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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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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受了風寒,白玉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再不顧自己之前忸怩著不願意理他,噓寒問暖的緊張神情士衡看在眼裏,心頭美滋滋地,他將手搭在白玉的手背上,很虛弱地道:“大約是回來路上吹風吹得狠了些,其實不太要緊,你千萬莫要太過擔心。”

白玉猛地點了點頭:“我必然不是在擔心你有沒有著涼,而是在想你若是著涼了萬一將九知姊姊傳染了可怎麽是好?”

言罷便丟開了士衡的手,轉而挽起了九知,將她拉得離士衡能有多遠便有多遠,同時一臉嫌棄地瞧著士衡,並對九知道:“姊姊你之前的病還沒好呢,不要與士衡離得近了,仔細他將病氣過給了你,那白玉可要心疼死了!”

士衡抹了一把辛酸淚,轉向朝良尋求安慰,朝良卻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那意思是——離我遠點。

士衡神君只得默默地抹起眼淚來。

他們在回幻境之前已將司春送回成德府上,路上士衡與司春坦誠地進行了一番友好交流,司春將自己被拐走那夜的事情一概都告訴了士衡,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長離命自己手下的魔族扮成了士衡的模樣,引誘司春與他連夜出逃。司春一臉愧色,講起來也支支吾吾的,士衡不忍心便寬慰道:“這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此事也僅僅是我們幾人曉得而已,就連成德也僅以為你是被長離捉走,但如何被捉走的他卻並不知曉,你不必憂心。不過話說回來,你如今回了天界,成德那邊你預備著怎麽辦?”

司春擡頭望向士衡,他眉目坦蕩光風霽月,明顯是將從前的那些往事放下了,才會這樣心平氣和地與她談心,原來放不下的僅是自己一個罷了,想著便有些傷神,司春垂著頭道:“這事情原本是我糊塗,一時鬼迷心竅,幸虧有你……”

這件事的始末思量起來,到底是錯在自己,如同此前在鏡中九知所言,於司春來講,得不到的總是好的,當年士衡的決然離去成了她心頭的朱砂,哪怕成德待她再如何好,她於此事上都是心有不甘的。若士衡再黯然一些,或是在她面前多顯露幾分癡纏來,她對士衡的執念便也不會這樣深,也不會對士衡這樣念念不忘。

以至於後來對成德長久相處下來,竟生出了相看兩厭的情緒,當年與士衡之間的那段朦朧不清的往事細細咂摸品味,變得美好起來。

被誘得連夜私奔也是一時頭腦發熱,這可是在戲本上才有的場景!司春打天地之初孕育而生便是神女,但神女也有自己的心思,遇上這樣的邀約,心血澎湃再所難免,沖動之下便答應了。

後來又有些後悔,但畢竟牽著自己手的是曾經的心頭朱砂,而退路早被斬斷了,想回頭也難了。

但到底是一場鏡花水月,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立在面前,坦坦蕩蕩的,一點旖旎心思也未能從他俊秀的眉眼中尋得,司春嘆了口氣:“當年是我對不住,你莫要怪我。”

這句話她在心間演練了許多遍才得以講出,甫一說出口,霎時覺得輕松了許多,士衡楞了楞,隨即笑道:“往事既已過了那般久,也無需再提了,錯不在你,是天命使然。”

一切都變得清楚而明白,司春也笑了,陰郁從她眉睫褪去,她溫溫柔柔地道:“嗯,無需再提。”

士衡很好,成德也很好,她又何必執著於自己的不甘。

最終白玉還是乖乖地跟著士衡回去了,而天帝那邊尚等著朝良去回覆,朝良本意是將九知帶回府上後歇一會兒自己再去見天帝,哪知士衡與白玉前腳才離,後腳府中的一個青衣仙童便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神色慌張地對他道:“神君!神君!大事不好了!”

朝良正拉著九知從雲頭上踩下來,連眼睛都不曾偏一下:“什麽事?”

青衣仙童惶然看了眼九知,將手按在胸口,努力平覆了一下自己的氣息,後道:“府上被一個奇奇怪怪的人闖進來了!”

九知咦了一聲:“朝良君的府上也能被人闖入麽?實在是稀奇,這些陣法都白設了?”

朝良瞥了青衣仙童一眼,仙童渾身哆嗦,欲哭無淚:“陣法……陣法都被那人破了!”

