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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旁觀者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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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產權證的硬殼掛住,掉了出來。

一直躲在床上的丟丟一下從床上跑下來,撿起這個東西緊緊抓在手裏。

“沒搞到現金,又想打房子的主意?你這王八蛋也太可惡了!鐘晴,打電話報警!”鐘旭不解氣地往人渣身上補了一拳。

“是!”鐘晴把疼得兩眼翻白的人渣往地上一摜,抓起手機撥了110。

“丟丟,你手上拿的是什麽?”鐘旭把丟丟抱起來問。

丟丟攤開手掌,一個穿著紅繩的翠玉佛掛件。

“這是?”

“媽媽的……是媽媽的……”丟丟吸著鼻子,馬上要哭的樣子。

這是丟丟媽媽的東西?對呀,丟丟這一說,鐘旭想起曾經是在他媽媽胸前見過這東西。怎麽在這人渣身上?!

鐘旭把丟丟放在床上,轉身幾步一腳踏在人渣的胸口上,厲聲質問:“你老婆呢?你把她怎麽了?怎麽她的東西在你那兒?說!”

“哎喲,沒,沒,姑奶奶你饒命啊,我沒把她怎麽著,我根本沒見過她!這東西不是她的!”人渣連連討饒。

“媽媽不動了……身上好多紅色……刀刀……”床上的丟丟哇一下哭了。

丟丟混亂的話語讓鐘旭心裏一驚,暫時停止了對人渣的盤問,走回去抱住丟丟柔聲安慰:“丟丟乖啊,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告訴姐姐,你看到什麽了?”

“丟丟的床……上面有小熊……媽媽……”丟丟嗚咽著。

天哪,這混蛋都幹了些什麽??

鐘旭心裏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天蒙蒙亮的時候,鐘旭和鐘晴拖著倦乏的步子從公安局裏走出來,鐘晴的牙齒有節奏地上下敲擊著。雖然在這個天寒地凍的時候坐在冰涼的硬木板凳上被詢問了好幾個鐘頭的滋味實在是難受,可是這個好市民還是當得很有價值。那人渣搬來的兩個“兄弟”正是公安局全力通緝的系列殺人搶劫案的犯罪嫌疑人,據說已經逮了他們兩年了。而人渣本人沒犯下什麽殺人放火的重罪,曾經被勞教過兩次,可出來後依然故我,盡幹些偷雞摸狗但是又不足以被判刑的破事兒,是他們那帶臭名遠播的地痞流氓。真不知道丟丟他媽媽怎麽想的會瞎了眼嫁給這種王八蛋。

作筆錄時,鐘旭把丟丟母親失蹤這件事告訴了辦案警官,但是她隱瞞了丟丟在這件事發生後所產生的一切反應和不成章節的話,只旁敲側擊拐彎抹角地提醒警察趕緊到丟丟家去查看。

鐘旭希望丟丟的話不是真的。

回到醫院,天已大亮。

“你們兩個兔崽子,有你們在的地方一定雞犬不寧。昨晚上又捅什麽婁子了?把警察都招來了!”一大早趕來辦出院手續的鐘老太從醫院的門衛開始,沿途都聽到人們議論昨晚發生的事情。

“嘿嘿,我去買早餐!”鐘晴趕緊找個借口溜之大吉。

“不就順手抓了幾個通緝犯而已嘛。”剩下鐘旭盡量平心靜氣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給鐘老太聽。

“嘿!該打!這種人渣就該往死裏揍!!”聽完鐘旭的講述後,鐘老太義憤填膺,恨不得沖到看守所裏再賞這混蛋一頓拳腳。

“可憐的孩子喲。”生氣歸生氣,看著低頭摩挲著翠玉佛墜子的丟丟,鐘老太心疼地嘆道:“有個這樣殺千刀的爹,媽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萬一……咳,這孩子可怎麽辦哪?!”

