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和胡玉霜講完。

不過講到顧之墨時，她刻意隱藏了一部分事實，只模棱兩可成：“他替我出氣。”

胡玉霜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我知道了，你先回教室。”

岳曦只得應下。

胡玉霜也去了林清策的辦公室。

岳曦沒什麽能做的，只能在教室裏焦灼地等著。

期間袁達傳來了好幾張紙條問她狀況，她心裏亂得實在顧不得整理思緒，也就都沒傳回去過。

一個小時後，事情終於被解決了。

於燕麗和胡玉霜都心平氣和地從學校離開了，被帶走的三名同學也成功回到了班級裏。

沒人知道林清策到底以什麽方式解決了這場矛盾，只不過沒有人需要道歉，沒有人被校方警告記過，這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下了課，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湊到了一起。

趙小琦聽說岳曦被打了耳光，心疼得不行。單手抱住她搖來搖去，嘴上念叨個不停：“都怪我都怪我，一時沖動連累這麽多人。”

岳曦反手摸了摸她的後背：“沒關系，你也是替我出氣才出手，你也受委屈了。”

說話間，她擡眼。恰好看到趙小琦身後的顧之墨，兩個人目光相撞，他欲言又止。

這一抱結束，趙小琦識相地撤到一邊去，立刻就被擔心了好幾節課的袁達拉走了。

教室外只剩岳曦與顧之墨兩人。

默默對視了一會，兩人同時開口。

“你的臉上還疼不疼？”

“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顧之墨彎唇笑了笑，“沒有，你呢？”

說著，他走近了一步，想伸手去揉揉她的臉，卻始終沒有勇氣將手擡起來。

“早就不疼了，對了，這件事是怎麽解決的？”

說來也慚愧，作為這件事的參與者，後面的事她全程沒有參與，偏偏拉了顧之墨下水。

顧之墨眼神飄忽了一會，沒看她，隨口應付了句：“就是家長之間談了談，加上老師在中間勸了一下。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也就這樣了。”

“不是什麽大事？”岳曦低聲重覆了一遍這句話，又道：“可是，可是我打了鄭馨的媽媽啊！”

顧之墨糾正：“我打的。”

岳曦也沒想去拗這件事，只道：“好吧，不管是誰動手，終歸是打了長輩。”

“是她先動的手，你也挨打了啊。”顧之墨轉過身來，盯盯地看著她，眼神裏摻了幾分倔強。

這種認真較勁的模樣看在岳曦眼裏，竟然有點孩子氣得可愛。

今天他為她的事情憤怒至極，又將她護在身後的樣子，她全都記得。說不感動不激動，那是假的。

然而她此刻也來不及說太多客套感激的話。

在長時間的擔心下，兩個人終於能有這樣獨處的機會，說說話，問問對方的情況。岳曦更想做的，只有輕輕抱抱他。

但她不敢。

在這樣的場合下，她也不能。

四處張望了一圈，岳曦還是踮起腳，舉高手，在顧之墨的頭頂輕輕摸了下。笑著說：“好，你說得對。”

她只在他頭上摸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手。可那種溫度，她眼神裏的試探和溫柔，讓顧之墨良久無法回神。

岳曦看著他的反應，有點不好意思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下眼簾，另起了個話題：“其實也是我今天先開口激怒她的。”

顧之墨搖搖頭，稍稍恢覆了以往的狀態，問：“還沒問你，你們怎麽說的，她竟然動手打人？”

岳曦想了想，開口時，聲音軟綿綿的：“也就……我說，看到她之後，忽然明白鄭馨在學校裏驕縱跋扈的原因了。”

的確不是什麽過分的話，精煉起來最多就是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

但是她平時不聲不響，一副柔弱無害的樣子，能對人嚴肅地說出這段話，估計那個畫面也很奇特。

顧之墨忽然就低低笑出了聲：“還挺伶牙俐齒。”

岳曦看了他一眼，開始知道後悔了：“是不是這樣說不太好，如果我不說這話，她也不會動手，你也不會被我連累。”

“沒有。”顧之墨再開口時很認真：“做得好。”

那句“謝謝你今天護著我”始終沒能開口對他說出。

岳曦選擇在回家後，以短信的形式發給了顧之墨。

只是，向來回信息很快的他，又是一兩個小時都沒了回音。

岳曦不禁又開始擔心。

今天的事，說是在學校裏被解決，多半還是會傳到顧之墨家長那邊。

他現在恐怕正在和家裏人鬧矛盾。

岳曦將手機放到書桌上，重重嘆了一口氣。小鹿般的雙眼裏，寫滿了不安。

“曦曦，你出來一下。”

