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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19號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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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有糧天不亮就被趕出來買糧了,頂著月亮直打哈欠,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沒了工作,戶口被遣送到老家,老家連個房子都沒有,只能死皮賴臉窩在丈母娘家,任他們明說暗示都不走。

年前蔣蘭花給他生了個帶把的娃,讓他樂呵了好一段時間,可隨後就開始犯愁了,沒有工作沒有地,難不成這輩子都賴在他丈母娘家?

昨晚他跟蔣蘭花大嫂幹了一丈,個死婆娘,嘴巴像從茅坑裏吃了一坨屎一樣,講話忒難聽,當他傻聽不明白是吧,早晚幹死她!

氣歸氣,街道裏發了糧票,家裏老老少少都要張口吃飯,除了他是閑人一個,其他人都有事幹,毫無懸念,孫有糧就被他老丈母使喚買糧來了。

排了將近兩個小時的隊才排到他,孫有糧趕緊把糧本遞給糧站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按糧本上的登記,限量供應,把鐵皮大桶裏的所有玉米面都稱給了孫有糧,向後面的人大聲喊道,“細糧賣完啦賣完啦,去對面排隊,買粗糧吧,等著下次通知!”

後面排隊的人頓時唏噓一片,趕緊挪隊伍排粗糧隊伍,還好秀春和易真兩個人各排了一個隊伍,買不到細糧,今天肯定能買到粗糧!

孫有糧竊喜不已,嘚瑟的扭頭往身後看,聽別人抱怨他就渾身舒坦!

錯眼間好似瞧見了他侄女秀春,孫有糧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想再細看,發現又沒了影子,正疑惑間,糧站的工作人員敲著窗戶口,沖他大聲道,“同志,還要不要了,不要就讓別人買!”

“要,要,要!”孫有糧忙道,“多少錢?”

“一毛錢一斤,按糧本限購量,總共十二斤,一塊二毛錢。”

孫有糧在心裏算了下,時下沒有工作的成年人,每月限購兩斤細糧,未成年一斤細糧,有工作的又要按工作性質不同,限購三斤到五斤不等。

蔣家老老少少,除卻他是農村戶口外,他老丈母娘,還有老丈的老子娘都是農村戶口,其他全是商品糧戶,包括蔣蘭花。

得虧蔣蘭花跟孫有糧領結婚證之後沒將戶口遷過來,不然一塊都會被遣回農村,那他一家三口真是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蔣蘭花是商品糧戶,兒子出生之後,不用想,戶口也是上在蔣蘭花的戶頭上,去糧食局辦理糧食定量手續後,別看他兒子才三個多月,每個月至少還能有九斤糧食,現在任誰都比他孫有糧強!

買完細糧,粗糧再去從頭排隊指定是買不到了,孫有糧幹脆把面口袋往背上一甩,直接往飯店走,丈母娘給他的糧票他撕下了五兩,去國營飯店裏吃一頓肉絲榨菜面,三兩的糧票,外搭一毛錢,吃飽喝足之後才晃悠悠的回去。

還沒進門,就聽見他兒子洪亮的哭聲,孫有糧頓時就樂了,瞧他兒子這大嗓門!以後長大了一準是個神氣的小夥!

蔣蘭花在給傻蛋換尿布,眼眶子紅紅的,被孫有糧瞧見了,忙道,“咋啦?”

蔣蘭花沒好氣道,“還不是我二嫂,想點子找茬!孫有糧,你回去看看,你大哥不是生產隊一把手嗎?讓他再給你撥一塊住宅基地,咱們借錢都要把房子蓋起來,我實在不想在這繼續擠下去了!”

“這…我大哥已經給咱們批過一次住房基地了。”孫有糧犯難。

聞言,蔣蘭花呸了一聲,氣道,“誰跟你是咱們?!先批也是批給那女人的?你還拿那女人當自己人啊,難不成你還想回去跟她過?!”

孫有糧縮縮肩膀,將頭扭到一邊,心想難不成女人結過婚之後都會變成母老虎?以前的蔣蘭花多溫柔乖孫,現在跟葛萬珍都有的一拼,葛萬珍厲害是厲害,最起碼對他還是真心實意的,啥好東西都留給他,蔣蘭花可倒好,娘家待她不咋地,有啥東西還是想著娘家…

蔣蘭花一看孫有糧默不作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把傻蛋的沾了屎的尿布兜頭往孫有糧扔去,“你個窩囊廢,沒本事的男人,不想點子搞住的地方,難不成你就想看著咱們娘兩受窩囊氣?!”

孫有糧心道,住的可是你娘家,你都受窩囊氣了,我受的氣還能少?!

“蓋就蓋!我明天就回老家看看!”

