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妺當初入學的時候, 分數是超過了盛工大學大約十分的, 因此所有的專業她理論上都能轉過去, 就是轉的時間問題而已, 但是現在有陳家和劉家的關系在，這個過程就被加快了許多倍, 期末考試沒有結束幾天，喬妺就收到了學校發來的轉專業成功的短信。

那時候她和喬婉還在盛工市區閑逛, 準備第二天就麻溜兒卷包袱去陳寧寧說的那家廣告公司打雜。

或許是因為她長得好看, 又或者是因為陳寧寧的爸爸是公司的大客戶, 不能得罪，亦或者是那間廣告公司正好缺人, 反正去面試的時候, 連“廣告專業學生”這個身份都沒有的喬妺，被問了幾個和廣告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問題之後，就這麽被留下來了。

果然是陳寧寧說的一般, 從小文員做起，還是那種文件都看不到, 只能端著到處走, 平常最負責送送文件, 操控一下碎紙機，端端飲料咖啡之類的。說的好聽一點就是辦公室的文員，說難聽一點其實就是打雜的。

月薪七百。

做完一個月剛剛好可以趕回去過年。

喬婉估算了一下時間，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喬妺的肩膀說：“恭喜你，都還是一個剛剛上大學的萌新呢, 就要去跟人家那些上班族一起擠春節的回鄉潮了。”

生活終於打算對你這只小貓咪動手了。

“那你，是現在就回去，還是怎麽樣呢？”喬妺笑了笑沒放在心上，反正大不了回不去了，她就在盛工市過一個年，也算是新鮮。

反正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思鄉情結很重不能出門的人，恰恰相反，她到了什麽地方，都是能夠好好活下去的，即便是遠離故土。

而喬妺家裏面，也一直都是想盡辦法將孩子趕出去的，可以說家庭因素也是造成喬妺這種不思鄉性格的一個大原因了。

反正一句話總結，回不回家對喬妺來說問題真的不大。能夠搶到票回去闔家團圓當然很好，不能的話也不會死。大不了就一個人在這邊過個年吧，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外賣。

喬婉說：“老人年紀大了，過一天沒有一天，工作將來還會有，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有了，你要是有條件的話還是盡量趕回來和咱爺爺奶奶一起過個年吧。”

喬妺家裏面的人不多，往常春節回家，喬婉上去看的時候都覺得太冷清，後來兩家商議一下，決定讓喬妺家裏的人都下山來，到喬婉那個大院子裏面一起吃年夜飯，等到八點多鐘再上去。

反正小山包也沒什麽危險，只要看好了腳下的路就可以。

兩家人也因為這幾個小孩子，感情越發地好起來了，這些年基本上都是獨生子女，家長們覺得她們玩的好一些，到時候說不定能夠相互扶持，想到這一層，她們非但沒有攔著兩家孩子的靠近，反而竭力撮合。

大大方便了喬妺和喬婉兩個人的接觸。

甚至有時候外人都分不清喬妺究竟是不是喬婉家裏面的。

喬妺很想說，在自己爺爺的眼睛裏面，沒有找到工作的罪過比過年不回家甚至是不孝都要嚴重多了。

過年不回家不會拖累整個家庭但是不工作啃老會。

兩相對照，他就覺得及時止損比較重要。至於那些孩子的孝順是真心的還是裝出來的，那都不是個事兒，到時候死了兩只眼睛一閉，哪裏管得著那麽多。

最重要的是孩子得自己有養活自己的手段。

喬婉聽完了她的解釋，整個人都蒙圈了，她和喬妺爺爺也不是第一次接觸了，三年時間讓她對喬妺爺爺形成的印象就是這是個挺好挺溫和善良的老頭兒，特別喜歡小輩，有時候還會問她什麽時候再回來。

然而這樣的老頭居然是更加在乎孩子是不是能自立的？

“你家裏的人都太奇怪了吧？”喬婉臉色古怪，一般來說難道不是比較重視孝道嗎？“你這麽不重視家庭，到時候我可得好好考慮要不要嫁給你，畢竟你這種不戀家的人就像是貓一樣，跑出去了就沒有回來的時候了。”

