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八章 驚變 (4)

關燈
一道迷人的弧線:“是的,休假。呵呵,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說罷,他直起身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柔和的燈光灑在他笑瞇瞇的臉上,愜意無比。

可是,他的輕松與安詳並沒有感染到鐘旭,她亂紛紛的心由始至終都無法平靜下來。

這時,香氣四溢的午餐被另一個穿白色襯衫的侍應生送了上來。

“兩位請慢用。”手腳麻利地為他們擺好刀叉杯碟後,侍應生禮貌地退了下去。

“動作真快。”司徒月波舉起刀叉,對鐘旭擺出一個大開“吃”戒的誇張POSE,“趕緊開動吧!你不是餓癟了嗎?”

“嗯。”鐘旭很勉強地拾起面前的刀叉,慢吞吞地伸向盤子裏的食物。

此刻就算擺在面前的是龍肉,恐怕也激不起她一點食欲。

叉子在牛排上戳來戳去,刀子在上頭左劃右劃,運動了好半天也沒能割下一塊。

“怎麽不吃呢?”他奇怪地看著她,送了一塊牛排進自己嘴裏,嚼得有滋有味。

“其實我……”她擡起頭,正想說她已經不餓了,卻又突然住了口,神色瞬間大變——

一陣她再熟悉不過的強大氣流從背後沖來,幾乎穿透了她的心臟。

鬼氣,好厲害的鬼氣。

似乎有很久都沒有感應到擁有如此能量的鬼物了,現在是白天,而且是一天中陽氣最鼎盛的正午,居然敢選在這時候露面?!

鐘旭握緊手中的餐具,慢慢回過了頭去。

身後的桌子,原本空無一人的桌子,多了一個女人。

一身暗紅色的衣衫,齊肩的短發,低著頭,手裏也握了一副刀叉,一下一下地劃著面前的空盤子。

吱……唧……

尖銳到要刺破人耳膜的噪音蓋過了一切聲響,放肆地回蕩在餐廳的每一個角落。

吱……唧……

女人繼續制造著屬於她的“音樂”,除了雙手,身體其他部分紋絲不動。

鐘旭暫時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回過頭來,卻看到司徒月波正看著她,叉子上插了一塊牛排,樂呵呵地對她說著什麽。

可是,她現在什麽都聽不到,耳朵裏,全是那要人命的惡劣噪音。

“嘿嘿……蠢女人……”

女人清晰的嗓音從後面傳來,絲毫沒有被那噪音影響。

鐘旭一個激靈,再次回過頭去。

身後的女人,保持著跟剛才相同的姿勢,沒有任何改變。從鐘旭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人挺翹的鼻子,豐潤的嘴唇。

“蠢女人……真是蠢女人……”

兩片艷紅得讓人炫目的嘴唇不停翕動著,微微上揚。

毫無疑問,她在笑。

“從一開始你就被騙了……嘿嘿……太蠢了……”

“哈哈,沒有比你更蠢的女人了……蠢啊……哈哈哈哈……”

她的肩膀開始抖動,越笑越厲害,越笑越猖狂,口裏的聲音跟手上的噪音混在一起,足以讓正常人崩潰。

鐘旭的雙手握得更緊了,手裏的刀柄幾乎要嵌進了肉裏。

這個女人,不,這只女鬼,她在說些什麽鬼話?!為何字字句句都讓她膽寒心驚?

回過頭,司徒月波又在跟她說話了,邊說還邊興高采烈地指著外面。

但是她還是只看到他張嘴,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這只惡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亂了她的聽覺。

但是她還是只看到他張嘴,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這只惡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亂了她的聽覺。

莫非連鬼物也覺察到自己狀態奇差,於是挑中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竄出來戲弄她?

真是可恨之極!

