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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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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像是如慕錦所料。

他正想借十一的這一封信, 逗逗二十。

關純良說,二十鬼鬼祟祟地去了春園。

寸奔說, 她不識“遙相思”三個字, 前來詢問。

小六和十一都識字。二十要問字,何須到崩山居。由此可見, 二十繡帕子問字這事,既要隱瞞小六,也要隱瞞十一。

慕錦一想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於是讓楊桃去二十房間尋找有“遙相思”三字的東西。

楊桃回來說:“回二公子,有一封信放在繡盒。”

慕錦拿起那封信,“告訴她,信在我這裏。”

二十聽了楊桃的話,為了幫十一掩蓋奸情, 一定會過來書房。

她是一只膽戰心驚, 滿頭碰壁, 逃不出他掌心的小獵物。

這一切也不是慕錦所料。

丁詠志是個意外。

脫口而出的“皇上”二字,憑那女人的敏銳,應該猜出了大概。

慕錦本想設一個小小的陷阱, 耍弄二十,卻不料, 將自己的秘密給套了出來。

看著她跌落逝潭, 慕錦忽然又想起靈鹿山,二十逃跑的那次。他那時看著潭水,心底和此刻差不多, 隱約有惋惜的。難得有個好玩的女人,就這麽死了,是可惜。

那日,慕錦說他在養虎為患。二十可不就是一只小老虎。利用她的小聰明,在他面前逞能。給他無聊的日子添幾分樂子。

她知道太多,而且重情重義。這兩點都容易被別人利用。

她該死,她早該死了。

“二哥。”黃鶯出谷般的聲音響起。慕冬寧站在木橋那端,凝眸遠望慕錦。

慕錦的眼睛從逝潭中離開,看向妹妹。

這又是另一個意外。

慕錦本想用信嚇嚇二十。但嚇過頭就不好玩了。於是讓寸奔去請慕冬寧,適時救援二十。

如今,這也成了意外。慕錦想讓慕冬寧救援的,是藏信的二十。而非這一個知曉秘密的二十。

看,一個大嘴巴的丁詠志,摔破了慕二公子的棋盤。

毫不知情的慕冬寧,充當的仍然是救人的角色。

“二哥。”她又叫了一聲,看著逝潭,大喊道:“阿蠻落水了!”

二十耳中,這聲“阿蠻“是從遙遠天邊飛起的。要是帶有西埠關口音,就更加親切了。

她真的要死了,腦海中幻聽到了家人的聲音。

爹爹說:“阿蠻,你先去幹幾年雜活,等弟弟妹妹長大了,家中勞力多,你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娘親說:“阿蠻,到了大戶家裏,一定要聽話。不可以說的話,要永遠藏在心底。”

弟弟妹妹長大了。她卻被賣到京城,和家中失去了聯系。

四面八方的水湧過來。二十雖然水性極好,可肩膀被慕錦拽傷了,根本擡不起手。

她後悔了。當初不該當啞巴,而應該做一個聾子。這樣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兩只小圓頭食人魚,潭水中玩得好好的,突然嗅到了新的口糧,興奮地咧起尖牙竄過來。東西二財的口力很好,一撕一咬,二十就將支離破碎。

二十沈入了潭中,不見水花。

慕冬寧心驚,眼見慕錦無動於衷,連喚兩聲:“二哥,二哥!”

“嗯。”慕錦僅這麽應了一聲。

慕冬寧指指潭中,焦急地說:“阿蠻落水了!”

“哦。”慕錦很是平靜。

慕冬寧問:“阿蠻為什麽落水了?”

慕錦笑了,說:“應該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慕冬寧顧不上埋怨這位冷血的二哥了,喊起橋上的兩個護衛。“你們趕緊撈啊,水裏有那吃人的魚呢。”

沒有慕錦的命令,護衛哪裏敢動。兩人低首,一聲不吭。

“寸奔,寸奔!”慕冬寧氣急,喊:“寸奔!”

寸奔不知去了哪裏,沒有一絲回應。

慕冬寧不明原因,眼睜睜看著二十墜湖,此時幫不上忙,她不禁哽咽了一聲:“二哥,你答應過我,要善待她的啊。”

慕錦說:“哭什麽?她還沒死。”

慕冬寧哭得更大聲了,“二哥,求你救救阿蠻吧。”

“好了,別哭了。”慕冬寧的眼淚倒是奏效了,慕錦伸手一拂。

向著二十游去的東西二財立即停住,雙雙擺尾,轉了方向,繼續啃腐屍去了。

“怎麽突然到這來了?”慕錦像是忘了,是他安排她到這的。

慕冬寧以為,寸奔是瞞著慕錦找她的,不敢將寸奔供出來。她尋了個借口,說:“今天春蘭煎了蘿蔔糕,我覺得味道很棒,想給二哥嘗嘗。誰知道一過來,就見到阿蠻掉下水了,你都不救。”

“哦。”凡是說起二十,慕錦就不冷不熱的態度。

“二哥!”慕冬寧又想使用眼淚攻勢。

“知道了。”慕錦的目光回到潭中,“寸奔,把那女人撈上來。”

“是。”

慕冬寧只聽空中響起一聲,看不到寸奔從何而來,只見他躍入水中。

丁詠志這時才走上前,到了慕錦身邊。

慕錦看了丁詠志一眼。“捅了這麽大簍子,你還有臉站在這。”

