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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慶功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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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和風過庭並肩朝位於營地外的祝捷野火宴場地舉步,後者聽著前方傳來的歡笑聲,感觸地道:“當日在貞女綠洲,怎想過我們竟有這麽舉營歡騰的一天。剛才睡得好嗎?”

龍鷹道:“再開眼原來已個半時辰,你說睡得好不好。”

稍頓續道:“直至進入寶藏的一刻,我才真正感到打贏了與突厥人的仗,正如我向無瑕所說的,一切由我來決定。回高原後,公子有什麽打算?”

風過庭止步停下,道:“就看兄弟是否需要我。”

龍鷹道:“我是永遠需要你,不過在未來幾年仍看不到須出動你老哥的緊急情況,離別是痛苦的,好好陪伴月靈和小宛。”

風過庭道:“如此我會在高原過一段平靜的日子,然後和難天返南詔探親,特別是鷹王。很不習慣沒有它在頭頂盤旋的生活,順道看它有沒有出色的兒子。”

龍鷹大喜道:“好主意!”

風過庭道:“南詔之後,我殺戮之心大減,很少想到殺人,不過現在只要想起鳥妖,便禁不住心內的殺機。”

龍鷹道:“有件事找一直想問你,只是很難問出口,公子經成都時,有去探訪親姐嗎?”

風過庭道:“確曾去過,姐夫已認不出是我,家姐卻一眼認出我來,抱著我泣不成聲。真古怪,姐夫真不是那麽差,為何我少時卻對他有這麽壞的印象。”

龍鷹道:“這叫境由心生,沒有當時的偏見,今天不會有如你般的偉大劍手。兄弟!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你我該比任何人有更深刻的體會。”

風過庭現出馳想的神情,悠然道:“她仍是老樣子,不覺歲月催人。我不敢告訴她真正的身份,只說做些小生意,她一點不懷疑,因為只要我活著便成,其他的她絕不計較。”

接著探手搭著龍鷹肩頭,道:“去吧!所有人都在等待你,你愈來愈花樣百出,就在我們為你憂心忡忡的當兒,你忽然傻瓜似的從沙漠徒步走出來,還帶來寶藏裏的東西。我從未見過千多人的情緒起伏,全操控在一個人的手裏,但你辦到了。哈!”

※※※

龍鷹坐入丁伏民和林壯兩人中間,立即有人將燒好的野味送到手上,且有羊奶茶。

百多個篝火,燃亮了廣闊河原的半邊天,眾兄弟興高采烈,不遠處還傳來津希銀鈴般的笑聲。

坐在隔著幾堆人外的博真,舉手向他打招呼,完全回覆了在山南驛時的豪雄意態。

勝渡也在博真的野火團裏,皆因津希和白瑤都在那裏,這家夥好色的性情是改不了的,看看總比沒得看好。

桑槐在他後方蹲下,遞來卷煙。

龍鷹將卷煙珍而重之挾在指間,向沒想過肯出席的符太揚手道:“在沙漠裏,除水之外就是這好東西,令你感到存在尚有些許兒意義。”

符太輕松的搖頭,表示不會嘗試,不理坐在身旁的荒原舞以手肘輕碰的方式鼓勵他。

龍鷹深吸兩口後,遞給從未嘗過的丁伏民,向另一邊的林壯道:“陣亡的幾個兄弟,由他們的家人承受應得的一份。”

林壯點頭道:“鷹爺放心,我會辦得妥妥帖帖的。”

龍鷹又道:“牧野老哥亦得一份,你是他的心腹,該清楚他的喜好,可在寶藏內挑十二件精品代我們送給他,那說起話來會容易多了。”

林壯動容道:“鷹爺確是明白人。”同時接著丁伏民遞來的卷煙。

龍鷹又向丁伏民道:“到玉門關後我們分道揚鑣,你的頂頭上司方鈞和郭老各得一份,就說是我給他們的。”

丁伏民擔心地道:“但朝廷……”

龍鷹一拍額頭,道:“差點忘了!”接著大聲道:“誰有辦法為我張羅紙筆墨?我要寫信。”

圍著篝火的三十多人,覓難天、君懷樸、虎義、管軼夫、權石左田、小高、容傑、謝青莊、樂轉蓬等人人瞠目以對,一籌莫展。這些普通不過的東西,偏是軍內最欠缺的。

相鄰的火堆處一個精兵旅的漢人兄弟站起來,舉手道:“下屬有紙筆墨,現在立即回帳去拿。”

眾人大訝。

風過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神氣地道:“下屬郝靈荃,現為伍長,當兵是因為窮,從沒想過會發大財。”

附近幾堆篝火近百人發出震天哄笑。

丁伏民道:“連我都不曉得郝靈荃帶備紙筆墨來打仗。”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郝靈荃尷尬地道:“是我娘在我出門時塞入行囊裏,說要我給她寄家書,她當然不曉得我是到大漠來,因我自己都不知道,結果沒寫過半個字。”

