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合惜敗，但景世真還是覺得十分不爽。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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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字。
景世真的心跳有些快，昏暗中差點沒站穩。鼓起勇氣，她緩緩打開了筆記本第一頁。
上面寫著的名字灼傷了她的眼睛。
宋夏晶。
眼淚奪眶而出。
一滴落在了紙上，她慌忙抹去，用衣袖擦幹了臉上的眼淚。
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高南舜走進來，開燈之後看到她在，停住了。
兩人已經很多天沒說過話了，短信他也沒回過。
景世真忽然出現在他的家裏，還沒和他打招呼，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景世真看著他，眼睛有些紅，微笑道：“你回來了，怎麽這麽晚？”
高南舜頓了頓：“啊，有點事，耽誤了。”他沒註意到她的眼睛，往裏走，“吃飯了嗎？”
景世真的心裏難受到了極點，也在埋怨高南舜居然看不出來，把資料重新放回去，答非所問：“南舜啊，該期中考試了吧？”
“嗯，明天。”
景世真努力揚起一絲笑：“那，你覆習的怎麽樣？”
高南舜有些奇怪：“每次都那樣。”
她從來不問自己的成績的，自己年紀倒十的成績從來都是心照不宣。
每次都這樣……
景世真覺得心揪得生疼，就要忍不住哭出來。
她輕輕說：“真好，南舜，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都已經有人能替代我了。現在，我能放心地走了。”
真好。
她離開高南舜家，一出門就再也忍不住跑了出去。
高南舜看著關上的門，有些莫名其妙。景世真今天是怎麽了……莫名其妙地跑過來，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她要走了。
真是氣得要死。
他賭氣把書包丟到一邊，想煮拉面吃，看著咕嘟咕嘟冒泡的白水，他舉著手裏的拉面袋走神。
……
剛剛景世真，似乎情緒有點不對。
聲音好像啞了許多，眼睛也有些紅……為什麽那麽急著走？
忽然，仿佛決定了什麽，他關上火穿上外套，追了出去。
外面天黑得很，他跑到了街口，喘著氣左顧右盼。
“呀！景世真！呀！”他忽然大喊起來，聲音仿佛撕裂一般，和平常的安靜寡言大相徑庭。
安靜的巷子裏無人回應。
“景世真！你還在不在！出來！”
在黑暗中一個人徘徊了許久，他拿出手機找出景世真的電話，想撥出去，又在最後停了下來。
轉身，回家。
只能說，景世真在極度傷心之下，運氣很好。遇到一個打車來這裏的人，她剛好上了那輛的士。
一進去觸及到溫暖，她的淚就決堤了。
司機被她嚇壞了以為她是找事的，說了半天就差報警了，才聽到她說了一個地名。
這大晚上的，從這個偏僻的地方，去京畿道？
直到車開到地點，那一排排的奢華房子才讓司機松了口氣。
不是個找事的啊。
景世真到李秋在家的時候早就已經哭得差不多了，付了錢之後她在門外調整了半天的情緒，才輸入密碼進去。
李秋在正拖著一身肥肉在桌球臺上打球。
一見她，意外：“你怎麽回來了？明天不是周末吧？”
“明天是期中考試。”景世真淡淡回應，“懶得考，我就回來了。”
李秋在把桿放到一邊，走過來：“我就說你沒事胡鬧，好好的非要跑去那個破高中上二年級，還不承認是為了海嘯。”
他到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自顧自地喝起來。
聽到他提高南舜，景世真心情更加煩躁，轉身上樓：“我累了先去睡了，秋在哥你幫我給我班主任發個短信請幾天假。”
其實，她一天都不想再去了。
李秋在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一連在京畿道住了好幾天，景世真才被李秋在轟回了首爾。
他說，有什麽問題就去解決，逃避不是辦法。
這個胖大叔，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逃避？或許她早該逃了。
有的時候她也覺得都是自己作的，如果當初沒有和高南舜走那麽近，沒有那麽多羈絆，他退學就退學和她沒什麽關系，這幾年井水不犯河水，哪還有如今的事。
早就舒舒服服在家大吃大喝等明年春季入學了。
……
在家無聊，拿出手機看到自己班的群聊消息提示了好幾百。
隨便點開翻了幾眼，他們居然在抱怨期中考試有一科要重考。
景世真：為什麽要重考啊？
同學A：你不知道嗎？
同學B：對，你這些天都沒來上學哦。文學的試題在考前洩露了，老師收卷後發現試卷少了一張，所以都要重考。阿西，真是要瘋了。
同學C：就是啊，那麽痛苦還要重新覆習一次……哎聽說是隔壁2班的人偷的呢，好像還是他們班會長。
……
景世真本懶散的表情忽然一驚。
景世真：會長……是高南舜？
同學C：傳說是他，不過好像又澄清了……哎反正我也不知道。
同學D：高南舜啊，我去年和他同班，學習差的要死，說不定就為了提高成績唄，畢竟年級後十名太丟人了嘛……這件事我看是真的。
景世真坐不住了。
偷考卷？！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好好上學不行嗎？他那種不在乎成績的人怎麽會去偷考卷？別告訴她這件事也和樸興秀有關！
景世真在沙發上如坐針氈。偷考卷這種事情可很嚴重的，弄不好就是強制轉學。尤其像他現在這種性格，就算是被冤枉可能也不會為自己解釋很多……阿西，真是不讓人省心！
幾天的氣都在一瞬間消失得幹幹凈凈。
她迅速起身穿好校服，出門去學校。
到達學校的時候已經重新考完放學了。
景世真飛速沖上樓，想去找高南舜問清楚情況。到底是不是他。
生氣怎樣，冷戰又怎樣，總不能就讓他受這種不明不白的委屈。
在樓梯拐角的時候，她聽到了女生的尖叫。
慌亂地：“夏晶啊，夏晶，沒事嗎？夏晶，醒醒啊！老師，老師，快點啊！”
然後，就是一陣騷動，腳步聲，議論聲。
景世真上樓，看到的就是圍著的一大群人。
“老師，快背她走啊，老師！”扒開人群，看到李江珠手忙腳亂，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在地上搖著一個散發女生。
景世真一頓。
那是……宋夏晶？
她再擡頭，在二班班主任姜世燦震驚僵硬的身影後，看到了高南舜。
那個男生拿著拖把，本來是隨意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臉色迅速就變了，扔掉拖把就跑了過來，中途還推了姜世燦一把。
他二話沒說就蹲了下來，背起了地上昏迷的宋夏晶。
“讓開！”
高南舜那一聲大吼把景世真喚回了現實。
她看著那個高大的男生背著宋夏晶，快速消失在視線裏。
身邊的人陸續散了，有的人跟著高南舜的腳步一起去了醫務室。
……
景世真站在原地，笑了一聲。
仰著頭，眼睛幹幹的，不想哭。
已經不意外了。
她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她闌尾炎。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忍著痛睡到半夜疼醒了，在床上打著滾死去活來。
