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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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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珠一閃身,攔在了寧婉婉身前,擡手掐住了老婆子的脖子擰了起來,“哐當——”一聲,老婆子討飯的缽子掉了在地上,跟在她身邊的小女孩嚇得哇哇大哭。

“元珠,住手!”寧婉婉輕喝了一聲。

這老婆子看起來是只是個討要吃的乞丐,元珠太過緊張了。

元珠依言放下老婆子,老婆子劇烈地咳了兩聲,然後撿起缽子抱著小女孩就往回跑。寧婉婉順著老婆子的視線看去,見那巷子裏面竟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腦袋,滿巷子的乞丐,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頭。平日裏街上有幾個乞丐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可是一下子出現這麽多乞丐那就不正常了。

司湛皺了皺眉,微微側過頭去吩咐身邊的元壁,“去,查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元壁領命去了,司湛挽著寧婉婉繼續往前慢慢走了。

不一時,元壁回來了,低聲道:“那些人不是乞丐,都是本地的百姓,只因本地鬧饑荒,官府又不放糧,他們這才上街乞討。寧安城知府得知主子們要來,擔心他們驚擾到逸王府,便將逸王府驟變三裏之外的難民全部趕到了其他坊間的巷子來了。”元壁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他處,繼續道,“屬下方才來的時候已經看過,逸王府三裏外的確設有暗哨盯著這些乞丐們。”

“百姓們從何時鬧的饑荒?”司湛問。

“大概半年前。”

司湛點了點頭,沒說話。

幾人又在街上隨意逛了一會兒,發現街上有幾個酒樓青樓倒是生意十分紅火,賓客如雲的,托人一打聽,原來這些酒樓青樓都是當地富紳開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說得就是此光景。

回府後,司湛便讓元壁帶著他的令牌去了一趟官府,事有兩件:放糧、交接稅務。

那知府早就聽說司湛是個金貴的短命鬼,活不了多久,來潛南後永世不得回汴都,以後也沒什麽前途,就算有前途也沒命享受,所以壓根就沒將司湛放在眼裏。

元壁去了,自然是被他以‘他身為朝廷命官,一切自然是聽朝廷的旨意辦事,朝廷無放糧和交接稅收的旨意,他自是不敢善做主張’為由給拒了。

潛南是司湛的封地,並非食邑,食邑乃虛封,由朝廷撥給相對等量的農戶的物資錢財。

而封地卻是受邑之人擁有實實在在收取租賦的權力,權力大到甚至可以制定法律,罷免調任當地官員。此前因司湛身在汴都,又未及冠,司爍便以此為由全面代管著潛南,所以現在潛南裏的官員其實都是司爍的人,自然不會服司湛。

司湛似乎一點也不失望,只是命元壁派人買了大量的石灰回來。又於五日後,在府上設宴,請知府上下一幹官員和當地有名望的士紳前來赴宴。

不服司湛是一回事,但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畢竟司湛的身份擺在那裏,是以這些人接到請帖後,竟一個不落,全都來了。

來了之後,才發現,他們一共幾十號人進了大門後,連個桌椅都沒有,更何況茶水,全都站立在二道門外,關鍵是二道門上還關著,大家一時摸不清司湛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直到最後一個人進入逸王府後,逸王府大門“嘭”地一聲關上了,眾人嚇了一大跳,各自面面相覷了起來。這時,二道門伴隨著沈重地“吱呀”聲打開了,卻沒有出現人來迎接。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尋思著著逸王大概是讓他們自己請的意思,於是有人試著走了進去,其他人緊跟著也走了進去。穿過穿堂後,下了階梯,眾人看見對面五間正廳的紅菱大門只開了中間一扇,門檻內放著一坐黃花梨木雕花寶座。

一個面如冠玉的男子正盤腿坐在上面,身上披著一件白狐裘,頭頂束著個小玉冠,長長的青絲隨意地披在身上,寶座前,放著一個銀炭正旺的火盆,男子正垂著眉眼,伸出一雙修長而精瘦的玉手翻來覆去地烤著火。

那人氣質著實太過出塵,慵懶裏透著矜貴,病態裏透著淩厲,眾人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院子中央。

