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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23號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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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姐,你這肚子也太大了,才五個月啊,去上學行不行?”秀春摸著她的肚皮直感慨。

易真被外國語學院錄取了,她報這個學校挺讓人訝異,畢竟在十年的革命中它受到的沖擊可不小,就算是現在,仍舊有大部分人帶有色眼鏡看它,但易真可不管這麽多,她考得分數不算高,綜合下來看,能被外國語學院錄取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她要的也不是成為大學霸,成為知識性人才,只是想跟何新陽比肩,通過上學來擴展自己人脈,學習對她而言反倒排到了後面。

“學校離家還挺遠,來回折騰太麻煩,實在不行我就住到學校去。”易真臉上露出了無奈,並且對秀春道,“懷的是兩個男娃。”

三個兒子一個閨女,以後得掙多少錢才能養好他們!

“兩個男娃?”秀春忍不住朝易真豎大拇指,“你可真厲害!”

“春兒你看咱家,兩室一廳還算是好的,二蛋和哭包暫時還能睡一間上下鋪,等再過兩年他們都大了,再睡一間房也不方便,等我再把肚子裏這兩個生出來,我的天,家裏能擠一團糟,我看早晚得把客廳再隔出一間房。”

生了幾個孩考慮事情的出發點更實際了,易真急得不行,商品房一時半會都不能出現,地方太小又不夠住,想辦法買四人宅,倒是有了頭緒,貴得滴血,小型四合院還要一萬多,十幾年後萬元戶都少見,別說現在了!

秀春打量格局,面積跟他們租住的房稍大一點,一家六口確實擠了。

四個孩在客廳玩,二蛋把好吃好喝的都拿了出來,扔在紅木椅上,都是他奶奶給買的,鐵皮盒裝的餅幹,彩紙糖果,還有小玩具,菜團吸溜著口水,秀春把她教的好,知道吃之前先問問主人家同不同意,“二蛋哥哥,我吃一塊糖果可以嗎?”

二蛋把玻璃罐打開,大方的招呼,“想吃幾塊吃幾塊。”

菜團笑了,露出米粒牙齒,拿了四塊,不過不是自己吃,先給最大的二蛋,再給坐在椅子裏翻童話書的哭包,最後給她哥旦旦。

旦旦不愛吃糖,嫌棄的擺擺手,“你自己吃吧。”

就知道他不吃,菜團開心,這樣她就可以吃兩塊了!

陳學功跟何新陽開著門站樓道裏抽煙,眼看中午了,易真這副大肚婆的樣,秀春也不能再讓她張羅做飯,只能讓她打打下手。

熱熱鬧鬧的吃了飯,坐著歇息一會兒,陳學功和秀春對視了一眼,起身告辭,一來易真身子不方便,二來他們新家還一團糟,亟待收拾。

何新陽和易真沒多挽留,送他們出門,臨走前何新陽對陳學功道,“老陳,我說的是你好好考慮考慮。”

陳學功點頭,擺手讓他們進去,帶著妻兒離開,何新陽住的地方離他們還挺遠,來時七拐八繞,秀春已經不太能記得清路線了,陳學功一手抱著菜團走前面,秀春拉旦旦跟著,換了兩次公交才到他們住的地方。

“苗苗哥,新陽哥讓你考慮什麽啊?”剛才秀春沒方便問,現在到了家,還是把疑惑問了出來。

陳學功把菜團放下來,拍拍她腦袋,讓她自己去玩,這才對秀春道,“這不是開春招工麽,老何讓我去他們醫院。”

秀春道,“可是你的戶口還在上海。”

十年浩劫,陳家人的戶籍隨著工作一再變動,當初結婚時,考慮有不少麻煩事,戶口一直沒遷到陳家,陳學功的戶口一直隨父母,包括旦旦和菜團,都是隨爺爺奶奶,現在陳學功辭職來了北京,沒有遷移戶口,秀春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工作,這裏面的條條道道,她也整不太明白。

陳學功笑道,“這點你不用擔心,這裏不比澤陽,外來人口多,我又是本科畢業生,工作好辦。”

聽陳學功這麽說,秀春多少放心了些,四下看看屋裏堆這麽多包裹,一個頭兩個大,她需要陳學功的幫助,包裹拆開分類歸位,鋪床套床單被罩,秀春他們屋裏有一組高低櫃,貴重的錦盒都放進帶鎖頭的櫃子裏。

咚咚。

曹婆婆站在外面,小兩口門雖然沒關,曹婆婆還是敲了兩下門,笑吟吟道,“我包了餃子,小孫小陳,你們都來吃點。”

原來不知不覺外邊天已經擦黑了,棚頂的燈已經被曹婆婆拉開。

剛來這裏秀春不好意思勞煩老兩口,而且餃子也不是什麽粗茶淡飯,雖然這兩年細糧比例逐年上調,但還是精貴。

“婆婆,你和大爺吃吧,我馬上去做飯。”