那個時候，她第一個想起的不是李秋在，是高南舜。
然後她就給他打電話了。
淩晨兩點，高南舜接到電話立刻就開著摩托過來了她家。一進門就抱起了渾身是汗的她，給她罩上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門。
到醫院的時候，他也是用剛剛那種撕裂的大吼，叫醫生和護士。
她在他懷裏，疼得已經失去意識，卻能夠聽到他這幾聲大吼。
……
事後想起來，她又嘲笑了他一番，不知道世界上有個東西叫救護車嗎？
他尷尬得很，情急之下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
現在，他同樣為了別的女生著急，背著她離開了，在她的面前。
景世真甚至不知道，剛剛高南舜到底有沒有看到她。
或許是她站得太角落了吧……一定是這樣。
她，轉身，一步一頓，離開了學校。
這下子，仿佛是真的徹底放松了。按照一句老話說，有一種被判了死刑的解脫。
她不再去學校，刪除了高南舜的號碼和曾經發過的所有短信。
不要再去打擾他的生活了，她這麽告訴自己。
而高南舜那邊，一如既往的，發呆與睡覺。只是原來的發呆是因為對未來的迷茫和無聊。而現在的，是因為讓他茫然無措的樸興秀和景世真。
在學校日日和樸興秀見面，卻覺得隔得很遠。
景世真已經很久不和他聯系，本來他以為過不了多久兩人就會和解，畢竟沒有幾個月她就要離開了。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冷戰上。
可是，她這次竟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也不肯低頭。
明明是她拋棄了他，現在還生氣生得那麽厲害，怎麽，等著他道歉嗎？
體育課上，樸興秀看著他，忽然就諷刺地說了一句話：“高南舜，你看著真像個死人。”
高南舜嘆了口氣，沒理他。
“怎麽，吳正浩讓你去偷試卷的時候你不是精神得很嗎？”樸興秀笑，“真可憐啊，你。”
高南舜看向他：“是啊，我在拼命對你好，你卻總是不領情。”
樸興秀白了他一眼：“誰在和你說那個，那是你活該。你也不想想，你現在身邊還剩了誰？”
眼前的男生又垂下眼。
“我你是不要想了，我們不可能再成為朋友。那你還有誰？景世真嗎？好像你也不要她了。”
“誰不要她了？”高南舜擡眼，“是她非要出國的。”
樸興秀並不吃這套，也懶得和他繼續說，臨走之前又回頭留下最後一句：“高南舜，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景世真走了，你身邊還能剩下什麽。”
高南舜想了很久，起身一個人離開了操場。
他來到二年級三班門前，找了很久都沒有看到景世真。雖然不善言辭，但他還是揪住了一個同學，問過之後才知道，景世真很多天沒來上過學了。
他還在想，是不是景世真最近在躲著他，要不然為什麽都沒見過她。
原來是這樣。
他回到教室，忍不住拿出手機，第一次服軟，給景世真發了短信。
To景世真：最近都沒來上課嗎？
沒有回覆。
如同前些天他對景世真那樣。
他嘆了口氣，又把手機塞了回去。
不知道未來的幾天，他面臨的，會是一生中另一個最難過的選擇。
景世真雖然刪掉了高南舜的號碼，但幾年來和他聯系密切，倒著都能背出來。一看到是他的短信先是驚訝，然後又是冷淡，刪除。
這家夥，搞什麽鬼，好好地上你的學，交你的朋友，等什麽時候樸興秀不再傲嬌了，你們再和好，一切回到四年前的起點，皆大歡喜。
她已經陸續在收拾首爾這裏的自己的東西，想著什麽時候就搬回京畿道。雖然李秋在身份不幹凈，但混黑的人起碼也是靠山。現在自己在首爾是真真正正的孤單一人了，自己住著，總感覺那麽害怕。
幾天後的晚上，景世真看了一眼表，九點了。
明天先去學校退學，然後就打電話讓李秋在派人來接自己。
回首打量著這間屋子，來了首爾三年，最後離開什麽都沒能帶走。
最後一個晚上了，那我……
正在恍惚中，忽然她聽到門鈴聲。
下意識地走到門邊開門，完全是不經大腦的舉動。
門推開，她看到了眼前的人，楞住了。
多日未見的高大的男生穿著校服，在樓道的燈光下看著格外挺拔，他盡可能地揚起大大的微笑，和她打招呼：“嗨。”
景世真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僵硬地點點頭側開半個身子：“……哦，先進來吧。”
高南舜很久沒來過了。
走進來之後看了看周圍，似乎……零碎的小東西都不見了，空蕩蕩的。
他看著背對著他的景世真，兩人許久沒有說過話了，都顯得有些陌生，他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你書包呢？”景世真低著聲音，率先開了口，卻只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高南舜抿了抿嘴唇：“在家呢。”
先回了家，再來了她這裏，居然還沒有換掉校服。這麽突然，還在她決定離開首爾的前夜，是天意嗎？
☆、[23]好久不見
氣氛有些沈悶。
往常，他們兩個在一起是最輕松的，肆無忌憚地開著各種玩笑，什麽話都敢說，然後哈哈一笑就過去了。
怎麽會，這麽短的時間，就產生了這麽大的溝壑？
高南舜坐在沙發上，整理了一下表情，忽然揚起笑意：“呀，景世真，你防範意識也太差了。”
她把零食重新從臥室的包裏取出來，隨口問：“怎麽？”
“一個人住，在晚上居然敢聽到人敲門就過去開，還穿著睡衣。”他仿佛鄙視她，上下掃著她，“呀，真是對自己的跆拳道太有信心了？”
景世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確是睡衣，但冬天的睡衣又厚又大，除了看著不太正式，應該比制服誘惑要好點……
“李秋在選的房子位置還是挺安全的，而且我這裏……”她的聲音低了低，“除了你也不會有人來。”
高南舜怔了怔，無聲笑了，擡頭：“有吃的嗎？我還沒吃晚飯。”
景世真驚訝，來蹭飯的？這可少有，他不喜歡吃中餐，所以基本都是她到他家去蹭飯。
她明天就要搬家了，所以冰箱裏的東西都已經清得幹幹凈凈了。
“呃……”她有些為難。
高南舜看著她的反應，以為她還在生氣不想招待自己，又看了看別處，道：“沒關系，也確實太晚了。我還是……”他握了握拳，就要起身。
“哎！”景世真站起身，溫和地笑道，“冰箱裏什麽都沒了，我家也沒有你喜歡吃的那種拉面。不過前幾天李秋在讓人給我從中國帶了些方便面回來，你要不要嘗嘗？”
高南舜和她對視，目光之中仿佛有千萬種情緒翻湧又消散。
“好。”他重新坐下，露出個可愛男孩的微笑，“你去給我煮吧，我不會用你家爐子。”
仿佛氣氛稍微輕松了一些，景世真：“西……就是懶。”還是起身去從屋子裏拿出方便面，重新煮開水。
等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上來的時候，高南舜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了，仔細聞了聞：“嗯，聞起來還不錯。”
康老板的方便面，當然不錯。
景世真坐在對面看著他吃，透過薄薄的霧氣，高南舜吃得很認真。
他忽然問：“你最怎麽都不去上學了？不是說好是去陪我的嗎？”
景世真沒想到他居然會當面問出這個問題，她以為這個問題二人心照不宣，該避開的。
她別開臉：“那個，我這邊要弄各種出國的資料什麽的……而且，你在學校有那麽多人陪嘛，也不差我一個。”
