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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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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嗖——”

虛空中驟然出現無數朵拳頭大小的金花,而後虛影一閃,朝著祈一齊齊破空而來。待得稍近,經得細看才發現那花是由許多細小的金色尖刺密集聚合而成,宛若一個金色海膽。

那片金花似的刺球轉瞬接近,卻忽然分至兩撥,其中一撥居然朝著石座上的陰主激射而去。

原本不為所動的祈一眼色一冷,一雙眼睛霍然間雪亮懾人。瞬的擡手,雙手在身前飛快的比劃,一只手心散發著白光抵住身前的那滿是尖刺的金花,另一手則在石座前凝聚了一道屏障。

祈一微微用力收緊五指,然而令他詫異的是,那些如同暗器般滿是尖刺的“金花”,居然沒有絲毫異樣,攻擊的勢頭居然毫無減弱跡象。這些金色的暗器之上有著一種能與他抗衡的力量。

“射日箭”祈一低聲道,如同漩渦般的漆黑眼眸忽的一凝,愈發深沈晦暗了下去。“疊生之術?”

疊生取自蝶生,此種術法源自亙古之前神還未施與天懲的那片近神的人類文明。它以施咒者魂魄為繭蛹,能把一種力量按術者的靈魂層次,經由破魂裂魄,相對不斷放大,直至術者魂魄灰飛煙滅。因此,此術若依憑強大的靈魂,便有著遇強則強,超越天地的破壞力量,由此千萬年之前便被視為禁術。

祈一周身散發出一種強烈的冷冽壓迫氣息,而那一只只金花在這種氣息中卻仿佛得到了養分,“嘩——”全數的一聲張開,變為無數金色的箭。

同一時間,背後有細微的風聲。祈一依舊不動,心思卻是全然透徹。

李良歧手握一只細長的射日箭,悄無聲息的躥了過來,伴隨著緊隨他而來的白色樹枝。

“你竟然知曉這種術法。”祈一沒有轉頭,忽然手掌一翻,淩厲向後一揮,掌間的風拂動了他的額發。

那一瞬間,石座前那張黑色的屏障裹夾著細密金箭慢慢轉向了李良歧,猝不及防的猛然離弦。

李良歧一楞,沒有想到祈一借力打力,居然就這樣偏移了金箭的軌道。然而,他反應極快,當即向後一掠,同樣借力一躍而起,翻過屏障,電光火石間向著祈一俯沖而下。

屏障在金箭轉向的剎那消失,之後的金箭猶如疾馳的雨絲激射而來。

“奪奪奪——”

所有的箭都如同紮入豆腐一般一路深入了盤桓交錯的無數巨大的白色樹枝間。

“可惜,僅憑你那分化的靈魂根本無法完全發揮這種術法和射日箭的力量。”祈一用力抓緊五指,只聽得‘喀拉啦’的聲響,虛空中對峙的金箭居然像是柔軟的繩索一般自行扭曲,到了極致之後,一連串脆響聲後,紛紛斷裂,竟徹底化為細碎的齏粉散落。

金色的粉末在虛空中反射著光線,像一層細碎的砂礫,磷光閃閃的飄落至底下糾纏的白色樹海中。

葉闌聲註視著白葭瘦小卻挺得筆直的背脊,眼眸閃了閃,眼中有什麽忽然柔軟如水。他等了一會,想要擡手,然而胳膊剛一動,卻是牽扯到了脊背上的傷口,那種清晰至麻痹的疼痛讓他眼眸陡然一沈。

石室內命理樹的散發能量不知為何居然沒有再讓那些傷自動愈合。而空氣中原本那種溫暖的氣息也似乎漸漸流失,隱約飄散著一些涼意。難道,陰主衰竭的程度以至於斯?

葉闌聲擡眼四下找著什麽,就在看到高臺上的那一個躥動的人影。他的身體一僵,眼神肅然凝起——那是李良歧,他此刻不斷躲閃著祈一手中那一團團黑色光圖,一身白袍上殷紅斑駁,像是開綻的艷麗花朵。

他略一沈吟,當即倒轉過掩日劍向下,另一手握住劍身,眉心一蹙,手便狠狠捋下劍刃。他虛握鮮血淋漓的手成拳,擡頭,朝向不遠處那個於虛空翻飛身影,撚起兩指,用‘長聲’之術傳音,道,“師兄,接著。”

李良歧聽得葉闌聲忽然近在耳邊的聲音,倏忽回頭,只見細長的掩日劍如同一道黑影劃過半空,朝自己徑直而來。他眼色一變,足尖一點,飛躍而去,伸手抓住半空的掩日劍,回身落地的剎那,他忍不住蹙眉去看葉闌聲。

葉闌聲見李良歧看了過來,下意識的朝他點了點頭。

鮮血從虛握的拳頭中滴滴答答的落下。葉闌聲張開手掌,微闔眼,深吸了口氣,另一手迅速翻轉撚勢,而後兩指並點,指向掌心。

掌心的鮮血裏迅速升騰起一種奇異的紅霧,綿延而上,瞬間擴展,成為一朵綻放的巨大蓮花。那朵蓮花由鮮血所化,猩紅異常,而重疊參差的十二瓣蓮瓣皆是一把利刃形狀。

李良歧握著掩日劍在樹枝間飛竄,眼角瞥見虛空中凝化的血蓮,瞳孔猛然一縮。“煉血之術?”

