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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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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彥在一眾女生尖叫聲的包圍下走上了講臺。他穿著黑色修身襯衫,領口的紐扣規規矩矩地扣著,禁欲滿分。

他彎起嘴角,淡淡微笑著,又比了個手勢讓他們安靜下來。

等氣氛不那麽熱烈後,他才開口,語氣不著一絲痕跡,讓人感覺異常疏離。

“今天我們只是簡單介紹一下這門課,順便完成分組。因為學校那邊配給我們的烤箱還沒有到,真正的動手實踐要等到下周。”

安謠聽著他那成熟低沈的嗓音,突然覺得她的小奶音被綁架撕票了。

而面前這個人,很陌生。她完全不認識了。

可能是因為他穿了一身黑的緣故。安謠遠遠看著安彥,發現他整個人的氣質都強化淩厲了不少,像是打磨後的鉆石,絲毫不掩鋒芒。

雖然他說話時還是會笑著,可是那笑很克制,不像之前她在病房裏看見的那樣毫無保留地傾灑溫和,無害得讓人可以瞬間卸下所有防備。

而他亮閃閃的星星眼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疏離的目光,甚至比夢境裏初見時候的還要有距離感。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周圍隔了一把無形的尺子,是拿來衡量尺度的。

然而,即使這樣,少年依舊是讓人賞心悅目的存在。女生們低頭小聲議論著,交換彼此的情報。

“多大了。”

“有女朋友嗎?”

“哪的人?”

然而問問題的占大多數,回答的卻很少。看來大夥對他的了解都不多。

真是個神秘的人,這是她們討論到最後得出的結論。

安彥咳嗽了幾聲,底下還在嘀咕的人瞬間閉了口,正襟危坐。

心裏得出來第二個結論,他的性格似乎不是那麽友好。大概有顏任性,脾氣也比平常人更大一些?

安彥的目光冷不丁地撞上她的,求生欲促使安謠迅速把眼神挪到另一處。她有種不好的感覺,感覺這門課上不會那麽輕松。

左城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她旁邊,他拿食指戳了戳她,安謠轉過頭小聲喊了一聲:“小城。”

梁糍聽見後,也朝旁邊看了過去,喲,熟人。她心裏想,她兒子還真是行情好,桃花遍地啊。

她打趣道:“你們系大四不是得去高翻院實習麽,你怎麽還留在學校,意欲何為啊。”

左城聳肩,有些無奈說:“系裏總共就兩個名額,哪輪的上我,我這個倒數第三的成績。”

梁糍眼神一冷:“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系總共就三個人。”

“嗯。”左城理所當然地點頭。

梁糍翻了個白眼,得,又被某人無形秀了一臉,真是渾身上下都不爽快了。

學霸的世界還真是高不可攀。

安遙這個數學渣加反應慢成太陽公轉周期的才理清關系,算出左城的排名後驚呼:“小城你是你們班第一啊!”

話一出口,氣氛陡然詭異起來。安謠的餘光撇到了無數朝她看過來的眼神,而其中一個是來源於講臺上的。

房間裏鴉雀無聲,像是有什麽沒有明說的禁忌,然而很顯然,她自己就是那個不怕死打破這禁忌的人。

她不敢去看安彥,但她腦海裏已經繪制出了他的形容,大概很冷。

把吳京宣的同款冷臉移植過來後,腦海裏的畫面更加具體了不少,也清晰得讓人打抖。

唔,真是不習慣。

小奶狗成了凍酸奶,又冷又酸。

只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安謠聽得內心惴惴不安,頭又往下低了不少。她現在恨不得能夠憑空消失,或者上天賜給她一件隱身衣也行。

安彥的心情同樣得不平凡。幾天前他才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絕過,而現在她就能跟沒事一樣,在他面前歡歡喜喜和左城說笑。

你就真的這麽不喜歡我?這麽想擺脫我麽?

安彥帶著這兩個問題,一步一步向答案的給予者走近,他的手甚至是有些輕微發抖的。

他生氣,他妒忌!

他被這些負面的情緒吞沒,可是面上還要裝的若無其事。他強撐著,連說話都很勉強:“這位同學,你為什麽上課嬉鬧?”

安謠心頭一緊,沒有回話。

一旁的左城也被安彥嚴肅的語氣嚇到了,心想這難道是身為老師的自我修養?

