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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行俠只為三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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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悲秋到達南山鎮之時,離公審還有兩天,各大派的代表人物已經在鎮中齊聚一堂。天山派除了和他一起來的一群少年弟子之外,泛舟居主事落日鷹熊振坤也來了。看到熊長老的身影,祖悲秋、洛秋彤和一幹天山弟子頓時興奮起來。熊振坤曾經在洛陽會上拼著千古罵名,力保鄭東霆,有他在,鄭東霆的命運就有一絲希望。但是天山派參與公審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長老。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位剛剛不遠萬裏從天山趕來的高瘦老者。此老者比熊振坤足足高了一頭半,長臉鷹鼻粗眉細目,一條兩寸長的刀疤橫跨他的鼻梁和兩頰,令他臉部的肌肉不由自主地上下扭曲在一起,格外猙獰。他的腰上佩戴雙短劍,背上披著一條黑氅,一雙頎長的手時不時焦躁地揉搓著佩劍劍柄,似乎有著一肚子無法傾瀉的怒火。

“不好了!”看到他,剛剛傷愈的天山大師兄馮百歲渾身一激靈,連忙偏過頭來對洛秋彤和祖悲秋道,“焦聖樓焦長老來了,這下鄭兄恐怕有難!”

“啊!”洛秋彤似乎一下子就領悟到其中的關鍵,臉色一白。

“怎麽,這個焦長老又是何人?”祖悲秋連忙問道。

“當初令師牧天侯喬裝天山弟子混入天池,向本派前輩葉婷偷學了‘夜落星河劍’,之後不顧而去。當時葉婷前輩本來已經和焦長老訂婚,卻被牧天侯所迷惑,移情別戀,被他始亂終棄後,發誓終身不嫁,遠赴南荒。此事在江湖上傳得轟轟烈烈,焦長老也成了眾人的笑柄。”洛秋彤說道,“所以天山派裏最恨牧天侯門人的,應該就是斷樓劍焦長老了。”

祖悲秋本來已經放下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就在這時,少林和嵩山的門人弟子從鎮外風塵仆仆地趕來。他們一到場頓時令南山鎮中武林人士一陣轟動。嵩山派不但來了豹師趙如剛,而且一派掌門白龍魏彪也親自趕來。白龍魏彪不但是中原第一鞭法高手,而且精通十八般兵刃,乃是一個武學天才,年僅二十八歲就身登嵩山掌門,到如今已經有二十餘年,手下弟子高手如雲,中原十傑中一半都是他的弟子。雖然久聞他的大名,祖悲秋卻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真人。只見他比想象中要矮小幹瘦一些,但濃眉虬髯,皮膚黝黑,看起來彪悍威猛,氣勢驚人,就像是三國時期的猛將張翼德縮水縮了三五圈。為了表示對公審的重視,少林寺除了豪氣幹雲的天龍禪師,藏經閣主事天嵐禪師也隨同趕來。藏經閣乃是少林保管七十二絕技的神聖所在,掌管藏經閣的長老不但要武藝超群,而且要品格端正。天嵐禪師剃度出家五十年,一直奉守戒律,謹慎小心,處事周全,所以才被主持選為藏經閣主事。這一次他隨同天龍禪師來參與公審,也是少林寺希望這一次公審能夠公正進行的一種表現。

“天嵐禪師和魏彪掌門會否放過我師兄?”看到他們,祖悲秋連忙問道。

“天嵐禪師一生時間都在力保藏經閣武訣經譜不被外人所窺。令師卻曾經七入少林寺、三闖藏經閣,還偷走了羅漢伏虎拳經,你說他會放過鄭兄嗎?”風橫江咧著嘴說。

“白龍魏彪最恨的就是偷學別派武功的敗類,他當初就曾經參加過追捕牧天侯的緝兇盟,和牧天侯結的梁子比誰都多……”馮百歲連連搖頭。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越女、浣花和海南劍派的弟子們也從南門入鎮。這三派遠在天南,來不及增調高手前來,率領派中弟子的仍是洛陽會上的鎮擂官們。雖然越女宮的長老慕容妍恨不能把鄭東霆一腳踩死,但是海南和浣花劍派的童天奇和華超都對鄭東霆有些好感,這多少讓祖悲秋稍微放了點心。

