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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6號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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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先別進去,我跟你說個事。”二丫拽住陳學功的衣裳下擺,拉住他,外間和裏間是廚房,矮八仙桌靠墻擺著。

二丫坐在小板凳上,讓陳學功坐。

“二姐,太晚了,有什麽事都明天再說吧。”陳學功沒坐。

二丫嘿嘿笑,開門見山道,“妹夫,你們單位有合適的男同志不?你看著給我介紹一個唄。”

陳學功汗顏,直接回絕,“沒有。”

“醫院沒有,你認識的人裏面就沒有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同志?”二丫顯然不信,“妹夫,你是不是看不起咱們鄉下人?”

這頂帽子扣得可夠大的。

陳學功冷下了臉,“勞動不分貴賤,我本身就是鄉下人,沒什麽好瞧不起的。”

“既然不分貴賤,那你就給我介紹一個唄,以後我跟春兒都在城裏,也好有個照應。”二丫不死心。

二丫話音剛落,秀春哢噠開了裏屋門,站在門口,沖二丫不客氣道,“勞動是不分貴賤,人的品行卻分貴賤,二丫,大半夜你不睡覺,跟妹夫有什麽天大的事能聊?就你這種行為,被旁人知道了,信不信明天就能給你掛破鞋游大街?!”

聽秀春這麽說,二丫梗著脖子道,“春兒你亂說啥?!別給我亂扣帽子!”

秀春懶得理她,拉了陳學功的手進屋,門摔的震天響。

二丫碰了一鼻子灰,嘀咕道,“神氣啥!不就是找了個商品糧戶,等我找了比你厲害的,看我怎麽收拾你!”

剛才秀春說話的聲音不小,錢寡婦早醒了,嘆了口氣,終究是沒起來過問。

二丫摸摸索索上了床,在錢寡婦腳邊睡下。

錢寡婦冷了聲警告道,“二丫,你要是再不省心,明天就給我滾回老家去,是嫁給羊癲瘋還是嫁傻子,看誰能管你就管你去吧!”

錢寡婦這話真戳中了二丫的軟肋,她可不想回鄉下,高淑芬正在氣頭上,逮到她不把她打個半死才怪!

大墳前生產隊,高淑芬氣得半宿沒睡覺,翻來覆去,偏偏她男人鼾聲震天。

想到葛家人陰著臉把彩禮拉回去,高淑芬就慪的要死,踹了孫有銀一腳,硬是把他踹醒,“有銀,明個你去城裏,把二丫帶回來!”

這親該定的還是要定,哪能由著她的性子來!

孫有銀翻了身,不耐道,“帶啥帶,她要在那兒就讓她在那兒,說不準還真給你帶個商品糧戶的女婿回來!咱家二丫長得又不差,春兒那丫頭都能說個城裏的,咱家二丫也能!”

聽孫有銀這麽說,高淑芬撇撇嘴道,“商品糧戶又咋樣,遠的不說,就看你兄弟有糧,以前還是一鋼的正式工,我看現在還不就那樣,手裏的積蓄蓋個房子都困難,你看他那房子,拖拖拉拉蓋了多長時間!”

孫有銀睜開了眼,立馬回聲道,“婦人之見!有糧那算啥,能跟機關單位的幹部還有知識分子比嗎?!你看春兒結婚時用的煙,大中華你知道不?你當那是人人都能買到的東西?!”

住在城裏的這幾天,二丫白天出去溜達,百貨商店、公園、電影院…二丫挨個轉悠,到飯點就回來吃飯,雖然蔬菜種類沒他們鄉下多,但有肉吃有零嘴吃,還能花幾分錢看電影。

城裏就是好!如果不是手裏沒有布票,二丫一定會去買各色各樣的新衣裳!

二丫決定了,無論如何她也要留下來!

就在二丫滿心打算如何留在城裏時,這天早上吃飯的空當,錢寡婦開口了,“二丫,今天你跟我一塊回鄉下,這麽些過去了,你爹你娘的氣也該消了,你跟我回去,我再好好說說你爹你娘,葛家那門親事商量回絕就算了。”

錢寡婦原本想著二丫總歸是她孫女,真叫她看著二丫嫁個羊癲瘋,她也不忍心,禁不住二丫的央求帶她來城裏,也是想她避避風頭,這些天過去了,該消的氣早該消了,可二丫一點沒提要回去的事,總在這一直住也不是個事啊!