高南舜夾起一筷子面，聞言頓了頓，有些無奈：“他們怎麽會和你一樣。”
聽到這樣一個答覆，景世真覺得，已經夠了。
她笑了笑：“一樣不一樣的，你有新的朋友，關心你的老師，還有……”她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一聲，“還有能幫助你學習的人，應該，也能支撐你堅持下去了吧。”
高南舜斂下目光，忽然低聲開口轉向了另一個話題：“我退學了。”
……
……
景世真猛地擡起眼：“什麽？”
她一下子站起來，坐到對面、高南舜身邊。
“退學？為什麽？你不是答應過我……”
話說到一半，她就停下了，再也說不出話。
高南舜正看著她，那雙眼睛裏充滿了無力與疲憊：“是啊，我還能因為什麽，打破和你的約定。”
景世真微微顫抖，吸了口氣。
樸興秀。
又是樸興秀。
你到底要把高南舜逼到什麽地步？
高南舜看著她的樣子，放緩了聲音揉了揉她的頭，強扯出微笑來安慰她：“呀，別這樣，退學怎麽了，你曾經說過，我們都還有幸福的可能，這不已經足夠好了？”
把他逼到退學，又一次失去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所有羈絆。
她也不再在他的身邊。
……
景世真吸了吸鼻子，盡量平穩住聲音：“那，需要我找人幫你轉學嗎？”
高南舜轉了回去，拿起筷子繼續吃面：“不用了。興秀不在，你也不在，我已經沒有約定需要再遵守了。”
景世真覺得心裏酸到極點。
“那你媽媽呢？你不是說你媽媽要你一定要拿到高中畢業證嗎？”
高南舜的手停了停，然後又笑了：“如果媽媽知道我堅持得這麽辛苦的話，也會同意我放棄的。”
景世真把頭歪向一邊，不忍心再看他。
這個少年，肩膀上所背負的，太重了。
“世真啊。”他忽然叫自己。
她回頭。
“你以後，還會回韓國嗎？”他並沒有看著她，嘴角向上翹著，浸染的卻是悲傷。
她哭了。
卻笑著點頭：“當然，李秋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高南舜聽後點點頭，開始認真吃面，不再說話。
景世真悄悄抹了淚水，沒有讓他看到。高南舜又失去了一切，回來找她這個唯一的依靠。
可是等她走了以後，要怎麽辦呢？
她知道，他已經成長了，不會崩潰。
“南舜啊，我離開之後，你會好好生活嗎？”她就那麽直接地問了出來。她太需要一個答案。
高南舜只給她一個側臉，微微擡頭想了想：“不一定。”
沒等到她的反應，他就站起身，嘆道：“我去刷碗。”
景世真按住他，似笑非笑：“還是算了……你，不會用我家的洗碗池。”
高南舜並沒有離開，而是一直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把碗放進池子裏，擠上洗潔精，用百潔布轉來轉去。
打開水龍頭，聽見嘩嘩的水流聲。
……
終於，他開了口。
“你……能不能不走？”
手中的碗一滑，差點沒握住，景世真楞了楞，擡頭：“為什麽？”
高南舜仿佛運了很久的氣，雙目圓睜，微微發紅，卻只是又重覆了一次：“你能不能不走？”
第一次，聽到他開口挽留自己。那一瞬間，兩人之間的時間仿佛靜止了，四目相對，千萬種情緒流轉。
她也仿佛感應到了什麽，聲音顫抖，卻也是又一次重覆：“為什麽？”
高南舜張了張口，在碗池邊的手都握緊了。
“因為，因為……”他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有些孩子氣地擡高了聲音，“因為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景世真手中的碗落了下去。
她不知道高南舜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這些天的一切都給了她太大的打擊，所以只要不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她就不敢相信。
高南舜的眼圈通紅，卻毫不躲避地直視著她：“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都是這麽想的。”
可是這些天來景世真對他的疏遠讓他越來越沒有也勇氣說出來，他只知道她要走了，她要去追求更高層次的人生。不管那個沈洵是不是真的只是路人甲，以後都可能會出現更多更多優秀的人在景世真的生命裏。而他，真真正正的，除了打架，什麽都不會。甚至現在連自己的拳頭都已經塵封。
他們兩個，都在自卑著。
只不過景世真更多層面上是因為父母的罪惡而擡不起頭來。
與生俱來的汙點，雖然與她無關，卻是一輩子都無法逃脫幹系。
她的老一輩親人的手上沾滿了無數鮮血，殺人綁架，毒品買賣……而高南舜呢，他除了沒有一個合格的父親，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惹過一些禍而已，他的生命畢竟是幹凈的。
景世真聽過一句話：一塊上好的玉掉進了泥沼裏，某一天洗幹凈了仍是無價。
那她要怎麽洗刷自己的黑色呢？所以她要出國，她要不一樣的人生，她要自己強大到某天有人提起她的父母踩她時可以輕描淡寫地一句：那比起我的成功來微不足道。
景世真看著高南舜，笑中帶淚：“為什麽這個時候才說？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高南舜低頭：“因為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等明天，我脫了這身校服，和你之間的距離這一生都再也不可能追上了。所以，我必須在那之前，讓你知道。”
淚水奪眶而出。
景世真再也不猶豫，上去一把抱住他，踮起腳靠著他的脖頸。
他太高了。
……
高南舜怔在原地，智商跌為零，不知道景世真到底是可憐他才抱住他還是怎樣。
景世真滿臉淚水，貼著他的脖子，也弄得濕濕的。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南舜。原來讓我痛苦這麽久，你也不好受。”
高南舜呆了片刻，才緩緩伸出手臂摟住她。
不是第一次擁抱，卻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擁抱。
“世真，你……”
“高南舜，以之前你和我的關系需要那麽多顧慮嗎？下次有什麽話直接就告訴我，再敢壓在deadline上，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景世真在他的衣服上擦幹眼淚，推開他狠狠道。
高南舜呆萌地重覆了一下那個單詞：“dead……deadline？”
景世真被氣笑了，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手臂，聽到他閉上眼嘶的一聲。
……
又一次伸出手臂抱住他，穿平底鞋的身高剛好靠在他的胸前，頭頂抵著他的下巴。
“雖然你說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那句話沒說出來我還是不放心。還是我先告訴你吧，”她微笑，“高南舜，我喜歡你。”
喜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高南舜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後背，放緩音調：“是，我知道了。”
