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策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想趁著自習課私下解決這件事。

但鄭馨不想，她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被班主任安頓好情緒後，仍坐在位置上抹眼淚。

果然，兩節課之內，鄭馨媽就趕來了。隨著她一起站在教室門口的，還有鄭馨的舅舅——教導處的副主任。

顧之墨是後來才聽同桌講起這件事的，他盯著教室門口那位趾高氣昂的女士，目光逐漸深沈。

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此事上升到打架，一般情況就是班主任自行處理。

情節嚴重的才要被叫到教導處批評警告，鄭馨情況就比較特殊，自家人能動手解決的事情，她肯定要充分利用。

還未等林清策開口說話，趙小琦先被鄭馨舅舅叫去了教導處。

林清策皺著眉頭，神色嚴肅，說了句：“你們先自習。”然後匆匆離開教室。

袁達坐不住了，錘著桌子罵了聲：“cao！欺負到我女神頭上來了。我真後悔以前幫她一起欺負岳曦，不行，我要去看看。”

顧之墨轉頭看了他一眼，袁達剛要起身，就被身後的同學摁住了：“你別沖動，等等看。那是教導處，你去了被逮到更麻煩！”

袁達沒法子，只能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鄭馨表情三秒轉晴，擦幹眼淚跑出教室外，在親媽懷裏撒嬌半天。

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受得了這種委屈？

稍作安慰後，於燕麗立刻站在教室門口，冷著臉叫了岳曦的名字。

鄭馨在一邊楚楚可憐地補了一句：“對，就是她們倆合夥欺負我。”

岳曦沒說話，稍微想了想，還是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顧之墨冷不防在後面開口叫住她：“你先別去。”

岳曦回頭看他，顧之墨臉上表情明顯比以往著急：“等班主任回來再說。”

岳曦沒答話，顧之墨又補充了一句：“或者你叫你家長也來，對，可以現在給你媽打個電話。”

岳曦反覆斟酌顧之墨的建議，如果說要叫胡玉霜來，那她的下場很可能比現在還慘。

在她看來，得知她在高三犯錯的胡玉霜，要比鄭馨媽可怕一百倍。

還是算了吧。

就在岳曦還在楞神的功夫，於燕麗又重覆了一遍：“岳同學，你出來一下。”

岳曦只好沖顧之墨笑著搖搖頭，本想開口說話，又怕被太多同學聽見。就轉身在手機上戳了戳，發了句：“別擔心。”過去。

隨後鼓起勇氣出了教室門。

十分鐘過去了，又十分鐘過去了。

顧之墨一直側著耳朵聽教室外的聲音，一開始聲音太小，他什麽都聽不見。後來於燕麗的聲音越來越大，他也越來越坐立難安。

奈何顧青山的緣故，他遲遲不好出去替她出面，只能在這裏幹著急。

忽然，教室外於燕麗怒罵了一聲：“誰教你敢這麽和大人說話？我現在就替你爸媽好好教教你！”

話音剛落，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教室裏本來還有嘁嘁喳喳的討論聲，就在這一刻徹底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是凳子倒地的聲音。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朝聲音的發源地望去。

顧之墨面色完全沈了下來，緊抿著唇線，表情嚴肅地向教室外跑去。

教室外。

鄭馨也沒想到於燕麗會真的動手，一時間楞在原地，不知道說些什麽。

於燕麗把包遞給鄭馨，擺出一副沒說教訓的架勢。伸出手指著岳曦的鼻子，還想繼續罵。

卻被身後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

“岳曦？”

於燕麗回頭，目光恰好與顧之墨撞上。

眼神莫名鋒利，於燕麗看得竟有些發毛。但還是一改之前的面目可憎，笑著和顧之墨打招呼：“之墨，你怎麽來了？”

他們自從上次家庭聚餐後，就再也沒見過面。

雖然他當時離席的原因，她知道個八九不離十，再見面尷尬肯定是會有的。可她畢竟是個長輩，面子功夫要做足。

沒想到顧之墨只看她一眼，話都沒接，便徑自走到岳曦身邊。

白皙的臉上，掛著一道醒目的紅色巴掌印。

有一股火氣忽然間就沖到了頭頂，顧之墨雙手冰涼，顫抖著握住岳曦的手腕。

岳曦不知所措地擡頭。

她從沒見過顧之墨這麽生氣的樣子，哪怕之前在班級裏為寧夏出氣，都不像現在這樣。

仿佛一股怒氣即將溢出，他面色難看得有些滲人。

岳曦下意識將手腕往下扯了扯，試圖穩住他接下來的情緒。

顧之墨卻拉著她，走到於燕麗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於阿姨是我的長輩，她打了你，我不好說什麽。”

於燕麗頓時松了口氣，眼光朝岳曦身上瞟，笑道：“沒什麽，我也是一時氣急了打了小姑娘，阿姨沒打疼你吧？”