“呵!各位都來了,正好。”司湛擡眸冷笑了一聲,俊眼修眉,邪氣頓生。

話落,院子四角耳門裏潮水似的湧進來黑壓壓的一片人,眾人回過神來,定睛一瞧,他們四周裏裏外外圍了三層,身穿甲胄,腰懸佩刀,手持輕弩的士兵們。

知府終於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連忙帶頭參拜道:“下官參見逸王殿下。”

心裏卻想著果然是個病秧子,這還沒入冬竟然已經穿裘烤起火來,看來外面傳言傳言果然不假,逸王活不久。

只是不知這逸王府裏哪兒來的兵,一個個看起來甚是兇悍,倒像是從沙場裏爬出來的兵油子。

其他沒反應過來的人聞言,忙不疊地跪了下去,這一跪才發現有些不對勁,這地面似乎軟軟的,有人悄悄撮了一點‘泥土’一看,竟是白石灰,當即心中一駭,再看院子四個角落裏,明顯地放著四個滿水缸。

石灰地,水,滿院子全副武裝的士兵,不用想也知道司湛想做什麽,這些官員們和富紳們,跪在地上頓時嚇得大汗淋漓。

司湛沒說話,也沒叫起,而是姿態悠閑地看著這些人們在地上跪立不安的樣子。

過了許久,司湛才開口喊道:“江知府。”

江知府忙不疊膝行半步上前,態度甚是恭敬,“下官在。”

“我是誰?”司湛笑問。

江知府結巴了一下,“您,您是逸王殿下啊。”

“逸王殿下又是誰?”司湛繼續笑問。

江知府莫名打了個冷噤,一面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面斟酌著說:“……逸王,殿下自然是潛南的主。”

司湛笑容頓收,面無表情地說:“既然知道本王是潛南的主,那麽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你心裏應該最清楚。”

“這……”這是來敲打他的,江知府心裏清楚,不過他在潛南紮根二十多年了,哪裏會怕一個初來乍到的無權無勢的病王爺,只當司湛這是在嚇唬他,故意揣著明白裝起了糊塗,“還請逸王殿下明示。”

司湛冷笑,“明示本王幾日前已派屬下提醒過江知府。”

“可屬下是朝廷命官,沒朝廷的……”江知府剛想打官腔,話到一半,腳心忽地一痛,扭頭看去,不知何時,飛來一把匕首,竟直接將他的腳心釘在了地上,鮮血嘩啦啦地流進石灰裏,不一會兒冒起一溜熱煙起來,“啊!!!”

後知後覺的江知府跪在那裏,想動又不敢亂動,血滲進石灰後,燒得他傷口撕裂的疼,雙手急的直拍地面,濺起的石灰撲到口鼻中又是一陣嗆咳,那滋味實在讓他痛不欲生。

“江知府,滋味如何?”

江知府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折磨,頓時投了降,“交,下官馬上將封地一應稅收等權力全部交給殿下。”

“糧呢……”

江知府目光閃爍,囁嚅道:“實不相瞞,潛南土地貧瘠,產糧本就供應不足,加上年年鬧賊寇,官府的糧倉早就搶空了,別說老百姓,就是我們這些官員都吃不飽肚子。”

“大人的意思是在說我們搶了你們的糧咯?”圍墻上,不知何時坐著三個穿著相貌皆匪氣的人,手裏把玩著銀環大刀。

江知府一見那些人,疼都忘記了,跳起來指著他們,舌頭嚇得都打起了哆嗦:“你你你們……賊賊寇……”他忙又轉身朝司湛大喊,“殿下,他們就是橫行潛南的賊寇啊……”

為首的賊人輕輕松松地地跳下高墻,另外兩個緊跟著跳下,一左一右,扛著刀,慢悠悠地朝江知府走了去,一面道:“我們是賊寇沒錯,但是我們沒有搶過知府大人的糧倉。別以為我們是賊,就會任由知府大人栽贓。”

江知府見幾人肆無忌憚地走了過來,嚇得不停地後退,心裏正又驚又懼又納悶時,三個賊人忽然身形一轉,沖著司湛單膝跪地,肅然行起了禮,“屬下拜見殿下。”

