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聲響起，講臺上的數學老師猶豫了一下，不甘不願地結束了授課。

因為Inter High，即日本全國高校綜合體育大會，簡稱“IH”拉開了序幕，將學生們的註意全部吸引到了賽事上，洛山是各個方面都頂尖的高校，參加IH的學生不少，其中就有整個洛山都為之驕傲的籃球隊。

在隊長赤司征十郎的帶領下，洛山籃球隊屢創佳績，頻頻勝利，不斷引爆著洛山學生們的熱情。

學生們雖然仍然以學習任務為主，在課堂上也認真學習，但是拖堂的效率就遠遠沒有上課時高了，老師不願意進行低效率的補充，夾起書就走了。

老師一走，整個教室瞬間爆發出討論的浪潮，似乎不和夥伴聊聊最近的籃球賽就脫離時代了一般。

在這樣的熱潮下，開學一個月後突兀轉學的新同學，似乎就自然而然被大家忽略了。即使她非常漂亮也十分溫柔。

沈默寡言已經成了她與同齡人之間無形的壁障。

沒有人對她有惡感，卻也沒有人與她成為朋友。

“……你們也看到了吧！那個投籃超級帥氣！我就說……”一個坐在桌子上侃侃而談的男同學頓了頓，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人戳了戳，轉身就看到了新來的女孩子。

“近藤同學，你的數學作業。”新同學慢騰騰在教室裏走來走去，向學生們收著作業本，此時懷裏抱著一大疊練習冊，朝他靦腆地笑了笑。

數學老師也是用心良苦，他希望有些內向的轉學生能盡快與同學們熟悉起來，於是就讓她幫助老師收作業。

“噢噢。”近藤翻下桌子，急忙掏出練習冊來，與近藤聊天的幾個學生也紛紛配合。

女孩接過了他們的練習冊，微微鞠躬：“謝謝大家。”

同學們亂七八糟地回答：“也謝謝梨院同學了”、“不客氣的”、“要幫忙嗎梨院同學”

禮貌而生疏。

水鏡抱著對她來說輕如鴻毛的一摞數學練習冊，走到了辦公室內，一路上來往的少年少女沒有一個不在談論近期的籃球賽，在這樣的氛圍裏，她自然是格格不入的。

水鏡也不希望自己真的融入這個學校，這樣疏離禮貌的環境，對她來說是最合適的。

殷姝的靈魂太強大了，在面對普通人類的時候，她占據了太多的優勢。即使她偽裝成普通人，只要不流露出任何惡意，真正的普通人類還是會本能地喜愛她，對她有著自己都不清楚的、隱隱約約的敬意。

而殷姝只要對普通人類流露出一點點惡意，那個人就會本能地害怕，並且下意識躲避殷姝。

因此即使她不主動融入集體，集體也會無意識去遷就她，而只要水鏡願意主動融入群體，她立刻就能夠得到少年少女們的喜愛，成為人類幼崽中的風雲人物。

她曾經好好相處過的並盛高校的同學們就常常發短信給她來維持聯系，而只有一面之緣的杉菜也時不時打電話來向她傾訴自己的遭遇。

殷姝已經失敗了兩次，這一回她再次轉換了對待同學的態度，希望疏離禮貌能夠在延緩加點的時候起到一點作用吧。

“老師，我進來了。”水鏡把練習冊放到了數學老師的辦公桌上。

數學老師摘下老花鏡呵呵笑了笑：“是梨院啊，放在這裏吧，這些練習冊可不輕啊，下一次梨院就找一個男同學幫忙送過來吧。”

“謝謝老師，不過不用了，我不累的。”水鏡彬彬有禮道。

“是嗎，年輕人可真好啊。”數學老師點點頭，“梨院平時也可以多關註一下我們洛山的籃球隊的比賽，多和同學們聊聊天，能多交幾個朋友就最好了。”

“謝謝老師，我會的。”水鏡鞠躬，“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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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課程結束後，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散了，有的人去了社團活動，有的人提前回家，因為距離畢業還有一年多，課業的壓力對二年級的學生來說並沒有太沈重。

教室裏仍然聚集了幾個人，湊在電視下方看著球賽的錄像。

每逢大型賽事，對洛山這個籃球豪門學校來說都稱得上是所有學生的狂歡，大概洛山籃球隊對他們來說不僅是學校的驕傲，還是寄托精神鼓舞人心的象征。

水鏡收拾好書包，混在興奮的學生中走出了校門，泉奈已經在樹蔭下等待了。

她乖乖巧巧地走到泉奈身邊，把書包遞給泉奈，接過了泉奈手中的保溫杯，垂著頭一口一口喝掉。

對於泉奈的問題“你付出了什麽代價？”，殷姝沒辦法說實話。

體力值肯定是不能夠說的，輕描淡寫地說沒有代價泉奈又一定不會相信，經驗告訴她泉奈並不好欺騙，於是殷姝半真半假地回答：

“我的一部分血肉。”

體力值就是她的壽命，而她真實的壽命絕不是個正常的人類該有的，於是只能轉換一下，改成含糊一些的“血肉”。

為了不造成誤會，水鏡只能夠接著瞎扯，她告訴泉奈，她把自己的身軀煉制成了永生的人偶，雖然看起來和人類一樣，其實是非常不容易死的，損失一些血肉對她來說並不嚴重。而人偶在泉奈的理解裏，就和一些忍者家族用屍體制作的傀儡等同。