這‘煉血’之術亦是禁忌之術,雖殺傷力巨大,但傷人傷己,有著強烈的反噬。當年初入師門,桀驁不遜的少年空境偷偷習煉後便應該被禁止了才對。

隨著蓮花的成型,葉闌聲的額間滲出越來越細密的冷汗。

“散。”葉闌聲蒼白的嘴唇中吐出一聲輕叱,那一朵鮮血凝化的紅蓮霎時分散成一模一樣的數朵。

“居然把煉血之術融入千聲萬影,織出了凈幻禦蓮。”李良歧心驚,葉闌聲如此做無疑是直接把反噬放大了數倍。

白葭在頭頂的陰影中擡頭,只見虛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數朵殷紅的重瓣蓮花,那些蓮花微微旋轉著,忽然向著那白茫茫的樹枝飛去,一朵朵攀附其上,乍一眼看去,就仿若白色的海洋中生出的紅色漩渦,美艷而詭異。

被紅蓮附著的白色枝幹不知怎的停滯了扭動蔓生,而後居然開始急速的萎縮,幾乎眨眼間便成了皺巴巴的扭結幹樹枝。

白葭驚異的看著眼前奇異的一幕,楞了楞,才回過頭。“阿葉,這蓮……”

話還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只見身後的葉闌聲此刻滿手鮮血,整個人蒼白如紙,有些頹力的微微偏首,而後他的身體忽然站立不穩似的晃了兩下,白葭大驚失色,慌忙伸手,脫口驚呼,“阿葉!你怎麽了?”

李良歧在一個分神間被罩在祈一的結界內不得動彈,他當即狠狠咬破舌尖,嘴唇動了一下,掩日劍像是感應般陡然一震發出幽亮的白光。白光愈盛,壓迫感驟然減輕的剎那,他手腕翻轉,反手註力狠狠劈開了那一道屏障。

然而,突出結界的李良歧明顯感到自己身體的不支。他迅速後退,於虛空劃出數道淩厲劍影,交織出一張白色的劍網護在身前。急退間眼角瞥見底下的情形,眉心不由一蹙。

“你到底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祈一瞥了眼底下樹海中的人影,冷冷的看向手握掩日劍的李良歧,似乎很是不明白。

祈一忽的手掌一擡,只見那“森羅獄火”悠悠至於他身前。“轟——”的一聲灼燃起來,緊接著燃燒著的黑色火焰中居然幻化出一把白色冰棱劍,他伸手,握住橫在身前的那把冰棱劍,晶瑩的冷刃上倒映出他冰封的漆黑眼眸。“不用擔心,你們最終全部都要被抹消在這裏。”

李良歧凝眉握緊了手中的掩日劍,眼神幽深。

此刻的場景是和數百年前是如此的相似,只是物轉星移,他們居然都變得不再完整。

祈一是諸天遺留下來的一部分,也許正如他所言獲得了陰主的氣血,此刻他所擁有的力量顯然和諸天不同,而且似乎也並未淩駕於原本的諸天之力。意識到這一點並未讓李良歧感到慶幸,因為即便這種力量,對於此刻這個靈魂分化了一半的他來說,也足夠強大。

就在兩人僵持對峙的瞬間,眼看猝不及防的攻擊便要開始,忽然一聲清脆的巨響從石臺背後響起。

“嘩啦——”

鎖鏈拖拽碰撞的聲音在樹枝摩擦發出的一片簌簌聲中極其的突兀。

祈一在聲音響起的剎那,面色似陡然蒙上一層陰影般沈了下來,他蹙眉當即轉過頭去。

只見巨大的石座背頂部的石壁上有一個近一丈大小的深刻空洞,空洞內部有幾只細長的金箭。

原來那些被祈一所擊偏的射日箭帶著不可阻擋之勢對穿所有的巨大白色樹枝之後,依舊一往無前,途中也許是被扭動的樹枝帶動而再度回旋偏移了方向,最後細密分散的射日箭之中居然有數只不偏不倚的釘入了這一處的石壁之內,而那裏正嵌著一條巨大的漆黑鎖鏈就這樣斷裂了,發出沈重的拖沓聲猛然垂落下來。

祈一看到那一條長長的垂落下來的漆黑鎖鏈,眼神猛然大變。

李良歧驚訝於始終漠然的祈一忽然的神情變化,同時,他註意到在所有的鎖鏈中唯獨只有這條嵌在石座之上石壁中心的鎖鏈最為巨大。

“轟——”

