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距離下班點還有一個半小時，莊亦雲摸魚蹲在了橙子的直播間。不想被人打擾，他還把辦公室門反鎖了。是柯銘誠看到不知道該哭該笑的程度了……他得先想想是拿老板還是老同學的身份面對比較好。

直播間裏，嘲諷顏延不懂野輔雙游的橙子鎖了李白打野，他在三樓，四樓是顏延，五樓路人發出來一排問號，秒發打野戰績。橙子對那花裏胡哨的戰績看也不看，直接打信號：【我帶飛】。

那五樓見此並沒有滿意，很顯然他覺得他自己也能帶飛。也或許他是來帶妹的，本來準備秀的，結果打野位沒了。總之，這人從開局就開始找事。

橙子開局反野，他就嘲諷他不自量力送貨上門，然後橙子秒拿一血。打臉啪啪響，隊友都在點擊【NICE】，他不說話。消停還沒有半分鐘，見橙子節奏很好沒空子鉆，他立刻把炮火轉向了輔助顏延。

“輔助呢？在野區游街？你他媽跟射手啊。”粗糲的老煙嗓，聽得橙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直播間開了攝像頭，一見他這動作，彈幕又是雪片一樣飛。

【橙寶怒了，你死了！】

【敢罵橙子老公，big膽！】

莊亦雲眼疾手快，又把說老公的那條舉報了，舉報理由造謠。

游戲裏沒人回覆那個暴躁煙嗓哥，沒兩秒他的辱罵升級。

“艹！一打二讓我怎麽打！艹尼瑪輔助呢？！打野你傻逼嗎，沒看我下路打起來了嗎，你不會來抓人嗎？”

橙子打完龍，對面來幹擾的正好過來，他帶著顏延二打三，全憑走位和微操秀得飛起。還沒等法師趕來支援，已經把三個人頭收入囊中。

“輔助跟我。”煙嗓哥覆活了，又在喊。

之前一直沒開麥的橙子忍無可忍，和對面吵了起來。

“看小地圖就知道你貪輸出站位太靠前，總想越塔殺對面射手，操作又不夠秀，你不被反殺誰被反殺？說輔助不跟你，對面輔助也是在游走的，你和對面射手一對一的時候比二對一的時候多多了。再說了，就算二對一有用嗎？我帶輔助去下路抓，你只知道壓在對面塔邊不放人出來，你……”

橙子是個講道理的技術流主播，他懟人的方式跟電競選手覆盤似的，就是一個勁點對面的錯誤。可是對面那老哥明顯又菜又找茬，怎麽可能聽得進去，他說著說著，對面就牛頭不對馬嘴地噴臟。

橙子一聽更氣了，攝像頭裏看到他臉都氣成了紅包子。

見他還要說，顏延知道他秀才遇到兵吵不過，出聲制止了他。

“打你的，你只需要幹翻對面，這傻逼，交給哥哥。”

莊亦雲聽到這聲哥哥，簡直是從心臟一路酸麻到了指尖，拿手機的手都發顫。

這還不算，彈幕永遠比正主激動，“男友力”、“就你會寵”、“嗑死我了”之類的詞在莊亦雲面前飛舞，他看不下去，齒關緊咬把彈幕關了。

世界有一秒的清凈，但下一秒，顏延刻意壓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要輔助跟，你配嗎？”

顏延帶著冷笑，沒等暴躁哥追咬，話鋒一轉：“哪個妹妹跟他雙排的，下把來我們隊，兩個哥哥帶你。看到我們打野了嗎，又奶又兇，能從開局秀到結尾。他打架，我陪聊，怎麽樣？”

“艹尼瑪輔助！”

【哈哈哈哈哈哈，他來了他來了，釜底抽薪玩得溜】

【橙子：說好的甜蜜雙排，現在你要三排，我同意了嗎？】

彈幕正說這事，顏延就問：“對吧，橙子？”

“沒問題，只要輔助跟我，對面野區就是我家。”

有低沈悅耳的輕笑響起，顏延“嗯”地應了一聲。

暴躁哥雙排的妹妹就這樣被顏延無情拐走，暴躁哥氣得當場擺爛掛機，對局一結算，直播間觀眾就看到橙子狂點舉報，暴躁哥被當場逮捕。

雙排變成三排，莊亦雲心想這下不是甜蜜雙排了吧。誰知道新來的妹子一開口，他剛安穩了一點的心重新磕到了地上。

“延哥，橙子，我是你們的CP粉！雖然我很想現場嗑CP，但是我怕我昏過去全是下飯操作，我先不排了，我看你們直播去。”