人人拍腿叫絕。

龍鷹放下心事,道:“靈荃坐下,待會才給我去拿。哈!這是註定了的。”

此時皇甫常遇偕兄弟們來了,不見皇甫嬋善,由於此席人多,只皇甫常遇加入,其他人到別處去找位子,當然受到熱烈歡迎。

荒原舞招呼皇甫常遇坐到身邊,兩人曾出生入死,關系不同,後者坐下時特別向符太打招呼。

龍鷹繼續向丁伏民道:“我會修書一封呈上聖上,你們返回幽州時,該接到聖上將寶藏賜給我的消息。”

丁伏民現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龍鷹向正與符太隔著荒原舞說話的皇甫常遇道:“令妹不來一起高興嗎?”

皇甫常遇現出古怪神色,道:“舍妹正忙於為聖杖灑香料,沒法分身。”

龍鷹心中奇怪,不過已無暇去想,忽然聲貫魔勁,不用提氣揚聲,只像平時閑話家常。說話已送進在場每個人的耳內去,以漢語道:“各位兄弟,我有幾句話要說。”

隨林壯來的吐蕃戰士,全受過漢語訓練,以便於與漢族戰士溝通,這些日來轉戰大漠,兩方人馬混在一起,大部分人已可說得一口流利漢語。聞龍鷹之言,肅靜,恭聆。

龍鷹道:“先說一個原則,就是得寶之後,不論任何人問起寶藏之事,均守口如瓶,絕不可將有關寶藏情況的事洩露出去,他奶奶的!這就叫‘悶聲發大財’,明白嗎?”

回應他的是萬眾一心的轟然應諾。

對精兵旅的兄弟來說,龍鷹說的話就是沒有人可以質疑的最高命令,正是依循龍鷹的指示,精兵旅縱橫大戈壁,未嘗一敗,更創造了戰爭傷亡史上沒有先例的奇跡,只五人陣亡,所以對龍鷹的任何指示,均如奉綸旨,口服心服,豈敢有違。而龍鷹每戰都是身先士卒,更是大家有目共睹。

風過庭加入道:“請博真兄為鷹爺向各漠丘部兄弟解說。”

他這句話有一石二鳥之效,令精兵旅員和西域各國高手,均明白此一原則適用於所有人身上,包括可分一杯羹的其他各國王族在內。

龍鷹堅持此“悶聲發大財”的原則,針對的是人性,世俗智慧向有“財不可露眼”、“懷璧其罪”的戒條,寶藏的兵器、珍物和金子落進口袋後同時消失,是有利無害的做法。

待博真解釋清楚後,龍鷹續道:“我們是就地分財,先將寶藏內所有金子平均分配,兄弟們人人一份,漠丘部的兄弟姐妹則共享一份。照我約略估計,金子載滿百多個大木箱,怎都該有數百萬兩,換言之,落到各位袋子裏的,絕不會少於兩千兩黃澄澄的金子。”

眾人齊聲嘩然,雖然曉得會得到一筆可觀的財富,卻沒有人想過可達如此驚人的數目。

當年采花盜肆虐巴蜀,該地幫會和大豪連手出賞,亦只是千二兩黃金之數,但已使各地武林人物聞風而至,為賺賞金拼命。從而知兩千兩黃金是多麽大的數目,只要不是拿去賭,數世仍花之不盡。

氣氛沸騰起來,恨不得立即動身,回來時所有駝馬均掛著一袋二袋重甸甸的黃金。

博真向班蒿等解釋後,班蒿等喜出望外,本以為只可分得兵器,現在還有金子,教他們欣悅如狂,每人六十多兩,已是他們窮畢生之力也賺不到的大財。

眾人對龍鷹的安排心悅誠服,這就叫論功行賞,班蒿等共享一份,是基於讓他們分甘同味的善意,如果讓他們的得金與精兵旅的兄弟看齊,大部分人會感到心裏不舒服。

龍鷹接著向皇甫常遇道:“貴族亦可得兩份金子。”

皇甫常遇正要拒絕,另一邊的君懷樸抓著他肩頭道:“黃金流通天下,是到異地去必備的財貨,請皇甫兄笑納。”

皇甫常遇道:“我真的很感激。”

龍鷹微笑以應,表示一切盡在不言中,說下去道:“其次就是兵器,以刀、盾、弓、矢為主,奇門兵器亦有數百件,總數目超逾五千,我們將須物歸原主的兵器分別開來,先由寶藏大哥挑選,然後我們才揀最趁手的,每人一件,絕不可以貪多,餘下的全運往高原去。”

眾人齊聲歡呼怪嘯,哄動喧嘩,對武人來說,沒有東西比神兵利器更合心意。在風過庭、覓難天等頂尖高手的悉心指導和培訓下,本身已是好手的精兵旅員,無不武技猛進,再非是昔日吳下阿蒙。

將分剩下來的兵器運往高原,是明智之舉,因為若帶返中土,由於政治環境的改變,會惹來妒忌猜疑。

班蒿等喜上眉梢,夢想已成為現實。

龍鷹的聲音響起道:“至於餘下來過千件的珍玩飾物,部分歸還失主,餘下的先由博真兄挑選,他想拿多少便多少。沒拿掉的我們全用來送人,以打通各國關節,包括高原和中土,大家明白哩!”