一口怒氣湧上,鐘旭正要發作,卻突然意識到現下正身處公共場所,即便四周人數不多,卻也萬萬不能當著他們的面收拾這些不知死活的異類。

且想個辦法,把那女鬼引到無人之處再做打算。

剛剛想到這裏,鐘旭就見剛才端菜上來的侍應托著兩杯咖啡走到他們身邊,掛著謙卑的笑臉,彎下腰,嘴裏一邊說著什麽,一邊將咖啡分別擺到他們面前,濃郁的香味立時順著裊裊熱氣從咖啡杯裏爬了出來。

看著侍應麻利的動作,卻仍舊聽不見任何聲音,鐘旭心下火燒火燎,表面卻要裝作一派鎮靜,額頭上已經憋出了一層不易察覺的薄薄冷汗。

再看那侍應,正把另一杯咖啡端到司徒月波面前,不料,手上一滑,那一整杯黑色的液體被盡數傾在了他的身上,雪白的前襟頓時變得黑黃一片。

“唉呀!先生對不起,對不起,我,我……”

不知所措的慌忙聲音從大驚失色的侍應口中連連蹦出,瞎子也看得出被這杯咖啡餵飽的衣裳絕不是廉價的貨色。

“啊,沒事的。”司徒月波站起身,抽過餐巾簡單地擦拭著。

咦?!

能聽到了?!

鐘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確認自己的聽力確已恢覆了正常。

“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您看這……”侍應哭喪著臉,顯然仍為自己的過失萬分擔憂。

司徒月波寬和地對侍應笑了笑,打斷了他的話:“我說了沒關系的,誰都會有不小心的時候。你忙你的去吧。”

“謝謝謝謝!”侍應千恩萬謝感激涕零地退了下去。

“哈,難得遇到免費贈送的餐後咖啡,卻沒這個口福。”司徒月波自嘲般地撇撇嘴,轉而對鐘旭說:“我去衛生間清理一下,嘖嘖,粘噠噠的真不舒服。”

“哦,好。”鐘旭點點頭,看著他一臉難受地扯著衣裳朝餐廳的另一頭走去。

奇怪,怎麽突然又能聽見了呢?!

難道是那只女鬼……

一想到女鬼,鐘旭心裏驟然一驚——

那股濃烈異常的鬼氣,好像……憑空消失了?

什麽時候的事?

好像就在剛剛,司徒月波離開的時候。

鐘旭唰一下轉過身去,發現一直在她背後作亂的女鬼已經蹤影全無。

鬼跑了,鬼氣自然也沒有了。

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鐘旭卻猛地站了起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他離開了,那只女鬼也同時消失,這……

不好,難道那東西跟上了他,妄圖對他不利?

她百分之一千斷定那是一只存心不良的厲鬼,若司徒月波被她纏上,天知道會發生什麽糟糕下文。

鐘旭把手上的刀叉一扔,扭頭便朝司徒月波的去處追去。

跑到男洗手間門口,她卻吃了個閉門羹,男女洗手間的大門上都掛著暫停使用的大牌子。

轉回頭問過餐廳裏的人,她才知道今天餐廳的洗手間因為水管出了問題暫不能使用,客人們只能從餐廳後門出去,到二樓的公用衛生間解決問題,剛才司徒月波也是朝那邊去了。

知道他的去向後,鐘旭心裏更是緊張,不祥的感覺直線上升。

不敢耽誤半秒種,她飛快地穿過後門跑出了餐廳。

到了外頭,鐘旭才發現外頭的通道呈倒T字型分布開來,每條路都又寬又長,兩旁均勻地分布著幾十個外表一模一樣房間,有的房門緊閉,有的全開或半掩。雖然沒有窗戶,光線卻是很足的,每個房間前都亮著一盞很大的圓形節能燈。放眼看去,沒有一個人在此間進出。比起其他樓層,這裏委實冷清了許多,連裝修都簡樸不少。

但是,憑它再簡單,再樸素,這一眼看去竟也像個望不到頭的迷宮一樣。充其量不過是一座鋼精水泥的大廈罷了,還真是沒想到這裏的構造如此龐大,當簡單的東西被無限誇大之後,簡單也變得不簡單了。

“衛生間,衛生間,媽的,衛生間在哪兒呢?”在四周轉了N個圈也沒找到衛生間的鐘旭急得跳腳,這裏的每一處地方看來都長得差不多,也沒有特別的標識指明那個該死的衛生間在哪個方向。

不能慌,不能慌!

鐘旭在原地度著步子,強迫自己定下心來。

不行,沒時間瞎撞一氣了,還是回去問個路再說。

這麽一想,她立即調轉頭朝來路奔去,心裏怪罪著自己剛才怎麽不一並問清楚再出來。

然而,她跑了很久,也沒找到出來時的餐廳後門。

她記憶裏的退路,全變了樣。

在一堵雪白的墻壁前,鐘旭停下了腳步,楞住了,剛才這裏分明是一道大門的啊。

自己的方向感不差,剛剛走過的路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忘記?!