“那你呢？”
“嗯……既然你說我的意思你都明白了，我就不說了。”
“……”
好想打他。
等兩個人終於想起水龍頭還開著的時候，連忙分開慌慌張張把掉下去的碗拿起來，重新洗幹凈放回櫃櫥。
高南舜看著櫃櫥奇怪：“怎麽都空了？”
景世真動作一停：“那個，那個……”撓了撓臉，“我本來準備明天搬家的。”
……
高南舜看向她。
她心虛：“誰讓你之前讓我那麽傷心，氣得我明天就要退學然後搬回京畿道了……”
“我什麽時候氣你了啊？”高南舜的臉拉下來，“還敢搬回京畿道……阿西，景世真，你又欠收拾了啊。”
一提到這個，景世真也冷笑了一聲：“什麽時候？那你倒是和我說說，你和你們班上那個宋夏晶是怎麽回事？”
高南舜瞬間呆萌：“……宋夏晶？她怎麽了？”
“還怎麽了！我問你，你之前被樸興秀說學校裏有他沒你有你沒他的時候是不是逃課在校外和宋夏晶在一起？”
“……是，不過那個是碰巧遇上的。”
“還有，她是不是把自己的筆記、覆習資料、考試重點都給你了幫你覆習？”
“……只是給我資料而已，沒有幫我覆習。”
“你們重新考試那天下午，宋夏晶暈倒了，你是不是特別瘋狂地背起了她送她去醫務室？”
“……應該，沒那麽瘋狂吧？同學暈倒了背一個病人而已……”
高南舜撓撓臉，這些事好像的確都是真的，他覺得沒什麽，不過景世真這麽一湊在一起說，好像的確挺讓人誤會的。她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看著景世真明顯要發怒的一張臉，他開始耍賴：“呀，可是你說的，同學有困難的話，我能幫一把是一把。逃課那天和她碰巧在公交車上遇到，我覺得她其實就差那一句話了，才開口讓她一起下車的，後來我翻墻進了學校……也沒管她是不是進來了。”
景世真的臉色稍轉。
她想起回初中那天，高南舜可是直接把她抱了過去。
“還有她給我覆習資料，也不是我要的，拿回家之後我一眼都沒看過，之後就還給她了。她暈倒那件事我就更無辜了，換了是我們班的任何一個人暈倒，我都會背的。”高南舜撅著嘴，一臉“你要是還不相信我就不喜歡你了”的表情。
……
好像也是，被他這麽一說，所有事情都理所當然。
不過是同學之間簡單的幫忙而已，舉手之勞。
只是她想得太多了而已。
她撇了撇嘴，斜眼看他：“誤會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看來這些天都是我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
“……”高南舜摸摸她的頭，“怎麽會，我們世真什麽都沒有做錯，以後要繼續這樣，好好監督著我。”
他都已經退學了，景世真也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下去。
“那你明天還走嗎？”高南舜看著她臥室收拾好的一包一包東西。
“走不走其實無所謂……反正李秋在也不經常在家。”她之所以離開也只是因為首爾沒了寄托而已。
高南舜立刻走進去把她打包的東西拆開：“嗯，那還是留下來吧，我也的確不太相信李秋在那個胖子的人品。讓你和他住在一起，還是不要的好。”
景世真撇了撇嘴：“呀，李秋在可比我大十多歲。”
“沈洵也比你大八歲呢。”高南舜瞥了她一眼。
“……”景世真吸了口氣，微笑，“歐巴，很晚了，我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你早些回家吧。”
“……”高南舜嚼起了嘴，“不是有沙發嗎。”
景世真微笑：“你太高，沙發不夠長。”
“……阿西，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長得高也有壞處。”高南舜自言自語，忽然就擡起了頭，“呀，你在我家住了那麽多次，就一個晚上也不肯收留我？都已經十點多了。”
……
的確已經很晚了，他家裏又沒人，退學之後在空曠的環境裏肯定心情更不好受。
賭氣歸賭氣，還是不忍心把他推出去。
景世真嘆了口氣：“我這兒就我一個人住，沒有多餘的被褥，把夏天的毯子給你吧，多蓋幾層。”
說著，她又把幾個大箱子打開，把厚重的被褥抱出來，挑出厚毯子幫他抱到沙發上。他自覺地接過去，拍了拍她的頭：“還是我來吧，你找找有沒有我能穿的衣服。”
……
“歐巴，你在開玩笑嗎？”景世真木著臉，“你186的身高，憑什麽覺得166的我能給你找衣服？”
“呃……”他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穿校服睡？”
“……如果你願意把我夏天的睡裙當T恤穿。”
“……”
☆、[24]回去與否
最終景世真找出了一件略長的黑色半袖，扔給他：“這是我最大的衣服了，不能穿你就裸睡吧。”
“……”高南舜坐在床上，呆萌地看著她關門出去，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衣服。
大概就是因為從小在別國長大吧，穿衣風格她和其他女生很不一樣。怎麽說呢……用他匱乏的形容詞來說，就是不可愛。
所以直接的結果，她的衣服在女生裏算是大號的。
不可能合身，勉強……能套進去吧？
高南舜拉門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眼神左右閃著。
“……”景世真坐在沙發上，看到他之後先是停頓了幾秒鐘，然後才沒忍住噴了出來，“高、高南舜，你把我最大的一件衣服穿出了健美服的效果……”
半袖衣服完全貼在了他的身上，雖然身材好怎麽都不難看，但還是很奇怪。
高南舜又搔了搔耳朵，忽然就揪她的頭發：“呀，誰讓你長這麽矮的，我的衣服你都能穿。”
……
居然還有這麽不講道理的人。
“……歐巴，你太不要臉了。”
高南舜坐在沙發上，很陽光地勾著嘴角笑看著她，景世真發毛。
“……你要幹嘛？”
他仿佛恢覆了當年的海嘯那樣，笑瞇瞇地揉著她的頭發：“去給哥哥找褲子。”
“……”景世真木著臉看了看他還穿得好好的校服褲子，在心裏計算了一下腿的長度，深吸了一口氣，“你放棄吧，我的褲子你是無論如何都穿不了的。”
他又撅著嘴。
景世真嘆了口氣，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客廳冷，你就別脫了，好好睡，晚安。”
高南舜呲了呲牙，無奈地躺倒在沙發上。
關燈睡覺。
半夜，景世真翻來覆去睡不著。
太意外了。
這個晚上太讓她意料之外了，她捂著心臟。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難以置信。肖想了這麽久的人忽然紅著眼眶告訴她他也想和她在一起好久了。
對，是在一起。
不是喜歡，不是愛。
而是更為直接的，在一起。
以高南舜的人生經歷，大概不會去大談戀愛，只知道想對誰好，想和誰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好像……比普通的告白要更溫暖。
……
怎麽也靜不下來，景世真幹脆坐起身，悄悄下床開門，躡手躡腳地到客廳的沙發旁。高南舜倒是睡得踏實，還微微勾著嘴角，手臂枕在頭後。他的小腿懸空沙發外，應該很累。
他今天是下了多大的勇氣來找自己的呢？
從學校退學，本以為已經回心轉意的最好的朋友徹底和他劃清了界限。
他再次一無所有之後，還是選擇來找她。
哪怕他們已經吵架很多天，哪怕他心裏清楚她很大可能不會接受他。
徹底失去了樸興秀，大概讓他真的決定要孤註一擲了吧。
