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牧雲打招呼時, 那個身形頎長的男人微微垂眸。

他整個人的氣場雖然冷若冰霜，但臉上卻沒有一絲傲慢之色，相反, 牧雲從他的表情中看到了謙遜和克制。

只是他還是沒能認出這個人是誰。

“請問你是？”

那人這才微微擡眸，眼中看不出一絲感情。

“仙君曾贈與我一只珠釵。”

牧雲：“？”

他正想問對方是不是搞錯了時, 卻突然想起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當年自己在人間為一戶人家捉鬼，臨走時那家的姑娘送給自己一只她頭上戴著的珠釵。

回到仙界後，他碰巧遇上新一批飛升的小仙童正在花園接受訓練，其中一個銀發女生容貌氣質極為突出，和周圍那些眼中帶著新奇的孩子不同，她的表情很是穩重。

牧雲看她甚是可愛, 手中的珠釵又正好不知道怎麽處置, 便走了過去將它塞進了那個女孩兒的手裏。

……

牧雲：“所以那個女, 哦不，那個男孩兒是你啊？”

司沐仙君臉上的表情微動，垂下眼睛點了點頭。

胥淩引看向一旁的牧雲, 皮笑肉不笑道：“雲上仙君好雅致, 竟然還做過這樣浪漫的事。”

牧雲撓了撓頭：“這, 當時就是順手的事……”

紀南則看熱鬧不嫌事大, 在一旁咂嘴道：“老大, 沒想到啊沒想到, 我跟了你這麽久也沒見你順手送我過什麽東西，看來你真是個妥妥的顏控啊！”

牧雲尷尬笑了笑, 內心卻道：別說了別說了，腳指已經很累了！

他連忙岔開話題, 問對方道：“那個, 你現在在章撫司工作啊？”

對方“嗯”了一聲。

牧雲忙拍了拍紀南, 對司沐介紹道：“這是我之前的得力手下，可塑性很強，仙君以後一定加強看管。”

紀南：……

有你這麽賣下屬的嗎？！

“仙君不必擔心，我自會嚴格要求他們，”司沐語氣仍沒有什麽起伏，“不過目前為止，我還沒發現章撫司有什麽可塑之才，他們的紀律過於松散了，往日機會沒受過什麽正經的訓練。”

牧雲：……

要說得這麽直白嗎？意思是他平時太慣著下屬了唄？

對方這麽不給面子，牧雲也有了點小脾氣。

“那你後就麻煩你了唄！”

司沐仙君”嗯了一聲，看向紀南道：“我來找訓練途中逃跑的手下，如今找到了，打擾仙君了。”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紀南也不得不快步跟上，他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牧雲，活像是狗血劇裏被迫和情人分開的小可憐。

胥淩引看著司沐遠去的背影，語氣不明道：“長得是好看，對吧？”

牧雲回過神來，上神這是在問自己嗎？

他點了點頭：“是啊，要不然我也不會把他當成女孩子。”

胥淩引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面上的和藹可親。

“雲上仙君說過自己喜歡顏值高的人？”

“是啊，誰不喜歡長得……”

話說到一半，牧雲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從剛才開始，上神就一直叫自己雲上仙君，這稱呼怎麽聽怎麽見外……

他難道是在意自己送給司沐朱釵這件事，而且已經認定了自己是個沒有主見的顏狗？

牧雲：“那個，光長相好看也沒什麽用，世界上長得好看的這麽多，我還能都喜歡個遍？關鍵還得看為人！”

“那司沐仙君這個人怎麽樣？”

牧雲為了擺脫上神對自己的偏見，義正言辭道：“不行，格外不行！”

隨後，他便說出了自己剛編的理由：“他那個人過於死腦筋，情商低，根本不是做領導的料，我還是喜歡情商高會做人的。”

胥淩引：“哦？又要顏值高，又要會做人，仙君的要求倒是不低。”

牧雲：……

不是，為什麽無論自己怎麽說都是錯的？

他發現了，上神現在是故意在自己的挑刺！

他試探著問道：“上神，你好像很討厭顏狗？”

胥淩引呵呵一笑：“怎麽會，你不是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嗎？我完全讚同這個說法。”

牧雲內心OS：可是我看您的表情不像是讚同的樣子……

他此刻不太能夠猜得透胥淩引的心思，只得小心翼翼指著竹隱閣道：“那……我還進去嗎？”

此時兩人就站在閣外，來來往往的人無不側目。

“當然要進，跟我來。”

在胥淩引的帶領下，牧雲來到了閣內的一個辦公的地方，這也是他之前進入這裏時最常來的地方。

以往他來這裏多是為了工作上的事，那時他偶爾會瞥見認真做事的淩祗上神，但也只是遠遠地望著。

本以為胥淩引會讓他在工作區轉悠一下，沒想到他卻直接帶著自己去了他的住處。

“上神，這麽私人的地方帶我去不太合適吧？”

胥淩引發現牧雲對自己實在是過於客氣了，於是便道：“都一起住過酒店了，這也算不得隱私了吧。”

