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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最後一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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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向來都是亦正亦邪的存在, 但當看到龍族與兇獸饕餮、犼等勾結對付他時, 白澤就相信獸族內部已經徹底分化成兩個陣營。

一派不插手六界, 一派欲分六界一杯羹。而這一杯羹中,最好下手的就是人界。對他們來說, 凡人如微芥,不如不存在。

這樣一來,原本輕松的戰役瞬間變得焦灼起來。白澤深處廣袤無垠的滔天黑水之上,四周皆是呼風喚雨的巨龍和掀風引浪的兇獸, 在烏泱泱的陰雲暴雨之下, 海面上只剩下沈重的喘息聲與呼嘯狂暴的風聲。

另一處,北海, 風平浪息,潮水倒退。

但這並不意味著此處的戰役已經勝利。

渾身濕漉漉的敖泧狼狽不堪地禦在劍上,一聲接一聲地著急地喊著“春梓”的名字。喊聲在無邊無際的海上沒有回音, 正如片刻之前, 被高達百丈的浪花卷入海底的春梓, 不見音訊。

“春梓!春梓!”

她喊了一聲又一聲, 可還是沒有回應,連出來跟她談判的魚兵蝦將都沒有。她知道, 這並不是對方害怕,而是對方覺得她不配與龍宮談條件。風平浪靜, 或許也只是看在她是龍宮女兒的份上, 給她留一條退路。

可事實上, 她把人想得太好了。

短暫的平靜只是為了發動更猛烈的攻擊。

敖泧見到海水呈漩渦攪動, 立即禦劍飛高,可哪想周邊海浪居然如方正的城墻般,在一瞬間飛升萬丈,與“城墻”一道一塊沖出水面的,還有一條身縛鐵鏈,拔去一半黑色鱗片的魔蛟。

“娘!”

敖泧望見它的眼睛,頓時嚇得連站都站不穩,在“城墻”拉著魔蛟入海的瞬間,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跟著墜了下去。

花小肆坐在神殿前,忽地心梗了一下,痛得她彎著腰抱著自己的膝蓋,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怎麽了?

她望著屋檐下落下的雨,打在玉階上,濺起水花。

“敖泧!”

她下意識地回頭望了眼,神殿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人在喊她。

魔怔了吧。

小肆耷拉下眉眼,苦笑了一番。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花瓣已經結了痂。

她得記住這個教訓,拎清楚友人與愛人的界限,離敖泧遠一點。

只是,敖泧,什麽時候回來呢?

天上的雨又為什麽越下越大了?

天邊怎麽像破開來了一個窟窿呢?

“始祖!始祖!不好了!西邊的天塌了!好像天河弱水下界了!”小肆忙不疊地站起來,扯著嗓子在神殿裏吼,可是哪裏還見得到始祖的身影,始祖早已離開了須彌山。

西方天柱傾塌過兩次,一次是在天生六界之時,水神與火神對壘,撞到了不周山,女媧娘娘攜眾神補天;另一次便是眼下,司法天神與月神聯手對付魔界千面魔女,西方天柱再次傾塌。

命運的齒輪便這樣交替重合。

西霧著急地回頭望了眼崩塌的天柱,她本不想在此與操縱伏魔臺的司法天神對陣,可是司法天神不放過她!尤其是在看到她的真實面容之後,司法天神怒縱伏魔臺,群魔追逐反噬她,非要把她殺死不可。

火麒麟讓她想起了當年的事。

她知道司法天神有多恨她。

懷孕的她魔性突發,殺死了司法天神的養父母與兄弟。司法天神不知道她懷孕了,怒而要殺她,她束手就擒之際,被藥師佛救了,她在凈琉璃生下一個小姑娘,藥師佛給她取名“天安”,她看見那個小嬰兒,是欣喜的,雀躍的,可同時又是悲憫的,難過的。

兩個人因為相愛在一起,甚至有了孩子,怎麽這愛到最後反而眼睜睜地變成了仇恨。

她不顧父親的勸阻,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入六界去找司法天神,她想解釋一下這件事,卻被司法天神逼著跳下了誅仙臺,她原以為她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的,卻沒想到只是損了半生修為,忘卻了記憶。

老魔君遇見了魔根深重卻奄奄一息的她,帶她回到了魔界。

從此,她便成了千面魔女。

“誅仙!住手!天柱塌了!”月神要著急地大喊,欲折回托起下界的天河弱水。

“天柱塌了,有本座與始祖攜眾神來處理,你快速速去幫司法天神的忙,擒住千面魔女!”