這當然是不行的。喬妺立刻慫了，陪笑道：“行行行，我輸了，到時候一定想辦法回去。你的計劃是什麽？”

“我可不趕春節的人流高峰，就不陪你在這裏了，這幾天就會回去，然後……等你回到龍亭了再來找我玩吧。”

“你直接回龍亭？不去看看你的媽媽嗎？”

喬婉有些不自在，“我前兩天問她了，她說不用我看著死不了。跟你一樣是一只不戀家的野貓。”

“她應該有自己的考量。”

“算了吧！你以為穆雙女士是陳寧寧啊，走一步算十步，洗個澡都一堆堆的計劃方案，拉倒吧，她就一佛系中年婦女，每個月都月光的。”

所以喬婉才愁。就連小孩子都開始學會為自己打算了，這個成年人什麽時候才可以啊？

“我真怕有一天能把她餓死。”喬妺將喬婉送上開往龍亭的車子時，喬婉的臨行辭別語就是這樣的，非常幽怨，讓喬妺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行了，她是成年人，一定有自己的辦法，放寬心吧，去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知道了。你回早一點，我舅舅一般過年前一個星期就出去旅游了，他們一家子都習慣了過年旅游，你要是回來早點或許能夠見一面。他說想見你來著。”

“見我？”喬妺心下詫異。她很篤定自己跟喬婉的舅舅不熟，也根本不可能熟，就和喬婉說的一樣，這位伯伯還是舅舅從不回家過年，每一年都是在旅游中度過的，兩人壓根沒有見面的機會。

無緣無故的，他也不會想著去見喬妺吧。“是有什麽事情嗎？”

一般來說，這樣的長輩也不是非要見她不可吧？畢竟她是小輩，人家是長輩，她的身上也沒有能夠貪圖的利益，通常來說自己家的小孩有一個好朋友，家長提出想要見一見，並不奇怪，但，喬婉也並不是他家的小孩。

按理，兩人沒有見面的必要。

喬婉也只是一個傳話的，並不知道自家的舅舅是哪門子的心思，反正事情就是某一天她萬年不聯系的舅舅忽然之間打電話過來，說是自己寒假的時候會過去龍亭的家裏面住一陣子，然後春節去旅行，問喬婉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喬妺的人，如果認識並且關系還可以的話，能不能帶他也和這個女娃子認識認識。

可以說電話打完了喬婉整個人都是蒙圈的，這都啥跟啥啊，自己的這個舅舅也不知道是多少桿子才能觸及到的關系了，平常也不怎麽聯系，結果現在一出來就是直接問喬妺在不在？

這是準備幹什麽？

因為好奇，喬婉如實轉告了，並且將這位舅舅的來歷也一並說了出來：“他跟喬先生一樣，是一個公司老板來著，不過是小公司，做食品的，據說現在是準備挑戰一下種植方面。我跟他一家人都不熟悉，但是他或許和喬先生很熟，天底下烏鴉一般黑嘛，你的名字可能就是喬先生告訴她的。”

喬妺也是想到了這樣的可能，但是她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商人無利不起早，我身上有什麽是他可以貪圖的呢？”

這個喬婉明顯也沒有想到，她一貫都是知道的事情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不知道的事情也就是稍微猜測一下，實在是猜測不出來的就直接搖頭，絕不肯輕易為難自己。

所以她現在搖了搖頭說：“我也想不出來，你就是一個沒錢的學生，他能夠從你的身上找到什麽利益？也是因為我想不出來，所以我將話給你帶到了，你要是也好奇的話，就早點回來，跟他談一談，或許就能明白他的目的了。”

“我其實不太想和商人打交道，他們實在是太狡猾了，感覺一下腳就是一個坑。”

“對你或許不需要。”喬婉說，“況且我還是他的侄女，坑了的話不是很好吧？你還是放心去好了，你身上真沒有什麽可以貪圖的地方。”

