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為什麽這麽快就要走了？不是說我們要在京都好好游玩一番嗎？”小燕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景色，委屈地說著。

秦向晚也看著窗外的景色，面無表情：“京都有什麽好玩的，比起蝶谷差遠了。”

“可是……”

小燕還想說什麽，被綠鶯打斷：“其實京城也就比寧原大一些，房子多一些，道路寬敞一些而已，說起來，我們蝶谷可比這裏有意思多了。”綠鶯一邊說，一邊朝小燕打眼色。

可小燕只顧著傷心了，壓根就沒看到綠鶯的眼色：“怎麽可能！蝶谷除了一些花花草草，山石山洞，就什麽都沒有了，哪像這邊，到處都是漂亮的房子。”

秦向晚呆坐在座位上沒有說話，這一次來京，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更不用提說出那樣一個決定，本以為他會欣喜若狂，卻沒想到，被兜頭潑了盆冷水。

“秦向晚，你只需要靜靜等待我君臨天下便可，待我榮登帝位的那一日，自然可名正言順為顧家平反。”他神態淡淡，口吻卻是不容辯駁。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會是這麽個反應，“楚越漓，我以為你不想做皇帝。”

他笑：“嘗過美酒的甘甜，才懂得其中的美妙，君臨天下，萬人臣服，這樣的生活，誰不想要呢？”

這才多少天啊，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秦向晚擰眉道：“楚越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是嗎？那請你看著我的眼睛。”

“阿晚。”他眸色陳潤，一汪漆黑的眼瞳中一派堅定：“在你心目中，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她不假思索道：“狂妄，自大，陰險，卑鄙，冷血，虛偽。”

聽了這一連串的評價，他不由失笑：“阿晚，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啊。你說得對，我這個人，一向狂妄自大，既然有問鼎天下的機會，我又怎能放過呢？楚氏一族欠我頗多，僅以一個皇位還不足以彌補我失去的一切，我想要的，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他們一一還清。”

她深深吸了口氣，仿佛失去了身上所有力氣：“這麽說，你是要拒絕我的幫助？”

“阿晚，我不是拒絕，而是我根本不需要。”他說得輕描淡寫。

秦向晚頓時語塞，他都已經這麽說了，自己難不成還要死乞白賴地求他讓自己幫忙？

也許她心裏還有這放不下的執念，所以才會神經兮兮千裏迢迢前來京都找他。

她看著他平靜帶笑的面龐，將依然還有些滾燙的茶水潑在了他的頭臉上，接著轉身決然而去。

他沒有阻攔，只默默看著她煙紫色的蜀錦裙裾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

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哪怕她恨他入骨，只要她平安喜樂，自己的一切付出與犧牲都是值得的。

……

“啊！”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身旁的小燕驚冷不丁喊了一聲：“那邊的天空好亮！”

順著小燕所指看去，皇城所在的方向，原本渺遠昏暗的天空，此刻被一大片刺目的火光照得宛若白晝。那瑰麗艷麗的顏色，就似一條不斷擴大的血河，驚心而動魄。

“停車！”命車夫將馬車停下，秦向晚沖出馬車，找了塊視野較好的位置，仰望那片被烈火吞噬的天際。

心頭被一股莫名的情緒在拉扯著，好似有某種不幸的災禍即將發生。

“少主，那……那是怎麽回事？”連綠鶯也被眼前所見所震驚，望著那透亮到詭異的天空發呆。

怎麽回事？她也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如果她猜得不錯，那光亮所傳出的地方，正是位於京都最東面的皇宮。

到底……發生了什麽？

驚疑之際，一串悠遠沈重的鐘聲，驀地從遙遠之地寂寂傳來，似一根敲鐘的鐵槌，狠狠砸在了心坎上。

心，剎那間揪在了一起。

三長一短。

皇帝駕崩的喪鐘。

皇帝，竟然駕崩了！

驟然意識到這個消息的秦向晚，臉上滿是驚愕駭然的表情，雖然知道皇帝的身體已然油盡燈枯，支撐不了多久，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樣早。