這般能耐!九知咋舌,朝良也略略有些詫異,本來還想與九知慢悠悠地走一段路,但聽了這個消息便再度駕起雲頭往府中趕去,果然陣法已被破解,且所設的陣眼七零八落,破陣的方法蠻橫粗暴,令朝良覺得似曾相識,雲頭落在了庭院中,自己府中的仙童都被打傷,任他再是內斂,也難免心生怒意。

九知扶起了其中一個,她記得這是當初為她指明東君府的那位仙使,這個人的手骨斷了,九知很好心地捏訣止了傷痛,並問道:“究竟是何人闖入,可瞧清面目了麽?”

仙使面色慘白,磨牙切齒地:“在前廳中!她自稱……自稱是……”說道此處時面色有些惶然,朝良早已往前廳步去,九知嗳了一聲,也未等那仙使說完,跟了上去,一面走一面對朝良道:“那人是怎麽闖進幻境來的,帝君與東君他們竟然都沒有發覺麽?”

朝良道:“帝君如今正在閉關,外界之事傳不進他的耳中,至於即芳……怕是與旁人喝茶去了吧。”

前廳在即,已能見得一人負手立於陰暗的屋內,隱約是一身紅衣,聽得腳步聲傳來,那紅衣人不緊不慢地回過了頭。

朝良的腳步驟然頓住。

她眼角帶著桀驁的笑意,明艷不可方物,歪頭對朝良笑道:“朝良,經年不見,別來無恙?”

這張面容,曾在血海之淵出現過,又在幻虛鏡中出現過,每次都引得他心神動蕩,腦海中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

那是破軍。

是破軍,世間萬般色相都不如她揚眉一笑,她眼角的淚痣盈盈欲墜,一身紅衣負盡千山雪,他只覺得雙腿灌了鉛般,沈得連半步都無法往前。

又是幻覺?不,不是的,這是在紫微境,是在他的府上,眼前的人活生生地端立在那裏,從前的破軍也慣愛這樣的神情,半瞇著眼睛,似是什麽都不放在眼中,生來便是倨傲。他都清晰而明確的記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早就刻入他的骨血,他從來是記得的。

曾傲然於天地間的紅衣,曾被眾人遺忘的紅衣,業火紅蓮都不及她的一分美麗,她步步葳蕤地走來,在離他五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來,唇角張揚的笑意恍如隔世。

此前在幻虛琉璃鏡中他見到她時能保持平靜,是因為他真切的曉得那只是自己心中的臆想,如今他掩在袖袍中的手緊緊攥起,手背隱有青色的脈絡突顯,按捺了再按捺,出口時是極為平靜的一句:“破軍?”

“你還真是冷漠呀,”紅衣的破軍神君勾了勾嘴角,神采飛揚,“我醒來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來見你,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朝良僵在那裏,天地都是虛無的,那一身紅衣險要灼傷他的眼,他嗓音單寒地道:“你想我怎麽對你?”

她仔細想了想,歪頭道:“若我記得不錯,羽化之前你親了我一下。”她彎起了眼,“那麽我現在重生了,你自然也該再親我一下。”

破軍說得理直氣壯,聽在旁人耳中也是理所當然,破軍與天同在上古時便是公認的一對眷侶,但朝良卻怔了怔:“你……”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曉得麽?”破軍咬唇,嫣紅的唇瓣上留下淺淺的齒印,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你以為我真的沒有意識麽,你對我做的事情,說的話,我都知道。”

頭一回見得朝良耳根有些泛紅,像是某些隱秘的事情被坦蕩蕩地曝露出來。破軍邁步走上來,徑直捉起了他的手按在她的胸前,不顧朝良愕然的臉色,揚起了下頜,她的下頜線條生得極好看,流麗的弧度,小巧精致,眉眼都是驚心動魄的美,刺傷人眼,她壓著朝良的手,那一片柔軟之下是溫熱滾燙的赤誠,她嘴角輕翹:“朝良你瞧,我有心了。”

手掌間傳來的搏動真實得令人不敢置信,朝良震驚地擡起了頭,冷漠的面具被敲碎,那一身灰衣都不再是死氣沈沈,跟著鮮活起來,破軍笑盈盈地看著他:“是不是覺得好驚喜?你瞧你都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聲調稍稍上揚,是極為喜悅的征兆:“從前你最困擾的事情解決了,你歡不歡喜?”

歡喜,怎麽不歡喜。

但他卻說不出口,似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記了,他一時想不起來,只能默然立在那裏。

直到破軍略略往他身後看了一眼,眼角挑起:“啊,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九知!

朝良驀然回頭看去,九知端立在他身後丈餘之處,神色漠然地看著他。

破軍將朝良的手松開,又向前走了兩步,走到與朝良並肩的地方,她將手負在身後,對面無表情的九知揚了揚下頜:“本君的影子,九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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