江知府及其潛南一眾官員,還有那些富紳們頓如挨了一頭晴天霹靂,皆是目瞪口呆,心中駭然不已。

司湛淡淡頷首,隨口道:“帶人去開知府糧倉,順便……”頓了頓,眸光輕轉,不懷好意地落在了江知府的臉上,笑了起來,“大開知府家大門好當地百姓一日游去。”

“是。”三個‘匪人’笑著領命退下。

江知府忙跪地求饒:“殿下,殿下,我妻兒老小還在府裏,您這樣會嚇到他們的啊,求殿下饒命啊。”

“放心,江知府的妻兒老小已被王妃請到府裏,正在後院暢談家常。”

司湛突然想起什麽來,目光淡淡掃視著那些恨不得將自己變成隱形人的官員們和富紳們,唇角勾起一抹極溫柔地弧度,“哦,對了,不只是知府家的妻兒老小,在跪得所有妻兒老小,本王全請來了。”

“殿下,您這是要做什麽啊?”官員和富紳們終於有人忍不住了,跳起了腳問道。

司湛眸色一沈,身體往後靠了靠,上位者的威儀立顯,“本王也不想多說廢話,知府糧倉全開,其他人每人需獻上一千石糧食就能領其家人回去,不然地話,就繼續跪下去,本王不介意替你們再澆點水。”

眾人全體一靜,然後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終於有人鼓足勇氣罵道:“殿下如此行徑,同土匪有和區別?”

司湛看著那人,冷笑了起來,反問:“怎麽?想去汴都告我?”

“……不敢!”那人只堅持了片刻便被司湛的氣勢壓得縮回了脖子忍氣吞聲地回道。

他們確實不敢,今日逸王顯然是在給他們攤牌,逸王和土匪有勾結,而土匪手裏有他們這些官員和富紳們的把柄。這麽多年,他們之所以能容忍這些土匪在潛南橫行霸道,就是因為那些把柄,如今這些把柄顯然落在了逸王手裏,不然他不會公然選擇用這種撕破臉的方式逼他們交權交糧。

“不敢就給本王老老實實地交糧領人。”

富紳們也不掙紮了,全家老小的性命總比糧食重量,這麽一衡量,自然是選擇交糧,於是一個兩個乖乖地去排隊周叔那裏簽契約,等糧食全部到位後,這些富紳們才能離開。

除了江知府,眾人很快簽了契約,被暫時安置到偏廳,好酒好菜地招待了起來。

唯有江知府腳受了傷,又被強行掏了糧倉,咬著牙不敢輕舉妄動。

“江知府。”司湛突然喊了一聲。

江知府嚇了一大跳,忙垂首恭敬回道:“下官在。”

“你說本王這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不是該殺個雞警個猴看看?”

他這話說的甚是漫不經心,可那氣息隔得老遠竟象毒蛇的信子吐在了江知府的脖子根上,他嚇得冷汗直冒,連忙甩手賠笑道:“不不不……不必。”

江知府實在是被這不按照常理出牌地主兒嚇怕了,忙信誓旦旦地舉起手,“殿下但凡有何吩咐,下官必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司湛靜靜地看了江知府一會兒,直到江知府整個人都快抖了起來,他才輕笑了一聲,說:“你最好記住今日說的話,別忘了,本王既然能把你一家人全請來,自是能請第二次的。”

“是是是,下官記住了。”江知府叩下頭,眼底卻閃過一抹陰鷙之色。

江知府離開後,寧婉婉大著肚子從屋裏轉了出來,看著滿院子的狼藉,無奈地嘆道:“他們要是交完糧食後回去,發現妻兒老小全都安然在家,估計會對你越發心懷不滿了。”

但寧婉婉明白,也只有這種強勢手段才能逼得這些官員和富紳們乖乖交糧,才能解潛百姓們的南燃眉之急。只是,潛南勢力,盤根錯節,今日這些人表面上是服軟了,但來日恐怕會成大患,目前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我就正好把這些猴全給宰了。”司湛起身,玩笑道。