胡玉霜的聲音在臥室外響起，岳曦應了一聲，蹬上拖鞋來到客廳。

胡玉霜正坐在沙發上削蘋果。

見她來了，剛好把手上的蘋果遞了過去。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坐。媽媽和你談談話。”

岳曦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乖乖坐好，開始專心致志啃蘋果。

胡玉霜開門見山：“你高三了。距離高考也沒剩幾天了，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希望你自己能重視。”

岳曦噎了一下：“……嗯。”

“今天的事雖然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有要訓你的意思，但是我還是希望，以後類似的事少攙和。”

岳曦不想做出反駁，一邊啃蘋果一邊點頭。

“還有。”胡玉霜又道：“和那個顧什麽的別走的太近。”

岳曦手裏動作一頓，良久才輕輕地嗯了聲。

回到臥室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

還沒收到顧之墨的回信，岳曦有些頹然地坐在床腳。回想起胡玉霜剛才叮囑的那句話，不免有些心事重重。

今天在辦公室裏，這事究竟是怎麽了結的，沒有人願意和她講，包括趙小琦。

這讓她更加擔心顧之墨那邊的處境。

岳曦實在等不下去了，接連發了兩條消息過去。

【睡了嗎？】

【你沒事吧？】

還好，在她第二條消息發完沒多久，顧之墨終於回了短信，只有兩個字：【沒事。】

顧之墨把手機揣進口袋裏，長時間的爭吵已經讓他感到筋疲力竭。

他回頭和顧媽媽說了句：“媽，你早點休息，晚上睡覺鎖好門。”

之後，便在門口穿好鞋，準備離開。

顧青山卻一個健步沖上前來，扯住顧之墨的胳膊，狠狠往墻上一甩。

顧之墨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一時不防摔了個踉蹌。胳膊肘擦過墻面，立刻紅了一片。

顧媽媽看到此情此景，大喊一聲：“顧青山，你住手！”，說完，便急的從閣樓上跑了下來，意圖拉架。

顧之墨甩開顧青山牽制住自己的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你想怎樣？”

“我想怎麽樣？我想你跪下認錯，明天再和我去鄭家好好道個歉！”

顧之墨扯扯嘴角冷笑：“讓我給小.三道歉？不可能。”

話音剛落，一個響亮的耳光直接招呼在他的臉上。顧媽媽驚叫出聲。

顧青山著一耳光力道不小，顧之墨挨了一巴掌，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

顧青山還不算完，走上前來就要扯他的衣服：“你看看你說的是什麽混賬話，我怎麽生出你這種東西？”

顧媽媽沖上前來，一邊哭號一邊撕扯著顧青山的袖子：“你還是人麽？他可是你兒子，你竟然為了……為了她打他？”

顧青山氣的不輕，臉上漲紅：“他不是不肯道歉？他打人一巴掌，我還一巴掌，有什麽不對？！”

顧媽媽明顯一怔，她雙眼含淚，近乎絕望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

二十年的婚姻，走到今天這步，也的確沒有了意義。

先前在鄭家那一出，她已經因為無盡的爭吵提出了分居。她與顧之墨住樓上，顧青山住樓下，高考之前互不打擾。

只等顧之墨考試結束後提出離婚。

她也不是沒期待過他會回心轉意，但這種拉扯戰術，此刻看來，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顧媽媽冷靜下來，擦了擦眼淚。轉頭對顧之墨說：“阿墨，你能接受我在這種時候與你爸離婚麽？”

顧之墨不假思索：“可以。”

顧媽媽面色蒼白，強忍著情緒笑了笑。隨後回過頭對顧青山道：“不用等六月了，我們現在就離婚。”

顧青山卻根本不買賬，他甩開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道：“你說離就離？這個家做主的人是誰你恐怕不清楚。”

“那你想怎麽樣？繼續看著你和於燕麗眉來眼去麽？”

顧青山也不急著反駁了，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只道：“你和顧之墨，都是我家的人，想離婚，也要問問我同不同意。”

顧媽媽咬牙切齒道：“你簡直就是個無賴，禽獸。”

“你！”顧青山惱羞成怒，作勢就要招呼一巴掌上去。顧之墨眼疾手快一把攔下，又將顧青山甩了一個踉蹌。

“你敢和你老子動手？”

“你在我心裏，早就已經不是我爸了。”

“好。”顧青山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很好，你今天護著的那同學，叫岳曦是吧？”

顧之墨原本沈靜入一汪死水的雙眼忽然間有了波動，一絲慌亂在不知不覺中溜出：“鄭馨和你說什麽了？”

他情緒略有激動，將顧媽媽護在身後，步步逼近顧青山。

顧青山嘴巴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讓顧之墨立即熄火。所有的波濤洶湧，都在此刻移為平川。

他說：“你媽和我，別想離婚。岳曦也別想順順利利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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