天帝一身銀衣金冠,攜百小神降臨雲端,看著好不氣派。於他而言,魔界,沒了千面魔女,便是可被掌控之輩。

月神皺著眉望著天帝,天帝眼睛一瞇,月神又只好返身與司法天神一道,對付起西霧。

她打破了自己永遠袖手旁觀的諾言,可她沒得選擇。因為被時空女神抓回來的雪珩在天帝手上,戈依求天帝放過雪珩,天帝說可以,你去求月神入戰。

戈依沒來求她,但是她知道天帝就是篤定她會來。

因為戈依感激曾經其餘五界不容雪珩,天帝卻放過雪珩。戈依不反抗天帝,便會代妹認罰。

她不想讓戈依受罰。

“子乾,司法天神這是在殺妻啊。”

創世神只能擰著眉嘆氣,卻無力再去插手。

眾小神的靈力根本不足以托起一方天地,只有他和天帝有能力做到。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天帝冷笑了一聲:“這是司法天神自己的選擇,外人又插什麽呢?”

“倒是兄長,你說這天都塌了,西王母為何還不來?”

“她膽子一向小,現在老了,膽子更小,兄長不讓她來。反正,這天,女媧能補,兄長和子乾也能做到的。”

天帝咬著牙哼笑了一聲。昆侖西王母,除了教出來兩個不錯的徒弟,的確不過爾爾。

他的脖子上梗著青筋,他站在創世神的腳下,與創世神一同將天河水引上神界。

這件事,他做的實在熟練,哪怕是做的不夠熟練,世間也沒有第二個比他看得熟練。當年,就是在這裏,他像那些眾小神一樣,站在神的末端,站在最底下,看著女媧娘娘把天河水送上了界。

只是不同的是,那個時候還有食金蟻在水中作亂。

“是啊,兄長,幸虧這次沒有食金蟻在作祟。”

天帝說。

創世神枯老的皮膚上皸裂開來一個笑容,他問:“所以,天山的食金蟻是子乾當年留下來的?”

天帝嚇得手一抖,原本平靜的臉上瞬間掛起獰笑:“兄長開什麽玩笑,食金蟻是魔族的玩意,神界怎麽會和魔界糾纏?”

“可依兄長看,子乾不僅和魔界有糾纏,還和龍族有勾結吧。”

創世神額頭上滴著汗,順著雨水淌下來,落到天帝的眼睛裏。

天帝握緊的拳頭又松開:“兄長,不要再與子乾開這種玩笑了!子乾是神界之主,斷不可能做如此荒唐之事!”

“所以子乾做了這些,是因為憎恨兄長一直以來搶了你六界之尊的風頭嗎?”

天河水上界,未沖向人間。

創世神不待天帝回答,又折返下界,對著眾小神吼道:“憑借自己的靈力,各自煉化一塊靈石!子乾與雷神和夢神去撐起斷裂的天柱!在天補好之時,天柱必須撐起來!”

雷神道:“始祖,可沒入江海的天柱如何是好?這天柱只剩一半了!”