難道……又是幻覺……又有人對她用這招?!

鐘旭臉一沈,走上前,閉目蓄力,一面提升自己久未動用的靈力,一面用足了勁兒,大喝一聲,一掌劈在了墻上。

轟一聲巨響,只見堅固的墻壁霎時被擊凹了一大片,白色的石灰紛紛落下,紅色的磚塊露了出來,怕是再用力一點,這墻非被她擊穿了不可。

“是真墻啊……”揉著生疼發紅的手掌,鐘旭皺著眉頭自言道。

不是幻覺,已經提升到一定高度的靈力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那如何解釋遇到的情況?難道真是她自己記錯了來路?

不可能!

直覺說,此處定有古怪。

鐘旭放緩了腳步,沿著墻根向前走去,心裏祈禱著司徒月波千萬不能出事。

走了好一會兒,鐘旭突然停住腳步,再不肯朝前移動分毫——

墻上,一個被人擊出來的清晰凹洞提醒她,她又回到了原處。

果然有問題。

鐘旭疑心重重,警惕萬分地打量著四周。

這回打死她也不會記錯,一路走來,根本就沒有轉過彎,完全是沿著筆直的線路走了下來,試問這樣如何會轉回原地?就算地球是圓的,也不會這麽快就繞回來吧。

不是幻境,沒有鬼氣,怪異至此,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鐘旭不打算再轉下去,她清楚,再轉多久,結果都是一樣。

看來,有東西想借助“鬼打墻”之類的伎倆把她困在這裏,但必須要承認的是,這個墻打得夠水準,簡直滴水不漏,竟讓她一時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不是幻境,沒有鬼氣,怪異至此,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鐘旭不打算再轉下去,她清楚,再轉多久,結果都是一樣。

看來,有東西想借助“鬼打墻”之類的伎倆把她困在這裏,但必須要承認的是,這個墻打得夠水準,簡直滴水不漏,竟讓她一時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沒有帶任何可以幫忙的法器在身上,連護身符也送給了鐘晴,要在眼前不期而至的困境裏孤軍奮戰,似乎頗有些麻煩。

鐘旭雙眉糾結,立在墻邊,迅速思索著應對之策。

誰有這麽大的本事在這裏弄出這樣一個陷阱?

的確是人為造成的嗎?

還是……另有原因?

棘手的問題接踵而至。

一個觸碰得到的真實世界,跟自己所熟知的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又完全不同,還能讓她毫無覺察地陷進來兜圈子,無法脫身。

莫非此地是……

她眼睛一亮——

鐘老太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大大小小性質各異的空間,有的與人類生活的空間平行,有的則會產生交集,例如她們鐘家接觸最多的鬼界,那就是一個同人界緊密相連的巨大空間。不論是鬼界還是其它什麽界,一旦兩個不同“內容”的空間相鄰而居,交接處必定會出現反映彼此排斥的結界。所謂結界,本身也是一個實際存在的空間,不過,它會根據具體情況產生或輕或重的扭曲,呈現出的“病癥”也是五花八門不盡相同,有的是漆黑一片,有的上下顛倒,有的,根本就是一座迷宮,讓你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另外,這樣的結界對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不具備任何“吸引力”,反倒是他們這類身懷異術的人,要特別留心,一旦兩者的磁場對上了號,很容易就會被拉入其中,本事不夠的,可能會被困在裏頭一輩子。

鐘旭重重吐了一口氣,用力甩甩頭,照現在的情形來看,自己定是不小心落入了某個空間結界中來了。

混蛋,真是見了鬼了,以前從沒有遇到過的怪事今天盡讓她攤上了。

這個長瑞大廈,一直覺得它不一般,難道這個結界就是它“不一般”的原因?

她沒時間再往下猜,找法子趕緊跳出去才是正經,外面的司徒月波還不知道怎麽樣了。

脫離結界的唯一辦法,鐘老太教過她,只要在自己身上貼上鐘家的血引符,就能被安全帶離。

可是,現在身無一物,上哪兒去搞來這救命的符呢?!