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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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世真的心跳有些快，昏暗中差點沒站穩。鼓起勇氣，她緩緩打開了筆記本第一頁。
上面寫著的名字灼傷了她的眼睛。
宋夏晶。
眼淚奪眶而出。
一滴落在了紙上，她慌忙抹去，用衣袖擦幹了臉上的眼淚。
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高南舜走進來，開燈之後看到她在，停住了。
兩人已經很多天沒說過話了，短信他也沒回過。
景世真忽然出現在他的家裏，還沒和他打招呼，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景世真看著他，眼睛有些紅，微笑道：“你回來了，怎麽這麽晚？”
高南舜頓了頓：“啊，有點事，耽誤了。”他沒註意到她的眼睛，往裏走，“吃飯了嗎？”
景世真的心裏難受到了極點，也在埋怨高南舜居然看不出來，把資料重新放回去，答非所問：“南舜啊，該期中考試了吧？”
“嗯，明天。”
景世真努力揚起一絲笑：“那，你覆習的怎麽樣？”
高南舜有些奇怪：“每次都那樣。”
她從來不問自己的成績的，自己年紀倒十的成績從來都是心照不宣。
每次都這樣……
景世真覺得心揪得生疼，就要忍不住哭出來。
她輕輕說：“真好，南舜，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都已經有人能替代我了。現在，我能放心地走了。”
真好。
她離開高南舜家，一出門就再也忍不住跑了出去。
高南舜看著關上的門，有些莫名其妙。景世真今天是怎麽了……莫名其妙地跑過來，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她要走了。
真是氣得要死。
他賭氣把書包丟到一邊，想煮拉面吃，看著咕嘟咕嘟冒泡的白水，他舉著手裏的拉面袋走神。
……
剛剛景世真，似乎情緒有點不對。
聲音好像啞了許多，眼睛也有些紅……為什麽那麽急著走？
忽然，仿佛決定了什麽，他關上火穿上外套，追了出去。
外面天黑得很，他跑到了街口，喘著氣左顧右盼。
“呀！景世真！呀！”他忽然大喊起來，聲音仿佛撕裂一般，和平常的安靜寡言大相徑庭。
安靜的巷子裏無人回應。
“景世真！你還在不在！出來！”
在黑暗中一個人徘徊了許久，他拿出手機找出景世真的電話，想撥出去，又在最後停了下來。
轉身，回家。
只能說，景世真在極度傷心之下，運氣很好。遇到一個打車來這裏的人，她剛好上了那輛的士。
一進去觸及到溫暖，她的淚就決堤了。
司機被她嚇壞了以為她是找事的，說了半天就差報警了，才聽到她說了一個地名。
這大晚上的，從這個偏僻的地方，去京畿道？
直到車開到地點，那一排排的奢華房子才讓司機松了口氣。
不是個找事的啊。
景世真到李秋在家的時候早就已經哭得差不多了，付了錢之後她在門外調整了半天的情緒，才輸入密碼進去。
李秋在正拖著一身肥肉在桌球臺上打球。
一見她，意外：“你怎麽回來了？明天不是周末吧？”
“明天是期中考試。”景世真淡淡回應，“懶得考，我就回來了。”
李秋在把桿放到一邊，走過來：“我就說你沒事胡鬧，好好的非要跑去那個破高中上二年級，還不承認是為了海嘯。”
他到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自顧自地喝起來。
聽到他提高南舜，景世真心情更加煩躁，轉身上樓：“我累了先去睡了，秋在哥你幫我給我班主任發個短信請幾天假。”
其實，她一天都不想再去了。
李秋在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一連在京畿道住了好幾天，景世真才被李秋在轟回了首爾。
他說，有什麽問題就去解決，逃避不是辦法。
這個胖大叔，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逃避？或許她早該逃了。
有的時候她也覺得都是自己作的，如果當初沒有和高南舜走那麽近，沒有那麽多羈絆，他退學就退學和她沒什麽關系，這幾年井水不犯河水，哪還有如今的事。
早就舒舒服服在家大吃大喝等明年春季入學了。
……
在家無聊，拿出手機看到自己班的群聊消息提示了好幾百。
隨便點開翻了幾眼，他們居然在抱怨期中考試有一科要重考。
景世真：為什麽要重考啊？
同學A：你不知道嗎？
同學B：對，你這些天都沒來上學哦。文學的試題在考前洩露了，老師收卷後發現試卷少了一張，所以都要重考。阿西，真是要瘋了。
同學C：就是啊，那麽痛苦還要重新覆習一次……哎聽說是隔壁2班的人偷的呢，好像還是他們班會長。
……
景世真本懶散的表情忽然一驚。
景世真：會長……是高南舜？
同學C：傳說是他，不過好像又澄清了……哎反正我也不知道。
同學D：高南舜啊，我去年和他同班，學習差的要死，說不定就為了提高成績唄，畢竟年級後十名太丟人了嘛……這件事我看是真的。
景世真坐不住了。
偷考卷？！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好好上學不行嗎？他那種不在乎成績的人怎麽會去偷考卷？別告訴她這件事也和樸興秀有關！
景世真在沙發上如坐針氈。偷考卷這種事情可很嚴重的，弄不好就是強制轉學。尤其像他現在這種性格，就算是被冤枉可能也不會為自己解釋很多……阿西，真是不讓人省心！
幾天的氣都在一瞬間消失得幹幹凈凈。
她迅速起身穿好校服，出門去學校。
到達學校的時候已經重新考完放學了。
景世真飛速沖上樓，想去找高南舜問清楚情況。到底是不是他。
生氣怎樣，冷戰又怎樣，總不能就讓他受這種不明不白的委屈。
在樓梯拐角的時候，她聽到了女生的尖叫。
慌亂地：“夏晶啊，夏晶，沒事嗎？夏晶，醒醒啊！老師，老師，快點啊！”
然後，就是一陣騷動，腳步聲，議論聲。
景世真上樓，看到的就是圍著的一大群人。
“老師，快背她走啊，老師！”扒開人群，看到李江珠手忙腳亂，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在地上搖著一個散發女生。
景世真一頓。
那是……宋夏晶？
她再擡頭，在二班班主任姜世燦震驚僵硬的身影後，看到了高南舜。
那個男生拿著拖把，本來是隨意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臉色迅速就變了，扔掉拖把就跑了過來，中途還推了姜世燦一把。
他二話沒說就蹲了下來，背起了地上昏迷的宋夏晶。
“讓開！”
高南舜那一聲大吼把景世真喚回了現實。
她看著那個高大的男生背著宋夏晶，快速消失在視線裏。
身邊的人陸續散了，有的人跟著高南舜的腳步一起去了醫務室。
……
景世真站在原地，笑了一聲。
仰著頭，眼睛幹幹的，不想哭。
已經不意外了。
她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她闌尾炎。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忍著痛睡到半夜疼醒了，在床上打著滾死去活來。
那個時候，她第一個想起的不是李秋在，是高南舜。
然後她就給他打電話了。
