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到山下，兩個神仙少年非要選擇步行。然而,一路無話。

山腳下，子痕站著，扇面打開又合上，那聲音很是煩人。“我昨天的話你聽到了？”

“嗯。”

“沒想法？”

采琉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

果然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子痕因為愛的太深所以娶了采琉的姐姐采璃作為替代品，嗯，劇情走向基本確定。

“我，子痕，喜歡你，采琉，你可知道？”

采琉肯定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橫沖直撞的表白，攥著短杖的指節都泛了白。

子痕禦劍遠走。

身影漸遠，周圍再次旋轉起來。一時沒夠到紫衫，只能攥著麒麟爐，抱著水壺閉眼睛等著這一切結束。這種感覺真是一點兒也不好……

“琉兒，你不必勸我。蛟族伺機而動，東海的提議最為合適。”三人組蹲在房梁上，我還有些暈，看到采璃懷裏的大紅的裙子更是眩暈了。

采璃少見的在屋子裏踱來踱去，“是我失手打傷了那公主，和親，”她深呼吸，“我去吧。族中事務還需姐姐。”

“你以為和親那麽容易嗎？”竟是喊了起來，“周圍方方面面都需要打點清楚，對夫君更是……”伸手拉過采琉，“琉兒，你做不來。”

“我出嫁後，東海龍族便是我南湖的一層保障，卻不夠保險，琉兒，子痕傾心於你，你嫁與他，蓬萊便是另一層保障。蛟族必不敢犯我。”又伸手點住采琉的嘴，“聽我講完。我已將島上事務盡數交給姑母。你安心準備吧。”

她低頭撫著嫁衣，“這件我親手做的留給你。”

“姐姐出嫁，又何必如此匆忙？”采琉安安靜靜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總該好好準備。”

“你閉關的這些日子裏，我已經都安排好了。明日，也不算倉促。”

采琉起身，笑道，“若我今日沒有提前出關，可是要錯過姐姐出嫁了？姐姐承認瞞著我，可還有一件怎麽落下了？”

“琉兒！”

“姐姐喜歡的不是子痕麽？”

“采琉！”采璃的臉色在大紅的襯托下越發蒼白，“你為我，為南湖做的已經夠多了，只管平平安安的修煉渡劫，別的不用再提。”

她甩開采璃的手，向後退著，裙角不知刮在什麽地方，一動就扯出口子來。“姐姐可是不要我了？”

采璃猛地站起伸手要拉她，“沒有，琉兒，沒有！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為自己活著！有什麽……錯……呢……”

不知采琉用了什麽辦法，撂倒了她即將出嫁的姐姐。

我不能理解采琉為什麽要如此固執的用自己的方法保護這些人。或許總有一些人，註定是不能為自己活的，他們能選擇的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罷了。

“公主，該起了。”

“嗯，你們進來吧。”

此刻坐在鏡前梳頭的采璃，已經不是采璃，而是換了臉面的采琉。她把短杖留給了姐姐，只穿上了她做好的嫁衣。

“公主，這件不是給小公主做的麽？”

“昨天她試了下，倒沒有我穿著好。以後再為她做吧。”

“采璃”頭也不回的走了，本欲捅捅紫衫，他卻對著一個方向不知看什麽。

“紫衫你看什……”

猝不及防的旋轉。

“紫衫，你看，看，什麽呢？”

上鏡上神正舉著水壺要給我倒水，見我睜眼，麻利地將水壺扔到了我的肚子上，“哦，自己來。”

“上神你……紫衫，這什麽情況？”

采琉送嫁的隊伍前站著兇神惡煞的魔界大軍，領頭的剛要張嘴，就被護送的龍族指責起來。

“魔界眾等速速讓開，此乃我東海太子妃送嫁隊伍，如若耽誤了吉時爾等萬萬擔待不起，待此事上秉天帝必將出兵討伐，屆時魔界必將……”

“滾！”

領頭的一動手，地下的小兵自然不會客氣。那龍族的禮官見勢頭不對，立馬就往後躲，跑到婚車旁邊撩著簾子說話。

雙方交戰，場面一片混亂，魔界首領一刀砍下禮官的頭顱，伸手拉了采琉出來，她卻突然出掌，將那首領推到一旁。一身紅裳交戰其中。

“狐貍君，你的本事不過如此，連個小鳳凰都收不住。”一白袍男子閃過，拎著酒壇坐在車頂，俯視著仙魔混戰。

“百鬼，你媽的別說風涼話，倒是他媽的出手啊！”

采琉回頭，長發散落大半，只楞在原地看那白衣男子。

隱隱的覺得大概是故事的男二出場了，即將帶著采琉遠走高飛~

“嘎嘣”

這聲音太近，紫衫警覺的將我拉到身後，上鏡上神幽幽的吐出瓜子皮來，“無事。”

然而她這副表情……

必有蹊蹺，“那是百鬼，魔君護法。”他的氣息太近，直撲向我的側臉，就覺尷尬起來。

怎麽辦？推開？好像不太舍得……

“額，那挺厲害吧……呵呵呵，呃啊！”

