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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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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真擦幹眼淚,在樹下坐了好一會兒才撣撣衣服起身往回走。

她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巖赫風風火火地闖進院子,被幾個藥仙攔在外面:“長老啊,傅公子他才歇下,正是需要休息養病的時候啊!”

“這種時候還養什麽病!”

阮真趕緊跑過去道:“長老長老,師兄他需要靜養,有什麽事情您跟我說,等他醒了我可以轉告給他!”

巖赫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驀地一笑,抓起她的胳膊:“你也是則瀲的徒弟,也好!也好!你隨我走一趟!”

阮真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巖赫一聲唿哨,招來一只青鸞。她被巖赫提著領子拉上青鸞,坐在他身前。

“長老……”

“你這小弟子很有膽氣,敢不敢隨我去趟莽荒?”巖赫盤腿坐在青鸞身上,問她。

阮真楞了楞:“莽荒?”

“你師父和師兄到這般地步,和莽荒那邊脫不了幹系。你去不去?”

“去去去!”阮真忙不疊地應著,雖然她記得傅承鈺明明說的是朱顏,但是看了看巖赫的表情,她還是咽了回去,低低地問,“師父她還是那樣嗎?”

巖赫不吭聲,手背的青筋鼓起。

阮真的眼圈又紅了。

“哭什麽哭!哭有用嗎!”巖赫喝道,“現在跟我去莽荒找人算賬才是硬道理!”

阮真憋回眼淚,點了點頭。

周圍鴉雀無蹤,唯有雲霧繚繞。

漸漸地,雲霧淡去,遠遠望去,莽荒如同一座巨大浮島,島上草木葳蕤蔥郁,無半點陰森可怕之氣。

巖赫站在青鸞背上,高聲呼喊:“讓鐘離冶出來!”

聲音靠著純厚內力傳開去,不久便有墮仙出來,同樣高聲喝道:“你是何人!”

巖赫冷笑:“你讓鐘離冶出來見我!”

“笑話,你想見誰就見誰?”

“我今日單槍匹馬地來,不是來跟你們打架的!我只要見鐘離冶!”

那邊的墮仙還要在說話,從後面忽然繞出一個人來,止住了他。那人淡青長袍,緩步上前:“巖赫長老這麽急著找我,想必是有要事,不如進來一敘。”

聲音淡淡,卻清晰地傳到巖赫和阮真的耳朵裏。

阮真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鐘離冶!”巖赫駕著青鸞一下子沖到鐘離冶面前,要去揪他的衣領,被鐘離冶避開,“你怎麽敢這麽對江則瀲!”

阮真看清鐘離冶的臉,傻在了那裏。

鐘離冶的目光掃過阮真,定在巖赫扭曲的臉上,眉頭一沈:“怎麽了?”

“怎麽了?我倒是想問問你怎麽了?你們對則瀲做了什麽?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地躺在那裏,她做錯了什麽!”巖赫咆哮道,眼中盡是血絲。

鐘離冶無言好久,才道:“我沒有對她做任何事情。這之中恐怕有誤會牽連,請巖赫長老隨我入房細講。”

巖赫還要說什麽,被阮真按住胳膊:“長老,冷靜。”

她瞧著旁邊那個墮仙要忍不住動手了。

更何況她實在是對謎一樣的鐘離冶充滿了震驚。

當年救她的仙人,怎麽會是墮仙呢?

鐘離冶道:“這種事情,我沒有必要撒謊。”

巖赫壓抑怒氣沈思了片刻,還是跟著他進了莽荒。

莽荒中人來人往,看見鐘離冶都會頷首致意:“上神。”

“上神?”巖赫脫口問道。

“長老不必在意這個,若是想知道,我稍後再作解釋,現在請同我一起去我房中細講江則瀲一事。”

三人進了一間小院,只見裏面古樸非常,並無過多人工修葺。進了屋,唯有木桌上擺著一瓶枯瘦梅枝,除此以外,再無裝飾。

鐘離冶坐下道:“我不知道則瀲發生了什麽,請長老詳細告知。”

巖赫橫眉道:“自從你們偷襲焱巽門祭臺之後,焱巽門靈氣外洩,許多妖物蠢蠢欲動,我們生怕有事便派了幾個弟子出去巡邏,傅承鈺——則瀲的大徒弟也在其中。但後來到了晚上,則瀲的靈獸就非常焦躁,帶著阮真——則瀲的小徒弟去找人。”巖赫指了指阮真,“等我們收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則瀲和傅承鈺都渾身是血,失去了意識。到今天傅承鈺才剛剛醒過一次,則瀲卻始終生死不明——這件事發生在焱巽門那邊,焱巽門沒有道理也沒有精力對他們下手,更不可能是貪戀靈氣的小妖獸幹出來的,難道這與你們沒有關系?!”

鐘離冶眉眼沈郁,說:“長老今日既然單獨前來,想必也並非對我們過分排斥,我便也實話實說。我之前發現焱巽門吸靈的一條靈脈有所斷裂,這就意味著他們吸收的靈氣不如從前,這才趕著在他們發覺之前趁防守薄弱下手。本來毀掉祭臺的目的就是不讓其繼續吸靈禍害蒼生,我們也沒有跟焱巽門的人動手,就直接回來了。外洩的靈氣確實會引來妖物,但他們會憚於焱巽門的勢力不敢輕舉妄動,也暫時不足為慮——且慢,”他擡起頭來,聲音低沈,“你說傅承鈺被派去巡邏,那為何其餘人回來卻不報告?為何你們沒有發現他不見了?”