仿若什麽東西彼起此伏猛然炸開一般的巨大鳴響聲驟然從四面八方傳來。那一刻,整間石室隨之震蕩,那幾近翻騰的顫動猶如一只巨大猛獸的陡然覺醒。

這是一種一切都要被粉碎殆盡的震顫,比白葭先前經歷的任何一次地震顫動都過猶不及。她身前那糾纏的樹枝忽然縮了回去,白葭一怔,在震動中惶然擡起頭。

只見那些如同雪白的手臂一般盤根錯節的樹枝在石室的震顫之中驚恐而瘋狂的胡亂舞動,而虛空中那一只太昭所在的尖錐紋絲不動,仿佛一顆沈寂其中的殷紅心臟。

望著這一片光怪陸離的雪白海洋,白葭心中忽然有一種恐懼傾覆開來。

那一個結局終於要發生了——她當時在莫奇門中所看到的便是自己墜落入這坍塌的巨大石室中,最終被壓在無數巨大的亂石底下,只露出一片血跡斑斑的衣角。

白葭恍惚間,踉蹌後退了一步。

葉闌聲見白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驚異的同時,腳下一動,護在她的周身。

“居然觸發了‘界點’……。”祈一陰沈的聲音像一條冰冷的蛇躥出了一片轟隆巨響聲。他臉色陰郁而可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攝人心魂的壓迫感,他那如同漩渦一般的眼眸猶如深海,凜冽而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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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寂的黃泉殿中,有黃色小光點飛快的穿梭而過,在四下的機械鐘面上閃掠過點點熒光。

宴已一動不動的立於殿中,不知想著什麽,殊無情緒的臉上一雙眉毛緊緊擰起,以至於鼻梁之上有了深刻的皺紋。此刻,他的手指上靜靜的停駐著一只鵝黃的小蛾子,他默不作聲的看了半晌,忽然手掌一翻,把靈蛾收進掌心,隨後一分分收緊了手。

那些從極淵帶出的秘密,在這個寂靜的黃泉殿中就此消失。

“隆隆隆——”黃泉殿驟然震顫起來,石壁之上的眾多機械時鐘開始急速倒轉起來。

“不好。界點被觸發了。”宴已猛然意識到什麽,臉色大變。

“嗙、嗙……”石壁上的那些時鐘原本便是黃泉殿的屏障,然而那股從墓塋山深處洩露出的力量太過強大,那些大小各異的時鐘終於承受不住,相繼發出一連串的爆破。

在碎片煙硝之中,那一個殿中靜穆而立的黃袍賢者早已不見蹤影。

宴已在黃泉殿傾塌之前便出了殿,此刻他立在殿前那無字碑前,目光變幻的看著墓塋山麓的場景,神情凝重。

墓塋山的有著各自結界做護的七座賢者上殿此刻皆數傾塌,而山下此刻巨浪滔天,怒海翻騰,原本的歸墟大地沈積在洶湧的海水之下,水位還在不斷上升,甚至有開始逼近第一重上殿的趨勢,原本盤踞游走在山麓之下的女苑,也不得不折回在半山腰處。

殊不見,浮沈的巨浪中有一葉紅色的小舟忽上忽下的顛簸其間。

“撰師,這是怎麽回事?”無湮控制著船身的平穩,向著一旁失魂落魄,全身濕漉漉撰師問道。

無湮在回去後,怎麽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支開渡生一個人又偷偷回來,途中趕巧順手救了不知怎的在黑河沈浮的撰師,等到她剛看到墓塋山一角,整個歸墟便開始震蕩,水位驟然上升。

“一旦觸發界點,那作為歸墟活塞的墓塋山便松動了。整個世界,包括現世和地心的海水便都會倒灌進來。”

無湮怔了一下,看著眼前漫天遍地的海水,瞪著眼睛,驚道,“這麽說,歸墟就要完了?”

“也許吧。”撰師眉尖垂著水珠,眼神空茫哀傷的看著那一座仿佛開始雪崩一般的墓塋山。“若是重新堵住界點,控制水勢……也許能……”

“啊啊啊……”無湮忽然長聲哀嚎,癟了癟嘴,“早知道我就不過來了。我要回去,就是死也要和渡生死在一處。”

她用力一揮手中的黑鞭,那如同葉片一般的單薄紅舟轉了方向,而後似一條游魚一下飛躥出去。

宴已註視著撲打墓塋山的彭拜巨浪,微微半闔眼,額間那一枚金色的閃電驟然發出一陣璀璨的光來,只聽得他低聲道。

“各位上殿賢者,歸墟此刻遭逢劫難,是時候開啟那個陣法了。”

同一時刻,墓塋山的各處似呼應一般,皆是亮起相似而不同顏色的光來,遙遙望去,仿若懸浮於海面上的北鬥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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