“這下子七派中人賞懲各半,我師兄會不會被廢去武功,實在難料……”祖悲秋喃喃地說。

“唉,希望連師弟的殺關案子不要和鄭兄的犯禁案一樣吉兇不明,否則我都不知道要擔心誰才好。”馮百歲喃喃地說。此話一出,天山門人紛紛點頭,祖悲秋心中更增煩躁。

突然間,一個蚊蠅般細小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祖兄,我們已經在關中刑堂外埋伏妥當。今日入夜時分,到鐘南東麓刑堂圍墻東側正中找我們,主事會親自來給我們指示。聽明白了就點點頭。”

祖悲秋連忙微微一點頭。

※※※※

當夜初更,祖悲秋和一眾天山弟子在南山鎮找了一間客棧入住,等到其他人都已經入屋之後,他輕手輕腳地走出客棧,一個人向終南山東麓進發。南山鎮本就是個人口不多的小鎮,全靠做終南山上一群隱士的生意維持生計。一到晚上,無事可做,所有人都早早休息了。而從七大派、八大家和五大幫趕來的武林人士這些日子在洛陽已經鬧得累了,所以也無人在這個小鎮上酗酒鬧事。整個小鎮空空蕩蕩,恍如鬼域。

祖悲秋雖然闖蕩江湖已經數月,但是一直都有人帶著他到處跑,獨自夜行的經驗這還是第一次。在鎮內因為還有數家的燈火照明,他還能夠強自鎮定快步行走。等到出了鎮子,整個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濃厚的夜色之中。周圍的光亮仿佛被抽空,無邊的黑暗泰山崩塌一般四面壓來,令他緊張得喘不過氣來。他用手捂住嘴,壓著嗓子發出一聲悶哼,渾身瑟瑟發抖。

不知道是入夜的涼意讓他顫抖不已,還是因為本身的顫抖令他誤以為渾身發涼,祖悲秋感到一股又一股的寒意襲上心頭。他越抖越怕,越怕越抖,終於忍不住撒開腿拼命地奔跑了起來。這些日子他懷揣著鄭東霆給他的輕功秘笈,時不時地修煉,雖然感到有悟於心,但是沒有名師的指點畢竟無法徹底融會貫通。如今他撒腿飛奔之時,不由自主地調整內息,令渾身的真氣蔓延到雙腿上。剛開始的時候,這充沛的真氣只是令他的雙腿充滿力道,飛奔的速度越來越快。隨著他真氣運轉越來越流暢,兩股熱烘烘的真氣突然神跡般從他腳底湧泉穴噴湧出來,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三尺半,仿佛長了翅膀一般在夜風中飄飛起來。一陣狂風吹過,他充滿真氣的身子輕盈地在風中一個旋轉,自動朝前風馳電掣地俯沖了數丈。夜色中的景物在這一瞬間變得清晰起來,他隱隱約約看到月光照耀下的終南林莽排山倒海地朝他沖來。

此刻他感到一種由衷的恐懼,混雜著極度的興奮和喜悅。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領略到施展輕功急馳如電的快感。他狂喜地尖叫了一聲,以此來抒發自己覆雜的心緒。但是這聲嘶吼卻將他積累起來的真氣一下子洩了個幹凈,本來飛馳如奔馬的身子突然一墜落下地來。他那肥胖的身子所形成的慣性無法在瞬間耗散,帶著他一路連滾帶翻,穿林躍坡,一頭撞在關中刑堂的東墻上,差一點把他疼昏過去。

“什麽人?”在刑堂外巡邏的關中掌刑官聽到動靜,立刻揚聲問道。祖悲秋嚇得連忙用手捂住嘴和眼睛,希望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避過一劫。就在這時,地下突然伸出兩只手來,一把抓住他癱軟無力的雙腿,用力一拽,將他直接拽到了地下,險過毫厘地躲開了關中弟子的巡查。