曹婆婆還是熱情的招呼他們,“別麻煩了,我包的多,一塊吃點得了,旦旦和菜團已經在吃了。”

秀春一看,滿頭黑線,這兩蘿蔔頭已經趴在耳房的小八仙桌上吃了,一個一個小碗,曹大爺跟他們一塊在吃,還是那麽嚴肅,不過秀春主意到了,菜團不會使筷子,曹大爺就把餃子蘸了醋夾到菜團勺子裏。

“來吧,別客氣了。”

陳學功拍拍秀春,對曹婆婆道,“我們洗了手就過去。”

以後住一個屋檐下,相處的日子長著呢,既然曹婆婆都主動拋橄欖枝了,他們沒道理太矯情。

看得出來曹大爺是真不善與人交流,面孔嚴肅不說,還不愛說話,曹婆婆對她老伴這副德行實在無奈,只能說說笑笑活絡氣氛,陳學功倒是嘗試著與曹大爺說兩句,無奈碰一鼻子灰,只好作罷,安分吃飯。

飯後,秀春主動洗碗,曹大爺吃完飯,嘴巴一抹,進屋了,沒及時屋裏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兩個孩子隨著他們奔波了一天,早犯困了,秀春喊陳學功去給他們洗漱。

曹婆婆擦桌子掃地,跟秀春嘮嗑,閑聊之下秀春才知道,曹婆婆居然是曹大爺的學生,乍聽之下有些訝異,師生戀情別說擱以前了,就是現在,也被人詬病,古人常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師和學生成夫婦,無疑是不倫戀。

曹婆婆看出了秀春的驚訝,面上的笑不減,還開起了玩笑,“怎麽樣,是不是很前衛?”

秀春搖搖頭,“不,婆婆你和大爺一定是很相愛。”

曹婆婆像是陷入了某種沈思,嘴角溢著笑,不愛這個死老頭,她也不能跟著他這麽些年了,被人閑言碎語掛牌游街她也甘之如飴。

“小孫,你剛來對這邊環境還不熟,明天你去報道嗎?不去報道的話我帶你去買買菜買買糧。”曹婆婆問秀春。

秀春忙道,“後天才去報道,明天閑著沒事。”

“咱們女人家可不比男人,一門心思撲在學問工作上,油瓶倒了都不帶給你扶一下,咱們可倒好,得上學上班,還得看孩子洗衣做飯,柴米油鹽都得操心。”

說著,曹婆婆又道,“不過我看小陳不錯,可比我家死老頭子會疼人,還知道幫幫你。”

秀春笑道,“因為我總使喚他,不然他也粗心,到底沒女人心細。”

又說了會話,秀春才回屋,菜團睡得正熟,秀春親親她的臉蛋,打熱水端進來洗手臉。

看著墻角的一摞盆,秀春總算想起來了,明天跟曹婆婆出去得買個臉盆架。

倒了水,兩人一個坐床沿一個坐板凳泡腳,秀春告訴陳學功她明天要跟曹婆婆出去,陳學功無奈道,“瞧了,明天我也要出去,兩個娃怎麽辦。”

工作顯然更重要,秀春道,“要不然我把菜團帶著,旦旦就讓他在家自己玩。”

結果第二天曹婆婆卻道,“都放家裏就行了,讓我家老頭子看著,放心吧,別看老頭子隨時隨地老驢臉,但人還算靠譜。”

聞言,秀春忙道,“旦旦和菜團很吵,我是怕吵到大爺。”

曹婆婆直接道,“沒事沒事,老頭在家什麽事也沒有,要麽看報紙,要麽聽唱戲的,再不然就自己關門練練書法,他不愛跟左鄰右舍打交道。”

那還真是個怪脾氣。

叮囑旦旦在家好好帶妹妹之後,秀春帶上錢跟曹婆婆一塊出門了,因為她和陳學功初來乍到,沒入學的沒入學,沒工作的沒工作,糧票肉票之類肯定是沒了,外地的票在北京不好使,不過秀春已經打算好了,她今天就買點蔬菜,大不了不買肉,郵寄過來的風幹肉還在布口袋裏扔著沒掛到廊檐下晾上。

秀春走了一會兒,旦旦和菜團坐在臺階上,傻傻的盯著對方,然後齊齊去了正房,屋裏咿咿呀呀唱著京劇,曹大爺靠在躺椅上看報紙,臉上掛了一副老花鏡,聽見一怔窸窸窣窣,曹大爺從報紙裏露出個頭,才發現他旁邊站了一大一小兩個娃。