轉天孫有糧就回了趟老家,本想看看他老娘,哪知卻撲了個空,家裏關門閉戶,連個人影都沒有。

孫有糧突然就想到他去糧站買糧食時錯眼瞧見的身影,實在太像是秀春了,只是當是他掃了一眼,不敢太確定,心裏帶著疑惑,孫有糧立即就去了他大哥家,進門就問道,“大哥,老娘和春兒呢?她兩哪去了?”

孫有銀在學習新文件,頭也不擡道,“跟春兒一塊去南京了。”

“南京?她們去南京幹啥?!”

孫有銀道,“春兒把戶口遷到她娘那裏,把咱們老娘也帶了過去。”

聞言,孫有糧一屁股在炕上坐了下來,猶疑道,“大哥,你確定春兒是去了南京?”

孫有銀沒好聲沖道,“我給春兒開的證明,那還能有假?!你到底想說啥?!”

孫有糧訕訕的笑了,轉了轉眼珠子,對孫有銀道,“大哥,你看春兒跟老娘也不在,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看…要不我搬進去住?”

孫有銀放下了文件,點了根煙,“有糧啊,我勸你最好少打主意,春兒那丫頭你又不是不知道,鬼點子多著呢!萬一她哪天回來,瞧見你在裏面住了,那指不定多鬧騰呢!再說了,春兒臨走前把鑰匙給了何鐵林,你前腳住進去,你信不信何鐵林後腳就拍電報讓春兒回來?”

孫有糧急的不行了,他一家三口總不能一直住在蔣蘭花娘家吧!

“大哥,你再給我批個住宅基地!”

聽孫有糧說的這麽簡單,孫有銀給氣樂了,“你當隊裏的地都是咱家的啊,我想給你批就給你批?你也太把我當回事了!不成,這事難辦!”

孫有糧興致勃勃而去,敗興而回,回農村沒有房,在城市沒工作,成天就在大街小巷瞎晃蕩,碰見紅衛兵拉人批鬥了,就停下樂呵呵的看,腳邊有石頭子啥的,撿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砸過去,反正把這些壞分子砸的頭破血流也沒人管。

自打秀春開學之後,她已經連續碰上孫有糧好幾次,得虧每次都是她先看見孫有糧,避開了才沒被他發現,秀春倒不是怕孫有糧這個人,而是不想因此帶來諸多麻煩事。

上了初中,秀春剛到一個陌生環境裏,需要時間去適應,而且還有一門比數學還難的外語等待她攻破,實在無暇分心去跟孫有糧糾纏。

陳學功每個周末都會過來給她補課,教她讀abcd,秀春不明白,從他嘴裏讀出來的那麽好聽,怎麽她一讀就別扭的不行。

秀春學的一個頭兩個大,陳學功就讓她歇息一會兒。

想起易真頭幾天跟她說的,秀春問陳學功道,“苗苗哥,你跟楊姐是不處對象了嗎?”

陳學功嗯了一聲,“易真跟你說的?”

除了她,陳學功想不到還有誰能消息這麽靈通。

秀春點點頭,隨即有些生氣道,“我聽易姐說,醫院現在都流傳一些對你不利的流言,楊姐的媽還過來鬧事,實在太過分!”

陳學功失笑,拍拍秀春的腦門子,“她不過是心裏不平衡,不管她,她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我是無所謂,只要她不怕給她家閨女丟人。”

要說這楊從華她媽腦回路也是異於常人,本來處對象你情我願的事,談不成就再介紹下一個不就好了,非要把事鬧得人盡皆知,還盡往別人身上潑臟水,想把陳學功名聲搞臭,她閨女楊從華名聲能好到哪兒?

以後誰還敢再給楊從華介紹對象?!

陳學功不欲跟秀春多說這些腌臜人的事,拍拍書桌,催秀春快點學,學完了就帶她出去玩。

住對門的王大嬸今早給了錢寡婦一把赤豆,錢寡婦蒸饅頭的同時,把赤豆擱在鋁鍋裏熬,又加了一把糙米,還沒到晌午,熬出一鍋香濃的赤豆粥。

錢寡婦在廚房喊兩個孩出來喝粥。

秀春盛了三碗,一碗擱在矮八仙桌上冷著,就放在錢寡婦觸手可及的地方,另外兩碗端裏屋,兩人一邊喝粥一邊聊天。

說著說著,秀春突然道,“苗苗哥,我跟說件事,有人往我桌肚裏塞了一封信,我通篇看下來像是表達愛慕之意的信,我還沒回,不知道該怎麽回。”

這種事秀春還是頭一回經歷,不回顯得沒禮貌,回了又不知道說什麽。

陳學功微微一怔,隨即蹙了眉頭,把碗筷往桌上一擱,擺出長輩的架勢,教訓道,“小春兒,你才多大?才十四歲而已,不準想東想西,更不準談對象。”

大概是陳學功太過嚴肅,秀春小小的抗議了下,“十四歲怎麽了,小二還說過兩年就要娶我當媳婦呢,農村好些十五六結婚生娃的。”

陳學功耳尖的聽到小二,眉頭蹙的更緊了,“小二又是誰?”