天柱其高入天,其矮入地,圍三千裏周圓如削。

天柱塌,地維絕,暴雨之下,山林間卻燃燒起熊熊大火,人間洪水滔天,兇猛野獸四處亂竄,百鳥難飛,只看得見鳳凰。

“始祖自有辦法,且將柱子扶起來!”創世神不想浪費半點時間,甚至未看天帝一眼。

天帝捏著拳頭,恨恨地與雷神夢神一道去扶天柱。

眾小神煉化出顏色不一的彩色靈石,創世神以天地為爐,借地心之火,將大大小小的彩色靈石投入其中。七月初七還有九日到來,他得在九日的時間內煉化五色石,讓這天永遠塌不下來。

西邊天際驟然飛出五彩斑斕的奪目霞光。

一如鳳凰未被淋濕前的七彩尾翼。

“小靈!”胥伯言疲倦地接住從空中墜下來,化成人形的鳳凰,百鳥難飛,百獸難行,十天十夜,九十座城,只有鳳凰一人未曾停下歇息片刻。

鳳凰說不出話,她很累,也很冷。

她小小的一團縮在胥伯言的懷抱裏,嘴唇蒼白得直打哆嗦。

“師娘是不是病了啊?”

昭瑤渾身臟兮兮地站在一旁,眼淚和著雨水直往下掉。司召、沈虞、祁蘭和其他仙人還在搜救第九十一座城池的人,可是鳳凰都飛不動了,他們這些靈力頹圮的人,一口氣能救多少人,能帶多少人離開呢。

“伯言哥哥,是不是又是那些小蟲子啊?”

鳳凰睜著赤紅的眼睛,看著頭發亂糟糟,衣服亂糟糟的胥伯言:“再把它們弄出來吧。”

附在人身上的血吸蟲,鉆進鳥獸的肌膚裏,吸食神血而異化,等到發現時,竟然都快與身體融為了一體。

胥伯言不敢,這太難了,無異於剝皮抽筋。

可是附骨之疽又讓人痛不欲生。

“快點,哥哥,不然待會兒司召他們就回來了。”鳳凰虛弱地掐著胥伯言的手,痛得眼淚直往下掉,卻笑著說道,“還有十三座城,我們就贏了。”

胥伯言咬著牙關,溫柔地撫著鳳凰的額頭,皺著眉扯著嘴角回應對方的笑:“那小靈忍一忍。”

他讓鳳凰咬著自己的手掌,另一只手顫抖地拿著刀子,在血吸蟲於裸露的肌膚處挪動的瞬間,引著浸滿靈力的刀子劃了下去。

昭瑤望著刀尖甩出來的一串血吸蟲,立即將它們在空中焚燒,但耳邊掠過的鳳凰嗚咽聲和餘光裏師父落下的淚,卻讓她在火光中哭得更大聲了。

哭聲大得一如深海中孩子的哀鳴。

“娘!你們放過我娘,我求求你們了!”

敖泧跪在壯觀的水晶宮殿前,抓著龍王夫人垂落在地的衣袍,望著被萬斤重的鐵鏈束縛在柱子上的魔蛟,不住地叩頭,她說:“母後,我錯了,我不該幫須彌山來對付龍族,我錯了母後,求求你放過我娘。”

她磕得頭破血流,冰涼的水晶都沾上了血,被她喚作“母後”的人還是沒有搭理她,而是拎起衣袍不屑地哼了聲,朝著屬於她的後座走去。

北海龍王端著夜光杯倚在偌大的龍座上,嘆了口氣,望著跪在地上的他的第九個女兒:“敖泧,念在你也是本王親生骨肉的份上,父王饒你一命,莫再回那須彌山,安心呆在這北海龍宮吧。”

“父王,謝謝父王!”敖泧狼狽不堪地跪向龍王,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也請父王放過娘親,別殺她,敖泧求您了!”

“真是可笑,那個賤人差點耽誤了我們和魔界、神界聯手的好事,想告訴創世神,也要她有這個命從龍宮活著出去!”

龍王夫人同龍王一樣,是血統純正的上古神龍。她為龍王生下了八個孩子。

第九個,一個懦弱無能的女兒,是龍王和魔蛟生出來的。魔蛟是什麽東西,龍和蛇的雜種!不配與她們神龍一族相提並論的東西!

她才不管是不是龍王蒙騙了魔蛟一族,她只知道魔蛟到這北海龍宮來,就是不倫不類,搶她威風!