祖悲秋感到自己的身子在一片漆黑的管道中風馳電掣地移動著,他的腦袋不時撞在一旁的土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接著他身子滑行的方向就跟著一變。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發現眼前的通道突然一暢,變成了一個寬闊的密室。就在此時,他的身子停止了移動。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忙不疊地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擡頭一看,卻看到好漢幫的幾個成員正圍成一圈笑呵呵地望著他。

拽他入地洞的齊忠澤笑著對其他人道:“你們剛才都看見了吧?祖兄施展的輕功實在別致啊!”

“嗬嗬!”軒轅光也笑了起來,“我行走江湖多年,倒是第一次看到一路亂滾的輕功身法。”

“見笑了,各位,我這輕功初學乍練,還需要找師兄多加指點。”祖悲秋臉一紅,撓著頭說。

就在這時,一個清麗的聲音突然從密室對面甬道中傳來:“何事如此好笑。”聽到這聲音,所有人都立刻止住笑,朝甬道口躬身道:“主事大人。”

一位渾身黑衣的女子緩緩從甬道中走了出來,悠然走進這間狹小的密室。聽到她清冽明麗又略帶沙啞磁性的獨特嗓音,祖悲秋一下子就認出她是那一天招攬他們師兄弟入好漢幫的女子。

羅剎來到這位黑衣女子身邊,和聲道:“主事,剛才幾位兄弟在談論祖公子的輕功身法。他初學輕功,出了些紕漏,大家說來一笑。”

那女子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對祖悲秋不會輕功一事並不在乎。她來到密室中心,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紙,鋪在屋子中心的黃木桌上。祖悲秋俯頭一看,卻發現這是一張用炭筆描繪的建築分布圖,上面赫然寫著關中刑堂地形圖。

“這是我好漢幫成立以來第一次行動,希望一舉成功樹立我們的威名。”黑衣女子朗聲道。

“正是!正是!”好漢幫的成員一聽到她發話已經忙不疊地稱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現在鄭捕頭和連大俠都被收押在離西墻極近的地牢之中,受到新的刑堂堂主關夫人的嚴刑拷打。”黑衣女子伸手在地圖上輕輕一敲,“這個關夫人不但深謀遠慮,而且心狠手辣。這二十年來,她在幕後控制關思羽謀奪關中劍派大權,強占武林盟主之位,廣招黨羽,秘密訓練死士,幾乎已經成為武林中的太上皇。前任關中掌門梅堅自從關思羽執掌刑堂以來開始閉關練功,將所有大權都讓給了關爺,最後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練功房。關思羽和關夫人將他的死因歸為走火入魔。事實上梅老前輩是被這對狗男女陰謀害死的!”

說到這裏,她激動地喘了幾口粗氣,雙手撐住桌案。羅剎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關思羽和關夫人這一對賊子作惡多端,自有天收他們,你不必太過憂慮。”

“正是!主事大人不必擔心,等到此間事了,鄭東霆和連青顏平安無事,我們順手把關夫人也幹掉,替你出口惡氣。”軒轅光看著這黑衣女子,雙眼放光,殷勤備至地說。

“正是!算我們一個!”齊忠澤也用力點頭,一副萬死不辭的樣子。

黑衣女子笑著點點頭:“感謝大家對梅老前輩的關心。雖然我和梅老前輩有一番淵源,但是這次行動並非為了給他老人家報仇雪恨,而是要救出因為殺死關爺而蒙受牢獄之災的月俠連公子。當然……”黑衣女子轉頭看了一眼一直埋頭看著地圖的祖悲秋,“還有因為犯禁動武而要受廢去武功刑罰的鄭東霆。”

“奇怪!”一直沒有說話的祖悲秋突然開口道,“這裏沒有刑堂地牢的地形圖。”

