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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23號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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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春選擇了隱瞞,搖頭道,“這我倒沒聽衛東說過。”

大舅媽嘆氣,大閨女和二閨女的孩都上小學了,兒子還沒個著落,她能不操心麽!

對此,大舅顯然要比大舅媽淡定許多,“兒孫自有兒孫福,今天沒動靜,說不準明天就能給你帶個媳婦回來。”

大舅媽巴不得如此,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就怕東東年輕,被糊弄了眼,什麽樣的姑娘都往家裏帶,其實還是經我們手的才能放心點。”

說來說去,到底是看家世,要隨便啥樣人都當她兒媳婦了,大舅媽心裏也不能痛快。

秀春錄取通知書上的報道時間是三月五號,時間還寬裕,不急著過去,何新陽那邊也有了消息,說已經在秀春學校附近給他們找了一家四合院,只有老兩口住,幾個孩子都在香港,家裏還空餘了幾間房,原本不打算租出去,何新陽好說歹說老兩口才同意,二十塊錢一個月的租房費,水電包含在內。

跟陳學功通了氣,確定沒問題之後,何新陽代陳學功跟老兩口簽了租房字據,就等陳學功他們過去就能住進去。

在上海的這段時間,有陳木匠老兩口幫忙帶孩子,秀春跟著陳學功把大街小巷都轉了個遍,陳學功的母校,王開照相管,淮海路一百新上架的春裝,還有隱藏在不起眼小巷裏的夜市…

把該添置的東西都添置了,說不買不買,結果算下來還是花了兩百多塊,秀春抓頭發,“不行不行,以後咱們壓力大,我得算著花錢。”

陳學功一看秀春這副懊惱樣就想笑,把她兩手從腦袋上拿下來,“過日子圖得是高興,你花你的,掙錢在我。”

秀春哼哼,“我得為旦旦和菜團考慮。”

陳學功能這麽說,固然讓人高興,可秀春要是把這話當了真,那她就是個棒槌!

過完元宵節之後,一家四口連帶著陳木匠老兩口都回了澤陽,一來要先整理部分行李先郵寄去北京,二來要把家裏的事交代清楚。

一個要解決的就是澤陽市區的老房子問題,當初秀春買它是為了落戶,現在她的戶口能隨著錄取通知書掛在大學,畢業分配工作,戶口也會隨之落定,老房子就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鄉下還有房子,錢寡婦不可能願意過來住,老地主的新房已經在動工,比起來城裏住,老地主顯然也更願意待在農村落葉歸根,陳木匠老兩口就更不可能會稀罕她這破房子了,除了這幾位老人家,秀春可沒想過白給其他人住。

本來秀春想把房子就空在這裏,但易真知道她的打算後,建議她賣掉。

“春兒,你信我,現在不賣,等再過幾年政策變了,興許你啥好處也得不到。”

占先知的這個優勢,易真竭力勸秀春賣房,易真心裏清楚,在以後的十年裏,政策隨時大改動,現在不賣,以後房子隨時有可能打水漂,留著又不指望它能升值,先賣了把錢攥在手裏才是王道。

陳學功也覺得應該把它賣了,“春兒,咱們以後的幾十年可能都不會再回澤陽,你留著反倒招人惦記。”

細細想來,陳學功說得很有道理,秀春親戚不少,想來城裏安家的大有人在,她在的時候沒人敢動她的東西,等她走了,遠在千裏之外,保不準有腌臜人的事來煩她。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賣掉!”私下商議好之後,秀春把賣房的消息放給她認識的,陳學功則通知他熟悉的人。

關於住房,僧多粥少,消息剛散出去沒兩天,就有人想從秀春手裏買,吳大姐的一門拐彎親戚,被吳大姐領著上門。

事先吳大姐已經跟秀春通了氣,讓秀春不要看在她的面子上吃虧,該怎麽辦事就怎麽辦。

來人是吳大姐愛人的表哥,姓朱,朱大哥年近五十,有三個兒子,老大老二都結了婚,單位沒分上房,都跟他住一塊,老三眼見也到了結婚的年紀,再娶一房媳婦進門,總不能還擠在一塊,朱大哥正愁難的時候,聽說有想賣房的,幾乎沒打頓,立馬讓吳大姐帶他過來,只要價錢給在他預算內,一切都好商量…

秀春的態度很明確,她也不想著多賺別人多少錢了,當初買的時候花兩百塊錢加上三百斤糧食,糧食按照黑市價格來折算,怎麽也得四百塊出去。

“五百五十塊,朱大哥你這個價你能不能買。”秀春直接報了價。

朱大哥手裏只有三百出頭,就這麽裏外三間破房子,三百塊已經算多了。朱大哥臉上有些不快,但還是竭力維持笑,對秀春道,“我只出三百塊,你看你能不能賣。”

秀春半響無語,她十年前買的時候都不止這個價!

“朱大哥,這房我不能賣。”秀春不想跟他廢話了,直接回絕他。

朱大哥一看秀春態度堅決,不由心裏發急,“那三百五,三百五總該行了吧!”