她得意的笑意還掛在臉上，又聽顧之墨對身邊的小女生道：“但是你可以還手，她打你哪邊的臉，還回去。”

“什麽？”於燕麗瞪起了眼，不可置信道：“我沒聽錯吧？這？”她指了指岳曦，又指了指自己。

同樣驚訝的人還有一旁的鄭馨和岳曦。

鄭馨反應過來後，直接擋在她媽身前。她擡頭看顧之墨，滿面怒意，雙眼通紅，一時間不免有些膽怯，心虛地勸道：“阿墨，你冷靜點。”

顧之墨對這些都視若無睹，他轉頭看岳曦，臉上的痕跡仍然明顯。

他用眼神示意過後，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淡淡地說了句：“哦，是左臉。”

說完，他繞到一邊，抓起岳曦的右手，迅速朝於燕麗的臉上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如同不久前的那聲響，又快又狠。

在場的人皆是一楞。

於燕麗呆了三秒，徹底瘋了。再也不顧及往日的貴婦形象，直接化身潑婦，朝岳曦與顧之墨的方向使勁撲。

顧之墨把岳曦護在身後，任憑於燕麗對自己又抓又撓。

最終，班上同學都跑出來強行將四人分開。

教導處那邊的林清策姍姍來遲，看到班級門口的場面，一時間頭疼不已。

顧之墨拍了拍岳曦的肩膀，安慰還處於發懵狀態的她：“沒事，你先回教室。”

說完，他向班主任簡要說明了情況。

林清策聽後，定定地看著他，問：“你的意思是，岳曦挨了打，你替她還了手？”

顧之墨點點頭。

岳曦終於回過神，急道：“老師，不是！是我動的手。”

林清策卻當做沒聽見，只對岳曦說了句：“你那邊的事我晚點處理，顧之墨你和我來辦公室。”

說完，他看了看鄭馨和於燕麗，又道：“麻煩鄭馨家長也一起來一下。”

於燕麗在一番廝打後，臉也漲紅，頭發淩亂，毫無形象可言。

此刻聽到班主任發話，稍稍冷靜了下來。站在原地理了理頭發，應了聲好。

三人隨著林清策再次離開了五班。

岳曦還站在原地不肯離開，是徐佳夢強行將她帶了回去。

她知道她心裏擔心顧之墨，只能勸道：“老大會處理好這件事的，你別擔心，先回去自習。”

這種情況，她哪裏能看得進去書。

回想起剛才的場景，她除了膽戰心驚，就是無盡的擔憂。

她不知道顧之墨與鄭馨媽媽關系怎麽樣，但既然是家裏人互相都認識，最終就肯定要上升到家庭。

她一時怯懦，不敢叫胡玉霜來。

卻牽連顧之墨為她出頭，如果因為這件事，顧之墨再和父親鬧矛盾……

岳曦使勁搖搖頭。

那她該有多自責。

她雙手握拳，指甲不停劃過手心。雙眼一直盯著門外看，等了許久都不見顧之墨回來。

二十分鐘後，胡玉霜火急火燎出現在教室外。

岳曦楞了。

胡玉霜向教室裏掃視了一圈才看到岳曦，她皺著眉朝她招了招手，比了個口型：“出來。”

岳曦只得再次從座位上挪步出去。

她走路時垂著頭，沒敢看門口。

滿心滿腦全都是疑惑，她媽媽是怎麽知道的？班主任通知的麽？

岳曦帶著頗多疑慮走出了教室。

胡玉霜見了她卻一句話沒說，直接擡起手。嚇得岳曦肩膀一縮，眼睛也閉了起來。

“你躲什麽？怕我打你？”胡玉霜見狀忽然就被氣笑了。

岳曦睜開了一只眼睛看她，面前的人的確沒有擺出往日那副生氣的模樣。

胡玉霜留意到岳曦臉頰上的紅印子，再也沒有心思開玩笑了。她在她臉上摸了摸，輕聲問了句：“疼不疼？”

岳曦兩只眼睛都睜開，一眨不眨地望著胡玉霜。她半句苛責的話都沒有，眼神裏寫滿了擔心。

仿佛顧慮瞬間消失，岳曦此刻終於有了撒嬌的勇氣。她搖了搖頭：“不疼。”頓了頓，又道：“但是害怕。”

胡玉霜重重用鼻子呼出一口氣，罵了句：“我要看看是哪個敢動手打了我家孩子，這種家長來學校，純屬丟臉！”

岳曦癟了癟嘴。

因為她是獨生女，又父母離異，被胡玉霜一手帶大。她對她的期望一直很高，高期望自然就會嚴厲。

從小到大，但凡闖了與學習無關的禍，保不齊就要迎接一頓臭罵。再小點還會挨上幾個巴掌，她便下意識以為，今天這事如果被胡玉霜知道了，後果肯定很嚴重。

胡玉霜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天底下，到底還是家人最疼愛自己。

方才的委屈與擔憂頃刻間一擁而上，岳曦微微紅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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