淩晨兩點，高南舜接到電話立刻就開著摩托過來了她家。一進門就抱起了渾身是汗的她，給她罩上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門。
到醫院的時候，他也是用剛剛那種撕裂的大吼，叫醫生和護士。
她在他懷裏，疼得已經失去意識，卻能夠聽到他這幾聲大吼。
……
事後想起來，她又嘲笑了他一番，不知道世界上有個東西叫救護車嗎？
他尷尬得很，情急之下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
現在，他同樣為了別的女生著急，背著她離開了，在她的面前。
景世真甚至不知道，剛剛高南舜到底有沒有看到她。
或許是她站得太角落了吧……一定是這樣。
她，轉身，一步一頓，離開了學校。
這下子，仿佛是真的徹底放松了。按照一句老話說，有一種被判了死刑的解脫。
她不再去學校，刪除了高南舜的號碼和曾經發過的所有短信。
不要再去打擾他的生活了，她這麽告訴自己。
而高南舜那邊，一如既往的，發呆與睡覺。只是原來的發呆是因為對未來的迷茫和無聊。而現在的，是因為讓他茫然無措的樸興秀和景世真。
在學校日日和樸興秀見面，卻覺得隔得很遠。
景世真已經很久不和他聯系，本來他以為過不了多久兩人就會和解，畢竟沒有幾個月她就要離開了。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冷戰上。
可是，她這次竟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也不肯低頭。
明明是她拋棄了他，現在還生氣生得那麽厲害，怎麽，等著他道歉嗎？
體育課上，樸興秀看著他，忽然就諷刺地說了一句話：“高南舜，你看著真像個死人。”
高南舜嘆了口氣，沒理他。
“怎麽，吳正浩讓你去偷試卷的時候你不是精神得很嗎？”樸興秀笑，“真可憐啊，你。”
高南舜看向他：“是啊，我在拼命對你好，你卻總是不領情。”
樸興秀白了他一眼：“誰在和你說那個，那是你活該。你也不想想，你現在身邊還剩了誰？”
眼前的男生又垂下眼。
“我你是不要想了，我們不可能再成為朋友。那你還有誰？景世真嗎？好像你也不要她了。”
“誰不要她了？”高南舜擡眼，“是她非要出國的。”
樸興秀並不吃這套，也懶得和他繼續說，臨走之前又回頭留下最後一句：“高南舜，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景世真走了，你身邊還能剩下什麽。”
高南舜想了很久，起身一個人離開了操場。
他來到二年級三班門前，找了很久都沒有看到景世真。雖然不善言辭，但他還是揪住了一個同學，問過之後才知道，景世真很多天沒來上過學了。
他還在想，是不是景世真最近在躲著他，要不然為什麽都沒見過她。
原來是這樣。
他回到教室，忍不住拿出手機，第一次服軟，給景世真發了短信。
To景世真：最近都沒來上課嗎？
沒有回覆。
如同前些天他對景世真那樣。
他嘆了口氣，又把手機塞了回去。
不知道未來的幾天，他面臨的，會是一生中另一個最難過的選擇。
景世真雖然刪掉了高南舜的號碼，但幾年來和他聯系密切，倒著都能背出來。一看到是他的短信先是驚訝，然後又是冷淡，刪除。
這家夥，搞什麽鬼，好好地上你的學，交你的朋友，等什麽時候樸興秀不再傲嬌了，你們再和好，一切回到四年前的起點，皆大歡喜。
她已經陸續在收拾首爾這裏的自己的東西，想著什麽時候就搬回京畿道。雖然李秋在身份不幹凈，但混黑的人起碼也是靠山。現在自己在首爾是真真正正的孤單一人了，自己住著，總感覺那麽害怕。
幾天後的晚上，景世真看了一眼表，九點了。
明天先去學校退學，然後就打電話讓李秋在派人來接自己。
回首打量著這間屋子，來了首爾三年，最後離開什麽都沒能帶走。
最後一個晚上了，那我……
正在恍惚中，忽然她聽到門鈴聲。
下意識地走到門邊開門，完全是不經大腦的舉動。
門推開，她看到了眼前的人，楞住了。
多日未見的高大的男生穿著校服，在樓道的燈光下看著格外挺拔，他盡可能地揚起大大的微笑，和她打招呼：“嗨。”
景世真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僵硬地點點頭側開半個身子：“……哦，先進來吧。”
高南舜很久沒來過了。
走進來之後看了看周圍，似乎……零碎的小東西都不見了，空蕩蕩的。
他看著背對著他的景世真，兩人許久沒有說過話了，都顯得有些陌生，他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你書包呢？”景世真低著聲音，率先開了口，卻只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高南舜抿了抿嘴唇：“在家呢。”
先回了家，再來了她這裏，居然還沒有換掉校服。這麽突然，還在她決定離開首爾的前夜，是天意嗎？
☆、[23]好久不見
氣氛有些沈悶。
往常，他們兩個在一起是最輕松的，肆無忌憚地開著各種玩笑，什麽話都敢說，然後哈哈一笑就過去了。
怎麽會，這麽短的時間，就產生了這麽大的溝壑？
高南舜坐在沙發上，整理了一下表情，忽然揚起笑意：“呀，景世真，你防範意識也太差了。”
她把零食重新從臥室的包裏取出來，隨口問：“怎麽？”
“一個人住，在晚上居然敢聽到人敲門就過去開，還穿著睡衣。”他仿佛鄙視她，上下掃著她，“呀，真是對自己的跆拳道太有信心了？”
景世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確是睡衣，但冬天的睡衣又厚又大，除了看著不太正式，應該比制服誘惑要好點……
“李秋在選的房子位置還是挺安全的，而且我這裏……”她的聲音低了低，“除了你也不會有人來。”
高南舜怔了怔，無聲笑了，擡頭：“有吃的嗎？我還沒吃晚飯。”
景世真驚訝，來蹭飯的？這可少有，他不喜歡吃中餐，所以基本都是她到他家去蹭飯。
她明天就要搬家了，所以冰箱裏的東西都已經清得幹幹凈凈了。
“呃……”她有些為難。
高南舜看著她的反應，以為她還在生氣不想招待自己，又看了看別處，道：“沒關系，也確實太晚了。我還是……”他握了握拳，就要起身。
“哎！”景世真站起身，溫和地笑道，“冰箱裏什麽都沒了，我家也沒有你喜歡吃的那種拉面。不過前幾天李秋在讓人給我從中國帶了些方便面回來，你要不要嘗嘗？”
高南舜和她對視，目光之中仿佛有千萬種情緒翻湧又消散。
“好。”他重新坐下，露出個可愛男孩的微笑，“你去給我煮吧，我不會用你家爐子。”
仿佛氣氛稍微輕松了一些，景世真：“西……就是懶。”還是起身去從屋子裏拿出方便面，重新煮開水。
等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上來的時候，高南舜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了，仔細聞了聞：“嗯，聞起來還不錯。”
康老板的方便面，當然不錯。
景世真坐在對面看著他吃，透過薄薄的霧氣，高南舜吃得很認真。
他忽然問：“你最怎麽都不去上學了？不是說好是去陪我的嗎？”
景世真沒想到他居然會當面問出這個問題，她以為這個問題二人心照不宣，該避開的。
她別開臉：“那個，我這邊要弄各種出國的資料什麽的……而且，你在學校有那麽多人陪嘛，也不差我一個。”
高南舜夾起一筷子面，聞言頓了頓，有些無奈：“他們怎麽會和你一樣。”
聽到這樣一個答覆，景世真覺得，已經夠了。
