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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雙手結印,低聲念起咒語,八張道符從他包裹裏飛出來,分散在女鬼四周,將她團團圍住。女鬼在道符中間橫沖直撞,但是怎麽也出不去。

“天殺黃黃,地殺正方,千鬼萬神,誰覆敢藏,飛步一及,百鬼滅亡,急急如律令!”

“啊——!”

八張道符同時發出刺眼的金光,齊齊射向女鬼的身體,只一瞬間,那女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弛身子一松,跌坐在地。樓道裏的燈再次亮了起來,剛才我覺得自己已經下了二樓還是個錯覺,我們居然還是在五樓沒有動。

我趕忙咬著牙爬起來,這摔一下恐怕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了,動一下都覺得鉆心的疼。我一瘸一拐的向葉弛走去,卻不料他朝我厲聲喝道:“別過來!”

葉弛呲牙咧嘴的看著我,那樣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

我被他吼得心裏一跳,擡起的腳下意識的收了回來,捂著後背不明所以的問:“怎麽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身上會有冥光?!”

我啊了一聲,一臉茫然的看著葉弛,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

“什麽冥光?”

葉弛警惕的盯著我沒有說話,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我來,像是在思考我這話的可信度。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你……真不知道?”

我搖搖頭,我連他說的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說什麽冥光了。

“好吧……暫時相信你。”葉弛吃力的站起來,但他的腿在剛才好像受了相當嚴重的傷,剛一站起來又要摔下去。我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身邊,將他扶住,這一下又牽動到我背上的傷,疼的我一咧嘴。

葉弛扭頭不自然的看了我一眼,“……謝謝。”

“沒、沒事,”剛才受了傷我扶著他自己也不好過,只想快點出去。一邊走我一邊問他:“剛才那個女鬼的樣子好奇怪,為什麽身上會長出那種東西?”想到那些從她身體裏冒出來的血條,我就一陣反胃。

葉弛沈吟道:“我也沒見過,恐怕她吸收了自己的孩子,已經成煞了。要不是剛剛冥光出現,我們倆可能都會死在這裏。”

冥光。

他又一次提到這個詞,想到剛才他懼怕的樣子,我不禁充滿了好奇。

“冥光到底是什麽?”

“……”葉弛沈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剛才沒發現嗎?光出來的那一刻,你變得跟鬼一樣。”

他剛一說完,一陣風就從窗口吹進來,我渾身一個激靈,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我我我我變得跟跟鬼一樣?”

眼前瞬間浮現出那女鬼的樣子,差一點就吐出來。

“等等。”葉弛突然想到了什麽,左手擋在我面前,讓我不得不停下來。

“那女鬼剛才一直在說冥子,如果不是你的話……”葉弛一臉正色的看著我,“你身上有帶著什麽東西嗎?”

東西?

“有、有一枚銅錢。”

“銅錢?”

我一邊點頭一邊從包裏摸出銅錢遞給葉弛,葉弛伸手就要來拿,手卻像觸電一樣被銅錢彈開了!

葉弛皺起眉,又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這一回他還沒有碰到,就再次被銅錢彈了回去。葉弛吃痛,收回手指一看,發現指尖已經泛紅,剛才要是強行摸上去的話,只怕這根手指都要被切掉。

“好重的戾氣!”葉弛不由得驚呼,繼而沈聲問道:“這銅錢你是從哪裏來的?”

“好像很久以前就跟著我,之前我都是把它用繩子拴在鑰匙扣上,最近……遇見不幹凈的東西才拿下來。”

葉弛聞言,眉頭又皺緊了些。

“這枚銅錢應該是助你辟邪的,但是現在已被戾氣侵蝕,再帶在身上只會招來更多陰邪之物。你……”葉弛頓了頓,嚴肅的看著我,“你當真不知道?”

他的語氣裏透露出明顯的不信任,我抿著嘴唇,銅錢上的戾氣應該就是江楚城散發出來的,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把這件事告訴葉弛,說了,他又真的能幫我嗎?