鐘旭抓著頭想著,很快,眉毛便舒展開來。

她脫下自己的白色外衣,鋪開到地上,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嘴邊,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殷紅的血珠,立時從她的指尖湧出。

以衣為紙,以指為筆,以血為墨,是讓她得到血引符的最佳方法,雖說此折中之道或許不如紅紙正版的威力大,可這血引符本來就是要用自身的血才能寫成,只要畫得正確,就算是落腳在衣衫上,也必定有奇效。

鐘旭屏息靜氣,右手龍飛鳳舞,不消片刻,新鮮出爐的血引符大功告成。

舉起這道救命符,她萬分慶幸自己當年沒有在畫符這課上偷過懶。

麻利地套上這件“符衣”,鐘旭閉上眼,雙手捏訣,口裏念念有詞,末了,厲喝一聲:“引路!”

話音剛落,只見一只狀若飛鳥的物體,從鐘旭衣服上的血引符裏躍出,帶了一身比火焰更耀目的紅色光彩,振翅前飛,速度驚人。過處,留下一片似能溶盡一切的火光,愈燃愈烈。

一,二,三……三十……

鐘旭在心中默數著時間。

數到第四十九下時,她慢慢睜開了雙眼。

啊……

她終於松了一口大氣。

現下,自己仍站在那條三叉通道的面前,不過,身後卻是千真萬確的餐廳後門。

總算有驚無險,平安返回。

再擡頭一看,鬥大的牌子,裏頭襯著白色的燈光,“衛生間”三個字外加一個箭頭,一清二楚地印在上面。

原來自己一出餐廳便掉進了結界裏,鐘旭不禁憤然,這該死的結界,若是因它耽誤了時間,害她老公被鬼物傷害的話,回頭她定要轟了這鬼大廈!

按照牌子上的指示,鐘旭很快找到了位於左邊通道末端的男衛生間。

司徒月波還在不在裏頭她不敢確定,不過,越往那裏靠近鬼氣越重倒是不爭的事實。

每跑一步,鐘旭的心就縮緊一圈。

棕紅色的木門後頭,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幾秒鐘後,鐘旭已經站在衛生間門口,濃烈的鬼氣熏得她幾乎要嘔吐,她拼命忍住,並且摒住呼吸,把自身的動靜降到最低限度,然後試著用手推了推木門。

喀~~一聲輕微的響動,門被她推開了一道小縫。

鐘旭正欲湊上前窺視敵情,一個男人的聲音便從門縫裏鉆了出來,不大,但是能聽得清楚。

“記住,女人多嘴,是沒有好下場的。”

短短一句話,鐘旭如遭電擊。

是……他的聲音?!

千真萬確……司徒月波的聲音!

捂住已如鹿撞的胸口,她小幅度地移動著頭顱,貼近門縫朝內望去。

窄窄一道門縫,可供觀看的角度實在有限,但是並沒有妨礙到鐘旭看她想看的東西——

目光正對的,是三面鑲金色細致花邊的漂亮鏡子,牢實地嵌在乳白色的墻上;下頭,黑色大理石的洗手臺一字排開,銀色的水龍頭映著天花板上的燈光,光斑點點,璀璨得邪氣。

再看,最靠裏頭的那方臺子前,兩個人影相對而立,一黑一紅。

他們是……

鐘旭移動的目光霎時便被定了格。

黑色西裝下的男人,正是那令她萬分掛心的丈夫。

對面的紅衣女人,黑發淩亂,看不清面目,一身藏不住的鬼氣,斷斷是那女鬼無疑。

就連身後的鏡子,也只映出了司徒月波一人的影像。

第一眼見到這人鬼相持的場面時,鐘旭的神經便驟然緊張到瀕臨崩潰的階段。

然,她此刻的緊張,並非是為司徒月波的安危。

因為,身處劣勢的,不是他。

眼前那只無故消失的女鬼,四肢僵硬地飄在離地半尺的地方,斷了脊柱般耷拉著頭,歪向一邊,露在外頭的細長脖子……被司徒月波的大手緊緊掐住。

慘白的脖子,紅潤的手掌,亡魂與活人的區別,如此鮮明。

“哼,無知鬼物。”

