很微妙，當然，覺得不好意思的肯定不會是不谙世事的尹落落，非霍雲蕭莫屬。

而且，那個戚副將還是個沒眼力見的。看見這一幕，不但不做收斂，反而發現了什麽新奇的事情一般，笑指著霍雲蕭“很識趣”的小聲說：

“哎呦！這次老將軍再也不用擔心我們家將軍嫁不出去了！我的耳根子也可以清凈了！感謝天地，感謝諸天神佛，我們家這棵鐵樹終於開花了！”

聽見這番話的時候，不知道霍雲蕭作何感想，左右尹落落聽見了，都覺得戚副將這話有點兒欠揍的意味。她也不知道，有一種習慣是會如同月亮和潮汐一般被影響。

在她心中生出這種感覺到下一剎，她身邊的人就消失無蹤了。不多時，車窗外傳來戚副將“慘叫”的聲音。

此時，望著霍雲蕭堂堂一個大將軍居然現出了孩童一般的稚氣。不在意車馬前後還有很多將士，追著戚副將暴打，她心下出現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暖意融融漫上心頭，唇角驀然劃出弧度。

她垂眸看著左腕上那一黑一白和一百零六顆紫玉珠，不由得心生感嘆：你說我只有將這一百零八顆紫玉珠子都變成黑白兩色才算圓滿，可以尋回真正的自己。你也說，遇到良人可以加快進程。可是，這個霍雲蕭，真的是我的良人吧？

***

軍營之中，從來都不是女子該出現的地方。

雖然說不清楚自己腦海中這個規矩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但尹落落就是清清楚楚地明白。明白身在霍雲蕭大營中的她，是個特別的存在。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她抹去部分記憶的緣故，霍雲蕭帶她回到大營之後，居然對先前說的可以放她在別處只字不提。

是夜，她款步走在將軍大帳外，篝火照不到的暗處。

感知著霍雲蕭待她總算是不錯，她也該好好回報人家一番。所以，她也不怕麻煩上身，蹲在暗處，召集了那幾只追隨霍雲蕭已久的兵魂。

之前，她還以為這些兵魂因為寶劍的戾氣，魂飛魄散了，可是就在方才，她在大帳內的一個角落，又看見了他們。陰魂和人呆在一處總是不好的，這才是她出帳來的真正緣故。

她抱膝坐在地上，因為有鮫綃的包裹，除了自己的一雙手，完全感知不到天氣的涼寒：“餵！你們幾個到底要跟著他到什麽時候？不如這樣吧，有什麽放不下的，我去幫你們轉達。”

直至此時，兵魂還是戰戰兢兢地盯視著她，原以為她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才能和它們說話。此時瞧著她說的有板有眼，倒是不敢小看她了。

“姑娘真的可以幫我們麽？”其中一個似有官銜在身的，狐疑問道。

“那是自然……”

“尹姑娘在這做什麽？叫我好找！”

尹落落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就響起戚副將的聲音，她回眸看向戚副將，再轉盼看向身前，那些兵魂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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