葉弛見我猶豫不決,放低了聲音再次說道:“林阮,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來頭。這枚銅錢戾氣已經化形,可見其中兇險。如果你想活命的話,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也許我還能幫你。”

我側頭呆呆的看著葉弛,他神色凝重的樣子讓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戾氣化形,雖然我並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但是單單從剛才他只是想要碰一下銅錢,就差點受傷來看,我多多少少也能一些明白他說的話。

思慮再三,終於還是把從遇見江楚城開始發生一切事告訴了他,當然其中一些限制級的話還是被我略過了。

此時我們已經走出住院部大樓,月光有些發昏,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都變得模糊不清。先前守在小道上的霧氣已經不見了,那刺鼻的花香也隨之消失。

葉弛每聽我講一句話,眉頭就皺緊一分,聽完阿蘭的故事之後,連他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好半天才說道:“世上竟真有無影之人……陰月陰日陰時,這時候死的人化作的鬼,集怨、戾、氣於一體,我們稱作冤鬼,也是最難纏的。這鬼能夠吃下她,必定是極其陰惡之物,不好對付。只是他為什麽會纏上你?”

我茫然的搖搖頭,他說的話我幾乎都沒聽懂。

葉弛顯然早就料到我是這個反映,也沒打算能從我這裏真的知道些什麽,擡頭看了眼月亮,接著輕聲說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麽這鬼必定比先前的女煞還要厲害。我現在道行尚淺,要收服他是不可能的。”

我頓時心涼了半截。

“而且,”葉弛若有所思的掃了我一眼,“這銅錢上戾氣這麽重,為何你一點事沒有?”

“我也不知道,”我張張嘴,知道葉弛又開始懷疑我,莫名的有些心虛,“不過符咒對他是沒有用的,只有這銅錢能夠打中他。”

葉弛沒有表現出意外:“果然不出我所料,這鬼看來是要成精了。”

“成精?”

“嗯,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只能去找我師父,成精的鬼光收服是沒有用的,只能打散,否則一旦發起狂來後果不堪設想。”葉弛頓了頓,又囑咐我:“照現在來看這鬼應該暫時不會對你怎麽樣,但是這銅錢你切記不可再帶,你體質應該偏陰,再接近這種東西就是找死。”

他神色凝重,我趕緊點點頭,又立刻想到一件事:“我先前扔過一次,可是它還是會自己回來,怎麽辦?”

葉弛沈吟片刻,道:“鬼附在銅錢上,你再怎麽扔都沒有用。你要是相信我,今晚可以跟我回家,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去找我師父,他一定有辦法。”

“啊?”我楞楞的看著他,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去你家?”

葉弛點了下頭,表情完全沒有一點不自然,“我們馬上就要走出醫院了,你可以考慮一下。雖然我收不了這鬼,但是暫時震住他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可是……”我還是有些猶豫,倒不是因為葉弛讓我去他家,而是想到他說的要打散江楚城。他除了性格惡劣一點,似乎也沒做過什麽壞事,還救過我好幾次,要是打散他,會不會太那個什麽了?

葉弛仿佛看出來我在想什麽,不由得哼笑一聲,譏諷的看著我,提醒道:“他只是一只鬼,沒有人性,你對他仁慈就是在斷自己的生路。”

人性……

這個詞讓我再一次想到之前和江楚城爭吵時候他說的話,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等走到醫院門口,才終於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葉弛的家就住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房子有點小,進門右側放著一尊佛像,看上去又不像是常見的如來和彌勒,擺在前面的香爐灰已經漫出來了。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葉弛輕輕抽出手臂,然後走過去,跪在草墊子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又從旁邊拿了三炷香點上。

“這個是乞叉底鹐沙。”

片刻後,葉弛站起來和我說道。

“什麽叉什麽沙?”

葉弛翻了個白眼,“地藏王菩薩。”

“哦哦。”

原來這就是我一直念的地藏王。

我轉頭又看了一眼,訝異的發現佛像微微泛著金光,但是在剛才明明什麽都沒有。我盯著佛像看了好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些心慌。

……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悉耽婆毗……”

……

眼前突然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腦子裏回蕩著奇怪的聲音。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覺得這麽想睡?

