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對慎芳的種種不滿，都被慎芳身邊的兩個丫頭看在眼裏。她們跟慎芳一起長大，又一直關系很好。早就可以說是情同姐妹。現在看到錢氏這個樣子，她們很是為慎芳不平。所以每次看到有人說話行事對慎芳挑剔，她們就忍不住出頭為慎芳說話。

綠枝沒想到自己這樣說話，錢氏仍然要為難慎芳，打擊她，心裏的郁悶和懊惱就別提了。太太當初還有意把二小姐瑾玉嫁到白家，若是二小姐攤上了這樣的婆婆，會怎麽處理呢？綠枝不由暗暗想起瑾玉在家時的行事為人。

三小姐現在的做派，怎麽看都覺得似乎太過於示弱了。當初白家大爺娶三小姐的時候，又不是不知道三小姐的身體情況，既然娶回來了，怎麽她婆婆又這樣處處拿這件事情做文章呢？若是不滿意娶三小姐為媳，想要娶別人，那早點說清楚了。以她們三小姐的品貌，還會找不到真心相待的人麽？綠枝怎麽想，怎麽都不開心。只是現在當著外人的面，她也不好表露出來。

錢氏見慎芳一如既往的對自己順從恭敬，又是當著娘家的大嫂，便不由更加得意了起來。她這個媳婦，說起來可是書香門第出身，舉手投足之間的氣派，一般小戶人家的女子可是根本就沒法比的。不過，現在她站在自己這個農戶出身的婆婆面前，不是照樣畢恭畢敬？想想自己當初在大家出身的婆婆那裏受的氣，現在在同樣是大家閨秀的兒媳面前，就更加要努力表現自己婆婆的威嚴了。

於是，她又吩咐慎芳：“大舅母難得過來的，我要好好陪她說會話。廚房裏。你去安排一下，好好為大舅母準備一個席面。”慎芳聞言點頭應是。

兩個年紀大的長輩聊天，那同來的兩個小姑娘如何聽得進去？顧氏的女兒錢琳琳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見母親似乎有和姑母長談的打算，情知接下來她和表姐顧淑玲就只有幹坐著的份，便忍不住站起來說道：“姑母，我都有很久沒有到你家院子裏去玩過啦！坐在這裏很無聊。不如。讓表嫂帶我們去逛一逛吧！”

顧氏原本就有些話兒不好當著這兩個丫頭講，聽見她這麽說，是正中下懷。笑著嗔道：“就是你皮猴一樣沒有正形。看你表姐，坐的多麽莊重？算了，你在我眼前也是礙眼，就跟著你表嫂去逛一會兒吧！只是有一樣。你表嫂身子弱，你可別累著了她！”她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示意錢氏。

錢氏領會了，知道大嫂這是有心腹話要和自己講。於是對著慎芳，道：“帶著你兩個妹妹去好好玩一玩！別讓她們淘氣，玩水。院子裏的井延那裏可千萬別讓她們去。琳琳小時候可是在那裏跌過跤的。”慎芳看了一眼兩個女孩子，含笑點頭：“兩位妹妹若是不嫌棄我那裏地方小，不如就到我那裏去坐坐。”

錢琳琳聽了立刻笑著道：“好好。就去大表哥那裏。說起來，表哥那裏我都好幾年沒有去看過了。”說著一拉慎芳的手：“表嫂。我跟你去！”慎芳有些不習慣她忽然之間的親昵舉止，不過看著她明亮單純而又期盼的眼神，也就沒有多說什麽。不過，慎芳的不自然，還是落在了一個人眼裏，那就是一直在一旁打量慎芳的顧淑玲。

她比錢琳琳年長，也比她知事。而且她這次過來，本身也有一些不好說的原因，所以她對慎芳的一舉一動和神態格外敏感。她看出了慎芳的不自在，便上前拉過了錢琳琳，嘴裏說道：“表妹，你看見了表嫂，就忘記了我這個表姐了麽？怎麽就只顧著跟著你表嫂走了，也不招呼我一聲？”