“走一步看一步吧,把丟丟的病治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鐘旭摸摸丟丟的小臉,又問:“醫院派的看護來了沒有?”

“我問過了,醫院說已經通知了,10點就過來,是個很有經驗的中年阿姨,照顧丟丟應該是得心應手了吧。連薪水都是普通看護的兩倍呢!!!”鐘老太的重音全落在最後一句話上。

鐘旭籲了口氣,勉強放下心來。

鐘老太開始著手整理上次沒帶走的衣物器具,邊理邊說:“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等晴晴回來咱們就回家。”

“那麽快回去幹嘛?我要……”

“你要找許飛?!我今天一早來就沒見到他人,問了護士,說人家今天休假。”鐘老太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包裏。

“我不管,我不會走,就在這兒等,他一定會回來!”鐘旭一直堅信自己的感覺,既然已經決定用守株待兔這招,那就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如果他有心躲你,就算你把醫院坐個窟窿,他也不會出現的。再說了,你這麽久沒上班,應該回去作個交代啊。”鐘老太知道自己的孫女的脾氣,那個倔啊,一旦認定了,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她只得語重心長地盡量勸勸,如果鐘旭執意要這麽漫無目的地空等,她也毫無辦法。

“得了吧,我早想換工作了。早回去晚回去都一回事。那群沒良心的所謂的同事,我失蹤了這麽久,除了江婷打來一個電話外,其餘的一個也沒有過問我一下,過分。”鐘旭早把她那份工作拋到九宵雲外了,薪水低得嚇人不說,同事間也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最重要的是,還有兩個惡心到家的黑白無常當權,咦?對了,說到這兒,鐘旭突然想起那兩位被橫著擡出去的頭兒,不知道那二老現在還尚在人間否?!

“另外,萬一許飛他不躲我呢。我覺得他不是那種會藏頭藏尾的人。”鐘旭說的是心裏話。許飛雖然溫文爾雅,但估計是身為旁觀者之故,身上自有一股非同一般的氣勢。這樣的“人”,應該不屑於作一只驚弓之鳥,一旦風吹草動就立刻躲到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再不露面吧。

“喝粥嘍!!熱騰騰的八寶粥哦!!”鐘晴提著早餐笑嘻嘻地回來了。

“不說了不說了,一切隨你高興哈,要守株待兔就守吧。趕緊吃東西。”鐘老太把粥端出來放到桌上,頗無奈地說。

三個大人加上丟丟稀哩嘩啦把香甜可口的粥解決掉後,鐘老太把嘴一擦,對鐘晴說:“行了,飯也吃了哈,你這就跟我回家去。”

“為什麽我跟你回去?”鐘晴特別強調那個“我”字。

“家裏的玻璃好些日子沒擦了,一堆家務事難道都要指望我這把老骨頭嗎?”鐘老太把整理好的旅行包塞到鐘晴懷裏,拖著他就往外走,走時還不忘跟丟丟打招呼:“丟丟乖乖在醫院裏治病哈,要長得壯壯的,不過千萬別學這個懶哥哥,一定要當個勤快的乖孩子!再見哦!”

對於鐘老太的話,丟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要啦,我要跟姐在一起,我不回去。我……哎喲~~您別掐我呀!”

“你要再胡鬧我就把你的耳朵掐下來!走!”

“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您老把手拿下來行不?!”