二丫不情願道,“奶,我不想回去,我娘一準揍我,我不回去,我不在鄉下找對象。”

錢寡婦不禁氣道,“不在鄉下找對象,你還想找哪樣的?你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啥樣?”

聞言,二丫不高興了,她奶說話咋這麽難聽?啥叫她照照鏡子,她長得還能醜?春兒都能找到,她憑啥找不到?!

“要回你回,我不回。”二丫回嘴道。

“好,你不回,你不回是吧。”錢寡婦隨即對秀春道,“春兒,今天就把她攆走,這話我說的,房子是你小兩口的,我當不了這個家,你們看著辦吧。”

這些天秀春也是被煩的夠嗆,直言道,“二丫,如果你再不回去,我只能回去喊大娘,讓她請你回去了。”

“別喊我娘,別喊我娘。”二丫央求道,“春兒,你就讓我在這住一段時間吧,你不是要去上海了嗎?那我在這照顧咱們奶。”

錢寡婦咳了一聲,“我回鄉下,你跟我一塊回去,真想照顧我,回鄉下你跟我住,在鄉下照顧我!”

二丫似被噎住了一般,固執的抿抿嘴角。

秀春籲口氣,換了種說話方式,“二丫,我和苗苗哥每個月的糧食有量,你想一直住我家可以,總吃我家,你還讓不讓我們過日子了?你要是還不願走,我醜話可說在前頭了,糧食你得給我,還有日常開銷,我不可能白養活你吃喝。”

“春兒,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就住你家幾天,你咋這麽小氣。”二丫撇嘴,讓她回去拎糧食,就她娘那副摳門勁,還不得打死她。

陳學功忍不住搖頭,開了口,“二姐,我實話跟你說了吧,你想說個對象留城裏,沒可能。”

“為啥?”

“因為天上不會掉餡餅。”

二丫扭頭對錢寡婦道,“奶,你看妹夫,說話未免也太傷人了!”

“你給我閉嘴!”錢寡婦氣得腦仁疼,孫女婿算是好脾氣的,換作別人早把她這個老太婆連著一塊給攆走了!

吃了早飯,錢寡婦不由分說讓二丫收拾東西跟她回去,並且對秀春道,“春兒,傍晚你也別去接我了,我想在老家住一段時間,你跟小陳去上海,別空手過去,記得備些禮。”

秀春哎了一聲,再過兩天就中秋了,她跟陳學功去上海也不是立馬就能回來的事,這個時候錢寡婦回去也好,正好把二丫這個煩人精趕緊領走。

陳學功道,“奶,你腿腳不便,我送你回去,我今天夜班,白天可以不用去單位。”

陳學功話音剛落,秀春便接話道,“那我送二丫。”

哪裏是送,其實等於是把這個祖宗押送回去,免得她出妖蛾子。

錢寡婦稍猶豫了下,隨即道,“那行,咱們別磨蹭了,現在就走吧!”

有錢寡婦在,二丫等於是半強制性被送了回去,秀春急著回來上班,送回去就立馬趕了回城,陳學功跟她一塊回來,兩人一塊去郵局。

“苗苗哥,咱家的煤球沒了,你上午記著把糧本拿著去買煤,糧本就在咱們夾票據的大夾子上夾著。”

陳學功點頭,隨即又低聲道,“快來了,你月事帶買了沒有?”

秀春臉一紅,“買了買了。”

結果半下午就來了,幸好秀春布兜裏裝了月事帶備用,趕緊去廁所換上,再三確定外褲上沒弄臟才放心出去,癱坐在椅子裏,不想動攤。

同是女人,吳大姐一看就明白了,沖秀春擠眼,“當女人,就是這點不好!”

吳大姐做姑娘那會兒,疼起來沒完沒了,她娘語重心長道了一句,以後結了婚就能好。

彼時吳大姐沒弄明白,結婚還能治肚子疼這玩意?

後來吳大姐結了婚,果然漸沒了來月事就肚子痛的毛病,生完孩子之後更是啥啥沒有了,眼下這秀春也結婚了,咋還疼成這樣?

吳大姐心裏裝著疑問,不免跟秀春交頭接耳了一番。

顧偉民冷不丁冒出來,撥著他油光可鑒的頭發,“你們在說什麽?”

吳大姐忍不住皺眉,沖他一句,“既然說得小聲,就是沒想讓你聽見!”