這些事情，兩人都沒有當著佐良娜的面談。

泉奈相信了，最起碼他表現得自己相信了，他仍然像曾經在宇智波一族裏處理族務一般，接受新的世界，偶爾也會照顧佐良娜，日常接送水鏡上下學，決口不提他們之間的婚約與感情，從來不問他死後發生的事情。

就仿佛泉奈對死而覆生，來到一個與生前截然相反新世界這樣的事情，仍然能胸有成竹、等閑視之一般。

假如不是他私底下瘋狂地吸收著這個世界的知識，常常沈默的話。

泉奈明白他回不去了，於是死後事變得無足輕重；泉奈也懂得琳瑯不再像曾經對待丈夫那樣愛慕他，於是婚約也就成了成了一紙空談。

即使他心底也因為來到陌生的新世界惶恐，即使他對滅族在歷史中的宇智波一族刻骨銘心，即使他仍然深深戀慕著琳瑯。

理智是刻在他靈魂中的東西。

泉奈想，琳瑯大概沒有騙他，她把他覆活的確是一個意外。已經不再是人類的琳瑯不知道活過了多少年，她早就不再是當年那個流離失所的孤女，而他仍然是英年早逝的宇智波二當家。

他在原地駐留得太久，久得已經和她不相配了。

他回到她身邊的時機太晚，晚到她放棄了曾經的名字，選擇了全新的“梨院水鏡”。

然而即使她已經放下了執念，即使她已經開始了新生，他終究又回到她身邊了。

琳瑯在她全新的人生裏選擇成為一個“普通人”，而他宇智波泉奈，在這個嶄新的世界裏也要找到自己的定位了。

一個能夠站在琳瑯身邊的，新的定位。

“我們去買這個吧，也給佐良娜帶一些。”坐在電車上時，水鏡劃開手機屏幕示意給泉奈看。

上面是鈴木財閥旗下知名甜品公司出品的新口味巧克力廣告，據說配方是遠月首席的天才之作，小巧精致的樣子格外可愛，簡直能夠讓所有甜黨一見鐘情。

新款巧克力今天面向市場，正式開始發售。

佐良娜被安排進了新的小學，每天老老實實去上課，泉奈不認為一個忍者還能在這個和平的世界裏出意外，於是佐良娜只能自己上學放學，假如泉奈心情好的話大概會和水鏡一起去接她。

“好啊。”泉奈笑得溫柔，“你先把藥喝完。”

水鏡：“……”

被看穿了想要昧過喝藥的水鏡無話可說，繼續僵硬地喝藥。

大概這也算是謊言的代價了，泉奈每天都以損失了血肉需要補補的緣故灌她好多好多的藥，藥是好藥，然而這對沒人管後吃了幾十年甜食的水鏡來說——太苦了。

瞞著一個忍者偷偷把藥倒掉也不行，畢竟泉奈並不比她弱多少。

電車對面坐著一個手提菜籃子的花裙子大媽，看著對面異常相配的少年少女，在心裏讚嘆：“青春啊……”

穿著校服裙的美麗少女和一身白襯衫的清雋少年，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

今天是周五下午，大商場裏人不少，專櫃前排著不短的隊伍，因為新款巧克力定位年輕人群的緣故，長長的隊伍裏一大半都是年輕人。

泉奈和水鏡到掛在隊尾。

宇智波一族全部都是甜黨，正如千手清一色的是鹹黨，自從接觸了名為巧克力的新甜食後，泉奈默默的開始了采購巧克力的日常，雖然還比不上水鏡近百年的挑選巧克力經驗，但是眼光也是很不錯的。

和忍者的戰國時代比起來，這個世界實在太和平了，每個人身上都洋溢著一種懶洋洋的氣息，那是只有充滿安全感的社會才能夠培養出來的，泉奈看了一眼身邊沈迷手機的少女，突然發現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和琳瑯一起逛過街。

“琳瑯……水鏡，你喜歡這個年代嗎？”泉奈輕聲問。

“喜歡啊。”水鏡一邊嚴肅地在網頁上網購零食一邊分心回答，“你不喜歡嗎？”

泉奈道：“誰會不喜歡和平呢……”

水鏡立刻就明白了，其實對宇智波一族的滅族，泉奈一直都沒有放下過，只不過因為他清楚歷史與事實無法更改，故而從未表露出來。

一族的存亡，或者和平的安寧，這是一個太過殘忍的選擇。

“和平與戰爭不是個人能夠決定的，它們是時代的必然。”水鏡合上了手機，望著難得出神的泉奈，“我是這麽理解的。”

“水鏡在安慰我嗎？”泉奈笑了笑，黑黢黢的雙眼中倒映出小小的水鏡。

水鏡：“差不多吧，像這種只要花錢就能吃到巧克力的世界，泉奈也是喜歡的吧，畢竟那麽安全又……”

水鏡的話語戛然而止，兩人同時望向隊伍前方的櫃臺處，他們聞到了新鮮血液的味道。

然後櫃臺方向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啊！死人啦！”下一刻，整個購物大廳都亂了起來。

水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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