他們離開之後,鐘旭覺得整個世界都清凈了。

“姐,有什麽新發現一定馬上通知我,我坐火箭也要趕到!”鐘晴冷不丁殺了個回馬槍,從門外伸個頭出來大聲提醒鐘旭,剛說完馬上又被鐘老太擰著耳朵拖走了。

鐘旭哭笑不得,不過還是很感激鐘老太把這個闖禍精帶走,沒他在,估計自己辦事情的效率和成功率都會提高N多倍!現在她的打算就是等看護阿姨來了之後,她就用最原始的一招——帶上家夥到醫院的門口蹲點,只要許飛一出現,就再也甭想甩掉她了。雖然是土了點笨了點,可是這也是目前唯一具有可行性的方法了。不過,要是真被鐘老太說中了,許飛真是成心躲她的話,她的確拿許飛沒辦法,一天可以等,兩天可以等,三天也能等,可是一個月呢?一年呢?鐘旭越想心裏就越沒底,說實在的,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那麽執意地跟許飛過不去,氣不過許飛偷跑進她的夢裏搗亂也許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而對許飛的好奇,對,就是好奇,才是根源所在。旁觀者身上有太多的東西是她不曾了解的,他跟那個女鬼,跟那個玩皮球的小女孩到底有什麽樣的淵源,每一樁每一件鐘旭都迫不及待想找到答案。不管那麽多了,還是先蹲幾天撞撞運氣,萬一許飛會出現呢?!

正胡亂猜測之際,那個看護阿姨終於來了。中等身材,慈眉善目,穿得幹凈利落,看起來很順眼。鐘旭覺得司徒月波的錢沒白花。

鐘旭跟她交待幾句後,轉身抱住丟丟說:“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丟丟以後要聽這個阿姨的話,姐姐一定會常回來看丟丟的!給丟丟帶好多好吃的還有好玩的來。一定要乖乖的哦!”

“丟丟乖,丟丟聽姐姐的話,聽阿姨的話!”丟丟知道鐘旭要離開,雖然很是舍不得,但是他沒有哭,很懂事地點著頭,然後抱住鐘旭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呵呵,小孩子表達好感的方式大概都是這樣吧,真是可愛得緊。鐘旭笑著把丟丟交給了阿姨,道:“以後就有勞你了,這孩子很可憐的。哦,對了!”鐘旭掏出紙筆把手機號碼寫下來塞到阿姨手裏:“有什麽事的話打這個電話給我,我姓鐘。”

跟丟丟SAYGOODBYE之後,鐘旭走到醫院門口,面前是條不寬不窄的馬路,算不上車水馬龍,不過流量也不小,對面有一間露天的水吧,大概是天氣原因,看不到有顧客登門,到是旁邊一家賣羊肉湯的小店生意很紅火,人來人往。冬天嘛,是人都愛往暖和的地方鉆。就是這兒了,鐘旭已經選中這家小店作為最佳的埋伏地點,湯鍋裏飄蕩出的陣陣白氣以及形形色色的顧客十分便於她隱藏,最重要的是——有熱湯喝,不至於蹲點蹲得饑寒交迫。鐘旭已經作好了連喝三天羊肉湯的準備。

到一旁買了一本雜志後,鐘旭找了個能清楚觀察到對面醫院大門口情況的位置坐了下來。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湯下肚,寒意全無。鐘旭直勾勾地盯著對面,生怕露掉了任何一個可疑人物。

可是一直等到了下午六點,天都黑盡了,鐘旭連許飛的一根頭發也沒發現。難道醫院有後門?不是呀,她看過了,醫院的後門小得可憐,而且早被一堆雜物給堵死了。對了,也不知道旁觀者會不會穿墻術或者一躍三尺高之類的本事,萬一有就麻煩了,白忙一場。鐘旭敲了敲自己的頭,住了幾天醫院連腦袋都不靈光了,剛才怎麽沒把這些考慮進去,或許自己還不習慣把許飛劃為“非人類”,依然本能地以一個普通人的標準來衡量許飛的能力。

難道自己真的拿許飛沒辦法了?只能聽之任之不再理會了?鐘旭心裏直發冷。

今天的“守株待兔”只得草草收場,畢竟自己對於旁觀者這個族群的了解實在太少,再這麽自以為是地“守”下去只會白費力氣,唯今之計,也只有回家再找老太太幫忙比較好,順便問問爺爺當年還有什麽關於旁觀者的資料留下來。

