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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七、光怪陸離,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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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櫻木一邊拖地板一邊咧嘴。前些天大家都走了,那只狐貍獨自留下拼命練習,誰知這幾天,一宣布訓練結束第一個跑掉的也是他!連打掃都不做了!他想怎樣就怎樣,太不像話了吧!

晴子加入打掃的行列,順便把流川楓那份工作做了,這教他更不爽了。

“餵,你們都走吧!”他把拖把一立,大嗓門在偌大的體育館裏回想。“剩餘的工作就由我這個天才包攬了!哈哈哈,不用道謝了,走吧,走吧!”

“啊,晴子小姐也是,早些回家去吧!”

他是有打算的,自己也要趁大家不在加倍練習,等練完了再接著打掃。

“可是,櫻木同學,我們也沒事……”桑田他們當然過意不去,誰知剛開口話都沒講完,就被櫻木連推帶搡推出了體育館。“別啰嗦了!我說我包了就是包了!你們就盡管回家去吧!難道不相信本天才嗎?!”

“呼!”他關上大門,深吸了口氣。“好!開始了!”他撿起地上的籃球。不管怎麽說,先來一記天才的扣籃吧,哈哈哈!

“櫻木君!”

咦!?他似乎忘記了晴子還站在角落呢。“啊,哈、哈哈,晴子小姐,那個我,我想再練一會兒!”

“嗯。”晴子面帶笑容,擡頭望向對面的籃架,露出憧憬的神情。“櫻木君,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嗎?”

“當然,當然了!”嘿嘿,第一次單獨和晴子小姐相處就是在這個體育館嘛!怎麽可能忘掉!

“那是我頭一次見到穿著普通的球鞋輕輕一躍就能夠到籃板的人。可能以後也很難再見到了。”晴子手背後,輕巧地邁步上前,在罰球線的位置站定,擺了個空手投籃的姿勢。她驀地回過頭,“櫻木君,你真的是個天才呢!”

“嗨、嗨!那種小事我隨便就能做到,因為我是天才嘛!哈哈哈哈!”櫻木萬分得意地開懷大笑。

“那,櫻木君,”晴子撿起一邊的籃球,拋給他,“再像那次一樣,試一次吧!”

“好!”得了晴子的鼓勵,櫻木鉚足力氣運球跑了起來,沖到罰球線附近,猛地發力躍起,高處窗中射進來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

這一幕定格在晴子眼裏。

當浪漫變成了例行公事,原本的驚喜和情趣變味了,漸漸蕩然無存了,更甚至有些冷幽默的色彩了。

浪漫的可貴之處就在於那不經意間的感覺啊,刻意為之的話就索然寡味了啊。流川楓大概不可能理解了,如果生性浪漫算作一項天賦,很遺憾他出生的時候沒有得到這項眷顧。人總不能太貪心,既然在其他方面有了得天獨厚的長處,某些地方就必然要平庸了,誰都不例外。

只要訓練時間錯開,湘北那邊的訓練先結束,流川楓必然乘車到陵南來。他可能多少覺得不妥了,沒有再大刺刺站在體育館門口不走,而是在門對面稍遠的地方望著,大門被關上了,他便到操場上繞著跑道走走,或者靠著墻聽隨身聽,順便打個盹,他騎車都能睡著,更不用說站著睡覺了。就這樣等著仙道結束訓練出來。

幾次三番下來,田岡教練終於不耐煩了。仙道和流川楓私交很好他知道,只是不知道好到什麽地步了,於是他便問仙道,那小子陰魂不散是不是又和他有關?有什麽事趕緊和他說清楚!

若能說出清楚就好了啊。仙道真是為難,他的確試圖和流川楓解釋明白,來對方的學校這種事偶爾為之就好,這樣才有出乎意料的喜悅啊。轉念一想,太矯情了,而且他肯定滿臉寫著費解,用賭氣的眼神盯到自己說不下去為止,用這樣不開口的方式表達:“不讓我去就直說。”像他這樣做事極端一板一眼的性格,天生不具備體悟情調這回事的能力也怪不得他。

仙道一邊勸著教練說等到開學了他就沒空來了,一邊想著是得想辦法改變一下了。他只按自己的意願行事,也知道對方也是如此,卻總是無意地忽略了這一點,表現的形式固然不同,但極度自我的實質卻是一樣的。