本來以為安彥的課水水就好了。

畢竟他們之間有著還沒開展的深厚的師生情,和三年積累下來的可歌可頌的兄弟情義。

就憑這兩點,混個及格分還是灑灑水,就算要求個優秀也不過分吧。

可如今看來,貌似是他太樂觀了。

就安彥現在這個一臉正經的嚴肅模樣,還真有老師的威嚴,看得他都有些害怕。

左城默默無言,把頭埋進了課本裏。安彥註意到了旁邊的動靜,沒說什麽,反倒一直看著安謠。

他心裏質問著,為什麽你現在連看都懶得看我一樣?

無聲消磨的時光總是異常漫長,諾大的教室裏,在座的學生們一個二個都留意著那邊的動向,嘴上不說心裏卻炸開了鍋。

年輕的小老師這麽兇的麽?

雖然被他註意到應該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她們心裏無不在對那個上課說話被抓到的小可憐表示同情。

而安謠的心下總算鎮定下來了,她深吸一口氣,“嗖”的一聲站了起來,只是頭還跟蔫了的小花兒一樣,耷拉著。

誒,她在心裏嘆氣。真是一朵散發衰氣的小花。她當下給自己下了診斷書,她的慫病已經毒侵骨髓,現在已是無力回天了。誒,誒。

她輕輕搖著頭,又拍了拍左城的肩膀。左城把課本放下,疑問地看著她。

安謠小手一揮,示意他站起來讓她出去。左城照做了,以為安謠要揭竿起義,心理暗搓搓摩拳擦掌,對安謠的崇敬之意更是達到了幾十年來的最高頂點。

今天就是他們慫包二人組正式晉升的偉大日子,而這革命的第一槍即將打響!

左城心裏正慷慨激昂著,誰知道安謠出去之後,一句話沒說轉身去了後門。這個操作他有些費解?這難道就是沈默的力量?

安謠的動作成功引起了周圍的小聲議論。梁糍悄無聲息挪了個位置,坐到了左城旁邊,眼神詢問左城,卻見左城兩手一攤。

眼看安謠就要走出去了,安彥不高不低地朝那邊的人喊:“你是想出去麽?要逃課?”

安謠立馬站定了身子,她忽然意識到一點,剛剛安彥好像只是問她話而已,並沒有讓她出去罰站啊。所以……喵了個咪,她剛剛沈浸在自我幻想的場景中,把現實和幻想攪在一起了也是夠蠢的。

這他喵就很尷尬了。

安謠不等他問,自己先開口道:“老師,我剛剛在心裏是一通深刻的反省,自己也意識到上課說話是非常不對非常不尊重人的行為,我知道老師您現在實在不想看見我,我這就出去,不礙了您的眼。”

是怕礙我的眼,還是嫌我礙眼啊?

安彥的眼神又冷下去幾分:“你倒是自覺,那你便去外面站著吧。”

“好好好。”安謠如蒙大赦道。

安彥回來講臺,稍稍收拾了面上不悅的神色,接著說了幾十分鐘,然後便讓學生們自己討論分組的事。

“兩人一組,因為機器和材料的數量有限。你們分好組以後到我這裏登記一下,登記完了便可以下課了。”說完他轉身去了教室外。

一出門便看見她坐在樓梯上,撐著個小腦袋,悠哉游哉曬太陽。

果然,只要不見到我,心情就舒爽了不少是吧。

安彥走到她旁邊,面上不動聲色,語氣比白開水還要淡:“你就是這麽罰站的麽?”

安謠彎著嘴角搖頭。

“我只說了要出去,又沒說是罰站。”這世上像她這麽機靈的腦袋瓜可是不多了。這漢語的博大精深她才略微體會到了那麽一點。

安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蹲下身,安謠發現面前多了張煞白煞白的臉,嚇得往後一閃,卻失去了平衡,她慌慌張張喊著,就在千鈞一發之時,她被及時拉了回去。

她鼓起了腮幫子,呼了一口氣。好險,好險。要是她的小腦瓜又被撞壞了可怎麽辦。

安謠從剛才的驚險中恢覆過來後,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了,發現她……抽不回來。

她定睛一瞧,下意識吞了口口水。安彥看見她表情上細微的變化,心裏的怒火又被添了幾根柴,而手上的勁兒也加大了。

安謠擰著眉頭,身子微微發抖,小聲地叫著:“疼,疼。”

力度瞬間減輕了,卻也由不得她掙脫。

即使過了這麽久,安謠感覺到他手上的溫度還是冰冰的,她又皺了皺眉,低下頭湊近問:“你是不是穿的少,覺得冷啊,手也忒涼了。”

安彥的喉結動了動,沒有說話。

安謠一手摸著後腦勺,抓了幾下頭發,臉上笑著試圖緩解氣氛說:“我說你幹嘛要拉著我的手不放呢,原來是把我當熱水袋了,真是。要不改天我給你買一個,怎麽樣?”