“蹲了一天,逮著兔子了嗎?”鐘老太悠閑地削著蘋果,明知故問。

“連根兔毛都沒有。”鐘旭郁悶地坐到鐘老太旁邊,沒打算反駁,苦著臉求救:“奶奶,我要怎麽樣才能追蹤到旁觀者呢?爺爺還有沒有關於這方面的筆記啊?拿出來給我參考參考嘛。”

“沒有。”鐘老太脫口而出。

“不是吧?”鐘旭唯一的希望瀕臨破碎的邊緣,可她還不死心,繼續追問:“那您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鐘老太面不改色,繼續削著蘋果。

“奶奶!你……”鐘旭就差給鐘老太下跪了。

“唉,我沒有騙你,我知道的事全告訴你了,連你爺爺的筆記都翻出來給你看了。”鐘老太放下水果刀,一整條完整無缺的蘋果皮落在鐘旭面前,“旁觀者本身就是稀有動物,關於他們的記載就更稀有了,旭兒,算了吧,我看那個許飛不是個會做出什麽出格事情的人,我們……不妨也當一回旁觀者吧。”

接過鐘老太遞過來的一半蘋果,鐘旭咬下一小口,嚼了老半天也吞不下去,沈思了老半天後,把蘋果往果盤裏一放,她毅然說道:“奶奶,我覺得我沒辦法當個旁觀者。您想想當初石頭巷舊樓裏那十條冤魂,都是那個女鬼幹的好事,而許飛跟這女鬼絕對脫不了幹系,不行,不弄清楚真相我一輩子都不安生!”

“可是現在我們都沒有辦法找到許飛啊。”鐘老太看著鐘旭。

鐘旭相信鐘老太沒有說謊,連她都束手無策的話,事情就更是難上加難了,總不能滿大街去貼尋人啟事吧。最近是怎麽搞的,什麽事情好象都不順利,現在又走到了一個沒有出口的死胡同。鐘旭心煩透了。

“早點睡吧。別想那麽多了。”鐘老太站起來把桌子收拾一番。

“知道了。鐘晴呢?怎麽回來都沒看到他?”鐘旭這才註意到鐘晴好象沒在家裏。

鐘老太氣惱地回答:“下午有個女孩子打電話到家裏來找他,那個小混蛋,一溜煙就跑出去了,說什麽去跟小學同學聚會。”

哼,這只小色狼。

時鐘指向八點整,鐘老太在廚房裏嘩啦嘩啦唰著碗,百無聊賴的鐘旭抓過遙控器打開電視,轉了好幾個臺全是無聊的肥皂劇,鐘旭搖搖頭,把遙控器一扔,整個兒躺倒在沙發上,閉上眼強迫自己高速運轉的大腦休息休息,盡量想一些輕松快樂的事。算算時間,司徒月波也該回來了吧,換作是他,對於許飛這件事,他會給出怎樣的意見呢?此刻,鐘旭前所未有地思念起司徒月波來,一直以來他都是個可以讓人信任的男人,她希望他快些回來,她現在的狀態是如此混亂,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人類的第一反應是恐懼,其次才會是好奇,鐘旭也不例外,許飛帶給她發自內心地不安。此刻,她需要一個穩如磐石的人在身邊,讓她確定自己不是孤軍奮戰。所有人都貪戀所謂的安全感,尤其是女人。當然,所有這些都只是剎那的想法,多年來,鐘旭已經習慣了以一個強者的面孔出現,所有的不安與害怕都會被完美地隱藏在最最最底層,估計這一點是很難有所改變了。

“下面是本臺記者最新發回的一條消息:警方成功破獲XX市系列搶劫殺人案,三名犯罪嫌疑人於今日淩晨落入法網。”