她笑了笑：“一樣不一樣的，你有新的朋友，關心你的老師，還有……”她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一聲，“還有能幫助你學習的人，應該，也能支撐你堅持下去了吧。”
高南舜斂下目光，忽然低聲開口轉向了另一個話題：“我退學了。”
……
……
景世真猛地擡起眼：“什麽？”
她一下子站起來，坐到對面、高南舜身邊。
“退學？為什麽？你不是答應過我……”
話說到一半，她就停下了，再也說不出話。
高南舜正看著她，那雙眼睛裏充滿了無力與疲憊：“是啊，我還能因為什麽，打破和你的約定。”
景世真微微顫抖，吸了口氣。
樸興秀。
又是樸興秀。
你到底要把高南舜逼到什麽地步？
高南舜看著她的樣子，放緩了聲音揉了揉她的頭，強扯出微笑來安慰她：“呀，別這樣，退學怎麽了，你曾經說過，我們都還有幸福的可能，這不已經足夠好了？”
把他逼到退學，又一次失去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所有羈絆。
她也不再在他的身邊。
……
景世真吸了吸鼻子，盡量平穩住聲音：“那，需要我找人幫你轉學嗎？”
高南舜轉了回去，拿起筷子繼續吃面：“不用了。興秀不在，你也不在，我已經沒有約定需要再遵守了。”
景世真覺得心裏酸到極點。
“那你媽媽呢？你不是說你媽媽要你一定要拿到高中畢業證嗎？”
高南舜的手停了停，然後又笑了：“如果媽媽知道我堅持得這麽辛苦的話，也會同意我放棄的。”
景世真把頭歪向一邊，不忍心再看他。
這個少年，肩膀上所背負的，太重了。
“世真啊。”他忽然叫自己。
她回頭。
“你以後，還會回韓國嗎？”他並沒有看著她，嘴角向上翹著，浸染的卻是悲傷。
她哭了。
卻笑著點頭：“當然，李秋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高南舜聽後點點頭，開始認真吃面，不再說話。
景世真悄悄抹了淚水，沒有讓他看到。高南舜又失去了一切，回來找她這個唯一的依靠。
可是等她走了以後，要怎麽辦呢？
她知道，他已經成長了，不會崩潰。
“南舜啊，我離開之後，你會好好生活嗎？”她就那麽直接地問了出來。她太需要一個答案。
高南舜只給她一個側臉，微微擡頭想了想：“不一定。”
沒等到她的反應，他就站起身，嘆道：“我去刷碗。”
景世真按住他，似笑非笑：“還是算了……你，不會用我家的洗碗池。”
高南舜並沒有離開，而是一直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把碗放進池子裏，擠上洗潔精，用百潔布轉來轉去。
打開水龍頭，聽見嘩嘩的水流聲。
……
終於，他開了口。
“你……能不能不走？”
手中的碗一滑，差點沒握住，景世真楞了楞，擡頭：“為什麽？”
高南舜仿佛運了很久的氣，雙目圓睜，微微發紅，卻只是又重覆了一次：“你能不能不走？”
第一次，聽到他開口挽留自己。那一瞬間，兩人之間的時間仿佛靜止了，四目相對，千萬種情緒流轉。
她也仿佛感應到了什麽，聲音顫抖，卻也是又一次重覆：“為什麽？”
高南舜張了張口，在碗池邊的手都握緊了。
“因為，因為……”他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有些孩子氣地擡高了聲音，“因為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景世真手中的碗落了下去。
她不知道高南舜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這些天的一切都給了她太大的打擊，所以只要不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她就不敢相信。
高南舜的眼圈通紅，卻毫不躲避地直視著她：“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都是這麽想的。”
可是這些天來景世真對他的疏遠讓他越來越沒有也勇氣說出來，他只知道她要走了，她要去追求更高層次的人生。不管那個沈洵是不是真的只是路人甲，以後都可能會出現更多更多優秀的人在景世真的生命裏。而他，真真正正的，除了打架，什麽都不會。甚至現在連自己的拳頭都已經塵封。
他們兩個，都在自卑著。
只不過景世真更多層面上是因為父母的罪惡而擡不起頭來。
與生俱來的汙點，雖然與她無關，卻是一輩子都無法逃脫幹系。
她的老一輩親人的手上沾滿了無數鮮血，殺人綁架，毒品買賣……而高南舜呢，他除了沒有一個合格的父親，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惹過一些禍而已，他的生命畢竟是幹凈的。
景世真聽過一句話：一塊上好的玉掉進了泥沼裏，某一天洗幹凈了仍是無價。
那她要怎麽洗刷自己的黑色呢？所以她要出國，她要不一樣的人生，她要自己強大到某天有人提起她的父母踩她時可以輕描淡寫地一句：那比起我的成功來微不足道。
景世真看著高南舜，笑中帶淚：“為什麽這個時候才說？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高南舜低頭：“因為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等明天，我脫了這身校服，和你之間的距離這一生都再也不可能追上了。所以，我必須在那之前，讓你知道。”
淚水奪眶而出。
景世真再也不猶豫，上去一把抱住他，踮起腳靠著他的脖頸。
他太高了。
……
高南舜怔在原地，智商跌為零，不知道景世真到底是可憐他才抱住他還是怎樣。
景世真滿臉淚水，貼著他的脖子，也弄得濕濕的。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南舜。原來讓我痛苦這麽久，你也不好受。”
高南舜呆了片刻，才緩緩伸出手臂摟住她。
不是第一次擁抱，卻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擁抱。
“世真，你……”
“高南舜，以之前你和我的關系需要那麽多顧慮嗎？下次有什麽話直接就告訴我，再敢壓在deadline上，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景世真在他的衣服上擦幹眼淚，推開他狠狠道。
高南舜呆萌地重覆了一下那個單詞：“dead……deadline？”
景世真被氣笑了，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手臂，聽到他閉上眼嘶的一聲。
……
又一次伸出手臂抱住他，穿平底鞋的身高剛好靠在他的胸前，頭頂抵著他的下巴。
“雖然你說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那句話沒說出來我還是不放心。還是我先告訴你吧，”她微笑，“高南舜，我喜歡你。”
喜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高南舜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後背，放緩音調：“是，我知道了。”
“那你呢？”
“嗯……既然你說我的意思你都明白了，我就不說了。”
“……”
好想打他。
等兩個人終於想起水龍頭還開著的時候，連忙分開慌慌張張把掉下去的碗拿起來，重新洗幹凈放回櫃櫥。
