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曦沒吃這塊糖，反而把它放進了“百寶箱”裏。

百寶箱常年藏在床底下。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她很多的秘密，連胡玉霜都不曾發現。

安置好東西，胡玉霜剛好來敲門：“曦曦，出來擦藥。”

今天那一摔，到底還是疼的。岳曦回家才發現膝蓋上都是淤青，胳膊肘也微微擦破了皮。

胡玉霜一邊幫她擦藥，一邊聽她講摔倒的全過程。

只不過她避開了被嘲笑的部分，直接說了自己被同學幫助。

胡玉霜點點頭，道：“嗯，那你可要好好感謝幫助你的同學，日後處好關系。”

岳曦應了一聲。

客廳的燈不刺眼，帶著一絲暖黃色。

岳曦盯著棚頂想了好一會，才歪著頭問道：“媽，你是不是說過，人這一輩子，總要努力去為自己爭取些什麽。”

胡玉霜不置可否：“對啊，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並不可恥。就像當初，我的職位是我自己爭取的。同樣，你進五班也是通過努力爭取來的。”

岳曦垂下頭，喃喃自語道：“那我明白了。”

胡玉霜以為她終於知道自己的苦心，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你懂就好。”

岳曦也彎唇笑了笑。

她從來都沒聽進去過她媽的這一套說辭，在今晚卻讓她成功失了眠。

白天經歷的事像幻燈片一樣，一幕一幕在腦海中回放。

情緒也隨著記憶波動，忽高忽低，但最終都歸於一片平靜。

她知道有些事早就已經在她心中發生了變化，也許是悄悄改變，也許又在一瞬間。

她不知道如何去實現，可能永遠都無法實現。但這份發了芽的情緒，她不想收回。只能讓它藏在心間，當做一個秘密，岳曦自己的秘密。

摔倒風波雖然在岳曦心中已經平息了，在別人那卻仍然在沸騰。

顧之墨素來待人和善，因為一個女生朝同班同學發火這件事，很快就在全年級傳開了。

外班有不少女生都好奇，能成為顧之墨新目標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以至於總有人隔三差五地趁著下課期間，站在五班門口向裏偷看。

原以為至少是班花級別。結果看到的卻是相貌平平的女孩子，最多白白凈凈的比較可愛。

一波又一波的人帶著期待的表情來，帶著失望的表情走。

岳曦察覺到後，倒是表現得很淡定。

對這件事最不淡定的人鄭馨。

那天在岳曦收下顧之墨那顆糖後，她趴在桌上一直哭到晚課結束。

最近更是隔三差五就請假，來了班級就摔書，情緒不太穩定的樣子。

岳曦背上書包，默默地瞥了一眼正牢牢望著顧之墨的鄭馨，出了教室門。

剛走出沒兩步，顧之墨便在身後喊住了她。

他幾步走到她身邊，問：“一起走？”

岳曦楞了一瞬，很快用力點點頭：“好。”

兩人並排朝教學樓外走去。

岳曦知道，身後始終有一雙在盯著她。如果換做以前的話，她可能會怯懦，會閃躲。

可是現在，和之前已經不一樣了。

就算和顧之墨一起走這一段路，會讓她陷入更多未知的困境，她也不想放棄這種機會。

那道目光，直到他們下了樓，才徹底結束。岳曦松了口氣，轉頭看向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顧之墨。

顧之墨仿佛知道她想說什麽，輕咳了一聲，道：“方便的話，可以一起出學校。我怕她最近會刁難你。”

“她”指的是誰，岳曦不用問就猜得到。

聯想起之前的種種，她偏著頭想了會，還是開口問道：“你跟她，是很好的朋友麽？”

她故意沒去問的那麽直白，避開了很多的關鍵詞。

比如，她好像喜歡你。再比如，你跟她在一起了麽？

顧之墨雙手插進口袋，隨口回應：“不算。”

此刻正是放學時，越接近校門口，人潮越是擁擠。周圍吵吵嚷嚷的，顧之墨的聲音被襯得很小。

可岳曦還是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了他說的每一個字。

顧之墨開口補充道：“比普通同學多一點，比朋友少一點。”

“嗯？”岳曦聞言擡起頭，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顧之墨也垂眸看向她。

他固然知道她想問什麽，無非就是在猜測自己的同桌與時常欺負她的人，是否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畢竟鄭馨那樣高調做事，岳曦已經不是第一個這樣懷疑過的人。

緋聞制造者反被制造緋聞，他覺得有點好笑，也的確是揚唇笑了笑：“不是男女朋友，別想多了。”