眾人怎會有異議,齊聲附和,最笨的人亦曉得袋裏有足夠的金子,名貴玉石珍玩,只要歡喜便可買下來。

桑槐在龍鷹身後道:“鷹爺很有心,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避免爭拗。”

龍鷹道:“鹿望野占十份,勿要拒絕。拿去在高昌或龜茲花,肯定很爽。”桑槐知推不掉,爽快道謝。對白魯族來說,什麽寶藏,也及不上殲滅薛延陀和熱魅馬賊後和平安樂的日子。

龍鷹又道:“接著是回程哩!我們循原路回去,過天山,第一站是龜茲,然後是鹿望野,由高昌古道返回南方,之所以會在龜茲停留,非只因其為友國,更重要是龜茲城乃大戈壁最發達的大城,東西貿易樞紐,各種奇珍異貨應有盡有,讓各位兄弟可購手信返家鄉去。”

歡叫聲淹沒一切,像是直至龍鷹說這幾句話,人人如夢初醒自己已成了富翁,以前所有只能用眼去看的貴重東西,現在歡喜便可擁有。

眾人情緒高漲,充盈滿載而歸的喜悅。

方雄廷感動地道:“得寶尚是其次,但今天的每一個情景,肯定沒人能忘掉。”

龍鷹長身而起,各人紛隨他起立,接著全場所有人都站起來。

龍鷹道:“今夜不宜太遲睡覺,必須養好精神,明天破曉時動身,在取得寶藏前,我們依足兵法,用打仗的心情去,以得寶的心情回來,大家明白嗎?”

眾人轟然答應。

※※※

回帥帳路上,符太向龍鷹問清楚大荒山的方向和位置,自行上路,眾人知他性情亦不阻止,有人先到大荒山探察形勢,是兵家妙著,最關鍵是不用擔心他的安危,因為突厥人只得一個拓跋斛羅。

龍鷹立定,道:“不用送我哩!大家早點返帳休息。”

他本想邀風過庭和覓難天陪他共睡一帳,但十多人陪他一起走,獨邀兩人共帳夜話,會顯得親疏有別,遂打消此意。

風過庭等一哄而散,最後剩下皇甫常遇一個人,氣氛怪怪的。

皇甫常遇道:“請龍兄讓我陪你多走幾步。”

龍鷹與他並肩往帥帳去,道:“皇甫兄似是有話想單獨和我說。”

皇甫常遇微一頷首,道:“得回靈杖固是完成了敝族的夢想,但結交了龍兄、荒兄、博兄和太少四位兄弟,對我的意義實不在靈杖之下。剛才太少對我說,他會永遠記著我與拓跋斛羅過的那一招。”

龍鷹訝道:“想不到太少變得這麽有人情味,他對你是另眼相看。”

皇甫常遇道:“或許他曉得今夜之後,大家再沒有聚首之日,真舍不得你們。”

此時離帥帳不足二十步。

皇甫常遇道:“瞞不過龍兄,對嗎!”

龍鷹點頭道:“嘿!這個……這個……”

皇甫常遇道:“此事是得我同意的,舍妹不是為了報恩,而是自在南方遇上龍兄後,對龍兄一直念念不忘。明天她必須隨我們離開,現在她最希望的是今夜能珠胎暗結,懷下龍鷹的孩子。龍兄萬勿拒絕她,否則她以後都快樂不起來。”

龍鷹探手摟著他肩頭,道:“老哥請放心,我只會受寵若驚,愛之憐之惟恐不及,怎會令她不開心。唉!人世間的離離合合,教人惆悵。”

皇甫常遇道:“敝族女子,與別族不同,婚前嚴守貞潔,她或許因害羞不敢說出來,只好由我這個做兄長的代她說。”

龍鷹記起當日他活捉皇甫嬋善,皇甫常遇寧願將妹子殺掉,亦不願意讓她落入龍鷹之手,知他所言非虛。柔然族確與其他民族在男女關系上作風迥然有異,看看津希便清楚。

皇甫常遇壓低聲音道:“舍妹自長大後,你是第一個接觸到她身體的男子。”

龍鷹聽得心癢,又暗罵自己仍不脫男性利己的傾向,不由想起閔玄清,伊人不知仍否身在西都長安。

龍鷹與皇甫常遇擁抱道別,徑自朝帥帳走去,心內燃起一團火。

揭帳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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