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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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颶風驟雨乍停,水天連成一片的幕墻在飄搖嗚咽的風聲中轟然倒塌,河水中被濺上了岸的魚在地上到處打挺,魚尾拍地,四下裏一片響亮啪嗒聲。那朵收作花苞的蓮花漸漸變成約六米高四寬的大小,悠悠飄搖落地。

白葭只見沈兮夷腳步一動,向著葉闌聲的方向慢步而去,便立即跟了上去。

“為何要擋我!是她!就是她,我要殺了她為瀝澤哥哥報仇。”

蓮花之中有一個聲音怒不可遏,充滿恨意的聲音。隨著蓮花發出粉黛光芒,蓮瓣如同一面面玻璃,晶瑩透明。而其中白龍雙瞳如同閃電,飽含怨恨的滲人目光如兩道利刃刺向白葭。

白葭為其眼中那種對自己有這般殺之後快的恨意所震懾,腳步一滯下不由後退幾步。

“瀝澤?”她緊緊皺眉,低聲呢喃著竭力在腦海中檢索這個陌生的名字。

就在白葭苦思未果之時,沈兮夷開口道,“敖瀝澤便是李良歧救你那日所遇之物。”

白葭經提醒,一瞬間被觸動了記憶,立即想起當時那那驚心動魄的場景,以及那條焦黑醜陋的巨蛇,張大了嘴,失聲驚呼,“那、那條黑蛇?”

沈兮夷在白葭一步開外停下腳步,側回身瞥了眼白葭,細長的丹鳳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敖瀝澤本是一條犯了事後,被至高諸天劈去了龍角,刺瞎了龍目,斬斷了龍尾,折毀了龍爪的黑龍,非死不得解脫。然而它身上濁氣難化,逐漸侵蝕身體意識,最後變為濁龍而出來作惡。”

她的目光轉向蓮花中急躁游走,不斷撞擊蓮身發出砰砰聲響的白龍上,緩聲道,“而作為一條龍,失去了所有的驕傲,甚至比蚯蚓不如,這簡直比抽了它的龍筋讓它死還痛苦,而這就是至高諸天對於不守規矩的懲戒。”

“至高諸天?”那般踐踏尊嚴的懲罰使白葭驚心,同時立即想到了從李問真那些先祖師筆記中看到的這個帶著無上尊榮,淩駕一切之上的名字,不由皺眉擡頭看向穹宇。

尚帶一絲餘怒的風卷起游走天際的黑色雲朵,就像是被牧人往前拼命趕的黑色羊群,迅速而有條不紊向前。雲層積聚之後,那審視天地的至高諸天或許此刻正垂眼看著大地。

白葭收回視線,擰眉凝視沈兮夷,“那它犯了什麽事?”

“闖永晝天偷取天境仙草救龍族的小公主。”葉闌聲處在蓮花和她們中間的位置,聽聞兩人在身後所言,忽然出聲,“龍澄心。”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因為離得龍澄心稍近,足以讓她聽得一清二楚。蓮花中四游走的憤怒影子陡然一靜,龍身忽的僵硬的蜷縮起一動不動。一道耀眼的白光由白龍周身忽的閃耀而起,及至白光褪去,只見一個披著黛色霞衣,發間攏著紫色輕紗的少女翩然出現在蓮花之中。

少女臉頰粉嫩,濃眉圓目,額上兩只像是凸起小包一樣的白色龍角。她咬著豐柔水潤的櫻色唇瓣,一雙清澄如幽泉眼眸像是浮散著海草一般晦深。

沈兮夷眉梢一動,雖然第一眼見到這翻雲覆雨的白龍時她心中就有隱隱猜測,但不想它竟真就是當時驚動了諸天的那個由水化生,能掌控天地之水的龍族小公主。她打量龍澄心的一身裝束,心中略有了然。

“這樣不就是一命換一命了麽!難道就因為救人,所以就要遭受這樣嚴重的懲罰?”

白葭刷的轉頭,看向沈兮夷不可置信的張口。此刻她完全顧不上龍澄心令人瞠目的離奇幻化,一心只覺得沈兮夷所說的懲戒理由簡直荒謬而毫無道理。

龍澄心聽得白葭的話,卻是兩根眉毛瞬間倒豎,雙目怒氣更甚,她狠狠的剜了白葭一眼,雙手握拳把蓮壁錘得咚咚作聲。“你都殺了他,還要假惺惺的裝出一副同情驚訝的樣子嗎?怎麽你有膽殺人,沒膽子認麽?”