對於突然的轉變,流川楓到現在都沒提。他的意識裏一直覺得對方將籃球視為高於一切的存在,甘願為其奉獻一切甚至生命。這不可取,至少他不大認同,可又無法不被他燃燒生命的火焰綻放的光彩吸引,和球技無關,就是生命華彩的極致,有天賦、球技也好的人不罕見,身上散發出如此光彩的卻寥寥無幾。或許有人不認同、看不出這種無形的東西,但他是個註重精神主張的人,沒有形狀不等於不存在。所以不讚同歸不讚同,但他還是十分理解的,正如對方也不是他世界的全部一樣,他從不曾把自己和籃球一同擺上對方心中的天秤,各自有各自的追求才會更加吸引啊。

“籃球和你不是一回事。”卻不想流川楓這般說,“你說籃球不完全等同於生活的全部,我可沒忘。離開球場,你最重要。”

直率!這也太直接了!直接得仙道瞠目結舌半天講不出來話來,好像一下子戳中了他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這小子是不是稍微成熟一點了?了解了生活的真諦?這不敢評論,自己也並非徹悟,可他至少認可了籃球以外的事物,已是不小的改變了。不過對象僅限於自己未免太狹隘了吧?“你最重要”後半句話他用眼神表達了,“所以必須看緊了。”

仙道這才想起,自己從沒對他說過那句耳熟能詳,聽到厭煩的話:我喜歡你。而且越來越喜歡你了。究其原因,他覺得這句話已然失去了帶著奇跡的玄妙意義。羞澀地走到他面前、寫在帶著香味的信紙上、夾在禮物中的粉色信箋上,有署名的,不署名的,總之無數次見到這句話,可結果又如何呢?那些曾對他表白的女生照樣會和其他男生交往,當然他不在意,本就沒打算答應,也沒理由要求別人一味守著沒結果的事,那樣對他來講反而成了負擔。可聽得次數太多了,他產生了錯覺,總覺得這句話是隨便的,他不否認自己是浪漫主義,但不認同把隨便稱之為浪漫。

“餵,你這樣的眼神……呵呵,小心我會害怕地逃跑哦。”流川楓是極端簡單的人,他給的感情也必然是極端真摯的,這毋庸置疑,自己選擇順其自然,不過看到如此認真的模樣,忍不住逗逗他。

“……你試試。”流川楓緩緩移開了視線。

“不敢!”仙道笑著拍了他的背。“嗯,今天心情真好呢,時間也早,接下來四處轉轉嘍!去不去?你要是不想去,就回家睡覺唄。”他故意這麽說。對方果然瞪了他一眼就跟上來了。

“你,是我的禮物。”流川楓的聲音很低,但口氣堅定。“生日禮物。你想逃到哪裏去?”

仙道微微一楞,隨後笑著逗他:“這個嘛,我可要好好想想看呢。”想象中的感受和切身體會可是截然不同,讀小說中以正確方式描寫的感情經歷他覺得自己感同身受,並不由得聯想若是這種經歷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會怎樣怎樣處理,可到了身臨其境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能做出同想象中截然相反的決定。固然崇尚擺脫束縛,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前提是問心無愧而不是逃避。如果只因不想被束縛,故意傷害對方真摯的感情而逃走,那註定要戴上了一輩子的枷鎖,何談心靈自由?縱然明白傷害是無可免除的,原因永遠不能是故意的。

流川楓停下來,站在原處,仙道轉過身,他便使勁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如在場上對峙,揣摩對方的心思和下面的招數。雖說現在不是在賽場上,他多多少少也能將籃球同生活分離開考慮了,可彼此間的相處和交流,仍不能完全脫離球場上的感覺,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容易把握一些東西。

他閉上眼睛呼了口氣,繼而睜開眼,重新邁開步子。“逃進你自己那塊寂寞的空間是吧。那塊地方也是屬於我的,我進不去也沒關系。對你,我不打算主動放手。”

“你怎麽……”仙道跟上他,詫異地歪著腦袋,“一下子全都開竅了?到底不願意告訴我原因嗎?”

“去哪兒?”流川楓有些不耐煩地問。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也是什麽都不說。突然就這樣或那樣做了,為什麽我必須得等著理所當然接受?”

呃,他這是打算主動施壓嘍?仙道不由得這般理解。“傻瓜!有必要計較這些嗎?別人為你做的事,別人的好意,讓你開心了就行了,啊,我自願的嘛,百分之百心甘情願。”

“不行。”流川楓搖頭。“這樣我就平靜不了了。”

“噢……”仙道沈吟片刻,回味一下他剛才講的所有話,頓時明白了什麽。傻小子!真是不會說話啊!不,他自己或許都沒意識到,他這是在付出啊,盡管方式笨拙又刻板,已然放下的感情到位與否的問題,現在看來漸漸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啊!