這麽想著,我身子一歪,就要朝一旁倒去。

☆、034 上路

“餵!林阮!”

葉弛的聲音猛地將我拉了回來,我茫然的看著他:“怎麽了?”

葉弛一臉無語,“我才要問你怎麽了,進了個臥室你就差點倒地上。”

我一楞,覺得剛才好像發生了什麽,但是完全想不起來。我扭頭又看了眼身後的地藏王佛像,心裏疑惑到了極點。

“奇怪……”我小聲嘀咕了一句。

“怎麽了?”

我轉過頭輕輕搖了搖,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不知道,我總覺得剛才好像發生了什麽,但是我忘記了。”

“……你是嚇傻了吧。”

葉弛一副懶得理我的樣子,又拍拍我的腦門,讓我把銅錢拿出來。我這才發現他手裏拿著一張黃色的道符,但是上面什麽都沒有。

我哦哦的應了,從包裏掏出銅錢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放著他準備好的一支狼毫筆還有一碗看起來像血的東西。

葉弛閉上眼撚起手指,嘴裏念著口訣,接著快速拿起狼毫筆在碗裏一蘸,迅速在桌子畫了一道符,朝天上一扔,再次念動咒語,銅錢先是開始小幅度的震動,隨著他念咒的速度越快,震動的速度也越快,不一會兒就出現了嗡鳴聲。

葉弛在這時猛地睜眼,咬破手指,用指尖血塗在剛才的黃色符紙上,畫了一道和桌子上一模一樣的符,啪的貼在銅錢上,銅錢立馬安靜了下來。

“好了。”葉弛兩手一番,從胸前緩緩放下,做了個吐納的動作,轉頭對我道,“你的房間我已經收拾好了,在我臥室旁邊。快去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說完他便收拾東西往臥室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下來,道:“那鬼我暫時震住了,桌子上的東西不要動。”

我點點頭,看著他關上房門之後也走了過去。

“呵……”

關上門之前,我似乎聽見了一聲熟悉的輕笑。

第二天不到六點,我和葉弛便出了門。

葉弛的師父住在Y城邊上的郊區,具體什麽位置他也不清楚,也就是說我們還要慢慢找過去。不過好在不是很遠,一天的時間怎麽也到了。

銅錢葉弛帶在身上,因為被道符封住,所以這一次銅錢上的戾氣暫時被震住了。

快年底了,車站的人比平時多了很多,大包小包的背著,大部分都是打算回家的。好在去葉弛師父那裏的人不是很多,買完票坐在候車廳,葉弛還在不停的叮囑我等下見到他師父,別傻乎乎的,不該說的話千萬不要多說。

“哦哦,我知道了,”我點點頭,“到時候你說我不插嘴。”

葉弛嘆了口氣,兩手插進上衣口袋,幽幽說道:“希望我們一路平安。”

他這麽一說我頓時繃緊了神經,“為什麽這麽說?”

葉弛兩手在衣服包裏拍了拍:“從剛才開始我眼皮就一直跳,不是什麽好兆……”

聲音戛然而止,我疑惑的轉過頭,見葉弛一臉肅穆的盯著某個地方,眉頭也不自覺的皺了起來。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見一個穿著黑衣服身材高大的人在人群裏穿梭而過。

“怎麽了?”

“沒什麽……”葉弛收回視線,伸手下意識的咬著指甲,“剛才好像感覺到一股陰氣。”

我左右看了一眼候車廳,前後兩邊的大門都開著,門口的布簾被風吹得老高。我對葉弛說:“會不會是風?”