岳曦下意識舒了口氣，反應過來後又連連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說著說著，她總覺得被誤會了些什麽，越說臉越紅。聲音到最後竟然像蚊子一般：“也沒想多……”

顧之墨走得很慢，岳曦一直隨著他的步子緩慢前行。

不知不覺中，校園裏的同學竟已經走得七七八八，周圍安靜了不少。

近來都是大晴天，天氣轉暖，再過一陣子就可以換上春秋季節的校服。

岳曦臉上燒，身上也跟著熱。她擡手在臉龐扇了扇。

身邊的顧之墨忽然嘆了口氣，語調平平，聽不出喜怒：“她爸媽和我爸媽是朋友，我們也算高中前認識的了。”

岳曦停下手中的動作，扭過頭去看他。

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笑，目光幽深，似乎在想些什麽。半晌，皺了皺眉，道：“所以私底下會有些接觸。”

岳曦想起她之前在小店裏，聽鄭馨說叫顧之墨去她家。如果沒親耳聽他解釋，十個人裏怕是有八個人都會誤會他們兩個有點什麽。

她點點頭，沒搭話。

“我知道她那個人，家裏人很寵她。驕縱慣了，就總會找你麻煩。”

岳曦咬了咬嘴唇，道：“嗯，我沒關系。”

她下意識把脖子往衣服裏縮了一下，像一只受了氣的貓。

顧之墨見狀，面上由陰轉晴，他笑著把她的衣領向下扯了一下：“你怎麽沒關系，受欺負還沒關系？”

被他這樣一扯，她細白的後頸灌了一小撮冷風。岳曦抖了一下，卻不覺得冷：“你們關系好，她偶爾來鬧一下也沒關系。”

顧之墨怔了怔，才很是鄭重地和她說：“我沒說我們關系好，你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隨後他下意識擡起胳膊肘，在她肩膀上輕輕壓了一下：“你跟她，我站你。”

岳曦沒料到他會這樣，一時間不堪負重，肩膀向下塌了一下。

顧之墨反應過來，收回手，連連道歉：“不好意思，習慣了。”

“沒關系。”岳曦彎唇，笑得眼睛都跟著彎了起來。

兩人在校門口分開。

顧之墨上了車就翻開書包，佯裝看書。

顧爸從倒車鏡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嘲諷了一句：“還裝呢？根本沒在看書吧。”

顧媽媽連忙朝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好好開車。”

他冷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到了家，顧之墨幾乎是剛進了客廳，放下背包。

顧青山便忍不住問道：“我聽說你為了一個女同學，開口罵人了？”

顧之墨本來在喝水，聽到這話笑了笑：“我爸果然神通廣大，消息很靈通啊。”

“你別跟我貧，先前你在班裏動手打人那事我還沒和你算賬！”

提到這事，顧青山就一肚子火。他卷子袖子，指著顧之墨的鼻子，道：“你自己說說，我是怎麽教你的？公開場合打人你還很驕傲？簡直粗魯，丟人！”

顧之墨倚在沙發上，修長的腿隨意搭在茶幾上。眼都沒擡，漫不經心道：“嫌丟人你也可以不去，那天可不是我喊你去的。”

“你？！”顧青山一根手指顫了顫，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半晌，他使勁放下手：“罷了！已經過去的事了。”

他搖搖頭，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坐到了顧之墨身邊。換了種語氣，繼續道：“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不要總想搞那些有的沒的。那個女孩子是誰？你的同桌？”

顧之墨沒作聲。

顧青山嘆了口氣，繼續道：“我姑且不管她是誰，我就說你啊，你怎麽能帶著你鄭阿姨家的馨馨一起兇。人家那孩子這幾天，因為你一直在家裏鬧脾氣……”

“咣當——”

杯子被用力砸在茶幾上，發出一聲巨響。

顧媽媽聞聲從臥室走了出來，怕父子倆再鬧矛盾，連問了三句怎麽了？

顧之墨掀了掀眼皮，冷笑：“哦，這麽上心你怎麽不認她當女兒？這樣，明天起你去上學。由你在學校裏親自照顧，豈不是更好？”

“你說的是什麽鬼話！”

顧青山再次怒指他，作勢就要打上去。被顧媽媽兩只手攔下：“老顧，你冷靜點！”

顧之墨視若無睹，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拎起背包朝臥室走去。

進門之前，他回頭說了一句：“媽，明天起不用去接我放學了。”

顧媽媽不解：“為什麽啊？”

顧之墨扯了扯嘴角：“為了和我同桌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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