一揚手,如同扔掉一袋無用的垃圾,沒有任何重量可言的女鬼嗖一下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後面的墻壁上,沒有發出丁點聲響,瞬間便化作了一攤紅黃相間的膿水,順著光潔的墻壁一縷一縷地滑下來,冒著煙,翻著氣泡,散發著腥臭。

“投了胎也是禍害。”

他平淡不驚的聲音幾乎讓門後的鐘旭背過氣去。

不可能的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鐘旭想大吼,想尖叫,但是聲帶卻失去了功能。

兩條腿被抽筋去骨了一般,發著軟,打著顫,仿佛已經不再屬於身體的一部分。

他……是人啊,一個在她眼裏再普通不過的人,再熟悉不過的人。

當初那個對他叔叔的致命攻擊無計可施的司徒月波,而今怎能赤手空拳地滅掉一只力量不容小覷的厲鬼?

是赤手空拳哪,不用法器,不用符咒,就如拍死一只蒼蠅一樣輕易。

這般簡單又粗暴的滅鬼方法,連鐘旭自己都做不到。

天……

他竟然有如此本事,而自己卻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裏……

可疑,可驚,可怕……

到底還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想抽身逃離,卻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裏頭的他,與自己背向而立,可是,鏡子,一塵不染的鏡子,一覽無遺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修長挺拔的身姿,豐神俊朗的面容,沈穩內斂的氣勢,似乎哪一處都沒有改變。

可是,那一抹流於眼角眉梢的神情,分明是容不下任何人與之並存的冷硬與……殘酷。

居高臨下地盯著墻角那團骯臟的汙物,那張吻過自己萬千次的溫柔嘴唇,微微上翹,完美的弧度滲出譏諷的微笑。

這樣的司徒月波,她何曾見過?!

他此刻的存在,令到暖氣充盈的空前變得地凍天寒,讓每一絲流動的氣流都成為了能輕取人性命的利刃,一點一點,不見血光地割著她的心臟。

嘩嘩~大小正好的水流從龍頭裏淌出,他彎下腰,細細洗刷自己的雙手,若無其事,一如剛才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鐘旭扭過頭,失了魂般靠在門邊,兩手下意識地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裏面那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不會的,一定是個誤會,司徒月波怎麽能做出……那樣的事?

他不會騙她的,絕對不會!

從頭到尾,他是自己最最信任的人哪……

持續不斷的流水聲嘎然而止,緩慢而硬朗的腳步隨即響起,一步一步朝外頭而來。

聞之,鐘旭心頭大驚,來不及作任何打算,本能地拔腿就跑。

她空蕩蕩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此時此地,絕不是同他攤牌的好時機。

尚未正面交鋒,她已陣腳大亂。

奔跑,奔跑,飛快地跑,鐘旭一鼓作氣地在幾秒鐘內把可怖的衛生間甩在了看不到的後頭。

只有跑,不停地跑,這樣或許才能擺脫不想看到的東西。

簡單到愚蠢的念頭,卻是鐘旭此刻唯一的想法。

一路狂奔,直到沖回了餐廳,看到了面前熟悉的情景器物,看到了來來去去非常正常的男男女女之後,她才減下了速度,面如死灰地奔回到自己的位子,軟軟地倒在了舒適如初的座椅上。

誰能告訴她,下一步,要怎麽做,做什麽?

鐘旭撐起身子,抓過桌子上的水杯,一口飲盡。

冰涼的液體從口裏蔓延到身體最深處,試圖澆滅她無法控制的疑亂火焰。

要鎮靜,必須鎮靜,不可以亂,不能亂……

她顫抖著手,放下杯子,念經一樣告誡自己。

事到如今,不再有任何猶疑。

事情的真相,她一定要知道,不論好壞。

她一直以為他帶給自己的生活是那麽幸福,可是一旦有朝一日被她確定,她的“幸福生活”只是一個存活在謊言裏的假象,她該如何面對?

“從一開始你就被騙了……嘿嘿……太蠢了……蠢女人……”

女鬼陰晦又惡毒的笑聲仿佛又在背後響起。

鐘旭難受地抱住頭,那女鬼說的蠢女人是自己嗎……一開始就被騙了,被騙的人也是說自己嗎?

還有司徒月波,他殺她之前說的什麽多嘴的女人不會有好下場,表示了什麽?這難道不是變相地承認了那女鬼說了他不愛聽的同時也不能被外人聽的話麽?