“笑什麽?”突然的笑聲讓流川楓吃了一驚。

“沒、沒什麽,”仙道忍著笑擺手,“知不知道,你還真是稀有。”流川楓感覺這話是嘲笑,不由自主將手裏的運動包掄向對方,他敏捷地閃開了。“啊!”瞟到馬路左側的自動販賣機,他連忙跑過去,從口袋裏掏出硬幣。

“喏,熱的烏龍茶。”他將罐裝飲料遞給對方,流川楓雖有點慪氣,還是瞥了一眼接過來,擰開了瓶蓋。

仙道自己喝著玄米茶。“對了啊,說好了一起收集唱片來著,好像就沒動靜啊。”

“……”

“走,去我第一次帶你去的咖啡店!”

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真的非常好。

流川楓得承認和仙道走在一起,過去在他看來的一些寒傖的小道都包裹著一層微妙的與眾不同的色彩,宛如走在通往未知世界的迷宮道路。

咖啡店裏正放著《Norwegian wood》,仙道一下子就笑了,說真是和今天的心情合拍。甲殼蟲樂隊流川楓知道,甚至了解約翰.列儂的第二任妻子是日本人。

流川楓依舊選擇了上次的座位,默默坐在那裏閉上眼睛聆聽。仙道趴在吧臺上和店主侃侃而談,時不時揚起的笑聲打斷了他的欣賞。他站起來,坐到靠近吧臺的座位上,到底想知道一下他們都在聊什麽,他們說話很快,但聲音極輕,不會蓋過音樂,他聽不太清楚,只聽到什麽“用一只手解內衣扣能不能算特長”然後就是一陣笑聲。

他懷疑仙道認識這條街上所有店鋪的老板,不光這裏,鐮倉包括其周邊的市區,只要他能走到的地方恐怕都不例外。和陌生人搭話,不是能成為對手的人,甚至連學生都不是,根本沒有交集可言,這裏面的意義他無法理解,就覺得是浪費時間。仙道肯定是將其視為一種樂趣,“聽不同的人講不同的經歷,無論真假,其實就算是編故事騙人無妨啊,能了解原先不知道的事挺有意思的。”對,他的確知道許多自己為聞所未聞的事,大概其中一部分是正是聽這些人說的吧。

待仙道和店主道別,他們離開咖啡店,流川楓和上次一樣,一句話也沒講。仙道告訴他,開學後沒有時間去音像店一一淘唱片,可以拜托咖啡店的店主,他可是行家。

流川楓惦記的不是唱片的事,直接問他莫非很擅長單手解內衣扣。

“啊,”仙道聽了,鼓起腮幫有些調皮地快速打量了他一眼,“幹什麽啊,你又不穿。”很快他又說了句是非常討打的話,“不然呢,我倒是可以經常練習一下啊。”

“!”這個人堅稱在他之前沒有那種經驗,就技術而已確實沒撒謊,但沒做過的事,他怎麽也能聊得頭頭是道呢?

仙道做如此解釋:“內衣扣的結構又不覆雜啊,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怎麽解了吧。”他伸出右手,在流川楓面前靈活地動動五根手指,“一只手真的可以做到哦。”被瞪了一眼之後,他決定不再探討這個話題了。

外面天明明還亮著,二手書店窄仄的店面裏卻一片昏暗,源自於垂在門一半位置上的鐵卷門,進去的時候不得不彎下腰身,不知這店主是準備關門打烊還是怎樣。與其說是書店,頗有些走進了奇異占蔔店的感覺。

架子上排放的,紙箱裏堆積的,滿滿的老舊文庫本教人目不暇接。流川楓企圖找到同籃球相關的書籍,那樣他不妨翻一翻,可惜沒找一陣便眩暈透不過氣來,沒想到舊書這麽有壓迫感,稍微瞅一眼標價,發現價格低廉得驚人。

不消說店主依舊和仙道很談得來,他熱絡地推薦了近來收得的小說,可仙道似乎並不中意,報以遺憾地微笑。

兩人離開書店,不等流川楓問,仙道便捂著胸口,搶先道:“真糟糕呢,好像停不下來了。”他的神情興奮得很,甚至可以說是浮躁。“我真的很快活,放佛根本待不住,就是想不停地走動,不停地講話。這樣的心情,我不知該如何表達,恐怕怎麽描述你都會覺得是‘蠢材’或‘白癡’吧?哈哈!”他笑著將雙手背到身後。

“不會。”流川楓說。“我能明白。”

“啊?”仙道瞬時轉身,望著逆著逐步隱沒的夕陽餘暉下對方的臉龐。

流川楓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定和做法是正確的,他的心情一如自己那般在山谷間滑行,起伏不定。