寧婉婉嗔了他一眼,“湛哥哥,以後當著孩子的面,別說這麽血腥的話。”

“好,我答應你。”司湛笑著走到寧婉婉面前,俯身摸了摸大肚皮,“小東西,你怎麽還不出來,為父都快等不及了。”

稅收大權掌握在逸王府手中後,司湛頒布地第一條政令就是廢除各類苛捐雜稅。

農,免三年農稅,鼓勵百姓重墾荒田;於商,降低商稅,成立估價司,鼓勵百姓經商互市,以物換物,這樣就算百姓手裏沒有現錢,但只要會手工,不管是針黹女紅之物,亦或者是各類生活手工之物,送到估價司估價後,便可在市場上進行同等之價易換。

除此之外,司湛還頒布了各種刺激農商發展的策略,已經在潛南取得初步成效。

初冬降至,寧婉婉如期臨盆,產房內,寧婉婉嘶聲不絕於耳,司湛站在廊下,心急如焚。

幾個時辰過去了,周叔愁眉緊鎖地走了出來,司湛忙抓住他問:“周叔,怎樣?”

“王妃不太樂觀,胎位不正,難產之兆。”

司湛臉上的血色迅速褪盡,良久,他才有了反應,用力搖了一下周叔,“周叔,務必保住婉婉母子。”

周叔面有不忍,沈吟道:“小殿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可能……”

司湛情緒激烈地打斷了周叔,語氣堅決地命令著:“沒有可能,一定要替我保住婉婉母子!”

“哎……”

周叔搖頭嘆息了一聲,轉身準備進門,司湛喊住他,頓了良久,他才痛不欲生地說了一句,“周叔,若只能保一個,那就保大。”周叔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就進去了。

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喊殺聲。

元壁很快閃身出現,司湛問:“外面什麽聲音?”

“主子,是江知府帶兵在圍攻逸王府。”

司湛一驚,“江知府他哪兒來的兵?”江知府是文官,整個官府府兵加起來還沒有兩百人,聽這外面的聲勢,少說有五千人以上。

元壁垂頭道:“隔壁臨川鎮南高統制是江知府的小舅子,那是士兵的盔甲上刻有‘高’字,是屬下們疏忽,未曾料到江知府會向高統制借兵攻打逸王府。”

司湛鳳目一瞇,盯著前方的火光,咬牙切齒道:“敢擾我妻生子者,我司湛必屠他全家,放信號出去,傳令寨子上的兄弟們不用藏了,給本王堂堂正正地下山來。”

“是!”元壁轉身就要走,司湛忽然道:“把劍給我。”

元壁手中劍柄一轉,遞給司湛,司湛接過,雙手握住劍柄,抵劍而立,目光沈肅,“去吧,既然他們想翻天,我且將這潛南的天翻一翻。”

產房內,寧婉婉大汗淋漓,死命抓住被褥的雙臂上插滿了銀針,她水眸通紅地望著外面,問跪在一旁繼續施診的周叔,“周叔,外面是什麽聲音?”

產婆在床上不聽地喊著“王妃,用力,再用點用力啊……”

周叔眉目不動地說:“王妃,外面自有小殿下,您只管安心產子。”

寧婉婉只好穩定心神,急用迸氣,她已經感受到孩子入盆了,可就是不出來,約莫又過了半柱香,寧婉婉覺得自己再也使不上力氣了,她擡手一把抓住周叔,喘息不定地說:“周叔……萬一……萬一只能保一個……”她眼睛通紅的瞪著周叔,“你切記要保孩子……”

周叔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道:“王妃,只要你意志堅定,定會母子平安,你和孩子必須都得保下來,不然小殿下他……”

寧婉婉腦海裏突然浮起司湛孤苦無依地身影……

司湛穩穩地拄著劍立在院子中央,望著月洞門的方向,突然,產房裏傳出一聲撕裂的慘叫:“啊!湛哥哥!”

今天估摸著有兩更。

這本書馬上就要結局了,所以這裏給求一下下本《給死對頭沖喜》的預收,預收對作者開新書很重要,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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