電視裏傳來的新聞播報讓鐘旭一個挺身坐了起來,這說的不就是那幾個王八蛋嗎?現在的新聞工作者真是一個比一個高效率,這早上才發生的事,現在就公告天下了。

鐘旭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光屏,看看會不會提到她這個見義勇為的好市民。

整條新聞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她和鐘晴,不過,卻讓她聽到了一個最不想聽到的消息:“另據警方發言人稱,今日下午在一黃姓嫌疑犯家中的床下發現一具女屍,初步認定死亡原因為刀刃之類的利器刺穿頸動脈造成大量失血,死亡時間約在一周前。據透露,該女子為黃姓嫌疑犯之妻,具體作案動機暫時不明,是否與之前的系列搶劫殺人案有關尚待進一步調查。本欄目將繼續予以關註。”

啪~

鐘旭關掉電視,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自己憂心忡忡的預感果然成了不幸的現實,天下怎麽會有這般豬狗不如的惡徒,害得丟丟年紀小小就要面對失去母親這樣一個再殘忍不過的事實。

另外一個讓鐘旭震驚的事實是——丟丟有著非同一般的預知感應能力,她現在才明白過來當日丟丟媽媽離開的時候,為什麽丟丟死活不讓她走,還直嚷著“刀刀、痛痛”,原來那是丟丟在警告母親,可惜他們當中誰也沒有正確理解丟丟的意思。昨天夜裏,丟丟一接觸到他媽媽的墜子,馬上就看到了本不該看到的一幕。這樣的能力應該是丟丟與生俱來的,鐘旭知道世界上存在一些天賦異秉的人,以對方接觸過的物品為媒介,從中感應出對方會發生什麽事或者現在身在何處,據說在西方,有人借助這些人來幫助警方破案或者尋找失蹤人口。

鐘旭掏出了許飛的錢包——總算是找到揪出你的有效辦法了,阿彌陀佛,老天有眼!

沒有耽擱一分鐘,鐘旭立即收拾東西向門外沖去,差點把從廚房裏出來的鐘老太撞個天昏。

“哎喲,你這孩子……哎哎!!這麽晚了你去哪兒啊?外面在下雨呢!”鐘老太攆到門口喊道。

“我知道怎麽找到許飛了!!”鐘旭焦躁而興奮的聲音回蕩在黑黑的樓道裏……

鐘旭根本不知道外面在下雨,而且這場雨還不小,從計程車上下來後她風一樣地撒腿直奔住院部,短短百多米的距離,也把她的頭發和外衣淋了個透濕。

“姐姐!”丟丟一眼就發現了狼狽不堪的鐘旭,立即丟下手裏的玩具從床上跳下來朝她撲過去。

“鐘小姐?!”阿姨回過頭,不太確定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鐘旭把耷在額前的頭發往兩面一撥,本來想抱他起來,可是又怕自己的濕衣服沾到他,只好牽著丟丟走到床邊,蹲下身問道:“丟丟,今天乖不乖呢?有沒有聽阿姨的話?”

“丟丟乖!”丟丟歪著頭很認真地回答。

“這孩子真是乖得出奇,不吵不鬧,打針吃藥什麽的也非常聽話呢。”阿姨也忍不住插嘴誇獎丟丟。

“呵呵,那就好,下次姐姐送你一個大大的米老鼠作獎勵!”鐘旭捏捏丟丟的鼻子笑道。隨後,鐘旭拍拍丟丟的肩膀,慎重地說:“丟丟,姐姐現在要你幫一個忙。”

“幫……忙?!”丟丟一臉迷惑,以他的年紀,還不足以完全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

鐘旭把許飛的錢包掏出來,放到丟丟手裏,道:“丟丟乖,告訴姐姐,醫生叔叔現在在哪兒?”

丟丟像是對待一個新玩具一樣頗有興致地把錢包前前後後翻了個遍,很快,他小臉一揚,一只小手朝天花板上一指:“醫生叔叔……上面!”

上面?!

許飛在這裏?!