上鏡上神一揮白袖子，沖到陣前，順帶拉上了我的腰帶。

正向前趕著，子痕已經先我們一步沖到百鬼面前搶下采琉。

“采琉！居然真是你！”子痕大吼，震得我有些耳朵疼。

采琉身上已有些傷，大紅的衣裙掛在身上，“放開，我是……”

我第一次知道那個總掛著笑的子痕生起氣來有多可怕。“喪心病狂了你！我還看不出你的招式！”伸手又去擋沖上來的小兵，那百鬼倒是識相的拎著酒壇子停在一旁。

狐貍君爬起來出招，“百鬼，你奶奶的怎麽停了手！”

“子痕！”

一招，氣震山河，子痕消失在強光裏。強光漸散，子痕竟是不見了。

“哪兒來的誅仙印！”百鬼一把拉走笑得得意的狐貍君，表情嚴肅。

那狐貍依舊不知死活的笑著，“魔君說了，這織魂女太重要，誰攔著也不行，我就把這個要來啦，還真派上用場了，嘿嘿嘿。”

百鬼扶額道，“那是小公主采琉，你沒聽到麽？還不快撤回去！等著蓬萊給他們少島主報仇麽！”

“啊？那個，快，快撤！”

來的洶湧，退的也瘋狂。

那百鬼最後撤走，張了張嘴，提醒道，“若快些收集，你姐姐或許能幫上忙。”

“這百鬼還……”就說上鏡有問題，她現在正直直的望著百鬼消失的方向出神。我又伸手捅捅紫衫，“紫衫，你看……她是不是認識百鬼啊？”

“哦，好像是見過。”

果然上神們的耳力都不錯……而紫衫，依舊保持著進入上鏡就開始的深沈。

“哎，紫衫，如果，我是說如果，咱們出不去了，在這兒也挺好。你那個，不要太自責……”

他笑笑，“我也是這樣想的。”

果然，紫衫還是紫衫……剛剛那些惆悵什麽的都是騙人的。

再看下面，隨行的隊伍早已散亂，采琉一個人在山谷間飄蕩。

她伸手，好像在空中抓了把空氣，塞進胸口，再擡頭，不知看到了什麽，飛過去，再重覆這動作。

忽的聽見身旁聲音異動，竟紫衫的一口銀牙咬的哢哢直響。剛剛還調笑呢！嚇得我伸手給他順氣……難道是發現什麽不對的了？“額，紫衫，你看現在……下雪了？”

畫本上說禍不單行，真是對極。那谷中經歷一場大戰，竟又適時地下起雪來。一片白，下面又掩蓋著大喜的紅。

采琉的身影終究化成一個紅點，再看不清了。

“哦，天命。”上鏡伸手一指，一身素白很是應景。“小神仙？”

“嗯？”這大概是喊我。

上鏡搖頭，一把推開我的臉，直奔紫衫，“說你呢，小神仙。”

濃重的鼻音，“嗯。”我使眼色，讓他客氣一些。他活動活動肩膀，深呼吸。

“哦，這結局你知道嗎？我困了。”

困了？那就是出鏡的好機會啊！我捅捅紫衫，他聳聳肩，“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哦，對了，現在的采璃不是從前的采璃……再說，采璃還沒找到，不能就這樣出去。

“嗯，上神要不你一會兒再睡？估計著這故事也快結束了。”努力的對著上鏡眨眼睛。

她幽幽的打了個寒顫，“哦，她居然是想做這個？”

“什麽？”采璃？“她不就是想看當時發生了什麽嗎？”

“哦，她是織夢女，可以改變我這裏的某一層，然後把自己封在裏面。”

“織夢女？”紫衫嘴唇抿成一條線。

我也不敢打擾他思考，悄聲問，“那您感覺到在哪一層了？”

只要找到采璃這一切就都好辦了。

等著上神發話，她卻皺了皺眉頭。

“哦，原來你們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有變化，不知道她在哪兒……好奇怪啊。”她無辜的搖頭，“我也想知道好麽……”

我深深的鄙視這個上神，真是什麽鳥用都沒有啊！

采璃已經趕到，從某個雪坑裏找到采琉，身體上撲著一只閃著金光的鳳凰。

相傳南湖鳳族為鳳族血統至純的一族。若說這樣有什麽好處，那就是可以在危險之時抽出仙魄凝結鳳身，然後迅速逃走，等著千年涅槃再得身體。相當於，有兩條命。

眼下的境況再簡單不過，采琉把自己的身體拿來收集了子痕的仙魄，自己化成了鳳凰。

化成了鳳凰，也未飛走。

不知道該作何評價。這故事是不是真的就這麽要結束了？采琉又想把自己封在哪一層？地面有些晃動，不知道是采璃撕心裂肺的喊聲震得還是因為又要換場景。

天旋地轉的時候，還在想，按照畫本的發展，采琉最想改變的或許是族人盡死的哪一層？

仰頭吞下最後一滴水，我擦著嘴問紫衫，他聽到子痕覆述的故事是什麽樣的。

他指著眼前滿是紅色的蓬萊道，“我聽到的版本，和這個沒有區別。”