仙道忽然腳下一轉,低頭默念,“Norwegian wood,我喜歡曲子的節奏和心境,卻不喜歡歌詞那個故事的結局。”若自己也是個直接的人就好了。他的確懼怕,將憂慮說出來會成真,成為那個故事的結局。這真的不符合他的性格,一向秉承充分體驗過程,只要過程美妙,便無怨無悔,結果可以求其次,但這回不行了。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達不到超脫的境界。

流川楓慢慢從後面走上來,取下他肩上的運動包挎在自己身上。“別想太多。”徑自往前走去。

這是自己常勸他的話,其實多半是說給自己聽的,仙道拍拍頭,那就不想了,至少今天不想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付出,用自己的方式對他好,那麽自己就只能加倍對他好了。呵呵,彼此都是傻瓜,都不甘願落後,都不情願一味接受。“哎,”他幾步趕過去,拽下他肩上的包,調笑道,“可不能把我的‘公主’累壞了啊!”在他動手之前忙轉移話題,“餵,再讓我見識一下你那堪稱恐怖的購物方式吧。”他的意思回流川楓家之前再去一趟超市。

排在讀書和洗碗之後最討厭的事當屬去超市買東西了!

三井因為是被推薦入學的,不必參加大學入學考試,只要經過球隊教練考核就行了。對他來說無疑是好事,接下來可以玩到大學開學了。但自打從箱根回來,他父母有空就啰嗦,催他早早做準備,上大學了總要住宿舍或者租房吧,趕緊買這個買那個……

他實在耐不住了,答應今天就出去買必需品!一個人逛超市更無聊,再說他本來就不覺得有什麽好買的,無非帶幾件衣服,還有毛巾什麽的吧,家裏明明有現成的啊!至於到時候缺什麽,到時候再說也來得及,又不是去什麽深山密林野營。想來想去,撥通了木暮家的電話。其實論脾氣稟性,還是崛田他們和他更合得來,但和他們一起,每次似乎都會發生糗事,再說也不覺得他們對采買生活用品這件事在行,似乎認識的人裏面,就木暮一個最靠譜,而且他也挺細心的,讓他給些意見肯定沒錯。

木暮倒是很爽快就答應了,大學入學考試他沒什麽問題,待在家裏也無非就是看電視而已,剛好他也要準備,這次一同買好就省事了。

三井想是自己主動拜托他的,還是找家離他家近的超市好了。

兩人在湘北附近的快餐店碰面。他一進超市就表示一切都交給木暮了,相信他挑選的東西不會離譜到哪裏去。這決定真明智,他只要在後面跟著走就行了,毫不費心。

“哈——”他忘記這是自己打的第幾個哈欠了,驀一回頭,發現隔著冷凍櫃,那兩個家夥——他拍了木暮一下,指指對面,就快步走了過去。

三井是聰明人,自然看出些端倪,但他沒說破。瞅瞅流川楓面前半滿的手推車,不禁咂舌。“這是幹什麽,逃難去啊?”

“啊,其實……”仙道剛開口,流川楓馬上投來不怎麽善意的目光,似乎是在警告他絕對不準說“公主”或“女朋友”。

“嗨,沒想到在這裏碰上啊。”木暮推著手推車過來了。他推推眼鏡,仔細看了看這兩個人。

三井忽然意識到,木暮沒去過流川楓家,恐怕不知道他們倆之間的事。看到他臉上雖寫有疑問,但自己現在也不好解釋什麽。

“你們這是為搬進宿舍做準備嗎?”仙道問。

“是啊。”木暮點頭,“倒是你們買這麽多半成品……”他垂下視線,看著對方的手推車。“每天都吃這些可對身體不利吧。”

“也不是每天都吃啊。”仙道嘆了口氣,“不想出去的時候就湊合一下吧,微波爐‘女朋友’還是會用的。”結果他還是說了。

“噢。”木暮應了一聲,如今不會做飯的女孩子也蠻多了,沒什麽奇怪的,一扭頭發現三井神色不大對勁。“三井,怎麽了?”

“沒、沒什麽。”三井連忙擺手,沖使眼色,意思是:一會兒再告訴你。

“他是入贅的。”流川楓不動聲色對著三井和木暮說。

木暮一臉懵然,什麽入贅,想不到流川也會主動開玩笑啊。可他身邊的三井卻是大驚失色,雙手拼命捂住嘴笑。到底哪裏可笑啊?他茫然地輪流看著這三位的表情。

嘖,這回變成把柄了。仙道無奈地沖流川楓撇嘴,他得意的神色溢於言表。嘿,這小子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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