錢琳琳和這個表姐關系其實不過一般。這次母親非要帶著這個表姐來看姑媽，她總覺得怪怪的。所以她不怎麽願意搭理她，情願和看上去很美麗的表嫂親近。

被顧淑玲這麽一拉，她腆著臉，道：“我跟著表嫂過去玩，你要來，就一起來好了。我又沒有說不準你一起。”顧淑玲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俏臉微紅。

慎芳連忙和氣點頭道：“這位妹妹也一起過來吧！”她說著便帶著她們和丫頭們一道往自己的院子裏去。

待慎芳走了，錢氏忍不住將自己剛剛拿到的袍子拿出來顯擺：“大嫂，你看，應天媳婦的手藝還不錯吧？”

看著錢氏手中的制作精美的繭綢袍子，顧氏眼睛都亮了。“這是你媳婦自己做的？這手工，怎麽這麽好看？”她忍不住拿起來，仔細端詳。錢氏見大嫂果然也被她的媳婦兒的手藝鎮住了，不由得意。

顧氏摩挲了半晌，想起自己今天過來的正事，便又收了笑容。

“惠娘，你媳婦兒好是好，不過我覺得她好像太瘦弱了一些。聽說前一陣子，你還找牛大夫給她診治過？女人家生孩子可是大事，你可不能馬虎！”

聽大嫂提起找牛千金的事情，錢氏就心裏不痛快，臉上也顯了出來：“快別提這件事情了，媳婦兒這幾個月月事不調，我就想到牛千金的醫術還不錯，就請了他過來。誰知道不但媳婦兒看不上，連應天和老爺也都怪我！”

“月事不調可是大事！你可千萬不要疏忽，我跟你說，月事可是女子生育的頭等大事。你媳婦兒這樣像個紙人一樣的體格，我看生孩子還真的有點懸。”顧氏聽見錢氏這樣說，更加有了說頭。

錢氏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偏偏應天還跟我說，他媳婦這是什麽先天稟賦不足，再過個幾年就好了。讓我再等他們三年。大嫂你說說看，哪裏有媳婦進門了，生孩子還要婆婆等著的？你說我能不急嗎？”

顧氏聽了也直搖頭，對著錢氏道：“應天這樣說話都是說的孩子話。你可不能聽他的。照我說，你應該幫應天再找個小的。哪怕通房丫頭也成，先給應天留了後再說。我看你媳婦娘家帶過來的幾個丫頭，都很有體面的樣子。說不定你那邊的親家太太早有準備了。”

聽見顧氏說幫白應天納通房，錢氏頭搖的像撥浪鼓。“不成，不成，我們家不時興通房的。老爺知道了，第一個先把應天打一頓。只有媳婦兒真的不能生。或者會再給應天娶個小。那也要是清白人家的閨女。”

顧氏一聽有門，便來了精神，壓低了聲音道：“惠娘。若是你媳婦兒果然不能生，你看我娘家侄女兒淑玲怎麽樣？相貌，性子都還過得去吧？”

聽顧氏提起她娘家的侄女兒顧淑玲，錢氏不由一楞：“嫂子。淑玲一看就是個好閨女，你家人怎麽舍得她做小？”

顧氏眼圈一紅。哽咽道：“實話說給你聽，不是到了那一步，我也不能低這個頭。淑玲也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她是什麽樣的性情。我當然也最了解。說起來，她的脾氣品格，我的琳琳也未必及得上她。完全可以找個好人家。可是這孩子命就是苦啊！她娘長年有病。底下還有一堆弟弟妹妹，偏偏我那大兄弟。又在上山砍柴的時候不小心跌下了山崖，到現在人還沒有找到，還不知道是死是活。這一大家子，沒有了我兄弟，可怎麽活啊？我這也是沒辦法，所以才把淑玲帶了過來。我尋思著，你們家日子過的不錯，家裏也有使喚的人，若是你不嫌棄，就讓我這個侄女兒淑玲到你身邊做個使喚的丫頭，也讓她可以有個進益。若是你看著她還好，到時候應天媳婦果然不生，就讓應天收了她，你看怎麽樣？”