誰都知道,從古到今,世間有一種自我保護的方法,叫做……殺人滅口。

天,她怎能把同榻而眠的至愛與殺人滅口這等行徑想到了一起?!

她迷亂地放下手,煩躁地擡起了頭。

“呵呵,怎麽盤子裏的東西一口也不動啊。”

司徒月波明媚的笑臉突然出現在她空洞的眸子裏。

鐘旭倒吸了一口冷氣,手一斜,碰翻了桌邊的空水杯。

“小心。”司徒月波眼疾手快地一擋,把即將粉身碎骨的杯子搶救下來,擺到了安全地方。

“你……回來了……”鐘旭看了他一眼,極其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立刻移開了目光。此時,她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司徒月波坐下來,指著襯衫上的汙漬笑道:“嗯。可是根本弄不幹凈,看來今天要穿一下午臟衣裳了。”

“哦……”鐘旭局促不安地把頭扭向窗外,心不在焉地應道。

“你臉色不太對啊,又不舒服了?”司徒月波追逐著她刻意躲避的眼神,奇怪不已,“東西都涼了,怎麽,沒胃口了嗎?”

“啊……是啊,突然就不餓了,不想吃了。”她仍然看著窗外,不肯轉過頭。

“咳,怪物一個。剛剛還跟個難民一樣嚷餓……”司徒月波不以為意地嗔怪道,隨即端起咖啡飲了一口,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呵呵,太陽出來了呢,難得這兩天下午都是這麽好的天氣。”

太陽?

他若不說,鐘旭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外頭的艷陽高照。

發生了剛才的事情,她的心早是暴雨連綿,再暖的陽光也止不住。

“嗯,很好的天氣。”她機械地接過他的話頭。

放下咖啡,抽過餐巾擦擦嘴,司徒月波拉過她的手,關切地問道:“真的不吃了?”

他溫暖如故的手掌讓鐘旭仿若觸了高壓電一樣,整個人都麻木了,她想抽出來,卻又動彈不得,只能回過頭,強逼自己再給他一個笑容:“不吃了,飽了。”

“好吧,我也差不多了。”司徒月波點點頭,松開她的手,掏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走?”鐘旭條件反射一樣彈起來,劈頭就問:“去哪兒?”

司徒月波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撓撓頭,反問:“你不是說要等我一起下班嗎?當然是跟我回辦公室去了。”

“啊……對對……等你下班。”鐘旭頓覺失態,不知所措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知道要怎麽說你才好。”司徒月波嘆口氣,拉著她朝餐廳外走去。

他手上的力氣真的很大,自己的手被緊緊包裹其中,她試著動了動,發現沒有任何機會可以掙脫。

方才捏住那女鬼的脖子時,可也是這般力道?!

鐘旭心裏,寒意徒生。

這雙曾給過她無限溫暖與支持的手,在這一次,會把她牽向何地,會把她帶進怎樣的境地?

她料不中,也感覺不到。

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沒有半分異樣的背影,被動地接受著某個力量的引領……

上樓的電梯裏,人很多,正趕上下午上班的時間。

他們兩人站在電梯的最裏頭,司徒月波靠前一點,把鐘旭護在身後,生怕她被擠壞了似的。

他總是這麽細心,事無大小,從來都想盡辦法將她照顧周全。

曾幾何時,她是如此貪戀這種被人保護被人寵愛的安全感,可如今一想到這所謂的“安全感”背後,或許隱藏了一個不堪承受的陰謀,除了萬念俱灰,她實在想不出自己還會有什麽別的反應。

從出餐廳到進電梯出電梯,再到回到辦公室,一路上司徒月波都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知曉他們身份的人,尤其是盛唐內部的各個員工,無不獻上艷羨的目光。

幾個小姑娘還竊竊私語說能找到總裁這樣的新好男人做老公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要是她們能找到有司徒月波一半好的男人,這輩子都值了。

這些話鐘旭當然是沒有聽到的,即便聽到,她如今也不敢茍同。

他表裏如一,才是她鐘旭的“福氣”,雖然她曾那麽相信她的老公的確是無可挑剔的“表裏如一”。

進得辦公室,司徒月波順手帶上了門,把鐘旭帶回到沙發上坐下,摸著她的頭笑道:“你乖乖在這裏坐著,我工作的時候可能會把你當透明人,如果覺得無聊,我也沒辦法的。誰叫你吵著鬧著留下來陪我呢。”