“敖泧,你看到了,你母後都發話了,父王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龍王飲盡杯中酒,涼薄地看了敖泧一眼,然後走下座位,近乎諂媚地望著他的夫人,“夫人,這裏就交給你處置了。”

說完,他便不帶任何留戀的離開。

至始至終未曾看過龍柱上的魔蛟一眼。

就像當年在海邊,陪受傷的小龍度過一段平凡歲月的少女不是她一樣。

魔蛟被鎖在龍柱上,恢覆不了人形,卻瞪著兩顆巨大的龍眼,紅了眼眶。

委曲求全至此,她已不想再挽留什麽。

可是看著她好不容易送出去的女兒,又因為她束手就擒地歸來,她難過啊。

她想上前抱抱那個孱弱的女孩,可是壓在她身上重萬斤的鐵鏈與被拔去一半鱗片的身體,讓她動彈不得,她只能啞著聲音,說:“泧兒,離開這裏。”

敖泧嗚咽著搖頭。

她後悔走了,她當初就知道娘親在龍宮總是被人欺負,可她還是走了,她以為學成回來,就可以帶娘親離開的。可是她太沒良心,她在須彌山待太久了,都快忘記還有個人在大海深處一直心心念念地惦記著她。

“娘。”她哭著喊了一聲,轉頭又去跪求龍王夫人,“母後,求求您,放過我娘好不好。”

“不好不好,早看她不順眼了。”笑著的北海六公主。

“是呀,整天唯唯諾諾的,本太子看著就煩。”奚落的是北海二太子。

圍在龍王夫人身邊的是她的若幹兒女,或冷眼,或嘲諷,每一個人想盡快地排除眼中釘肉中刺。

“我不會讓你們傷害我娘的。”

敖泧紅著幹澀的眼睛,瞪著那一排所謂的神龍。

“哎我瞧瞧,果然是去須彌一趟漲脾氣了?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龍王夫人大笑,“你以為只有你母親一個人被綁在這裏嗎?哈哈哈,我告訴你,你魔蛟一族全都被本夫人處置了,屍體就堆在歸墟!你還想著他們會來救你們?魔蛟一族的殿下?哈哈哈,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比敖泧先出聲的,是束縛在龍柱上魔蛟的哀吼,鐵鏈子發瘋般撞著石頭柱子,一聲聲回音闖進柔弱的耳朵裏,淒厲絕望地讓人深感掏心喪子之痛。

敖泧一聲聲地尖叫著喊著“娘”。

龍王夫人捂著耳朵勃然大怒:“夠了!真是活得夠久了!給我去死!”

話音剛落,便是長劍出鞘。

敖泧手中持著寒光凜冽的神劍,直指龍王夫人的脖頸,卻不想神劍在半路被憑空折斷,八條神龍身上的金色鱗片宛如城墻一般擋在了龍王夫人的身前。

“泧兒!”魔蛟喊著敖泧的名字。

敖泧一個人在水晶龍宮與八條神龍爭鬥,四周如海水般湧來的,是成千上萬的蝦兵蟹將。

濺飛的血在幹凈澄澈的海水中飄散。

越來越多的血迷糊了殺人者的眼睛。

敖泧卻不能放下劍,只能任憑發冠被削落,散亂的長發粘著她糊血的背。

她想活著帶母親離開北海龍宮。

可是她到底低估了神龍。

“嗚嗚嗚——”

她聽到了她的夥伴春梓的聲音。

她手中的劍頓了一下,她的後背就被人用堅硬的龍尾貫穿。

“春梓。”

敖泧彎著腰,捏著劍,迷糊著眼看著不遠處倒在地上的人,啊,竟然不是她的同行夥伴,只是穿了件相同的粉色衣袍。

“泧兒!”魔蛟吼著,看著敖泧被身後的長劍再次貫穿。敖泧握著劍身,轉過頭看著刺穿她的人,紅著眼睛,大吼了一聲,身上的劍飛出來,一連插進了三個站在她眼前的人身體中。

為什麽只是蝦兵蟹將呢?

