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師穿的一套米色西裝,剪裁寬松，長發在腦後紮成低馬尾,看上去清爽幹練。

周念原本還想她會不會認出自己，只是打了個照面，她就彎起笑眼，像在說：是你啊。

周念想到句話：人生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周念也對她笑。

他記得這個姐姐的名字，秦葉靈。

周念說：“秦老師好，我是你今天要補課的學生……學生之一。”

秦葉靈說：“好。”她收起遮陽傘,問，“傘可以放哪？”

周念說：“放玄關的雨傘架子上吧。”

秦葉靈略為拘謹地說：“好的。”

一進客廳。

房間裏有另兩個男性，一個年長，一個年幼,兩個都是alpha。

她微微鞠躬，不自在地打招呼：“您好。”

周念招呼她：“先坐下來吧。”

又把沈嶠青叫過來,“喏,秦老師，就是我倆補課。”

她也看了周堯一眼。

出於禮貌,周堯說：“你好。”

他個人原因，讓氣氛顯得嚴肅。

周堯沒多待,這看著孩子寫作業多不自在,他上樓回房間去了。

周念眼角瞥見大哥上樓去了,心下松了口氣。

秦葉靈是教輔機構的專業老師,很快，她冷靜下來,端起老師和職業女性的姿態,開始給兩個小朋友做家教。

先弄清楚兩個小朋友的教學進度,再快速大概地整理一個教學目標。

按在學校上課一樣，每45分鐘休息10分鐘。

沈嶠青去上個廁所。

只剩下秦老師和周念，又是休息時間，她收起老師的架子，溫和地像個普通的鄰家小姐姐一樣，溫聲細語地說：“你成績這麽好，還需要補課嗎？”

周念被誇得挺不好意思：“還是得查漏補缺，精益求精嘛。”

小半天相處下來，彼此間沒那麽生疏了。

拉近不少距離。

秦葉靈笑笑，自然而然地說：“上次真是謝謝你了。”

她說出這句話就像長長舒出一口氣。

周念：“沒關系。真巧啊，沒想到又遇上了。我一看到是你，我就讓我媽媽找你當給我老師。”

秦葉靈：“不瞞你說，其實那天我就是去面試的。要不是因為你，我可能就沒有現在這份工作了。”

周念想，雖然那天他因為沒了抑制藥又提前發熱而差點出事，但也不是全無好事，算是幫助人家找到這份工作吧。

周念挺想跟秦老師交朋友的，這是他認識的第二個omega——盡管不是男omega。

秦葉靈措辭慎重地問：“那個……你現在分化了嗎……”

周念：“嗯……”

秦葉靈嘆了口氣：“難怪這次應聘還特意要求大家告知第二性別，平時都不用的。”

這是家長為這個omega孩子做的靠譜，怕萬一遇見個道貌岸然的alpha老師，說不定會用信息素誘引孩子。

周念問：“沒跟你說是教omega孩子嗎？”

秦葉靈說：“我猜測是，但也不一定。有些人家不喜歡omega老師。”

周念問：“你教的學生多嗎？”

秦葉靈挺不好意思的：“不多。跟你年紀差不多請家教的小孩都是alpha，我是omega，那，每個月有幾天就不能去上課了。”

周念說：“我同學也是個alpha。”

秦老師年輕的臉龐顯然流露出幾分緊張和意外：“我還以為會是個beta，你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跟alpha同學玩在一起嗎？”

周念一臉理所應當：“不行嗎？我們自小一起長大。”

周念還想問問別的。

這時。

沈嶠青回來了。

他們本來聊得好好的，秦葉靈見到沈嶠青，神情姿態都沒先前跟周念單獨相處時的放松安然，馬上閉了嘴。

等秦老師上完課離開後。

沈嶠青冷不防地問：“我去廁所的時候，你跟她在說什麽？你對她笑得真好看。”

周念話到嘴邊，卻心生顧忌，他還沒征得秦老師的同意，應該不能擅自把她的第二性別說出去吧？

周念：“沒說什麽……不太方便說。”

沈嶠青看了他漫長的一眼：“她是個omega吧？”

周念傻眼：“你怎麽知道了？”

沈嶠青無語地說：“我是alpha，我當然能聞出來。就算你們omega不在發熱期，平時還是會有點香味啊，雖然聞起來跟用完沐浴露之後的濃度差不多。”

周念只好交代了——“她就是上次我在運動會前，街上遇見的那個omega，我把你給我的藥給了她。”

說完，周念自己先笑：“這都什麽繞口令啊。”

沈嶠青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沈默了一會兒，不安地說：“你真好，你對誰都好。”

周念很無語：“你也太粘人了吧？”

沈嶠青低著頭，悶聲悶氣地說：“對不起。”