慕冬寧不認識丁詠志,更不清楚他是尚書之子。自然無從得知,她的二哥在一個官二代面前,竟也如此威風。

丁詠志不敢說話。他哪裏知道,向來無人能進的崩山居,忽然冒出一個女的來。

幸好他當時喚的是“二公子”,可沒喊出一句“四皇子”。這算是保住了四皇子的身份吧。丁詠志自我安慰著。

二十沈得深,寸奔無法在水面掠人。他潛了進去,顧不得男女有別,右手握住了她細瘦的手腕,左手一個用勁,攬上她的腰。他抱起她,一躍而起。

二十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極為依賴這一個溫暖懷抱,她將臉貼緊在寸奔的胸膛。

慕錦眼裏更沈了。

到了岸上,寸奔輕輕將二十放在地上,退到一旁。

二十閉氣功力不弱,大口大口緩過氣,醒了過來。

最疼的還是慕錦按過的肩膀,疼得縮起了身子。

纖薄的身子一顫一顫,將要碎裂成片似的。

“楊桃。”慕錦命令:“給她洗凈身子,肩膀上藥,一會兒我要問話。”

“是。”楊桃從樹影裏走了出來。

慕冬寧上前問:“阿蠻,你沒事兒吧?”

“冬寧。“慕錦喚住她,“蘿蔔糕呢?”

“在,在。”慕冬寧嘆氣,“阿蠻,好好休息。”

慕錦說:“放心,死不了。”

“二哥,阿蠻哪裏惹你生氣了?”

“她有一天不惹我生氣的嗎?”

慕冬寧想起,小七也是這樣被丟至潭中。那時,小七有心愛的護衛相救。慕冬寧勸道:“二哥,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有什麽錯,也不至於賠上性命呀。”

慕錦看一眼二十離去的背影。“她啊。”他惡意一笑,“紅杏出墻了。”

慕冬寧愕然在當場。

——

小十喜愛聊天。

和丫鬟、仆人、甚至連橋上的護衛,她都能侃幾句。

她經過崩山居,見到了慕冬寧的貼身丫鬟。上前攀談,然後慌張地往掩日樓趕。

那時小六正在講述近日心得。

她和十五,兩位美人兒坐在外園,一人喝茶,一人低語。

小六長嘆一聲,說:“我也是昨天才想通了。我們幾個明爭暗鬥,但都是小伎倆。換在別家院子,肯定鬥不過其他女人。我想來想去,還是喜歡住在二公子這兒。如果二十得寵,以後嫁給了二公子,我就去求她,千萬別趕我走。我的願望很簡單,討一碗飯吃,躺一張床睡。吃飽睡好,我就滿足了。”

小十踏進掩日樓,想要大聲喊,卻又克制,語速飛快,“出事了,出事了。”

近日,小六坐在這裏等天上掉餡餅,什麽也沒等著。人跟著慵懶許多。她托腮回望,緩緩問:“怎麽了?難道二公子要將我們逐出府了?有遣散金嗎?有又多少?”

小十說:“也許……一分不給吧。”

小六圓眼一睜,站起來,“怎麽了?”

這時,剩下的三人聽到了小十的話,一一走出房間。

小十跑得急,有些喘,但她也顧不上喘氣了。“是二十……二十……出事了!”

“什麽?”十五立即上前,“昨日,二公子不是讓裁縫房連夜趕制新衣?今天又給二十安排了丫鬟,好好的怎麽又出事了?”

十一也問:“怎麽了?”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二公子那脾氣,上午陰,下午晴,半夜狂風大暴雨。”小十說:“我剛剛跟三小姐的丫鬟聊天,她說二公子發現二十與男人私通,非常生氣,像是要拆了崩山居一樣。”

十一好半晌沒有表情,俏臉白是白,白到慘,慘到白。

“二十與人私通?”十五不信,“她連話都講不了,如何與人私通?”

“與誰私通?”小六驚訝地猜測,“寸奔嗎?寸奔不愛說話,二十說不了話,看得倒也般配。”

“呸!”十五斥了一聲,“你說什麽呢?胡說八道。”

小六閉了嘴。

小十說:“二公子在二十房裏搜出一封相思情信。”

十一明白,那一封信正是她的。二十有口難言,可能是二公子誤會了。

小六更加愕然,“二十不識字,如何通信呀?”

“二公子可能……懷疑二十不識字是假裝的?”小十說,“二十被丟到逝潭了,幸好三小姐經過,才救了上來。丫鬟說,二公子要問話,會不會跟小七一樣,問著問著就不見了?”

十五著急了,“今天二公子本要我與他出游的,我想,二公子對我仍有舊情,我去求他。”說著,她拎起裙擺跑了出去。

十一臉色很是蒼白,嘴唇抖了抖。她死死抓著自己的襦裙。裙上的花兒被抓得像是枯萎了。她松開了手,忽然呼口氣,決然地向外走。

十四一直無言,冷著臉,抿緊唇,扭頭也走了。

小六和小十互望一眼。

小十問:“我們去不去啊?”

小六跺一跺腳,拉起小十的手說:“走,你不是最喜歡看戲嗎?”

小十被拽得左腳絆右腳,“二公子會不會把我們都處死呀?”

“上回我替小七求情,二公子放過我了。這回……不知道。”小六像下了決心一樣,“死就死吧。不是有句話叫那什麽,死得重一點,以後投胎就到大戶人家了。”

小十說:“我沒聽過這句話呀。”

小六說:“我聽過就行了。”

小十又說:“小六,你的手好像很抖啊。”

何止抖呢,小六連冷汗都沁出來了。“死到臨頭了,誰能不抖的?”小六向前跑,”別說話了,救人要緊。我年年給小七拜祭,已經很愁了。可不想再多記一個日子給二十拜了。”

幾位美人兒衣裙飛揚,如雪的茉莉花朵悄然綻放,一路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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