一個不夠,還又來一個。

秀春道,“鄭二嬸家的小子,跟我同歲,我兩一塊長大的。”

“那給你寫信的又是誰?”陳學功心裏極不是滋味。

秀春想了想,道,“應該是我隔壁班的,具體長啥樣,我還沒看見,跑得實在太快啦,至少讓我看看長相再跑啊。”

秀春話語裏滿是可惜。

陳學功立刻拍了拍她的腦門子,打斷秀春的念想,諄諄誘導,煞費苦心道,“小春兒,你這個年紀正是好好念書的時候,爭取讀高中,再上大學…當然,上不了大學也不要緊,至少得讀到高中…不到二十來歲,談什麽對象?”

見秀春沒吱聲,陳學功加重了語氣,“臭小孩,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秀春嘀咕道,“你前面談的楊姐多大,她也就十八九歲吧。”

還敢頂嘴…

陳學功給氣樂了,“好的不比,專比壞的,你看易真,多大了?至少二十三了吧,才跟姚公安處多久?”

秀春想想,陳學功說的話有道理,又不是生活在她那個世界,過了十五歲不定親,以後就越來越難找合適的親事,像她那個時候,都已經十七歲了親事還沒底,可把她娘操壞了心…現在好了,農村十五六歲有結婚生娃的,城鎮裏好些二十好幾歲的女同志都不擔心嫁不出去,那她也不用著急!

中午吃飯,陳學功照例在這蹭飯不走,哪怕吃的事雜糧饅頭、炒鹹菜,他也樂意。

錢寡婦卻犯愁了,雖然她對陳學功印象有很大改觀,可也招架不住他三五不時的在這吃飯啊,遠的不說,多燒一口飯,連煤球都耗費不少!

“春兒呀,咱家沒有煤球啦,今天我還是管對門王大嬸家借的,我也不懂,煤球去哪弄?”錢寡婦不得不提醒道。

秀春拍了拍腦袋,都瞎忙活糊塗了,自打易真上次給她一次煤球,她一直用著,還沒去買過煤球。

只是這煤球怎麽買,秀春也不知道。

“苗苗哥,反正你下午也沒事,咱們一塊去買煤球吧?”秀春笑嘻嘻道。

比起看電影、壓馬路,顯然事關吃喝拉撒更重要。

陳學功點點頭,秀春剛搬過來,生活細節方面不懂的還很多,他教教她義不容辭。

“你們胡同有公用的架子車嗎?”

一般以胡同為單位,或者家屬區為單位,大家都會出錢買一些常用的大件東西,比如排子車,拉煤球、冬天拉大白菜…

陳學功一看秀春迷茫的樣,就知道她還沒整明白,吃過飯陳學功去對門王大嬸家敲敲門,向王大嬸打聽胡同公用的架子車放在哪家。

王大嬸笑呵呵往胡同盡頭指,“就在馬大爺家院裏,整個胡同就他家帶了個院,你去管他要。”

從馬大爺家把架子車推出來,陳學功又叮囑秀春把糧本一定帶著,基本上每個城市都有個燃料站,除了供應煤球以外,尚且還有柴油、煤油、汽油等。

秀春把糧本翻到最後的幾頁附屬頁,對陳學功道,“我知道了,苗苗哥,是不是把購煤數量登記在這頁上?”

陳學功讚許的點頭,“憑借糧本,每戶市民每個月能供應兩百二十斤煤球,除了冬天才供應無煙煤,其他季節只供有煙煤。

秀春了然,難怪老裁縫要把廚房擱鐵皮爐子的開一扇窗戶,原來是為了散煙味。

兩人來回推了兩趟,把秀春家的煤球買了之後,又推了一車去市醫院家屬區,月初,陳學功家的煤球也用完了,拉煤球的活太臟,許淑華不願幹這事,通常是手掐腰指揮陳秋實父子兩幹這事。

推架子車進市醫院家屬區,趕著周末,大都不上班,家屬區內人來人往,秀春是生面孔,長得又漂亮,跟陳學功一塊走,難免遭人打趣。

內五科的梁主任瞧見了,就笑呵呵道,“小陳,你媽還托我給你介紹對象,還介紹啥呀?這不是就是了,哪家的?姑娘長得可真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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