換以前周念早嫌棄他這個臭脾氣嫌棄八百遍了，可最近沈嶠青身上不發生的事兒多嘛，周念飛快地原諒他了。

周念站在門口，小聲地跟他說：“我跟我家裏人說你只是我的普通同學，萬一被他們發現我們私底下不清不楚的，說不定就再也不準你來了。”

“快回去吧，等會兒被我哥發現了就完了。”

“他非把你抓起來拷問不可。”

沈嶠青乖乖點點頭，走了。

周念目送他遠去。

沈嶠青時不時回頭看看他，對他揮揮手，走路都走得黏黏糊糊，還有種只要周念說“回來”，他就會飛速奔回來的感覺。

周念肯定不可能把他叫回來啊。

他把沈嶠青送走以後，回客廳收拾，準備搬回自己房間去。

大哥悄無聲息般地來到他身邊：“這就是上次運動會的那個沈同學啊。你還說只是普通同學。”

周念被嚇了一跳，手一滑，差點書都掉了：“哥，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周堯說：“就剛才。——你還沒說呢。”

周念開始裝傻充楞：“說什麽？”

周堯擺出兄長架子，親昵而富有威嚴地說：“說說你那個同學，你每次都顧左右而言其他。哥又不是不準你跟同學談戀愛。”

“你沒什麽經驗，又笨，我只是怕你被騙。”

“你現在年紀小，我是你哥，我該給你把把關才好。”

周念被他說得，臉“唰”一下紅了。

不是因為害羞。

是被氣的。

周念鼻子都要氣歪了：“我哪笨了？我又不傻！”

差點沒脫口而出說，沈嶠青就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小仆人。他簡直把沈嶠青玩弄在股掌之間！沈嶠青喜歡他喜歡的要死，沒了他就活不下去的！

但，這些不能說。

周念憋了憋，把反駁的話吞回肚子了。

周堯又說：“你不是說你那個同學家境比較困難才帶他一起補課？可我看他穿得挺不錯啊。他身上那件衣服就是名牌，對，我記得你也有一件。”

周念猛的反應過來，沈嶠青穿那件衣服應該就是他送的舊衣服，他衣服太多了，送出去哪些他自己都記不清。

沒想到哥哥還記得！！

他心跳加快。

周念也怕暴露他偷偷養了個小男孩那麽多年，開始瘋狂裝傻，說：“他家是有點覆雜，這不好說清楚。”

大哥不作一聲地看著他。

周念被看得瘋狂心虛，硬著頭皮說：“……哥，不是你教我的，說做人要懂得拿捏分寸感，不要窺私欲太重嗎？”

“嗯。”周堯頷首，“是我教的。”

周堯輕輕放過他了：“行了，跟小烏龜似的，什麽都藏著不說。我也不問你了，好吧？”

他換了個話題：“過些天你就期末考了，考完就是你十七歲的生日，你自己想想，想要什麽生日禮物，想出去玩也行，哥帶你去。”

周念先是高興了一下，接著卻想到個事，欲言又止。

周堯還等他傻樂，沒想到樂一半熄火了，捏了下他的臉：“怎麽了？氣鼓鼓的。要說什麽？怕提出來的要求我不答應？”

周念畏葸地問：“……哥，我過了那麽多年的這個生日，是我生理意義上的生日嗎？”

周堯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才說：“不是……念念，我撿到你的時候，你身上什麽都沒帶，我們不知道你原來的名字叫什麽，也不知道你的生日在什麽時候。對不起。”

周念挺痛恨自己的腦瓜子這時候好靈光。

他想，他的父母還真的是生怕扔不掉他，唯恐透露出一絲有用信息，怕被警察找到。

周念問：“那你們給我過的生日是什麽日子？”

周堯說：“在我跟爸爸媽媽的心裏，我們正式收養你、你的名字錄進我們家戶口本的那一天，就是你的生日。”

周念心情覆雜：“嗯，謝謝哥哥。”

周堯看他無精打采的，安慰地揉揉他的頭發，問：“念念，你想找你親生父母嗎？這些年我們也沒去找，你想找的話，哥給你想辦法。”

周念擡起頭，果斷地說：“不用找，別去找，我不想找。……他們都不要我了，我犯賤去找他們？”

“我媽媽就是‘蔣音’。”

“我只要現在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別的不要。”

兩周後。

期末考試。

考了兩天。

一考完，學生們都開始按不住地騷動起來，拿出最後的耐心聽老師布置暑假作業。

一宣布放假，一個個跟飛出籠子的小鳥一樣快活。

周念打聽過，老師明天就開始閱卷，不過要錄好全部成績，起碼得過三四天。

過幾天就知道了。

周念邊收拾書包邊在想事情。

沈嶠青說後天搬家，他打算過去一起幫忙。

正想著，羅鑫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假了，你現在總有空出來玩了吧？這兩天去打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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