他的聲音不算小，牧雲聞言連忙掃視了周圍一圈，好在來來往往的下人裏的並不近，但是他也不能保證那些人沒有聽到。

牧雲：“那個，上神，咱們以後說話能不能稍微註意那麽一丟丟……”

胥淩引卻不以為意：“事實也說不得？”

牧雲：“這倒不是，就是我怕別人誤會”

“誤會什麽？”

牧雲：“……”

上神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啊？怎麽跟個孩子似的開始打破砂鍋問到底？！

“當然是誤會我們之間…… ”

還好他腦子反應快及時剎住了車，畢竟把自己和胥淩引等量齊觀那是侮辱了對方！

對方地位這麽高且這麽優秀，怎麽可能看上他並且和他發生什麽……

“沒，沒什麽……”

胥淩引卻站住了腳步，絲毫不顧及一個侍從正從他們身邊經過。

“你是想說，怕他們誤會我們之間有什麽暧昧的關系？”

侍從本來正要和淩祉上神問安，可聽他這樣說，頓時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他原本走得極快，可到兩人身邊事時故意放滿了腳步。

牧雲無語：“沒想到你手底下的人也這麽八卦。”

侍從一聽，連連給兩人問了聲安，隨後便一溜煙消失了。

胥淩引：“怨不得他們，是我們聊得太直接了。”

牧雲幹笑一聲：“原來您知道啊……”

胥淩引：“知道，只是我不在乎。”

牧雲：“看出來了……”

“那你很在乎嗎？”

牧雲一楞：“什麽？”

“你很擔心別人誤會我們有什麽？”

牧雲倒是沒想這麽多，他支支吾吾道：“也不是吧，我只是怕毀了您的形象。”

胥淩引認真地看著他：“形象？我之前是什麽形象？”

“就……高貴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生人勿進……”

胥淩引臉色變化微妙：“有這麽誇張嗎？”

牧雲掰手指頭的動作停了下來，看著他道：“不誇張啊！要不然以你的美貌，我怎麽著也得和你套套近乎，爭取和你做個朋友之類的！”

胥淩引：“……”

原來之前每次牧雲看到自己只是淡淡低頭打個招呼，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還以為是牧雲沈迷工作不愛和人交流。

所以他這些年究竟錯過了什麽？！

“而且咱們這兒好多仙子都傾慕於你，可除了膽子大的敢跟你說，更多的是害怕和你搭話的，”牧雲越說越帶勁，“要不然你還能單到現在啊！”

牧雲語速太快，一不小心就說了自己的心裏話，他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上神，我不是這個意思……”

胥淩引還沈浸在浪費這麽多年時間的自責中，根本沒在意他說了什麽。

如今看來，牧雲這次被貶竟然意外給了他機會，讓他能夠近距離接觸對方。

要不然，他還會以時間還長為借口，依然只會遠遠地看著牧雲而下不定決心去接近。

牧雲見他臉色不太對勁，還以為是自己的話刺激到了他，忙解釋道：“我不是說您性格不好啊，我的意思是您比較潔身自……”

“牧雲，”胥淩引突然開口，“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你覺得我怎麽樣？”

他不想關心自己在那些仙子眼中是不是高冷不可接近，他現在只在乎自己在牧雲眼中的形象。

牧雲半張著的嘴遲遲沒有合上，末了，他才道：“很好啊……”

胥淩引：“我不想聽這麽敷衍的回答。”

牧雲咽了下口水，頭腦快速思考著要怎麽回答。

胥淩引怕自己剛才的態度嚇到牧雲，於是將語氣放的柔和了一些：“別緊張，說出你最真實的想法就行……我真的很想知道。”

牧雲有些吃驚他會說這樣的話，看來上神也是比較在意自己的形象的。

他清了清嗓子，道：“和您相處的這段時間，我發現您和我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以前我覺得您是一個不茍言笑，清心寡欲的人，可這些天我才認識到，您也有著自己的喜好和偏向，比如酒量還不錯，喜歡吃油條喝豆漿，不喜歡臭臭的蟲子……”

牧雲列舉出了一系列他覺得有意思的東西，最後又補充道：“這些都讓我覺得您特別有人情味兒！”

胥淩引微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他微微低頭直視著牧雲的眼睛。

“所以，你喜歡這樣的我嗎？”

牧雲感覺他的眼睛像是有吸力，當他看過來時不自覺地就和他對視起來，而且是移不開的那種。

胥淩引整個面部線條英氣冷峻，這雙眼睛也總是如同藏著冰似的透著一股寒意，若是不笑時，旁人定會以為他不開心，而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不笑的。

可如今，牧雲卻在他的眼睛裏發現了別樣的東西——期許。

而正是這一絲期許，讓他的雙眸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他……似乎很想知道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如此近距離地欣賞著這張完美的臉，牧雲知道自己又要不淡定了。

不過這次，他並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

慢慢地，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耳朵開始發燙，心跳也越來越不平靜。

果然，和上次從酒店出來的感覺一樣。

他知道，自己對胥淩引這張臉絕對不再只是欣賞這麽簡單了，亦或是說，他開始對胥淩引整個人都有不正常的想法了。

這個想法很危險，但他沒辦法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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