如果皇帝死了，那……那些為爭奪皇位而蠢蠢欲動的皇子，會怎樣？

楚靖軒會怎樣？

楚越漓……會怎樣？

那片驟然而發的火光，絕對不會是偶然，可怕的光芒，給人一種撕心裂肺的決絕與毀滅。

幾乎不敢去想此刻皇城可能發生的事情，艷麗的火光，總會輕易與鮮血聯想在一起。

“少主，我們……”小燕深深吸了口氣，總覺得連呼吸中，都帶著一股焦糊的嗆人氣味，更想說我們走吧，便見秦向晚猛地回身，朝馬車跑去。

“掉頭，回京！”簡潔的四個字，絲毫不拖泥帶水。

小燕和綠鶯面面相覷，想問卻不敢問，只好跟在秦向晚身後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顛簸，月影下幾乎化作一道利箭，往京都的方向直插而去。

不知為何，越接近皇城，心頭的不安感就越是強烈。

此刻天已經黑透，連月色都是朦朦朧朧的，仿佛這天地間只剩那一片耀目的火紅。

舉目遙望，一溜醒目的明黃琉璃瓦映入眼簾。

等不及馬車駛入城門，她先一步從馬車上跳下，朝著火光沖天的方位跑去。

在皇城住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對於這裏的大致布局已經了如指掌，最猛烈的一簇火光，正是從皇帝所居住的大殿中燃起。

正欲進宮，卻發現城門前空無一人，這宏偉巨大的宮門，以往總是守衛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現在卻像個一觸就破的紙墻，脆弱到不堪一擊。

看到這番景象，秦向晚越發肯定了心中猜測。

果然，宮中發生了不同尋常之事，皇帝的突然駕崩，十之八九乃是人為。

會是誰呢？以她對楚越漓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倒不是認為他有多仁慈，而是對比於顧氏一族所遭受的苦難，皇帝僅以一死，還不足以償還欠顧家的萬分之一。

若非楚越漓，那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一個她原先怎麽都不會認為的人。

“少主！救……”身後傳來綠鶯的驚呼，她豁然回身，眼前卻突然炸開一片粉色迷霧，她大驚失色，直覺不妙，想要後退卻已然晚了，吸入那粉色的迷霧後，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天地翻轉，月影顛倒，她勉強扶著一旁的石柱，才堪堪站穩。

來不及想自己為何會遭到攻擊，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自己明明是百毒不侵，那這古怪的迷霧到底是怎麽回事？說是毒，自己也感覺不到任何不適，除了眼花頭暈外，並無中毒跡象。

明白自己現下的情況很危險，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自己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奇怪的癥狀，當務之急，是要讓自己盡快恢覆正常。

從懷裏摸出一只彩釉瓷盒，推開蓋子，放出裏面的蠱蟲。

通體赤紅的蠱蟲附著在她的手腕上，暢快地吸食起了鮮血，本以為只要將體內的不明毒素吸出來就好，但誰料正酣食血液的蠱蟲，身體突然變成了淺淺的灰色，接著“吧嗒”掉在了地上。秦向晚一楞，俯身將蠱蟲撿起，發現蠱蟲的竟變得似石頭般僵硬。

怔忡間，一道影子在眼前閃過，胸口被人重重擊了一掌，在如此強大的力氣之下，她單薄的身軀似斷線的風箏，飄飄悠悠飛了出去。

跌在地上，她幾乎能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但奇怪的是，身上竟然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迷蒙，她只能勉強看到一團黑乎乎的影子，但那影子究竟是什麽，她卻分辨不清。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狠狠扭住，可渾身無力的她，根本無法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意識恍惚中，她好似聽到有人說了這麽一句，可惜不等她分析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就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眼前還是一片漆黑，但已隱約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所在的地方，好似是一間室內，周圍的家具很樸素，卻不失華貴，墻上燭光幽幽，似地獄的冥火。

她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手腕立刻傳來一陣刺痛。

呵，原來這個綁架她的人給她下了藥還不放心，還要用繩子將她綁在椅子上，綁手都嫌不放心，連腳也不放過。

她現在這個樣子，就是能跑，也沒力氣跑啊，這人防她也防的太小心了。

暗算自己的人到底是誰？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皇帝？怎麽可能，皇帝都已經死了，不過也不能保證，這不是他的圈套。

是秦太師？畢竟自己一直是他的眼中釘，之前不對付她，不代表以後都不會找她麻煩。

正在心裏猜測著，緊閉的門扉“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了。

她先是看到一襲繁覆華麗的撚金絲曳地裙裾，視線向上，一張嬌媚綺麗的面容隨即落入眼簾。

“三姐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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