喬妺笑起來，將她的行李搬上大巴，說：“行了，你快點準備上車吧，車上什麽人都有，不要被人騙了。路上小心，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我盡量早點回去陪你玩。”

“你才被人騙呢。”喬婉惡狠狠地瞪向她，“一張嘴就不能說點兒好話。”

喬妺也沒有生氣：“行行行我的錯，路上小心，到家打電話，拜拜。”

這時候別人的行李也都搬上車了，跟車的胖女人開始催促著旅客上去，並且將過來送行的往外趕，喬婉縱然舍不得，也得跟喬妺揮手告別：“這種直達車我丟不了，不是說下午還要去上班嘛，你走吧回去多休息一會兒。”

“行。”喬妺跟她揮了揮手，又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上了車，隱到車簾子的後面，手機上終於收到一條“我坐好了，身邊是個挺好看的女孩子”的短信的時候，才開始轉身朝著來時候的路走去。

【喬妹妹：那你有沒有想發展一下關系啊？】

她編輯好了短信，又看了看，確認沒什麽錯別字，就發送了出去。

【小喬：想啊，最好能夠三妻四妾】

【喬妹妹：你想著吧】

等了大約三分鐘，沒收到回信，她便將手機揣進牛仔褲的口袋裏面了，準備出去找一點吃的，沒記錯的話，車站門口就有人賣蝦餅，剛剛還買了幾個，讓喬婉路上帶著吃。聞著氣味非常不錯，只是不知道現在人家現在收攤了沒有。

她可是在這裏陪著喬婉說了大約半個小時的話了。

身邊都是匆匆忙忙的行人，像是喬妺這樣逆行的好像不多，跟她一樣年輕漂亮的女人，更是見不到。

有等車的多看了她幾眼，喬妺沒有在意。

一叫踏出車站的大門，見到那個賣蝦餅的瞎了半邊眼睛的大叔還在，喬妺松了一口氣，走到他的攤子前坐下：“兩張蝦餅。”

蝦餅大叔說：“等著！你先找地兒坐下，等會我給你送去。”

他的小車跟前擺著不少的小桌子小凳子，喬妺也沒一點兒客氣，直接就找了一張坐下來了，小凳子很矮，她坐下來的時候還在心底笑了一下想道幸好今天沒有穿小裙子，不然現在可能就走光了。

雖然說她是安全褲黨，不管是長裙短裙，底下肯定會有一條安全褲，但是畢竟不文雅。

很快大叔將她的早餐給送了過來，瞇著眼睛瞧了她好幾眼，有些猶豫地說：“你不就是早上那姑娘？大概一小時之前在我攤子上買餅子的，身邊還跟著一個老漂亮老乖巧的女孩子的那個，你怎麽又來了？那幾個不夠吃的？”

蝦餅是剛剛炸出來的，還有些燙手，被大叔用厚重的油紙裹著，倒沒有滿手都是油。喬妺一開始聞著香味還想直接下口的，但是連著被燙了好幾下之後也是學乖了，將它先放下來吹吹，這才騰出了口回答大叔的問題：“那些給她帶著路上吃。”

“這幾天學生妹都放假了，不回家嗎？”大叔也是被他有些憨憨的舉動給逗樂了，轉身拿了一杯豆漿給她：“送你了，難得看見這麽好看的姑娘。”

喬妺沒跟他客氣，道謝，接過，一氣呵成，大不了等會兒將這筆錢一並給了。

這個點兒過來的旅人，要麽是已經吃了早餐的，要麽是已經來不及好好吃一頓早餐只能從小賣部裏面買幾個用包裝好的面包路上做幹糧的，喬妺在這裏坐了這麽一會兒，大叔居然沒有別的客人，於是她也和大叔說起話來：“我在這裏找了一個假期實習，現在暫時不回去，不過你是怎麽看出來我是個學生的？”

瞎眼大叔呵呵笑說：“你們這些學生妹子，滿眼的純真，一眼就能看出來。等到出來工作了，就未必能夠有這麽好看的眼睛了。”

“也對。”