葉弛小聲嗯了聲,“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快到七點,我們終於上了車。由於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來得早,車上晃晃悠悠的,沒一會兒我便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

眼前黑漆漆,什麽也看不見,我像是被人關在什麽裏面一樣,四肢的活動都被限制了,稍微動一下就能碰到木頭似的東西,這讓我有些惱火。我擡起手試著敲打木墻,想大聲說話讓人把我放出去,但是沒有一個人註意到我。

“翎兒……我的翎兒啊……”

我發現自己能聽見周圍的聲音,而且很清楚。

有人在哭。

是個女人。

聽起來很傷心的樣子。

緊接著有人安慰她:“夫人,莫要再哭了,小心傷了身體啊……”

“她才剛剛及笄,我就白發人送黑發人,嗚嗚嗚嗚嗚……”

那人長嘆一聲,聲音禁不住也有些哽咽:“是翎兒福薄……你也莫要太傷心,傷著了身體,她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嗚……”說到最後他也低聲啜泣起來。

我睜開眼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覺得這兩人的聲音都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他們是誰。

四周逐漸變得吵鬧起來,先前低低的哭泣聲變成了嚎啕大哭,嗩吶聲聲起,鑼鼓更是敲得震天響,我像是被人擡了起來,一顛一顛的不知道要走去哪裏。

“翎兒啊……”

先前那哭的傷心的女人似乎湊到了我旁邊,但我和她隔著木墻,聽她說話總覺得不是很清楚。

吹奏聲停了下來,那女人大約是伏在墻邊,哭的泣不成聲,過了好久才斷斷續續的開口:“翎兒啊,你去吧,爹和娘都會好好的。到了那邊,就莫要回頭了……”

那邊?那邊是哪邊?我聽不懂她的話,不由得擡起手敲了敲這困住我的木墻,想告訴她不要說了,我聽不懂。

那頭哭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敲打聲:“翎兒?!翎兒是你嗎?放下!放下!我聽見了!是翎兒!老爺,是翎兒啊!翎兒回魂了!”

“快、快!拉住夫人!”

“放手!你們放手啊……我聽見了,老爺!我真的聽見了!”

外面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有人重重的嘆了口氣:“都是作孽啊……走吧,別耽擱了,哎……”

“起——”

“陰人上路,陽人回避——”

那聲音聽起來格外悠遠,隨著這一嗓子,先前停下來的嗩吶聲再次吹響,鑼鼓每敲一下,我眼皮就沈一分。耳邊的聲音漸漸遠離,我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從那困住我的地方鉆了出來,定睛一看,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支送葬的隊伍。

白紙錢紛紛揚揚的灑了一路,有一些甚至就在我面前,我想要伸手去接,卻發現白紙從我的手上穿過,緩緩落回了地上。

我低頭朝另一頭看去,那裏有一個一身素白的女人,正伏在身旁人的肩頭,哭的泣不成聲。

……

“……”

我一下子醒了過來,冷不防對上葉弛那張臉放大了數倍出現在面前,我嚇了一跳:“你做什麽!”

葉弛尷尬的咳了兩聲,擺正身子重新坐好,又從包裏摸了張衛生紙遞給我:“擦擦吧。”

我傻乎乎的看著葉弛還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他幹脆把衛生紙扔到我臉上,嫌棄的說:“做個夢也能哭,你是三歲小孩嗎?”

我伸手摸上臉頰,冰涼的觸感讓我有一瞬間的楞怔,隨即反應過來我真的因為剛才那個夢哭了,而且心裏還有些堵得慌,那個女人的哭聲似乎還在腦子裏回蕩。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我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淚水,和葉弛說。

車子進了山區,這條路之前因為山體滑坡導致路面嚴重受損,但是上面一直以各種理由推脫,只是做了簡單的處理並沒有派人下來修。一到這長途客車就顛得十分厲害,旁邊就是懸崖,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總覺得隨時都會掉下去。

葉弛被晃得腦袋發黃,就這麽一會兒時間,他說話都帶著濃濃的睡意:“你一直都挺奇怪的。”

“……”