“謝謝。”

“橙子，加油！”妹子退隊時吶喊。

直播間裏橙子剛恢覆平靜的臉重新紅了，顯然他聽懂了粉絲這話是什麽意思，顏延在隊伍麥裏笑，莊亦雲本來不懂的，這下也懂了。

這破直播，看不下去了！莊亦雲把直播關了，重新化身工作狂魔，這會要是不做點什麽，他懷疑他會直接沖去顏延家找人。

顏延和橙子玩得開心，吃完晚飯還打了幾把才下。沒想到晚上九點多，莊亦雲突然又發來了消息。

莊亦雲：醫院發的藥今天停，你可以開始喝牛奶了，別喝冰的。

莊亦雲：我來給你熱？

顏延盯著那條消息，腦子懵了一下。

這人什麽意思？突然裝什麽好好先生，說要給他來熱牛奶？？？

那一頭，抓著手機的莊亦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十指一會交叉一會松開，來回鎖屏又開啟，焦灼地等顏延的回覆。

用工作麻痹自己一晚上，晚飯不吃也不下班，可是臨近過年他們項目進度慢下來了，這會全組都已經下班，他一個人真的專心不下去了，轉移註意力大法徹底失效，滿腦子都是顏延和那個主播的調笑。

顏延的消息隔了幾分鐘才回，莊亦雲已經等得折了兩架紙飛機。

顏延：柯總？

莊亦雲手一抖，手機啪嗒掉在了桌上，這……讓他怎麽接？！而且，他什麽意思，為什麽提柯銘誠。想不明白，莊亦雲想了想，截圖發給了柯銘誠。

柯銘誠先是回了他一排拍桌狂笑表情包，然後是一句“你也有今天”。

要是平時他可能先把柯銘誠拉黑讓他冷靜一下，但是現在，有求於人的莊博士卑微地撥了電話過去。

“他什麽意思？”

柯銘誠倒也沒有賣關子，收住笑輕咳一聲，說：“他的意思倒是很好理解，他是說這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話。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的意思就有點難懂了。你現在上趕著往人眼前湊是想幹嘛？”

“他上次急性胃腸炎挺嚴重的，我怕他又不註意。”

柯銘誠一聽他的說法就想笑，裝模作樣地附和：“確實要註意，不註意的話說不好急性轉慢性，這個胃啊，壞起來容易養起來難。”

“嗯……”明明他說的是這麽回事，但是莊亦雲聽著怎麽越聽越不對勁。

“特別是顏延這種小年輕，又能喝又愛玩，不在面前盯著怎麽放心，離了你的眼睛肯定立刻胡吃海喝。”

“嗯，你說得對。”

“所以說，你人在哪？”

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還需要扮演這種角色，正參加晚宴，結果莊亦雲打電話來咨詢情感問題。關鍵這人不開竅，從以前溝通的經驗看，說得太直沒用，最好順著他的思路來。

“辦公室。”

“那你還不去盯著？莊博士，作為你的老板之一，真的不需要你這麽敬業。你最好還是回去看看顏延在不在家。”

柯銘誠呷了一口酒，眼神拒絕了上來敬酒攀談的人。看著花園裏的人影，他從露臺快步走了下去。

莊亦雲掛了電話，柯銘誠也有更關心的事要去做。

花園裏傳來充滿惡意的聲音，說話的人在音量上有所克制，但柯銘誠耳聰目明，還沒走近就聽到那邊在說：“你以為今天他帶你來就是把你當回事了？柯銘誠玩膩了甩起人來，可從來不管你哭的什麽吊樣！”

聽到這話，他的腳步更快了一些，幾乎小跑了起來，身上解開的西裝外套被風揚起，有淡雅的男士香飄散在空氣裏。

“我，我跟他，沒關系。”另一個聲音傳來，那聲音原本清冽，這會卻已是含含混混。

“沒關系？沒關系他全程帶著你，生怕一個錯眼你就丟了是吧？！”

“他……是我老板。”人已經站不穩，晃悠悠眼看著就要往旁邊的灌木叢裏栽。

就在人真要倒下去的瞬間，三步並作兩步而來的柯銘誠將人撈進了懷裏。

對面那人一聽就誤會了，還在罵：“姓柯的出息，現在還玩起了包養……”結果下一秒正主到了眼前。

柯銘誠顧不上收拾對方，先拍了拍靠在他懷裏的那張小臉，輕聲喊：“欒清，欒清，聽得見嗎？”