為什麽不是那個惡毒女人的兒女呢!

“放肆!還不快速速把她拿下!”龍王夫人大怒,敖泧噗通一聲,鮮血飛濺,自覺地跪了下來。

八條神龍立即甩出鐵鏈,將她緊緊纏住。

“好啊,居然還敢殺人,居然還敢殺人!”

龍王夫人盯著敖泧:“果然是沒有禮教的雜種!”

敖泧聽著她母親的吼叫和龍王夫人的怒罵。

看著在她膝前,融在水中的血花。

突然就想起了始祖當年在聽風眠給她的贈言:眾人滅我,我滅眾人。罔顧天道,向死而生。

可是這個冷冰冰的北海龍宮,只有死,沒有生。

“殺人償命,母後便要你知道什麽叫代價!”龍王夫人彎腰掐著敖泧的臉,指著龍柱之上的她的母親,“你是龍王的女兒,母後不會殺你的,但魔蛟一族,死就應該死得齊全一點。”

“不要!不要!”敖泧吼著眼前的人,甚至想用嘴咬住人的衣服,把人拉住。可龍王夫人只是揮了揮手,便將她掀翻在地,“哎,怪也要怪須彌山讓你來北海,開什麽玩笑,敖歆是東海龍王與嫂嫂的親女兒,你可不是我親女兒,喊了這麽多年母後,也是便宜你了。”

她說完,望著被鎖在龍柱上的魔蛟冷笑了一聲,招手若無其事地道:“好久沒見過海底升起焰火了,今日便好好瞧一瞧。”

她說完,尖利的指梢騰起火苗,朝柱底飛了過去。

蛟尾的黑色鱗片與紅色的火交織在一起,濺起色彩斑斕的光芒。

魔蛟痛地蛟身胡亂拍打著鐵鏈,卻不敢叫出聲了。

因為她看到她的女兒被八條鐵鏈拽著,不顧命地沖向她。

她不出聲,女兒就不會覺得她痛了。

可是母女連心,蝦兵蟹將都皺著眉,女兒又怎麽會不痛?

幽深的龍宮響起一聲震徹雲霄的龍鳴。

龍王夫人驚駭地看著一條小小的金龍掙脫八條鐵鏈,不顧一切地沖向烈火升騰的龍柱,那條金龍盤在魔蛟的身上,像保護孩子一樣保護著魔蛟。

烈火燒灼一片,四下皆是滋拉嗶剝聲。

金龍鱗片被一點點燒成黑黢黢的一片,在垂死之際,眾人看見發瘋的黑色魔蛟竟然逼出了體內的靈丹,送到了金龍的身體之中。

“泧兒,好好活下去。”

萬斤重的鐵鏈在眨眼間被震碎,被燒焦的金龍落到冰涼的地上之前,聽到了母親最後一句話。

被鐵鏈砸中的龍王夫人吐著血,手指顫抖地指著躺在一堆黑色灰燼中的焦黑金龍:“快看!她死了沒有!快點去看!弄死她!現在一定要弄死她!不要讓她活下來!”

“母後,已經死啦。”二太子松了一口氣,望著龍王夫人笑道。其餘眾人又去試探了一番,皆道“已經死啦”。

“真是的,死前還要那樣看我。”龍王夫人被女兒扶著站起來,“扔了吧,扔到歸墟裏去。”

歸墟,陽光躍過海面幾萬裏卻無法企及的,所有海底亡靈都會朝之流去的,埋骨之地。

敖泧飄在深海中,看見了遠處的皚皚白骨。

原來魔蛟一族真的全都死完了。

她躺在白骨中,聽見九天之上傳來雷鳴。

看見海水逆流朝她湧來,吻在她毫無痛感的焦枯皮膚上。

“敖泧!”

她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帶著心痛的,深深愧疚的表情。

“我想活下去。”她說。

白骨地裏忽然開出一朵小小的青色蓮花。

蓮花中間,盛放著一顆像眼淚一樣的晶瑩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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