我無力的扭頭看他,對他的吐槽正在以驚人的習以為常。

“咦?”我的視線忽然落在過道另一頭,坐在我們右前方的一人身上。

那人穿著一件很薄的黑襯衫,車內並沒有開暖氣,在這個初寒季節,這麽一件衣服實在有些單薄過頭了。

大概是出於職業習慣,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不料他卻像是感應到一樣,忽然轉過了頭。

……居然還帶著墨鏡。

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在心裏把他歸到了怪人那一類,趕緊轉過頭假裝看風景。畢竟被人發現“偷窺”還是很尷尬的。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陰沈了下來,上車之前還能看見太陽大半個身子,現在連個影子都看不見。厚重的烏雲聚集在頭頂,沈悶得讓人透不過氣。

我盯著黑壓壓的雲層,一會兒想想剛才的那個夢,一會兒又想到江楚城。從我第二次用銅錢砸了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難道他又被我打散了一次嗎?我一邊想一邊搖搖頭,應該不會,不然銅錢上不會有那麽大的戾氣,連我一起排斥。

右手拇指摩擦著另一手的掌心,我還能回想起之前被銅錢刺著的感覺。

就在我想的入神的時候,車子猛地一個剎車,所有人都慣性朝前一撲。我的鼻子直接撞在了前座後背上,疼的我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怎麽回事?”

“師傅你怎麽開車的?不要嚇人啊!”

車內瞬間怨聲載道,一旁的葉弛也醒了過來。剛才他一下讓他整個人都差點從座位上撲下來,還好前面有座位,不過他的額頭也因此撞了上去。

他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問:“停車了?怎麽回事?”

我指了指駕駛座:“不知道,突然就停下來了。”

葉弛皺起眉,身子稍稍坐起來,往前看去。

司機的聲音在這時候傳來:“撞、撞死人了……”

☆、035 翻車

“啊——!”

話音剛落,車內便響起一聲接一聲的尖叫。

我猛地一驚,支起身體朝前面看去,又轉過頭來看葉弛,他卻已經走下座位沖了過去。

我趕緊跟了上去,駕駛座周圍三三兩兩站著人,我和葉弛站在兩個大個子男人後面,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其中一個大個子便粗聲說道:“我操,你喝多了吧?什麽都沒有啊!”

那司機長得很瘦小,膽子也不是很大,被大個子這麽一吼聲音都有些顫抖:“真、真的,我剛才好像真的撞上人了,‘砰’的一聲!”

他一邊說一邊還做了個手背推手心的動作。

幾人面面相覷,葉弛盯著司機看了一會兒,提議道:“下去看看吧。”

另一個大個子立刻反對:“你瘋了吧!這裏是盤山公路!停在這裏待會兒來了車我們都得死!”

葉弛看都沒有看他,只是對司機說道:“師傅你把門打開,我們幾個下去看看,你也好放心,速度快點兒。”

司機趕緊應了,葉弛低聲對了說了句“走”,便和另外兩個人下了車。

這一段路出乎我意料的窄,兩輛中型車都不能一起並排過。我又開始想一會兒會不會有輛車突然從後面開過來,把我們的車給撞到山崖下面去。

司機把車子靠邊停下,除了公路邊上散落著的細碎石頭,路上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

走在最前面的人攤攤手:“什麽也沒有啊,是不是大風天給石頭子兒吹窗子上,師傅你看錯了?”

那司機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訥訥的張張嘴,一行人只好又重新上了車。葉弛走在最後面,摸著下巴眉頭緊鎖,看上去有什麽發現的樣子。

“葉弛?有什麽不對勁嗎?”

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他皺眉我就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葉弛從褲兜裏拿出一個紅色的東西,定睛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個指南針,奇怪的是中間的指針在瘋狂的轉動。

“這是指南針嗎?怎麽轉的這麽厲害?”我不由得問道。

葉弛眉頭皺的更緊,沈聲說道:“這裏的確死過人,指針一直轉,看來數量還不少。”

“那那個司機剛才看見的?”我心裏一個咯噔,看向已經坐回駕駛座的司機,他見我和葉弛還在下面,伸出頭招呼我們:“上、上車了!”