白葭不是任憑別人把屎盆子往自己腦袋上扣還能裝傻充楞的人,她聽著龍澄心口口聲聲莫無須有的指認,轉頭迎上她的目光,朗聲堅定的否認,“我沒有。”

“你有,你有,就是你。”龍澄心臉色漲紅,晶瑩的眼珠彌漫著驚怒連聲叫道,忽然一手指向天,盯著一臉坦然的‘死不承認’的白葭,用力咬住下嘴唇。

葉闌聲見此,手腕剛動,身後的沈兮夷卻比她快了一步,眼角一只血色紅蓮疾飛而去,翩然隱入蓮花,他手下松了力,不禁看了眼沈兮夷。

那七彩蓮花瞬間變得殷紅如火,紅蓮之中的龍澄心感到周身一股壓迫感,她按住住滯重的胸口,意識到什麽,臉色一變。

在幽幽火光中,那朵蓮花慢慢綻開。

龍澄心低頭看了眼自己,忽然在原地跳腳指著沈兮夷破口大罵,“簡直太卑鄙了!你竟然限制我靈力!龍族向來不屬歸墟管轄,你憑什麽這麽幹涉我,快給我解開。”

沈兮夷對暴跳如雷的少女不予理睬,她沒有繞過白葭的問題,聲音如同沈穩的大海,“我說了是不守規矩,確切來說,是它違背了這世間的天地因果。不過,至高諸天也是有一定的容忍範圍,只要不破壞制定的游戲規則,無論其中過程發生怎樣變化也無所謂。地祇一族就是古往今來一直秉守著規則,穿梭於現世,游離於天地外,不生不返歸墟。”

沈兮夷還是那個異常循規蹈矩,能千百年獨自枯坐輪回鏡下永遠不會逾越雷池半分的沈兮夷。

葉闌聲這麽想著,他望著那血紅的蓮花仿佛一團巨大燃燒的火焰,眼前忽的閃現了一個祭天石柱熊熊燃燒的零碎模糊畫面。在那一瞬間龍澄心憤恨的叫罵聲輕了,沈兮夷敘事的平靜聲音也淡了,可還來不及細看那畫面便如煙似霧即逝。

他臉色微白的斂下眼皮,面上依舊毫無變化,然而眼裏一時間卻都是浮沈的情緒。他隱隱感到那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卻偏偏怎麽也再想不起來,按耐不住心間生起一股煩燥,擡手一揮,那幻蓮便倏忽隱匿。

沈兮夷話音剛落,他便冷冷的接話道,“龍澄心雖擁有掌控天地之水的力量,但現世的江河汙染問題異常嚴重,她在化胎時便受到了被嚴重汙染的江河劇毒,一出生便註定是一條活不過百年的早夭之龍。而敖瀝澤救她卻改變了這個既定結局,不但打破了游戲規則,更是讓諸天有所顧忌的龍澄心活了下來,因此才受到懲罰。”

“游戲規則?這世間萬物在至高諸天眼裏到底算什麽,塵埃芥子螻蟻還是蜉蝣?”白葭抓住兩人話間那個共同提到的刺激點名詞,驚疑迷惘的睜大了眼睛,一時間消化不掉親耳聽到的事情。

也許在無所不能,掌控一切的偉大神祇面前,不管是人類,龍族或地祇確實都是渺小且生命短暫的,但他們每一個都在竭盡全力的過著自己的人生。

就拿人來說,悲戚愁苦,酣暢淋漓,曲折多舛,順遂無話,有的人拼命用物質裝飾人生,而有的人剝除物質讓人生返璞歸真。這每一種選擇,經歷,作為,都是因為期待著不同的結局走向而努力。可這一切若都早是定局,中間那些各自向前的過程就只會成為徒勞掙紮,顯得滑稽而可笑。

白葭瞬的擡頭,恨恨的看著天空,眼中明昧有光,心中氣憤不甘。“看來這般諸天何止是冷酷無情,簡直就是肆意妄為,不知所謂。”

葉闌聲不知想著什麽,若有深意的看了白葭一眼,不說話。

尚自罵罵咧咧的龍澄心聞言,眼裏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搖了搖頭,眼神依舊敵視白葭。

“噓,不可妄言論天。”沈兮夷眉頭緊鎖,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嫣粉的唇間,輕聲疾言打斷白葭。

“記住,至高諸天的一切都只能是對的。”

“難道你不這麽認為麽?憑什麽諸天的一切就只能是對的?”白葭氣急咋舌,胸口起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質疑。

她知道自己找錯了生氣對象,但這樣毫無道理的順從簡直不可理喻,而面前這個美麗出塵的紅衣女子卻固執默守得讓她吃驚。

“你……”沈兮夷眼神閃爍的看著一臉堅定,憤憤不平的咬著唇角的白葭,和某個人的影像忽然重合,她一瞬間失神。

在一旁龍澄心聽著對話,只覺得是白葭虛偽的故作姿態。她咬著牙,眼神閃過一抹厲光,從袖間抽出一只短如小臂,通體象牙白的扁圓匕首柄。

那一刻她眼中鋒芒閃動,握著匕首向旁側一揮,那並無銅刃鐵身的空空刃柄之下登時凝結著一道殷碧活水,甚至還乍開漣漪數圈,竟是以盈盈碧波為匕首之身。

葉闌聲率先註意到龍澄心手中的瀲灩的短刃,全身一震,蹙眉,“龍骨匕首?”

沈兮夷聞聲凝目看去,見得那水刃,也是心頭一跳。

龍骨匕首是由數千萬年前龍族始祖的龍牙所制,能斬水斷風,淩厲無比,傳說此匕首更能弒神誅天,然而在千年前便不知下落,想不到如今出現在龍澄心手中。

就在那個剎那,已經沒有靈力的龍澄心緊握龍骨,眼神凝聚起殺意直沖白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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