“唔，柯總……”認出是熟悉的人，欒清感覺到了安全，頭在他懷裏無意識地埋得更深了些。身體軟綿綿使不上力，只能任由自己把全副重量交到了男人身上。

欒清看起來只是一些醉酒癥狀，聞著也沒有太異常，他稍稍放心。他不過是談個話又接了個電話，也就半小時不到，這人怎麽就喝成了這樣？

“是我。”柯銘誠調整了一下姿勢，把人抱得更穩了些，這才有功夫看對面的人。

這人和他短暫處過一段，他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身體合拍各取所需而已，結果對方以男朋友自居得寸進尺。他煩了就徹底分了，沒想到還能在這把欒清扯進來。

柯銘誠看過去，那人就已經慫了，在欒清面前硬氣是覺得他不過是當年的自己，但是柯銘誠一來，那隱隱關切卻又克制的態度，跟他所想大相徑庭。

“我沒給他灌什麽，是他自己膽子大，什麽都敢嘗。”

頭大，柯銘誠竟然下意識相信這話，想到那次在那家雲南菜館碰到他，他也是這樣一個人喝得迷迷糊糊，拉著服務員不說話就一直哭。害得他連夜讓助理調員工檔案查住址，這才把人送回家。

剛那頭電話裏莊亦雲還在不開竅，現在眼前這人就又在上演深情不忘，他有點煩躁……明明是他自己說要感謝之前的幫助，問他能為他做什麽事，這才有了陪他出席晚宴這回事。結果現在，他只是走開一會，這人就在會場為莊亦雲買醉？喝成這樣丟的是誰的人？

柯銘誠壓下心頭的煩躁，問：“誰給他嘗的？”

“呵，心疼了？”

“不該你管的事別問。說！”

“你……”對面在他不耐的眼神裏敗下陣來，“盯著你的人還少嗎？你別瞪我，是他自己不會拒絕。要不是我把他拉出來，李家那幫混不吝能把他帶走。不過，我們柯少也不會在意的吧，小白花被玩壞了就換一朵。”

“滾。”

“哼！”對面怒氣沖沖走了。

柯銘誠低頭看著懷裏的人，一陣無言。本來只是逗他玩，再加上正好今天來談的事，對方也是雲南籍學者。誰知道對方臨時沒出席就算了，欒清還受他牽連成了這樣。

這人經歷過貧窮苦難的泥沼，登上過學業的高峰，但沒有面對社交場的經驗，特別是對上紈絝子們。不管是對他“知恩圖報”的態度，還是今天對李家的幾位公子哥的輕信。

“幹嘛喝那些人的酒？”

柯銘誠自言自語，就在他以為欒清早就昏睡過去的時候，懷裏的人突然答覆了：“不能不給面子……他們說，是你的朋友。”

像是掌心被撓了一下，明知道這人是為了所謂“報恩”，大概他真以為自己是要他來陪著應酬。

司機一直在等，以為今天要很晚才能下班，沒想到九點多老板就出來了，懷裏還橫抱著欒博士。

“先送欒博士回家？”

“不用了，回景和。”

景和是柯總最常住的別墅。司機有些驚訝，但沒說什麽，老老實實開車，老板的私事不該問的千萬別問。

上次撿到這個醉鬼，他出於對下屬基本的關心，尤其這還是老同學的桃花債，他把人送回了家，但送回去就沒管了。但是這次因他而起，醉酒的人容易出事，還是照顧一下吧。

柯銘誠撿了個人回去，莊亦雲想去顏家把人領回去。他給顏延打電話，顏延正好去洗澡了沒接到。顏延洗完出來，看到未接來電，沒回。這人今天奇奇怪怪，他還是不要理了，別理來理去，最後小醜又是他自己。

莊亦雲打開橙子的直播間，橙子還在打游戲，但是一起的已經不是顏延了。彈幕裏有人問延哥呢？有人回覆說累了就下了。

於是莊亦雲沒再打電話過去，他應該是已經睡了吧。手機上直播還在繼續，他坐在車裏，比剛才更清晰地感覺到了無力。什麽時候開始，他要找顏延居然還要去別人直播間找蹤跡了？而且這個主播還是個剛成年的小男生，讓他生出敵意都會不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莊亦雲：你個小屁孩我不好意思把你當對手

橙子：他連你電話都不回，你以為你配當我的對手？

莊亦雲：……

話說你們不是真的討厭欒博士吧，欒清只是喜歡過老莊而已，真的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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