“走吧。”葉弛把指南針收回包裏,不動神色的上了車。經過駕駛座的時候看了司機一眼,然後才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我埋頭跟在葉弛身後,快要走回車座的時候忽然被人絆了一下,一雙有力的手適時攔住了我下落的身體。

“謝謝……”

我擡起頭,隨即一楞,扶我的正是剛才那個戴墨鏡的怪人。

“走路小心點。”

他的聲音不是特別好聽,但是相當低沈,就像是黃昏時分敲響在寺廟裏的鐘,這麽近距離聽讓人耳朵有些難受。

他回了座位,我也重新坐了回去,視線忍不住往他那裏瞟,但他沒有再回頭,我滿腦子都在想著他的手臂可真冷,那一瞬間讓我有種摸上凍了好久的冰棍的感覺。

車子緩緩往前開著,葉弛看著手上的指南針,指針還在瘋狂的轉動,速度似乎比之前變得更快了,轉動的聲音連我都能聽到。葉弛咬著下唇,眉頭越皺越緊,側頭看了眼窗外,天邊烏雲翻湧,風聲像在哀嚎,暴雨很快就要來了。

“最近這裏死過人嗎?”葉弛問道。

“有嗎?我好像……”話說到一半我就停住了,猛地想起不久之前的那條新聞,向葉弛確認道:“這裏是YC城的盤山路?”

“對。”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前張明不就是死在這裏的嗎!

“有,死過,你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個張明嗎?新聞說他就死在這裏哪個山崖下面。”

“是不是很胖?”

我剛說完葉弛就接過話頭。

“對。”我點了下頭,隨即又想,不對啊,我好像沒給他說過張明的外貌特征,又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葉弛的擡了擡下巴,飛快的瞟了一眼窗外,淡淡道:“我剛才看見了。”

我呼吸一滯,僵著脖子慢慢回頭,車子的速度逐漸在加快,窗外的景色都在勻速往後退著,除了種在山道旁邊的樹之外,我什麽也沒有看見。

“沒、沒有啊。”

葉弛並起中指和食指,閉著眼睛念了句什麽,然後在我眉心一點,道:“你再看看。”

我依言轉頭,這一次外面的景色全都變了樣。原本烏雲密布的天變得更加黑暗,電閃雷鳴,雲層上還泛著幽幽綠光,整個世界仿佛都像陷入了地獄一樣,再回頭看看車子上的人,每一個都死氣沈沈,面無表情,看著尤為可怖。

而剛才什麽都沒有的盤山公路邊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站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身上的深藍色格子襯衫還能依稀辨認出來。他的臉上沾滿了白花花的東西,下半身不知道去了哪裏,見我看他,竟然還扯著嘴角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我還沒來得及問葉弛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就聽見車尾傳來劇烈的撞擊聲,車子一頭紮進旁邊的山坳,緊接著整個車身都朝裏翻去。我腦子一嗡,下意識的緊抱住頭,最後的意識殘留在車廂內乍起的尖叫聲裏,接著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

“……林阮!”

“林阮!”

“林阮醒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呼喊聲,我閉著眼,只覺得吵鬧的不行。

“林阮!快醒一醒!”

身子被人劇烈搖晃,我緩緩睜開眼,葉弛的臉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見我醒來他長長的舒了口氣,又伸手拍拍我的臉頰:“餵,清醒點。”

我看著他有一秒的楞神,隨即想起來之前因為被追尾,整個車子都翻進了山坳裏。

“我……昏了多久?”腦袋還是很暈,視線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是我不記得我的頭部有收到過劇烈的撞擊。

“不久,”葉弛站起來,“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我這才發現我們在的位置竟然不是車上,而是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我有點懵,難道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麽別的事?

“我怎麽會……”

我話還沒說完,葉弛臉色驟然一變,蹲下身捂住我的嘴巴,食指豎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一切變化得太快,我腦子有點運轉不過來,睜大眼睛用眼神詢問葉弛,他搖搖頭,再次用食指碰了碰嘴唇,強調讓我不要說話。我點點頭,他這才松開捂住我的手,然後指指自己,有指指我,最後指了指旁邊的樹叢。

去樹叢裏?

