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向晚下意識後退一步，厲聲拒絕：“絕不可能！”

她的反應早在楚靖煊的意料之中，他淡淡看她一眼，仍是不溫不火的口氣：“小晚，還記得我今天對你說的話嗎？”

秦向晚緊緊咬著唇，一語不發。她自然明白反抗楚靖煊的下場，但難道為了自己的私心，就要以小燕和那個無辜的男子的生命作為代價？

她做不到！

“小晚，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楚靖煊不緊不慢開口：“你在可憐他們，同情他們，你以為他們的未來可以由你來決定。”他臉上帶著笑，似在欣賞她的掙紮：“小晚，你的失誤就在於，你太過於自信，太過於自傲，你完全忘記了自己現下的處境，別說他們，就連你自己的未來，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無權做決定。”

他說的麽錯，現在的自己，就是一塊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

說什麽自尊，說什麽堅持，那都是癡人說夢。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親手對小燕做下那等殘忍之事。

她一點點擡起頭，一字一句道：“這件事，我不做。”

“呵……”本以為他定會大怒，不料他卻笑了起來：“小晚，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這二人的命，早就不由他們自己掌控了，我想讓他們死，他們立刻就得死。”

“你想如何？”

“小晚，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要麽按照我說的做，要麽……”他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秦向晚：“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如果讓我來做決定，他們的下場，一定不會好看。”

“換個人選。”對他所言視若無睹，她低低說了一聲。

“小晚，我再說最後一遍，不要違逆於我。”聲音如攜碎玉寒冰，看來他已動怒。

“如果你可以……”她人不死心。

他毫不留情打斷：“沒有可以，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做，不僅他們會死，你的另一個侍女綠鶯也會死。”他好似想到什麽，又放軟了聲音道：“如果你肯聽話，我就答應你，不但不會殺綠鶯，這二人中，我也可以留一個給你，怎麽樣？”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輕挑起她垂落在肩頭的一縷發絲，低沈飄幽的聲音似有魔力：“殺了他們其中一個，對你而言，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

她渾身一顫，“我……我怎麽能……”

“怎麽不能？”他一邊把玩手裏的發絲，一邊道：“他們兩個，都已經被我餵了蠱蟲，只要你操控小燕殺了那個男人，我就把小燕和綠鶯全部還給你。”

條件太好，好得不禁令人心動。

只要讓小燕殺了那個男子，一切就都結束了，既滿足了楚靖煊，又能保住小燕和綠鶯，這樣的結果，於她而言，應該是最好的。

小燕雖然不知楚靖煊到底要做什麽，但也感覺到了不妙，她祈求地看著秦向晚：“少主，求求你，不要傷害阿翔哥。”

“呵，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保護別人。”他搖著頭，不勝唏噓：“真是個傻姑娘。”

“少主……”這一刻，小燕的眼裏只有阿翔一個。

秦向晚一臉為難，殺了那個男人，小燕必定會痛不欲生，可若是犧牲小燕，自己又無法接受。

過了很久，她才低聲發問：“他們當中，你只取一人性命，可是如此？”

“正是如此。”

“那好，我按照你說的做。”

見她妥協，他也就不再相逼，走到一旁，抱起雙臂打算看場好戲。

依他的觀察，秦向晚若真的控制小燕殺了那男人，小燕內心的愧疚與憤恨，也無法讓她獨自茍活。屆時小燕自裁，不知秦向晚會是這樣一種心情，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呢。

“小燕，我這就滿足你的心願。”低低說了一句，除了秦向晚自己，沒任何人聽到。

小燕尚不知發生了何事，就見身旁的阿翔抓起桌上用來削水果的刀子，沖自己心口狠狠紮下。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即便看到那刀尖已臨近自己的心口，小燕仍是難以相信，那個一直對自己呵護備至的男子，會對她下這般狠手。

“噗”的一聲，鮮血迸濺開來，刺目的血紅染透了小燕青色的衣衫。

她眼睛睜的大大的，想要極力看清面前之人的臉容，可無論她怎樣努力，都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從始至終，她都不相信，阿翔這樣老實的人會欺騙於他，因為，他是她最愛的人。

她永遠都相信，那樣心疼自己的男子，絕不會忍心傷害於她。

“少主……”她艱難地轉動脖子，將模糊的視線投向秦向晚所在的方向，“謝謝你的成全……”驚駭從她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滿意足的淺笑。