鐘旭下意識地把頭一擡,卻只看見幾盞熟悉的日光燈管,別無他物。

再細看,上面還有一只小小的飛蛾奮力地往燈管上撲騰。沒那麽誇張吧,許飛的本事還沒大到可以跟傳說中那只無所不能的猴子媲美吧?!鐘旭立即否決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丟丟,醫生叔叔在上面嗎?姐姐怎麽沒看到啊。”鐘旭不得不再次向丟丟求救。

丟丟嘟著嘴,依然指著天花板說:“醫生叔叔,還有姐姐……房子門口,姐姐在哭,羞羞。”

房子門口?上面?難道是……樓上!

鐘旭抱著丟丟狠狠親了一口,轉身便沖出門朝樓上奔去。

二樓的燈壞了兩盞,但是絲毫不防礙鐘旭好得嚇人的視力。她一眼就看到走廊盡頭兩扇緊閉的大門前赫然立著一個修長的人影,三個紅字——“手術中”在他身後亮得醒目。雖然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是,鐘旭百分之百肯定那個人就是她挖空心思苦苦尋找N久的目標——許飛。

一條走廊不過百來米的距離,鐘旭卻沒有貿然跨出一步,她清楚,許飛早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對面的人影紋絲不動,沒有一絲要逃跑的意思。

流動在兩人之間的空氣冷得快要結成冰了,其間無形的壓力也擴張到極至。

鐘旭猜測著此刻的許飛正以何種神情與自己對峙,好奇、畏懼還是……敵視?!雖然沒有任何行動,但是鐘旭身上每條神經都進入高度戰備狀態。

此刻,時間的流失已經完全被忽略了。

嗳?!鐘旭一驚——對手竟然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傳自他腳下的喀喀聲。

眼中的影象漸漸放大,鐘旭的拳頭也漸漸攥緊了,看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可是,鐘旭料錯了。

對方並沒有向自己沖過來,而是一閃身從另外一邊樓梯往上躥去,身手的矯捷程度不亞於鐘旭自己。

又想逃?!鐘旭這回說什麽也不能讓到手的獵物溜掉了,在對方使出這意外一招的同時她飛身向前以一步二十個臺階不止的速度追了上去。

三樓,四樓,五樓,追到第五樓轉角的時候,鐘旭來了個急剎車——昏暗的燈光下,一扇銹跡斑斑的綠色大鐵門擋住了她的去路,一大串小孩胳膊般粗細的鐵鏈子鎖胡亂纏在把手處,示威般吱吱丫丫地晃動著。

真是見鬼,鐘旭氣惱無比地走到門前,雙手抓住鐵鏈試著一拉,力道不算大,卻沒料到嘩啦一下就從上面拽下了半條鏈子,剩下的半條也咣當一聲摔在地上。混蛋,哪個不正常的把已經斷了的鎖掛在這裏啊?!虧她閃得快,否則這鋼筋鐵骨的大家夥非把她的腳給砸斷了不可。正要把手上的鏈子扔掉,鐘旭卻發現這鐵鏈子不太對勁,靠近斷裂處的那幾節鐵環有著明顯被拉伸延長過的痕跡,由此推斷這把鐵鏈子鎖是被人硬生生扯斷的。不管是誰幹的,有這般力氣的人絕對不可小覷。

這門不知道有多久沒被碰過了,推開它的時候除了嘎吱嘎吱響得厲害外,上面附著的灰土不識趣地仆仆簌簌落了鐘旭一頭。

已經顧不上做個人清潔了,鐘旭只意識到一點——她把許飛跟丟了。

一路追來,許飛不可能有別的退路,可是完全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這小子果然有兩把刷子。說起來是她在逮許飛,可是現在鐘旭總覺得這貓跟耗子的位置似乎有點顛倒了。

雖然有些洩氣,但是在六樓的樓道上徘徊了一小會兒的鐘旭還是抱著一點僥幸心理四處搜索起來。這層樓一看就是常年無人問津的地方,沒有一點醫院的氛圍,倒像個倉庫一樣邋遢雜亂,走道上垃圾廢紙紗布破報紙隨處可見,墻壁是一半白色一半綠色,油漆已經剝落得不像樣子,難看得要命。

這裏每個房間都上了鎖,透過一扇扇無一例外臟兮兮的玻璃,鐘旭看到大部分房間裏頭堆的不是破爛的紙箱子就是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老舊的桌椅櫃子歪歪斜斜疊在一旁。有一間房裏擺放著一張類似手術臺的鐵床,鋪著陳舊的白色床單,上面還有一片片暗紅色的汙漬。

還來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身後一陣突降而至的鬼氣讓鐘旭猛一低頭,一只沒有血色的大手擦著她的頭頂兇狠地插進了她面前的墻壁裏!