秀春道,“五百是我的底線。”

又想買又給不出價,哪有這麽好的事!

沒談好,秀春不急,每天慢悠悠的整理行李,坐等人上門。

期間,小妮子來找她一趟,商量一起去北京的事。小妮子被北京大學錄取,入學報到時間跟秀春差不多,她自己一個沒出過遠門,到底是小姑娘,有些發怵,想跟秀春他們一塊。

這麽點事肯定沒問題,秀春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告訴小妮子她準備買三月一號的火車票。

小妮子忙先道,“春兒姐姐,我的火車票我自己買。”

秀春知道她的脾氣,開玩笑道,“放心吧,你讓我給你買我也不買。”

二人說話間,正好有人上門來找秀春商量買房的事,這次是陳學功的同事,秀春沒把小妮子當外人,跟對方談的時候沒避著她。

仍舊沒談好價錢,都以為她急著拋出,壓著不想給價。

“春兒姐姐,你要賣這個房子啊?”

秀春點頭,“留著也沒人再住進來,先賣掉再說。”

“那買了這個房,是不是就能把戶口轉過來。”小妮子緊接著問道。

“對,我當初就是這麽轉過來的。”秀春問道,“怎麽,你想買啊?”

小妮子忙搖頭,“我哪買得起,但我想勸我哥買。”

和秀春一樣,小妮子考上大學,就意味著她能把戶口遷到北京,往後這輩子都不用再面朝黃土背朝天,她可以不用再種地,但是她哥,小妮子覺得讓她哥一直在農村可惜了,依她哥的文化程度,如果有城鎮戶口,他完全可以找一個不錯的工作,怎麽都比在農村教書好,教書教了這些年,還只是個代課教師。

如果她哥和其他人一樣是莊稼漢,一門心思想著種地,小妮子就不會有這麽大膽的想法,可她哥不是,她哥跟她一樣,是一門心思撲在學問上的人,一輩子在農村,實在看不到希望。

“春兒姐姐,我現在就回去,跟家裏人說下,不管有沒有結果,我都通知你。”

秀春不覺驚訝,苗苗哥說得是,小妮這丫頭以後絕對是個人才,是個有遠見的有謀略的人。

小妮子回家之後就把這事跟家裏人說了下,鄭二嬸簡直不敢相信,五百塊錢啊,要是頭幾年沒蓋新房前他們東拼西湊倒是能湊得出來,現在,把家底翻個底朝天都不一定能拿出三百。

令小妮子沒想到的是,支持她建議的竟然會是她大嫂楊素英。

楊素英當即道,“家裏能湊出多少,不夠的我回娘家借。”

關乎她男人和她孩子的事,楊素英一點也不含糊,小姑子分析的有道理,讓她男人在農村守著一畝三分地,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小妮子道,“爹娘,我在城裏食堂幹的錢都存了下來,還有公社給我的二十塊,加起來有七十塊錢,你們都拿著用吧。”

她上大學可以申請貧困補助,大學還有生活費和夥食費,根本不用家裏操心。

小妮子話音剛落,小二便道,“不行,你的錢你收著自己花。”

楊素英掙了掙小二的衣袖。

小妮子笑道,“哥,我上高中你都能無條件支持我,現在我也能一樣能支持你。”

就在秀春心裏打鼓鄭二嬸家能不能出得起這些錢的時候,鄭二叔和鄭二嬸還有小二一塊過來了,雙方都心知何事,不拐彎抹角,鄭二叔把一沓厚厚的錢擺在秀春面前,整整五捆。

“春兒,這是五百塊錢,你點點是不是這些。”鄭二叔絲毫沒提跟秀春壓價的事,他也相信秀春不是那種連近親都坑的人。

買了這房,鄭家未來幾年都得四處還債。

秀春和陳學功對視了一眼,隨即收了這五捆錢,篤定道,“不用點,指定是五百。”

親兄弟還明算賬,大家該怎麽來就怎麽來,當天秀春就帶著鄭家人去了房管所,把房子辦理了過戶手續,由此,以後這房子算是歸鄭家人所有。

至於遷移戶口還有搬家的事,就不是秀春能操心的了,鄭家人回去自己商議,五百塊錢也不能隨身帶著,秀春抽空把三百塊錢存進了銀行,留了兩百塊隨身。

臨行前一天,秀春回鄉一趟,把身上的糧票都給了老地主,給他一百塊錢,“何爺爺,我也沒什麽好能幫你忙的,你蓋房子總能用到。”

老地主把秀春的糧票收了,錢一分沒要,“春兒你就放心去念書吧,我就蓋一間房,一百塊錢都花不到,這事你就別操心了。”

聽老地主這麽說,秀春也就沒再堅持,給錢寡婦留了一百塊,叮囑她藏好,又去跟外婆家的親戚辭別,次日中午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車,他們幾乎沒帶什麽行李,大包小裹這個時候大概已經到了地方。

一行人抵達火車站,來接他們的是何新陽,此時易真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懷的又是雙胞胎,火車站這麽擁擠,何新陽實在不放心。