錢氏聽嫂子這樣說，不由面露難色。“嫂子，不是我不肯幫你，我家裏總共就這兩口人，使喚的人還真的不缺。就是我媳婦嫁過來的時候，帶過來的人多了點，那些人的工錢都是她自己負責的。你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顧氏看著她，臉上閃過一絲不以為然，道：“小妹，不是嫂子要來為難你。你看，咱們這麽多兄弟姐妹，也就你的日子過的最好了。不過是添一張嘴的事情，你就當做做好事吧！怎麽樣？”

錢氏知道她的這個大嫂一向性子比較剛硬，不到迫不得已，不會輕易開口求人。今天說了這麽多，其實無非就是想讓她的侄女兒給白應天做小。想來慎芳身子又弱，究竟能不能生孩子還不一定。不如就留下了顧淑玲，也別說什麽使喚什麽的。就當家裏多養一個人，到時候慎芳果真不能生，如果顧淑玲確實不錯，就不妨讓她做了白應天的二房。若是慎芳生了，那到時候最多再貼一副嫁妝，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於是她對著顧氏道：“既然是嫂子的侄女兒，那也就和我的侄女兒是一樣的。我哪裏會把侄女兒當傭人使喚？左右我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嫂子不如就讓你侄女兒在我這兒住著，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顧氏一聽有門，頓時喜笑顏開：“那感情好！若是我這個侄女兒淑玲可以讓你調教個一段時間，保證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錢氏聽她奉承，只覺得整個人都飄到了雲裏。“你放心，我雖然沒有閨女，我一定會把她當成自己的閨女兒一樣的。”

顧氏見目的達到，整個人都輕松了好多，也有心情跟錢氏說笑了。

“我說小妹，我嫂子身子雖然不大好，生孩子可是一個高手啊！三男兩女，生了就是。還個個生產都很順利。你看我們淑玲的身材，跟她母親幾乎一模一樣。將來，肯定是個好生養的。”

聽到顧氏這樣說，錢氏覺得自己心裏似乎燃起了一絲希望。與顧氏聊天，也越聊越開心起來。

而另一邊，錢琳琳和顧淑玲一道進了慎芳的院子。她們一進院門，就被院子裏五顏六色的花卉吸引住了。

“表嫂，這些花都是你種的？”錢琳琳一邊打量那些好看的花，一邊忍不住伸手折下了一枝。

“呀！這株綠牡丹很珍貴的，你怎麽一下子就摘下來啦？我們奶奶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說話的是一直幫慎芳料理花圃的丫頭。

拿著手中的花，錢琳琳一下子就難為情起來。她看著那花兒漂亮，根本就是不假思索就下了手。結果被這丫頭一說，她覺得自己很不好意思。之前她生活在鄉野，看到喜歡的花草，隨手攀折，早就已經成了習慣。這會兒她才意識到這花兒不比鄉下的那些野花野草，是有主人了。頓時一張臉漲的通紅。

“冬雲，這是表小姐，不要無禮！”慎芳聽見丫頭出來嚷嚷，第一時間出聲。

“是，奶奶！”冬雲滿臉心疼的看著被錢琳琳折壞的花枝，鼓著嘴將那盆牡丹搬了進去。

慎芳看著被錢琳琳折壞的花枝，心裏也不是不心疼的。只是錢琳琳遠來是客，她還真的說不出什麽重話來。只得道：“這朵花開在這裏，表妹不采，也早晚會枯萎。表妹就不要太介意了。”錢琳琳聽見慎芳這樣說，才覺得自己之前的難過和羞愧要稍微減輕了一些。看向慎芳的眼裏，就帶了幾分好感。

“表嫂，我下次再也不會隨便采你的花了。今天是我莽撞了。”她很誠懇的跟慎芳道歉。

看著眼前面帶羞愧的小姑娘，慎芳忽然覺得自己不忍心再責備她了。她拿起錢琳琳手中的花，輕輕替她插在鬢角，笑著道：“不過是一朵花罷了，妹妹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你別說，這朵花，還真的很配你的膚色。你既然喜歡，我就是把它送給你好了。”

看著慎芳這樣語笑嫣然，軟語勸慰，錢琳琳覺得心裏的難過好了許多。也對著慎芳破涕為笑：“表嫂，你真好！”

她們兩個在一旁相視而笑，顧淑玲卻是一進院子，就打量起了慎芳這個院子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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