好險!鐘旭往後一躍,還未看清襲擊她的是何方妖孽,立刻又感覺到右腳被一個東西給緊緊拽住了。她低頭一看,一只眼眶處只剩下兩個大窟窿的女鬼從地裏鉆了個頭出來,嘻嘻笑著用雙手抓住了她的腳。鐘旭再擡頭一看,對面那只偷襲自己的惡鬼剛剛把自己的爪子從墻壁裏取了出來,那是個年輕男孩子的形態,面目毫不猙獰,且還非常清秀,只是胸口開著一個大洞,裸露在外的幾匹肋骨帶著星星點點的皮肉交叉擋在前面,從他的胸腔裏不斷湧出殷紅的鮮血,順著肋骨一滴滴往下落。

還不止面前這兩只,走廊兩頭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只幽魂,缺胳膊的、少腿兒的,還有缺了一個頭的以及只剩下半拉肩膀的,浩浩蕩蕩朝她逼過來。

TMD!掉鬼窩裏來了不成?!

對面的那只冷冷地盯著鐘旭,雙手僵硬地擡了起來,看來已經準備發動二次進攻,而腳下那只仍然不知深淺地拽著她的腳,還越抓越緊。

這些東西出現地太突兀了,跟許飛有關?鐘旭不由自主地又把許飛聯想進來。

先不管那麽多了,活動筋骨的好機會來了,傷愈後第一場正式的伏鬼大戰迫在眉睫。

還沒等對面那只撲過來,鐘旭左手向下右手向上,雙掌合一:“九焰地火,盡三界之不凈!出!”

話音剛落,鐘旭把左手移開,一道燦金火焰自她右掌中升騰而起,不過她並沒有直接攻擊其中的哪一只,而是俯身一掌擊在地上,只見她手中那團火焰霎時一分為三往不同方向蔓延開來。火焰所過之處,哀號遍地——所有在場的鬼物像淋了汽油般被火焰一竄而上,再無法動彈分毫。

哇!看著面前一個個“火球”,鐘旭自己都驚異於自己的力量了,從前用這招的時候可不像現在這麽容易,這種“群傷式”的法術耗損元氣不說,請出來的火焰也小得可憐,頂多形成個小火圈把鬼物暫時困住,哪裏像如今這樣,火勢猛到似乎要把這些東西燒得魂魄全無。再這麽下去,估計連降靈扣都用不上了。

對於自己功力的突飛猛進,鐘旭不是不得意的,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還有何妖魔鬼怪是她的對手?!

然,得意了不到三秒鐘,鐘旭突然覺得脖子一涼——一把晶亮冷冽的柳葉刀悄無聲息地抵住了她的咽喉。

“放了它們,你找的是我。”背後傳來的聲音波瀾不驚。

“你總算出現了。”鐘旭面不改色,她向來把“猝然臨之而不驚”貫徹地很好,唯一意外的是許飛竟然可以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靠近,還輕輕松松幹出挾持人質這種一等一的壞事。