安彥的心稍稍一動,似是冰凍消融,他壓著嗓音問:“你在關心我?為什麽?昨天不還一幅打算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麽?你就這麽善變?”

安謠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頭撇到一邊,似是無可奈,抿嘴笑了笑。

對哦,她這麽善變的嘛?

教室裏時不時傳來微小的躁動,聽著感覺氣氛異常活躍的樣子。

安謠像是漂流過程中抓到了一根漂流木,她忙岔開話題:“教室裏似乎有些亂,你不回去看看麽?”

“回答我。”

“你再不回去,只怕要炸了。”

“回答我。”

“你這個做老師的還是回去看一眼吧。”

“回答我。”

兩個人似乎都較上勁兒了,說著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他們都在等對方先洩氣低頭認輸。

然而安謠沒過一會兒便累了,她承受不住他逐漸冰凍的語氣。她沒說話了。

卻感覺她身子被拉著突然往前傾,驚惶失措中她不管不顧地撲到了安彥的身上,而另一只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

心跳,咯噔,咯噔。

安彥此時半蹲著,他又稍微起身,湊到安謠的耳邊低聲一個字一個字說:“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音量雖然很小,但在安謠聽來,異常清晰。

安謠啞口,又聽見他說:“你就等著吧。”

教室那邊的動靜越來越大,突然傳出來的一聲尖叫把停在窗臺上的麻雀都驚到了,撲棱了兩下翅膀飛走了。

安謠卻跟沒了魂一樣,耳邊什麽都聽不見,除了安彥那句“你就等著吧”。

等著什麽?

等著他的報覆麽?

安謠突然想起了前幾日的社會新聞,說的正是一妙齡少女因為拒絕富二代的追求被潑硫酸毀了容。

她陡然一驚。

安彥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不對,他有特殊能力啊,大概不屑於用這種方式整人。那她,不是會更慘?!

安彥放開了安謠,他站起身子,又低頭給了她一個微笑,便走進了教室。

安謠回神,看著他走路生風,心裏大喊著,完了,完了,玩完了!

只怕日後有她受的了。

他臨走時扔下的那句話,不就是在給她下戰書麽?他一定會濫用職權整死她的。

尖銳刺耳的下課鈴聲響起,學生們魚貫而出,安謠忙站起來,逆著人流往相反方向走過去,卻在門口停住了。

梁糍拿著她的書包,從裏面艱難的擠了出來,她不客氣地把書包丟給她,拿手指不停點著安謠的腦袋瓜,嘴上還不忘教訓道:“你看看你,還讓你爸爸幫你拿書包,真是個不肖子孫。”

“不過有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梁糍勾上安謠的肩,帶著她往樓下走。

安謠想,先苦後甜吧,她說:“壞消息。”

梁糍笑得一臉蕩漾:“我兒勇氣可嘉啊,不錯不錯。壞消息就是,我們班上課人數是單數,剛才你出去了我只好和拋下你和左城組了一組。”

“現在就剩下我了?”安謠難得清醒一回,她又問,“好消息呢。”

“好消息啊。”梁糍笑意更加明顯了,肉褶子都快出來了,“安彥小老師說不能讓你單著,以後你就當他的課上的助理吧。”

“什麽?!”安謠驚呼。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高不高興?”梁糍興奮地拍打著安謠的肩膀。

安謠心裏捶胸頓足。

她嘿嘿笑了兩聲,整個人都不好了。

該來的永遠不會遲到。她能把頭縮回沙子裏麽,那裏的空氣都比現在清新多。

而安彥正從教室裏出來,梁糍燦爛地沖他笑著,揮了揮手跟他說:“小老師再見哦。”

安彥也回了一句,似是無意瞥了安謠一眼,而他轉身之前的口型似乎是在說:“後會有期。”

而她已經腦補出了某一天安彥陰森森地對她說:“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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