吳大姐是局裏前輩,比劉姐他們資歷還高,訓顧偉民也就訓他了,這個小顧,一天到晚賊頭賊腦,還腳踩兩條船,不是念著小年輕剛工作不容易,吳大姐早把他給揪出來了,這種人就是作風不正!

往小了說應該開除,往大了說那就該交給組織批評教育!

“孫啊,回頭你問問小陳咋回事,總是肚子疼我聽說不容易懷上!”攆走了顧偉民,吳大姐又悄聲對秀春道了一句。

秀春感激,把這事放在了心上,晚上歇在床上,陳學功靠坐在床頭看書,一手摸在秀春肚子上,就幹放著不揉動。

秀春想起吳大姐叮囑她的,就把吳大姐說的事跟陳學功大概說了,問他是怎麽回事。

陳學功忍不住笑,給秀春解釋,“吳大姐說的只是痛經的一種情況,中醫上有種說法叫不通則痛,做姑娘疼是因為流血不暢,堵塞住了自然疼,像這種情況結了婚多半能好很多,春兒你應該是其他情況,不過也提醒了我,等這趟去上海,我帶你去醫院找中醫調理調理身子。”

聞言,秀春疑惑道,“苗苗哥,我看報,中醫大夫不少都收到了沖擊,咱們還去找,能行嗎?”

陳學功道,“私人遭到沖擊的是不少,不過春兒你放心,看病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國民避免不了的事,他們不傻,不會做到趕盡殺絕。”

說著,陳學功又道,“春兒,就拿咱們總理來說,眼下這個時局他還能屹立不倒,你知道靠的是什麽嗎?”

秀春想了想,隨後道,“以柔克剛。”

陳學功有些訝異,眼中讚賞不掩,“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沒說,乘勝追擊。”

秀春笑得得意,“苗苗哥,我天天看報紙雜志,那可不是白看的!”

局裏雜志報紙成堆的放,以前沒工作看不了,現在憑借工作的便利,可是想看多少看多少,哪怕是翻閱雜志,也沒人提醒她,工資不拿多少多少級就不準看!

轉眼到了中秋節前夕,秀春他們單位中秋節有一天休息,秀春要去上海,一天的時間肯定不夠,只能向單位請假,局裏同事一聽說她要去上海,趁休息的空當紛紛圍了上來,興高采烈的議論。

局裏除了少數幾個領導借工作之便,大多數人都還沒去過上海。

“小孫,聽說一百裏有高檔絲巾,不要布票不要工業劵,可以給我帶一條不?回頭我給你錢,我想送媳婦。”負責寄掛號信的牛大哥笑瞇瞇道。

“孫啊,我家鄰居前些時候去了上海,帶了一件海魂衫回來,我小閨女瞧見了,可把她羨慕的,回來就跟我鬧啊…這趟去上海,你給我帶一件唄。”

“還有大白兔奶糖,聽說上海市民才供有!”

“月餅,還有月餅!”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秀春一一記下,向他們保證能買到的想辦法買到,買不到的就愛莫能助,眾人立馬表示理解,布票、工業劵跨省不能用,很多東西又是僅供應當地市民,確實不是想買就能買得到的!

陳學功也向單位領導請了假,方主任人不錯,陳學功請的假不算長,就沒往醫務科上報,科裏壓了下來。

“小陳啊,你申請職工房的問題,我已經向上面反應匯報,咱們家屬區南面騰出了幾間住房,國慶前後就要分配,我給你找找房管處的人,看看這回能不能分道。”

老高接話道,“去年都沒分到了,今年也該差不多了!小陳工作也有四年多了,工齡夠!”

肖主任道,“小陳,再讓你爸出面給大領導上上勁,這事一準沒跑了!”

實話說,陳學功沒怎麽把這事放在心上,他是體會不到人家沒房子住的焦急,道,“我跟我媳婦現在有地方住,實在不行,等幾年也行。”

聞言,老高拍拍陳學功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架勢,“小陳啊,你現在住的是你媳婦娘家吧?總不能一直在那兒住吧,得考慮以後,本來分房就是粥少僧多,你再不加把勁,哪年哪月才能分到你手上?兩年不過,你媳婦再給你生兩個孩,家裏擠得滿滿當當,我看你怎麽整!”

陳學功恍然,忙表示虛心受教,等他從上海回來,這事是該放在心上了,遠的不說,他如果申請到職工住房,斷然是不能出現孫家人想來住多久就來住多久的情況,也能少點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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