六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吭聲。

秀春他們住的這片區有個糧站,三個副食品店,一個蜂窩煤供應點,還有藏在胡同裏的小菜市。

“都是郊區的莊稼挑擔子進來賣的,現在天還沒暖和,賣的蔬菜不多,等暖和就好了,尤其是夏天,這條胡同最熱鬧,不過要趕早了買。”

曹婆婆又指指胡同盡頭的一家,低聲對秀春道,“想吃燒餅想喝羊湯,趕晚上來,直接敲門進去就行。”

秀春一一記下,想到家裏缺臉盆架,秀春問曹婆婆就近的百貨店在哪,她要去買,曹婆婆熱情的領秀春去。

“婆婆,聽你口音,你是南方人。”

曹婆婆笑吟吟的,“是呢,我父輩祖輩都在蘇州,我在那兒長到十八歲,後來考到北京大學,以後的二十多年裏就一直在這兒啦。”

秀春肅然起敬,隨即又道,“那婆婆算起來你應該是五幾年上的大學。”

“五三年來北京,真快,都過去二十五年了。”

這樣算來,曹婆婆也就四十三歲,還沒到退休年紀,像曹婆婆這樣厲害的女子,秀春不相信國家能沒分配工作給她。

心裏存著疑惑,秀春也就問了出來。

曹婆婆感概,“是我不想再回去工作了,遭罪遭了十來年,現在好容易恢覆了名譽,不想折騰了,老頭子身體不好,沒多少年再浪費啦。”

秀春默然,大約能想到曹大爺和曹婆婆是因為什麽被打倒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秀春不想再揭人傷疤,轉而跟曹婆婆聊了些別的。

買好了臉盆架,兩人回去,剛到家旦旦就朝她奔來了,手裏拿著一張白紙,對秀春道,“媽媽,媽媽,太太教我寫毛筆字!”

旦旦眼見大了,秀春會教他認簡單的漢字和數字,但是寫字還沒教過他。

秀春接了過來,像模像樣的看了一番,毫不吝嗇誇讚,“旦旦真棒!”

菜團子也從南書房裏出來了,白嫩嫩的小臉蛋上糊了一坨墨水,也拿了一張紙出來,沖秀春道,“媽媽,還有我!”

旦旦好好教,自己還是能寫出字來,讓菜團子寫,那就是天方夜譚了,秀春看了白紙上一團黑,哭笑不得,還是道,“菜團也好棒!”

“快去謝謝太太。”秀春把買的糖果分給菜團和旦旦。

兩個娃齊齊跑進書房,很快就傳來曹大爺氣急敗壞的聲音,“我不吃糖!”

隨即又傳來菜團奶聲奶氣的相勸聲,“吃嘛吃嘛,可好吃了,菜團能一口氣吃好幾個,太太你快吃一塊呀!”

陳學功中午沒回來,天擦黑了才進門,隨著他進門彌漫的是濃郁的烤鴨香味,陳學功把油紙包遞給秀春,“切了晚上一塊吃。”

秀春先把烤鴨擱在了廚房,“苗苗哥,工作定下了嗎?”

陳學功心情很好,“把材料審核之後就能去上班了。”

文革,中間斷了大批醫生,醫學不必其他,是個技術性很強的專業,不是單靠上個初中高中就能去上班,像陳學功這樣有數年工作經驗,學習經歷又豐富的,他們沒道理不歡迎。

“那要好好慶祝下!”秀春不掩喜色道,“我把風幹肉拿出來,咱們晚上再蒸點臘肉。”

昨晚曹婆婆請他們一家四口吃餃子,今晚秀春理當還回去,有來有往是長久處世之道,但想著占人便宜,初時外人瞧著倒是挺聰明,深處下來卻沒人敢沾,秀春可不想做那種只拿不還的人。

次日大早,秀春要去學校報到,本來秀春想讓陳學功在家看著旦旦和菜團,但陳學功堅持要陪她去學校報到辦手續,秀春只能再麻煩曹婆婆幫忙看旦旦和菜團。

“苗苗哥,這樣恐怕不行,等你上班我上學了,旦旦和菜團沒人照看,旦旦大了還好,菜團我放心不下。”

陳學功想了想道,“要不然打聽下托兒所,把旦旦和菜團都先送到托兒所,等我入了職把戶口遷過來,旦旦的戶口我也想辦法落下,明年旦旦該上學前班了。”

兩人暫且這麽商議,醫學院距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都不用坐公交,穿過幾條街就到了,正式報到,校門口人來人往,和秀春參加高考時的情況一樣,年齡跨度之大,有帶著孩子的,有懷著孕的,還有十八九歲的,肩背行李,臉上洋溢著笑容、激動,人手一個網兜子,裝著暖水壺搪瓷缸牙刷等物。

秀春的心跟著激動了起來,忍不住扭臉對陳學功露出燦爛的笑,“苗苗哥,以後我也是大學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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