“各人負責各人的地界,沒有規定是要一起回來的,並且有情況才會報告,沒有情況就不必報告。”巖赫深吸一口氣,“是我們疏忽了。”

“那麽他既然傷重,想必是經歷一場大戰,為何沒有人過去救援?”鐘離冶質問。

巖赫一怔:“或許是沒人註意到,或許是時間太晚其他弟子已經回去了。”

鐘離冶冷笑一聲:“罷了,這個不重要了。那麽我還有一個問題,既然被派出去的是傅承鈺,為何江則瀲會和他在一起?”

巖赫沈默一陣,道:“你們偷襲焱巽門之後,我們怕你們對玄汜宗下手,所以為了防止出現內鬼——”

鐘離冶手指輕敲桌面:“你們該不會是把她軟禁了吧?”

巖赫垂眼不語。

“你是她師父,難道會不知道她的個性嗎?你越攔著她,她就越要去幹!”鐘離冶口氣很重,“何況你們這懷疑也委實可笑,她難道還對我有情意,讓你們這般防備她?”

巖赫道:“女孩子家的心思多變誰料得到!那個焱巽門的栗楓,我聽聞不過是見到了你的背影,就差點失控,現在被看管得嚴嚴實實——”

“那個,長老,仙人,你們能不能先討論一下怎麽救師父啊……”阮真在一邊聽得快要崩潰了。雖然她也很想知道來龍去脈,但是能不能先把師父救活再慢慢聊啊!

鐘離冶看向她:“則瀲的小徒弟?”

阮真猶豫著點頭,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自己。

“你既然是第一個到場的,就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當時,當時天很黑,我照明後就看見師兄渾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師父在他旁邊,也是渾身是血一動不動。我就嚇壞了……”

鐘離冶看她要哽咽了,急促問道:“可有其他可疑之物?”

“就是地上濕濕的,到處都有血,亂七八糟的,也沒有別人,也沒有其他兵器。”

鐘離冶背著手來回踱步踱了兩圈,忽然停下,神色肅冷:“長老,則瀲修習空微心法一事,你可知道?”

傅承鈺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午時。

酸軟的勁兒已經過去了,他躺在床上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後下床。

床頭的架子上掛著外衣,他輕輕地走過去,輕輕地穿上外衣,然後冷靜地環顧四周,打開後窗翻了出去。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草叢裏,終於從後門繞出了這個院子。

他的嘴唇蒼白,抿成一條線。未束的長發披在兩肩,有一種羸弱病態的美感。

但是他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臥床太久有些氣虛罷了。

這裏比較偏僻,但是總有人經過,看見傅承鈺時便露出了驚詫神色:“天哪,傅承鈺醒了!”

傅承鈺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走過去問:“十六司主在哪裏?”

“呃……”兩個人對視一眼,道,“我們不知道。”然後便飛快地溜掉。

追,是追得上的。可他現在不想去追。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想他打聽她的消息。

他所記得的最後一幕就是她看著自己的驚慌眼神。

可是在那之後,她究竟遭遇了什麽呢?他突然有些害怕去追問。害怕得到一個最糟糕的答案。

他站在草叢裏,有風吹來,吹起他的衣角,他感覺周圍一片荒蕪。

有人從路那頭急急跑來:“承鈺!”

他望過去,看清是雪越。

雪越走到他面前,急切地說:“你怎麽不在屋裏好好休息?要不是我恰好聽見兩個弟子說看到了你,我們都不知道你偷偷跑了出來!”

傅承鈺沈默地看著她,看得雪越心裏發虛:“你怎麽了?”

“三司主,你們為什麽這麽怕我出來?難道我可以下床走動,不令人高興麽?”

雪越楞了楞:“高興,當然高興,但是你總是需要靜養的呀,快跟我回……”

“不要瞞著我了,師父她在哪裏。”

雪越一剎那噤了聲。

傅承鈺更是心冷:“你不說,我總有辦法會找到的。”

雪越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帶你去。但是你答應我,你,你不要……”話說了一半,她就匆匆捂著臉走在了前面。

傅承鈺感覺每一步如同千鈞。

一走進紫微館,傅承鈺就感覺到飛來的齊刷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原本在這裏待著的幾個司主被重星長老趕跑後便沒再回來,而巖赫長老走後其他幾個長老也都面色沈沈地離開了。此刻在外面的,只有幾個輕聲討論事情的藥仙,和一個雲姿。

雲姿站起身來,眼中水光一片:“師兄……”

幾個藥仙要來攔人。

雪越嘆息道:“讓他進去吧。”

傅承鈺在門口頓了一瞬,推門而入。

他幾乎是奔到床前,看清床上一動不動的江則瀲時,顫抖著跪倒。

她穿著白色中衣,頭發被人打理過,柔柔順順服服帖帖地鋪在身下,臉上幹幹凈凈,膚色雪白,還透著一點微微的粉紅,唇瓣也是淡淡的淺紅色。

像是睡著一樣。

也許她馬上就會睜開眼,驚訝地瞪他一眼:“傅承鈺,你在這兒幹什麽?”

可是她沒有,她的眼睫都不曾顫動。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探到她鼻下,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又把手按到她頸部。

雲姿在旁邊看著他又拉過江則瀲的手,將手指覆上她的腕部。

然後淚水就從他的眼中悄無聲息地滑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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