司徒月波的手腕在鐘旭面前晃動,一抹惹眼的微光隨之映入她的眼裏。

“這個……”鐘旭沒有回答他前頭的話,而是抓住他的手,仔細一看,“你的?”那十九粒珠子牢固地繞在他手上,顆顆圓潤晶瑩,黝黑賽墨,每一顆都出色地反射著從窗外灑進的陽光,形成的光芒雖然不大,卻是高貴萬千,令人心旌搖蕩。這串珠子,他一直戴著,除了第一次見到它時鐘旭曾小小驚艷一把之外,之後便沒有再引起過她的註意。可是,為什麽今天,今天她會覺得這個東西如此動人,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漂亮,輕易就能吸引走她全部的註意力。

“呵呵,是不是覺得它今天特別好看?”司徒月波輕笑,撫摸著這串石頭,一語中的。

鐘旭點頭,似乎又覺得不妥,馬上又改為搖頭,松開抓住他的手:“我……隨便說說的,可能是太陽光太好,照在上頭……”

“難得你今天對它有如此興趣。”司徒月波放下手,擡眼看著透進來的一束束排列整齊的陽光,打斷她的話,“如果你喜歡,就送給你。”

“不用不用!那是一直跟著你的東西,怎麽能隨便送人。”鐘旭擺手搖頭,立即拒絕了他的好意。

“我的東西?!”略略吃驚的神情從司徒月波眼裏閃過,旋即又淡然一笑,“你我之間,何時分得如此清楚了……”

鐘旭頓時語塞。

司徒月波輕輕嘆了口氣,直起身子,看著無話可講的鐘旭,頗有些無奈地低語了一句:“總覺得今天的你我,竟有些……形同陌路啊……”

“沒有的事!”聽他這麽一說,鐘旭立即擡頭否認。

“或許是我胡思亂想了,你還沒有完全康覆,與之前有異也是正常。好了,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我做事去了。你要喝什麽就叫莉莉給你準備。”他苦笑著搖搖頭,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即便走到辦公桌後坐下,翻開文件專心致志地工作起來。

鐘旭無力地靠回沙發裏,咀嚼著他方才說的那番話。

他定是看出一些端倪了。

不稀奇,她那麽拙劣的演技,不可能騙過他的眼睛。

司徒月波,你究竟在想些什麽?你究竟隱瞞了什麽?

雖然明知道光憑自己的想象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答案,她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相同的問題。

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鐘旭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的司徒月波,打量著這個她曾癡迷地打量過萬千次的男人,心亂如麻。

辦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不會受到外界噪音的任何騷擾,靜得如深夜家裏的臥室一般。

他手中不時劃動的筆,唰唰作響,跟他的主人一樣的忙碌。

偶爾發出的敲擊鍵盤的聲音比平時聽到的響亮許多,卻是相同的枯燥無趣。

果然如他所說,整整一個下午,他沒有跟鐘旭說一句話,完全埋頭在冗長的公事裏。其間除了KEN進來過一次,二人談了幾句話之外,司徒月波連水都沒有喝過一口。

怎麽看他都只是一個忙於工作的普通男人,看花了眼找不到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但是,剛才的他……該如何解釋?

鐘旭揉揉自己疲倦的眼睛,轉頭看了看窗外,發現外頭已是夜色濃重,燈火萬家。

看看時間,晚上八點有多。

這六個鐘頭,過得真是意想不到的快。

鐘旭一動不動地窩在沙發裏,怔怔地瞪著天花板上的華麗燈盞發呆。

室內的燈光,亮如白晝,卻終究也擋不住夜色降臨所帶來的惶惑不安。

鐘旭隱隱有種預感,她一定會得到她要的答案,就在今天,這個嚴冬的夜晚。

室內的燈光,亮如白晝,卻終究也擋不住夜色降臨所帶來的惶惑不安。

鐘旭隱隱有種預感,她一定會得到她要的答案,就在今天,這個嚴冬的夜晚。

時間一點一點往前推進,司徒月波仍然埋頭工作,沒有結束的意思。

擺在鐘旭面前一口未動的茶水早就涼透了,深褐的液體平靜地在杯子裏,端端映出了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