上鏡靠在一根柱子上打呵欠。“哦，果然是娶了姐姐。”

一個老神仙站在殿上，絮絮叨叨的念著天帝的旨意。大致意思就是，采璃仙子救子痕有功，並未參與勾結妖界一事，特保留其仙籍。誇了她一番，又誇了子痕一番，最終加上一句，恩準月老為其結紅線，結為仙侶。

“哦，結束了。”上鏡繼續打呵欠，“你們找的大概是找不到了。一會兒就出去吧。”

“等等！”我拉住上神的衣角，她大概是困極，一下子被我拉的坐在地上。“不對，紫衫，你想想，蓬萊的時候，采璃叫那小鳳凰為姐姐，可采璃才是姐姐啊！”

紫衫顯然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皺著長眉示意我說下去。

“還有，”不知道我哪兒來的勇氣對著上鏡喊了出來，“你這故事截得不對！南湖鳳族盡滅的部分呢？這才是采璃進來的原因啊！”

對方顯然一楞，然後又恢覆了淡淡的表情，“所以？”

沒有了“哦”，還真是不習慣。深呼吸平靜了一下，“和我們去那一層找找看！”眼看她要張嘴說話，趕緊又接到，“上神~你看，我們就是進來救人的，您就幫個忙！那句話怎麽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這是善事啊！”

她站起又要說話，我趕緊蹦起來搶先道，“您同我們走一遭，等我們抓到那個壞姑娘，您再去睡覺嘛。然後我保證以後都不會來打擾您看戲啦！”

上鏡嘴角出現了和紫衫從前極其相似的迷之微笑，轉而望向我身後的紫衫。“哦，小神仙，是因為這樣麽？”

什麽因為這樣？因為個毛啊！繼續追問，“怎麽樣？上神？”

“哦，可是你沒有水了……”

我都來不及裝水，就這樣栽倒在紫衫懷裏。境遇如此急迫，好在尊者大人在……

采璃坐在仙牢裏，手裏攥著短杖。

子痕立在外面。

“采璃，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采取盜天池水，取麒麟火。”他手裏依舊捏著扇子，目光卻是向著地面，“父親，與我已商議好，會將此事稟明天帝。然後，然後會迎娶你到蓬萊。”

子痕深深的呼吸，又張口，目光依舊向著地面，“只是南湖勾結妖界突襲天門實為事實，我只能救你一人。”

只字沒提采琉？

“好。”采璃神色淡淡，“只是還有一事要拜托你。”

“你講。”

采璃抿了抿唇，張開，又閉上。隔了許久才道，“琉兒為了救你，自己化了真身。”

子痕果然擡頭，怔怔的看著她，捏著扇子的手指都泛起了白。

“她心裏有你，是南湖牽絆了她。”她低頭，一下下撫著手裏的短杖，“南湖已滅，我會將她真身重新化成仙魄放入這副身體裏，你好好待她。”

半晌又道，“如果，”她嘴角掛笑，“如果可以，讓她不要記得這些。”

他們的視線終於對上，為了采琉。

“多謝。”他好像嗓子裏塞了東西一樣。

她緩緩點頭，再不看他。

“琉兒，我幫你改了命，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她擡手從短杖裏抽出一只小鳳凰，再欲作法，動作卻定格在那裏。

“哦，來了。”

一道白色身影沖上前來。

采璃，哦，應該是采琉，一手抱著姐姐，另一手開始將周圍片片撕扯開來，就好像撕得是戲臺上的幕布一般。

紫衫反應過來，飛身向前。

“采璃！”我也跟了過去，“你冷靜，啊！你想想子痕？想想他！”

不知道為什麽這上鏡的束縛力在她身上一點兒也起不到作用，她發現紫衫，一出掌，竟是將他打到一旁。

“采璃，哦，不，采琉！”我扶著紫衫坐起，繼續勸她，“你別沖動，這就是命運給你設的套！不能就這麽鉆進去啊！那，那采璃不就白救你了！”

她仍自顧自的撕扯，全然不聽勸。

我扭頭喊上鏡，“上鏡！有沒有辦法攔住她！”

那上神好像在全神貫註的看戲一般，定定的看著女主角發狂。

“上鏡！”

紫衫抹了把嘴，“要毀掉這一層。”

“你沒事兒吧？”我問。

他笑笑。

“哦，毀了這一層。”

我和紫衫很有默契的大喊。不過我喊的“快啊！”，他喊的，“多謝。”

采琉立在自己的白圈裏，哭著喊，“為什麽，為什麽啊！母親……”

上鏡動作很是迅速，類似琉璃打碎的聲音越來越大。

“采璃！”

轟……

身體上的刺痛感傳來，我才知道，原來真的是琉璃打碎了，碎片都崩到身上了……紫衫破爛的長袖也擋不住，混亂中他好像把我整個埋在懷裏了……看不到一絲光。

這樣劈裏啪啦的聲響很久才弱了下來，接踵而至的是子痕的嘶吼。

“琉兒……”

冒出頭來偷看，卻被紫衫按在懷裏。

“別看了……”

“哦，天命如此。”?

☆、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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