高南舜看著櫃櫥奇怪：“怎麽都空了？”
景世真動作一停：“那個，那個……”撓了撓臉，“我本來準備明天搬家的。”
……
高南舜看向她。
她心虛：“誰讓你之前讓我那麽傷心，氣得我明天就要退學然後搬回京畿道了……”
“我什麽時候氣你了啊？”高南舜的臉拉下來，“還敢搬回京畿道……阿西，景世真，你又欠收拾了啊。”
一提到這個，景世真也冷笑了一聲：“什麽時候？那你倒是和我說說，你和你們班上那個宋夏晶是怎麽回事？”
高南舜瞬間呆萌：“……宋夏晶？她怎麽了？”
“還怎麽了！我問你，你之前被樸興秀說學校裏有他沒你有你沒他的時候是不是逃課在校外和宋夏晶在一起？”
“……是，不過那個是碰巧遇上的。”
“還有，她是不是把自己的筆記、覆習資料、考試重點都給你了幫你覆習？”
“……只是給我資料而已，沒有幫我覆習。”
“你們重新考試那天下午，宋夏晶暈倒了，你是不是特別瘋狂地背起了她送她去醫務室？”
“……應該，沒那麽瘋狂吧？同學暈倒了背一個病人而已……”
高南舜撓撓臉，這些事好像的確都是真的，他覺得沒什麽，不過景世真這麽一湊在一起說，好像的確挺讓人誤會的。她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看著景世真明顯要發怒的一張臉，他開始耍賴：“呀，可是你說的，同學有困難的話，我能幫一把是一把。逃課那天和她碰巧在公交車上遇到，我覺得她其實就差那一句話了，才開口讓她一起下車的，後來我翻墻進了學校……也沒管她是不是進來了。”
景世真的臉色稍轉。
她想起回初中那天，高南舜可是直接把她抱了過去。
“還有她給我覆習資料，也不是我要的，拿回家之後我一眼都沒看過，之後就還給她了。她暈倒那件事我就更無辜了，換了是我們班的任何一個人暈倒，我都會背的。”高南舜撅著嘴，一臉“你要是還不相信我就不喜歡你了”的表情。
……
好像也是，被他這麽一說，所有事情都理所當然。
不過是同學之間簡單的幫忙而已，舉手之勞。
只是她想得太多了而已。
她撇了撇嘴，斜眼看他：“誤會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看來這些天都是我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
“……”高南舜摸摸她的頭，“怎麽會，我們世真什麽都沒有做錯，以後要繼續這樣，好好監督著我。”
他都已經退學了，景世真也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下去。
“那你明天還走嗎？”高南舜看著她臥室收拾好的一包一包東西。
“走不走其實無所謂……反正李秋在也不經常在家。”她之所以離開也只是因為首爾沒了寄托而已。
高南舜立刻走進去把她打包的東西拆開：“嗯，那還是留下來吧，我也的確不太相信李秋在那個胖子的人品。讓你和他住在一起，還是不要的好。”
景世真撇了撇嘴：“呀，李秋在可比我大十多歲。”
“沈洵也比你大八歲呢。”高南舜瞥了她一眼。
“……”景世真吸了口氣，微笑，“歐巴，很晚了，我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你早些回家吧。”
“……”高南舜嚼起了嘴，“不是有沙發嗎。”
景世真微笑：“你太高，沙發不夠長。”
“……阿西，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長得高也有壞處。”高南舜自言自語，忽然就擡起了頭，“呀，你在我家住了那麽多次，就一個晚上也不肯收留我？都已經十點多了。”
……
的確已經很晚了，他家裏又沒人，退學之後在空曠的環境裏肯定心情更不好受。
賭氣歸賭氣，還是不忍心把他推出去。
景世真嘆了口氣：“我這兒就我一個人住，沒有多餘的被褥，把夏天的毯子給你吧，多蓋幾層。”
說著，她又把幾個大箱子打開，把厚重的被褥抱出來，挑出厚毯子幫他抱到沙發上。他自覺地接過去，拍了拍她的頭：“還是我來吧，你找找有沒有我能穿的衣服。”
……
“歐巴，你在開玩笑嗎？”景世真木著臉，“你186的身高，憑什麽覺得166的我能給你找衣服？”
“呃……”他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穿校服睡？”
“……如果你願意把我夏天的睡裙當T恤穿。”
“……”
☆、[24]回去與否
最終景世真找出了一件略長的黑色半袖，扔給他：“這是我最大的衣服了，不能穿你就裸睡吧。”
“……”高南舜坐在床上，呆萌地看著她關門出去，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衣服。
大概就是因為從小在別國長大吧，穿衣風格她和其他女生很不一樣。怎麽說呢……用他匱乏的形容詞來說，就是不可愛。
所以直接的結果，她的衣服在女生裏算是大號的。
不可能合身，勉強……能套進去吧？
高南舜拉門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眼神左右閃著。
“……”景世真坐在沙發上，看到他之後先是停頓了幾秒鐘，然後才沒忍住噴了出來，“高、高南舜，你把我最大的一件衣服穿出了健美服的效果……”
半袖衣服完全貼在了他的身上，雖然身材好怎麽都不難看，但還是很奇怪。
高南舜又搔了搔耳朵，忽然就揪她的頭發：“呀，誰讓你長這麽矮的，我的衣服你都能穿。”
……
居然還有這麽不講道理的人。
“……歐巴，你太不要臉了。”
高南舜坐在沙發上，很陽光地勾著嘴角笑看著她，景世真發毛。
“……你要幹嘛？”
他仿佛恢覆了當年的海嘯那樣，笑瞇瞇地揉著她的頭發：“去給哥哥找褲子。”
“……”景世真木著臉看了看他還穿得好好的校服褲子，在心裏計算了一下腿的長度，深吸了一口氣，“你放棄吧，我的褲子你是無論如何都穿不了的。”
他又撅著嘴。
景世真嘆了口氣，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客廳冷，你就別脫了，好好睡，晚安。”
高南舜呲了呲牙，無奈地躺倒在沙發上。
關燈睡覺。
半夜，景世真翻來覆去睡不著。
太意外了。
這個晚上太讓她意料之外了，她捂著心臟。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難以置信。肖想了這麽久的人忽然紅著眼眶告訴她他也想和她在一起好久了。
對，是在一起。
不是喜歡，不是愛。
而是更為直接的，在一起。
以高南舜的人生經歷，大概不會去大談戀愛，只知道想對誰好，想和誰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好像……比普通的告白要更溫暖。
……
怎麽也靜不下來，景世真幹脆坐起身，悄悄下床開門，躡手躡腳地到客廳的沙發旁。高南舜倒是睡得踏實，還微微勾著嘴角，手臂枕在頭後。他的小腿懸空沙發外，應該很累。
他今天是下了多大的勇氣來找自己的呢？
從學校退學，本以為已經回心轉意的最好的朋友徹底和他劃清了界限。
他再次一無所有之後，還是選擇來找她。
哪怕他們已經吵架很多天，哪怕他心裏清楚她很大可能不會接受他。
徹底失去了樸興秀，大概讓他真的決定要孤註一擲了吧。
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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