黑衣女子微微點了點頭:“不錯,關中刑堂的地牢和行刑室是一片規模龐大的地下建築。這二十年來關爺和關夫人又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進行改建。能夠出入關中刑堂地牢的都是他們的親信死士,即使派中資歷甚深的掌刑官都無法進入。我雖然在關中劍派中身份特殊,但是只領得一個虛銜,無法真正做主,所以刑堂的地牢結構,我也不太清楚。”

“但是如果我們想要從地牢中將他們救出來,地牢地形圖是必不可少的。”祖悲秋道。

“何須擔心,有我齊忠澤挖掘隧道,一夜之間就可以把關中刑堂的地基挖空,到時候咱們想去哪兒去哪兒,有沒有地圖都是一樣。”齊忠澤得意地說。

“有勞齊兄了。”黑衣女子朝齊忠澤微微一笑,“攻入地牢一事就交給齊兄。地牢之中守衛森嚴,廳室樓堂錯綜覆雜,有勞軒轅兄大駕查探,確定鄭捕頭和連大俠的方位。李兄負責他們所處牢房機關鎖鑰的破解,等到救出連大俠和鄭捕頭,其他人立刻撤走,有勞祖兄和羅副主事斷後。”

“主事,如此說來,你不知道地牢的地形圖,不知道關押鄭連二人的房間,不知道防衛他們脫逃的機關鎖鑰,也不知道救出他們的撤退路線,這似乎……”羅剎聽到這裏皺緊了眉頭,沈聲問道。

“各位都是擡擡腳四城亂顫的頂尖人物,我相信靠你們的聰明才智一定能夠隨機應變,將任務圓滿完成,對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黑衣女子淡淡一笑,泰然自若地說。

“那是當然!主事大人放心,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軒轅光眉開眼笑地說。

“誰能夠擋得住我齊忠澤,這簡直小菜一碟,都交給我來辦。”齊忠澤用力地拍著胸脯。

“沒有機關是我開不了的,絕對沒有,所以絕對安全,不用擔心。”李無雙用力搖著頭。

“看到各位士氣高漲,我就放心了。明夜二更左右,我會借機和刑堂中人發生沖突,引開他們的註意力,到時候各位可以放心行動。希望天佑仁善,連大俠能夠逃出虎口……”黑衣女子說到這裏看了祖悲秋一眼,又道,“當然……還有鄭捕頭。”

“好!”眾人齊聲道。

“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到關中劍派去布置大局,在這裏先行告辭。”黑衣女子說完,朝眾人團團一禮,轉身飄然離去。

看著黑衣女子在地道中消失了蹤影,祖悲秋沈重地嘆了一口氣。

“餵,祖兄,因何嘆氣?”齊忠澤在他身邊用力一拍他的肩膀。

“我只是……我只是感到不太妥當。”祖悲秋猶豫了半晌終於鼓足勇氣說道,“我雖然行走江湖時日甚短,但也聽說過關中刑堂就是江湖中人的閻王殿,危險得很。如今我們一沒有具體計劃,二不知地牢格局,三不知師兄方位,四不知撤退路線,感覺就好像一群撲火的飛蛾,兇多吉少。”說到這裏,他環顧了一下密室中的眾人,“難道只有我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嗎?”

“哈哈,當然不是啦,誰都知道兇多吉少,這才有意思。”齊忠澤笑了起來。

“哈哈哈!”屋子裏的人都笑了起來。只有羅剎苦笑著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祖悲秋悄悄來到副主事羅剎身邊,輕聲道:“羅副主事,他們……”

“我能說什麽呢?”羅剎苦笑一聲,“他們都是些不甘寂寞的家夥,又對小姐傾慕的很。這一次行動,是為了救小姐的心上人,所以大家都很踴躍……”羅剎說到這裏,微微一頓,似乎感到自己的話太多了。

“主事的心上人?”祖悲秋瞪圓了眼睛。

“就是月俠連青顏啊。”聽到羅剎和祖悲秋的談話,軒轅光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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