秦向晚顫抖著手，想要去攙扶她，終究是忍住了。

私心裏，她憎恨那個名為阿翔的男人，因為若不是他，小燕也就不會死。可讓阿翔平安幸福地活下去，這是小燕的心願，是她寧可犧牲自己也要實現的心願，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她實現這個心願。

面對這樣的結果，一旁等著看好戲的楚靖煊不由得楞住了。

這怎麽可能！小燕是她的侍女，她怎會下的去手！她要犧牲的，是阿翔才對！

“哪裏錯了？”他喃喃，然後猛地抓住秦向晚：“究竟是哪裏錯了？”

秦向晚冷冷揮開他的手：“哪裏都沒錯！”

“不，一定是錯了！”他固執道：“你要犧牲的本是阿翔，卻誤殺了小燕，對不對？”

“我不會犯這種原則性錯誤。”

他不聽，煩躁地來回踱步：“不，你就是錯了，因為你有私心，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不行，還有三天就到登基大選之日了，他必須要在那天之前，拉攏所有對自己有利的人。他早就計劃好，在登基之日的前一天，邀請所有朝中重臣前來赴宴，他趁機在眾人酒水中施蠱，有秦向晚的協助，讓這些平日裏耀武揚威的官員們順從，那是輕而易舉之事。但一切的前提，是秦向晚必須完全掌握傀儡之術。

在這樣緊要的關頭，他決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

“楚靖煊，你太小看我了。”她冷哼一聲，走到小燕身旁，攬住她早已冰冷的身體：“我比你更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你說我自信也好，自傲也好，都無所謂，因為我從不認為，那是我的失誤。”

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像是第一回認識她般，認認真真將她打量一遍：“小晚，我一直覺得你與眾不同，你果然……”他扯過她的手腕，強行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沒有讓我失望。”

她仰首看著他，縱然心頭澀痛不已，也不願在他面前露出半分脆弱，可憐不是給他人看的，任何的同情，都會變為自己的弱點。

“你想要那些朝臣的順從，我幫你就是，但如果你再逼我，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終身。”

他一瞬不瞬看著她，仿佛要穿過她的眼眸，考量她的決心：“好，既然你決心已下，我便給你這個機會。”他身體微一前傾，附在她耳邊：“做完這最後一件事，你就自由了。”

多日來一直愁雲慘淡、頹然灰敗的眸子驀地一亮，如萬丈霞光破雲而出，耀人雙目：“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

“常言道，君無戲言，希望你今後能成為名垂千古的一代明君。”

他的眼神迷離了幾分，這大概是自從兩人決裂之後，她第一次用這樣沈靜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這樣的相處，如果能一直維持下去該有多好。

他苦笑一聲，轉過臉去，這樣的想法終究只能是個奢望。

他是答應給她自由，卻沒說不會再次囚禁她。捫心自問，要他就這麽放手，他做不到，也不想這麽做。

人生可以有很多種可能，讓他成全他人以獲得好的名聲或是感恩之心，他寧可做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將自己的幸福拱手讓人，這與傻瓜又有何異？

“君無戲言……好！承你此言，十年之內，我必還你一個盛世王朝。”

她覺得好笑，盛世王朝？與她有何關系？說難聽點，只要她活得自在逍遙，這個天下變成什麽樣，她都不會關心。

“我有個條件。”她看了眼一旁神情呆滯木訥的阿翔，擡手朝他一指：“放了這個人，有關小燕的記憶，我已從他腦中全部抹去，他不會來找你尋仇的。”

他挑了挑眉，口中溢出一聲不屑的冷笑：“找我尋仇？就憑他？”他揚袖一揮，阿翔被一股大力推向門外：“區區螻蟻，不足為懼，既然你替他求情，我便饒他一條狗命。”

見狀，秦向晚連忙對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阿翔道：“立刻離開京都，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安安穩穩過你的下半輩子去吧。”

被催眠的心智，根本無法對秦向晚的命令做出任何判斷，只能一味的服從，但在他轉身之際，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看向躺在血泊中的小燕，那樣無助仿徨的樣子，令人心傷。

秦向晚正欲繼續催促，卻驚愕地發現，男子那雙失神的眼中，竟然有晶瑩的淚水流下，劃過眼角，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七彩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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