我狐疑的看他。

他點了下頭,隨後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鉆了進去。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跟著他也進了樹叢。

天色愈來愈暗,我昏過去之前的時間應該還沒有到正午,稍微算一下現在時間最多不超過下午一點,但是天色已經黑得跟晚上六七點一樣,百米開外就看不見東西。

正這時,從小路的另一旁傳來一陣悉索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要鉆出來,我心裏一緊,下意識的抓緊了葉弛的袖子,而他也神色凝重的註視著發聲的地方。

不一會兒悉悉索索的聲音越來越大,發聲的地方也越來越多,我眼皮一跳,感覺我們好像被包圍了。

“葉弛。”我壓低了聲音叫他,“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摁住我的頭讓我轉向一方,喉嚨裏發出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那邊。”

他讓我看的方向是一堆雜草叢,而就在他說完的那一瞬間,一只有些破舊的草鞋從裏面伸了出來,接著是另一只。

我的視線緩緩上移,只見那草鞋的主人卷著軍綠色的褲腿,身上的襯衫不知道穿了多久,都有些破舊,他的臉和正常人一樣並沒有什麽特殊。

我想了想,覺得這張臉好像有些熟悉,應該在哪裏見過。

正在我思索在哪裏見過他的時候,草叢裏又走出另外一個人,身材高大,手臂上還有個稀奇古怪的紋身。我一楞,這不就是剛才在車上吼司機的那個男人嗎?他怎麽在這裏?

他倆一前一後的走上了剛才我和葉弛待的小路,不止是他倆,從草叢裏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一個接著一個,就像是在裏面已經排好隊一樣。

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剛才和我們一起坐車的人。他們和之前並沒有什麽不一樣,只是每個人都踮著腳,繃著身體,肩頭都微微下塌,呈現出一種很不自然的姿勢。

我轉頭看看葉弛,想問他這些人怎麽了,又想起他不讓我說話,只好扯扯他的袖子,等他看向我的時候,用手指指他們,在掌心裏畫了個問號。

葉弛拉過我的手掌,一筆一畫的寫了一個字,撇,豎,橫折,橫……

我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那是一個鬼字!

☆、036 包圍

怎麽回事?這些人都是鬼?

我還想繼續問葉弛,但他已經轉過了頭。這回不用他說,我自己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因為一個害怕而發出聲音。

我在心裏默默數著這個人的數量,十七個……

沒記錯的話我們上車的人應該是二十個,也就是說除了我和葉弛,應該還有一個才是。但是等著他們走出小路,到了下面的盤山公路上,我們也沒看見最後一個人走出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們突然都、都死了?我昏迷的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那些人已經離我們很遠了,但我仍然不敢大聲說話,眉頭不安的蹙著,聲音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葉弛抿著唇,開始回憶當時的事,“翻車的時候我也昏過去了,但時間不長,很快就醒了過來。而我睜開眼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到外面了。”

我訝異的張開嘴,不是他把我從車上救下來的?

葉弛搖搖頭,面上帶著稍有的疑惑,“不是我,但是很奇怪……”

“什麽?”我豎著耳朵等他繼續往下說。

“我身體到現在都很冷。”

他不說我還沒註意,一說我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溫度也低得嚇人,就像是在冰庫裏凍過,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寒冷。

而葉弛也是這樣。

“這到底……”

我話還沒說完,便又一次被葉弛打斷。他揮揮手,身子往旁邊動了動,示意我看下面。

之前翻進山坳的那輛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弄了出來,車體嶄新,完美沒有被撞過的痕跡。腦子裏靈光一閃,如果說車上的人都死了的話,那麽這輛車很有可能已經不是屬於陽間的車了。

司機站在車門前招呼大家上車,彎著手指,上去一個就點一下人頭。

我和葉弛互相看了一眼,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在最後一個人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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