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紅燒肉怎麽這麽肥？”某人嫌棄地用筷子夾起兩塊油亮的肉塊，看了兩眼，又仍回盤子。

“青菜也這麽苦，簡直難吃死了！”又挑起兩根青菜，為難地放入口中，剛嚼了兩口，就嫌惡地吐了出來。

“茄子這麽鹹，讓人怎麽吃！”

“這是糖醋排骨嗎？明明是糖煮排骨，一點酸味都沒有！”

“……”

在發出第N次抱怨時，身後的侍女終於忍不住了，輕聲勸誡道，“少主，您今天是不是身體不適，所以胃口不好？這段時日您的確操勞過重，不如休息一下，請個大夫給您看看。”

身體不適？胃口不好？

真的是這樣嗎？

看著眼前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秦向晚越發的郁悶了。

“少主，您……是不是有心事啊？”另一名侍女忽而上前，猶豫了一下，俯身在她身邊小聲問道。

心事？

雖然是隨口一問，但秦向晚的心卻猛地漏跳一拍。心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心事，但她卻知道，近些時日自己時常失眠，就算勉強入睡，也會在天不亮時就醒來，然後瞪著繡有青竹的翠紗窗幔直到旭日初升。

她到底在擔心什麽，在憂慮什麽？心底那種惶惶不安的緊張感，又是因為什麽？

不願承認自己被心事所累，自從與楚越漓徹底決裂後，她的心，就再沒有被束縛過了。如此自由而逍遙的她，還有什麽可抱怨，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伸出筷子，夾起之前嫌棄了無數次的菜肴，緩緩塞入口中，明明是很美味的佳肴，可嚼在口中，卻給人一種味同嚼蠟的感覺。到底是菜肴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

“小燕，你為什麽會認為我有心事？”放下筷子，她微微偏頭，用一種自言自語的口吻問道。

小燕瞪大了眼睛，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您把心事都寫在了臉上啊！”

寫在了臉上？秦向晚一怔，隨後好奇道：“我怎麽寫在臉上了？”

“自打上次無極門的門主來過一回後，您就老是魂不守舍的，有些話說過好幾遍了，您卻總是忘記，很多事情你似乎都不太上心，但只要涉及到無極門門主的事，您就特別關註，還有您每天從雁南亭經過的時候，都會朝東邊方向看一眼，那裏不正是京都的方向麽？還有……”

“咳咳……我忽然發現，這個一品豆腐還挺好吃的，小燕，你也來點吧。”連忙打斷小燕的話，再這麽說下去，她的老臉都沒地方擱了

小燕受寵若驚，一邊品嘗著美味的佳肴，一邊誠懇道：“少主，那位顧門主是個好人，我能看出來，他真的很喜歡您，聽說您的母親和父親，當年就特別恩愛，說不定，您和顧門主之間，也能流傳一段佳話呢，想想就覺得……嗚嗚……”為了堵住小燕聒噪的嘴巴，秦向晚連忙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塞到她的嘴巴裏。

沒看出來，楚越漓在這群小丫頭心目中的地位還挺神聖的，如果她記得沒錯，小燕被楚越漓挾持過一次，小命都差點不保，面對傷害過自己的人，真弄不懂，她怎麽還可以說出楚越漓是個好人這樣的話來。

呵……她不懂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包括他不顧一切，以幾乎瘋狂的手段，去爭奪那個根本毫無意義的寶座。

他是在懺悔嗎？可他明明知道，對於那個萬萬人之上的尊貴地位，她根本就不屑一顧，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完全是一時興起，可他為什麽還要那麽做？忽然之間迷茫了，以為自己早就看清了一切，可就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徹底迷失了。

……

“瑞王這是要去哪啊？”

門外一片黑沈，像深不見底的冰河，楚越漓剛踏出門檻，一個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挺拔的聲影驀地站定，“這個時候來找本王，請問將軍有何貴幹？”

暗影之中，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月色照在那人身上，像鍍了層寒霜：“王爺似乎忘記了與我之間的約定。”

“約定？原來將軍還記得這件事。”他身形不動，語氣中隱含嘲諷。

對方也不惱，只是原本就冰冷暗啞的聲音越發陰寒了：“瑞王爺，你要明白，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想要活命，就不要忤逆於我。”

他輕笑一聲，毫不在意道：“將軍以為這樣，就可以肆意控制於我？如果我說，我根本就不在乎這條性命，你會如何？”

對方不信：“瑞王爺，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本將軍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是嗎？”高大冷毅的身影終於動了動，看向對面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桀驁的笑意：“將軍既然這般篤定，那我們就來賭一把，看看究竟誰才是最終的贏家。”

他的笑太紮眼，激得這位老者勃然大怒：“顧丞書，沒有老夫，又哪裏有你的今天？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榮華富貴都是誰給你的，一個罪臣之後，竟妄想榮登帝位，你也太不知好歹了！”

“談老將軍，你當初的襄助，本王一直銘感與心，但這麽多年來，我欠你的，早就已還清了。”楚越漓不甘示弱道：“希望你能明白，若非我在幕後為你鏟除阻礙，你也不會有今日的榮耀與成就！”

這句話，似乎徹底激怒了對方，老者那一雙渾濁的眼，頓時爆發出駭人的精光：“顧丞書，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也罷，既然你一心想死，老夫便成全於你。”說著，慢慢轉過身，看似佝僂的身形，不知為何，卻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走了幾步，黑影突然停下，有低沈的聲音冷冷傳來，“瑞王爺，有個消息我忘了告訴你，昨日子正時分，蝶谷谷主輕車簡從，自城興陽山出發，此刻應以到達寧原縣，路上若無狀況，後日大概就可以抵京了。”

冷淡無謂的眼神驀地一緊，似有電光火石齊迸而出。

老者卻無視那冷厲尖銳的眼神，揚聲大笑著緩步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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