喬妺表示了讚同。

大學生也還是學生，生活在象牙塔裏面，尤其是她和喬婉兩個人，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什麽大風大浪，眼神和別人不一樣也非常正常，畢竟她們都還小——或許也不小了，只是還沒有到能夠看穿紅塵的地步，對這個世界還是有美好的幻想而已。

“實習？就是準備工作的意思？”瞎眼大叔一臉的茫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大叔沒讀什麽書，在這個車站賣了二十多年的餅子了，有些東西覆雜的我真的不懂。”

喬妺沈吟片刻，才說：“差不多吧，就像是學徒？學一點點東西，將來就業就會比較容易，不至於手忙腳亂。”

大叔哦了一聲，“現在的小孩子真的挺不容易挺拼命的，小小的年紀就開始為將來操心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兩塊餅子，發現已經有些涼了，畢竟是大冬天的，氣溫低，剛剛炸出來的東西北風一吹就要涼。“因為想要給喜歡的人好的生活條件啊，也因為這樣，才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不是嗎？”

瞎眼大叔好像想說什麽，但是那邊忽然來了一個年輕人，叫他：“叔叔，兩個餅子，多放蝦，少點鹽！”

大叔一改之前的和顏悅色，一邊大聲說著“就你屁事多”一邊從一排小桌子小凳子中間跳了過去，順手將喬妺給自己付的錢塞進圍裙的小口袋裏面。等到他弄好了小夥子的單子之後再回頭，原本那好看女孩子的位置上已經沒人了。

像是貓一樣，來的時候悄無聲息，說話的時候給人一種自家小輩的錯覺，然後等到走的時候，依舊是悄無聲息。

她是一只在相處的時候讓人覺得很舒服，但是不管是來，還是走，都悄無聲息，也毫不留戀的貓。

像極了他年輕時候的愛人。

大叔被自己腦海裏面冒出來的這個比喻給嚇了一大跳，連忙揮去了。這他媽有什麽好像的，都說女人是貓，天底下都是養不熟的貓，難道人人都像是他曾經喜歡過的人？

年輕人叼著尚且燙口的餅子，啪啪用筷子敲著小桌子說：“餵我說大叔，你都在這裏擺了多少年的攤了，生意這麽好怎麽說也應該有點兒存款了吧？你就不能盤下一個小小的店鋪？你看這樣的天氣，到了冬天，那吃的就不是餅，是西北風啊！”

瞎眼大叔同樣不甘示弱，轉頭將年輕人的筷子奪下來了：“你懂個屁，這是情懷！”

“情懷是這麽用的嗎？”滿腦袋亂發的年輕人睜大眼睛，露出驚悚的表情。

“你年輕人懂什麽，老一輩的愛情，懂不懂？”大叔將那雙筷子重新塞回年輕人的手裏面，“這地方顯眼，我怕到時候盤了小檔口，那人找我不到。行了吃你的，吃完了趕緊滾去上班，嘴上嫌棄嫌棄，天天過來吃，你趕明兒自己買點東西煮不行？”

年輕的時候，他也有一手很好的炸蝦餅的手藝，甚至用這手藝拐回來一個傻乎乎的姑娘，那時候他說，沒讀過書又能怎麽樣，光是靠著這個手藝他也能養活姑娘，到時候他要每天都做很多很多，到人多的地方去賣，一定能賣的很好。

賺回來的錢，要給姑娘買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要兩人一起好好生活。

姑娘有點傻，開心地拍著手吱哇哇亂叫，她說，車站的人最多了，還有錢，到時候你就在車站賣吧，找一個顯眼的地方，能夠一眼就看見的。

那時候他就像剛剛的女孩子一樣，每天都在拼命工作著，想要給姑娘更好的生活條件。

後來，他染上了賭癮，將積攢下來的錢敗得精光，還和傻姑娘要錢。

傻姑娘一向都是傻傻的，有求必應，他要的多了，傻姑娘就說，我出去乞討給你吧。

然後一出去，再也沒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排版可能會比較有毒，不怪我，怪WPS太浪蕩

黃賭毒別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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