因為趕著新生入學,各大高校的老工農兵們出動,在火車站門口打橫幅接新生,秀春眼尖的瞧見她的學校,不過秀春現在還不打算去報道,她得等住宿安排好之後才能過去。

“春兒姐姐,我看到我們學校接新生隊伍了,我想跟著他們去學校,等你安頓好了,我再去你家坐客,現在就不耽誤你們忙啦。”

剛到這裏,要忙的事很多,秀春確實無暇顧及小妮子,聽她這麽說覺得也可以,叮囑她了幾句,把她送到迎新隊伍裏才放心。

何新陽直接帶他們去了租好的四合院。

大門兩扇,黑漆油飾,門上有黃銅門鈸一對,兩則貼有對聯。

四合院坐北朝南,面積在四合院中不算大,進門是個還算敞亮的院子,院內鋪磚墁甬道,連接各處房門,各屋前均有臺階,北方三間,一明兩暗,東西廂房各兩間,南方三間,臥磚到頂,起脊瓦房。

家住姓曹,約莫六十來歲,子女皆在香港,家裏就曹大爺和曹婆婆。

老兩口聽見動靜,相繼從正房出來,曹婆婆很年輕,確切來說都不好叫婆婆,因為她看起來只有四十歲出頭,一頭齊耳短發,圓乎乎的面龐,大眼睛,笑起來很和善。

相較之下,曹大爺比較嚴肅,有的像以前的老學究,掛著金絲眼鏡,穿的是中山裝,嗓門挺響亮,招呼了他們一聲。

菜團子窩在秀春懷裏,怯怯的朝他們看,實在是曹大爺太嚴肅,菜團子有點怕。

“先把東西放進去吧。”說話的是曹婆婆,輕聲軟語,有點像南方人,“前幾天你們的包裹到了之後,我全擱你們屋了。”

曹大爺和曹婆婆住的是正房,曹婆婆把東廂房的兩間收拾了出來,陳學功和秀春一間,另一間旦旦住,菜團太小,還是跟他們睡。

廚房衛生間設在耳房,可以共用。

曹婆婆領著秀春介紹家裏格局,菜團子對新環境好奇,和旦旦在院子裏東看西看,陳學功在何新陽的介紹下主動和曹大爺聊了幾句,曹大爺不冷不熱的應著,曹婆婆時不時看一眼,直搖頭,低聲對秀春道,“我家老頭子心不壞,就是脾氣古怪了點,不愛搭理人,你們可別放在心上!”

秀春笑道,“不會不會。”

曹婆婆把秀春領進廚房,她已經收拾出了一片地,洋灰砌的石臺,讓秀春把鍋碗瓢盆放在上面,又道,“本來照老頭子這個脾氣,我是不想把房子租出去,可空著也是空著,可惜了這麽大空間,就我們兩口子住在這裏也沒個意思。”

剛見面,秀春不了解情況,多數時候靜靜聽著,並不表態,曹婆婆帶她轉了一圈,知道秀春是來求學的,讚賞道,“多處朋友,多處事,多學習,不知道的可以請教我家老頭子,他以前就是醫學院的老師,不過現在退休了。”

秀春肅然起敬,忙道,“一定一定。”

東廂房兩間堆滿了秀春郵寄過來的包裹,棉床被褥,一年四季的衣裳,她和陳學功舍不得扔掉的書,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零碎物品,不過最重的還是大麻袋,裏面分裝了小布口袋,有大米小米玉米面等粗細糧食,全是錢寡婦讓她郵過來的。

過來人想得都比較遠,初來乍到,他們沒入學的沒入學,沒定工作的沒工作,買糧買油都要票,家裏現成的,先寄點過來應急準沒錯。

“走吧,先去我家給你們接風洗塵,我媳婦昨天就開始叨念你們了!”何新陽專門請了一天假作陪。

秀春許久沒見易真,確實想念,東西太多,一時半會都收拾不完,索性擱在原地,鎖上門,跟曹婆婆打了招呼後,一行人往何新陽家去。

何新陽在三零五醫院任職,住的是家屬院,坐公交七拐八拐總算折騰到了地方。

易真挺著大肚來開門,二蛋和小哭包迫不及待往前擠,齊齊喊人。

小哭包比旦旦大一歲,已經是六歲的小姑娘了,紮著高高的馬尾辮,文文靜靜,甜甜的喊姨姨父,乖乖巧巧的小模樣,哪能想到小時候是個動不動就鬧的小哭包。

二蛋八歲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瘦瘦高高,長胳膊長腿,也沒了小時候肥嘟嘟的模樣,剃了半寸頭,隨了何新陽八分面相,長得很俊很精神。

二蛋把兩歲多的菜團從陳學功懷裏抱過來,對菜團來說,二蛋這個哥哥有點陌生,菜團羞澀,被二蛋抱著乖乖的不亂動,眨著大眼睛盯著二蛋看。

二蛋捏捏菜團肉嘟嘟的臉頰,逗她,“快叫哥哥呀。”

菜團不好意思的笑了,但還是張口喊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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