“呵呵,抓鬼你很厲害,可是別忘了,你始終是血肉之軀。放了它們!”許飛附在她耳畔低語。

脖子上的異物又前進了一點,鐘旭知道,只要許飛再加一點點力氣,她立馬玩兒完,而且她相信跟自己絕非同道中人的許飛能下得了這個手。

鐘旭左手捏訣,右手一揮:“收!”,剛剛還熊熊燃燒的火焰馬上沿原路撤退重新回到了她手裏,漸漸熄滅,火下眾鬼紛紛癱到在地,只差一刻,它們便永不超生。

火焰熄滅的同時,項下的利器也消失不見。

鐘旭猛一回頭,身後哪裏還有許飛的蹤影?!正疑惑間,對面的房間裏傳來一聲巨響,連帶房門上的玻璃也被震出道道裂痕。鐘旭探頭一看,房裏那張手術臺竟化成了一地骯臟的鐵水。

許飛鎮定自若地站在一旁,微微喘息著。

奇特的咻咻聲自鐘旭四周傳來,她扭頭一看,那些鬼物先後化成了白色半透明的流星狀物體,像突然跑了氣兒的氣球一樣在樓裏撒著歡兒地橫沖直撞,景象真是蔚為壯觀,亂舞一陣之後,這些“流星”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朝天花板上飛竄而去,轉眼間便消失無影。

整層樓又恢覆了最初的安靜。

這怎麽回事?鐘旭老半天回不過神。再往那房間裏一看,該死,許飛又不見了,旁觀者到底有著怎樣的不為人知的力量?!鐘旭愈發毛躁起來。

啪啦~~

走道盡頭傳來一聲清脆的響動,立即吸引鐘旭屏住呼吸走了過去。

咦?原來這裏還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門,毫不避諱地敞開著,門框上掛著一個不超過15瓦的小燈泡,借著那圈可憐巴巴的光,能看見一排陡而窄的樓梯從面前向上延伸,直到全部隱沒在了一片濃重的黑暗裏。

腳下好象踩著一個東西?!鐘旭把左腳挪開,低頭一看,嗳?!是那把薄薄的柳葉刀!剛才那聲響就是它弄出來的。許飛的兇器!為什麽會被扔在這兒?難道是想故意引她從這兒上去不成?這個可惡的人,他到底想幹什麽?鐘旭拾起柳葉刀,腦子裏的問號一個比一個巨大。

從這樓梯上去會面臨怎樣一個局面,鐘旭已經沒時間去想象了,摸著脖子上新增添的小小刀口,鐘旭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擡腿就進了門,這回她不貪快了,只一級一級穩當地邁著步子,朝著越來越接近的黑暗迎頭而上。

呈現在樓梯盡頭的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地方,醫院的天臺而已。

沒了頭上那一片瓦,鐘旭已經半幹的頭發很快又從緩到急地滴起水來。討厭的雨,還沒完沒了了?!

上面的視野比任何地方都開闊,穿過細密的雨絲,鐘旭毫不費力便發現了倚在天臺圍欄邊的許飛,指間一點火星浸在若有若無的煙霧裏忽明忽暗。相鄰幾座建築物上安置的霓虹燈剛巧吝惜地照在他站的那塊地方,花紅花綠地閃個不停。

“這次不躲我了嗎?還找個那麽顯眼的地方杵著?!”冰涼透骨的雨水順著脖子往裏滲,鐘旭覺得自己身上的每條神經都快結成冰了,她卻依然昂首挺胸盡最大努力讓自己口齒清楚,還故意加上無比輕松的腔調。兩軍對壘,先不論實力高低,最不能輸的就是氣勢。

鐘旭低氣十足的聲音在空曠的雨夜裏分外響亮。

許飛並沒有搭腔,掐滅手中燃了一半的香煙後,他不疾不徐地朝鐘旭走來,每走一步,濕漉漉的地上就濺起小朵小朵的水花。

鐘旭亦不示弱,大踏步迎了上去。

一壟突起尺把高的混凝土臺像道分界線般讓兩人不約而同停在了它面前。

雨似乎越下越大,天空一片墨紫,妖異之極。

“我要一個答案!旁、觀、者!”鐘旭越來越討厭許飛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卻依舊保持那種一成不變的笑容,討厭這笑容裏不辨真偽的高深莫測,還有似有似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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