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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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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覺和宋阮的事傳開,是在段考後。

起因是考試需要清空書桌,大家都會把書搬到水房的閱讀角。

宋阮在一樓考試,最後一科結束,慢悠悠上樓準備把書搬回來,卻發現自己放書的地方空無一物。

她皺了皺眉,當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果不其然,沈覺叼著根棒棒糖從教室走出來,仰起那張清俊冷酷的臉,走到她身邊扯她的書包。

“書都給你搬完了,不勞您費時間,這下能和我去吃飯了吧。”

宋阮感覺有無數道目光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凜冽,恨不得捅破她。

而沈覺,始終面無表情,好像在說:我和我女朋友要去吃飯,看個屁看。

最終,宋阮敗下陣來。

總不能當眾甩他面子,罵他神經病。

肥仔盯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說:“覺哥認真的?”

周星靠在後門,雙手插在褲袋裏,沒說話。

龍飛狠狠拍肥仔的後頸,啐了一聲:“就許他只對那誰是認真的?”

周星收回目光,和兩人相視一眼。

一時間,幾人沈默。

“嗯,不錯,沒當場把我這個男朋友給踹了。”

沈覺看了眼身邊寡言的人,手掌收攏抓緊她的。

她下意識掙了兩下,沒掙開。

“這是不打算認我呢?”

一直是他在說話。

宋阮心還是亂的。

雖然話在那天晚上都說開了,可他這麽坦蕩,卻讓宋阮有些吃不消。

她受夠了成為焦點。

“真生氣了?”

沈覺耐心耗盡,停下來用力扳過她的肩頭,慍怒出聲。

卻發現她眼睛有些紅。

傍晚天地昏暗,雲霞紫藍泛光,跑道旁的路燈瞬間點燃,眼前人卻怎麽都模糊。

沈覺沒發出來的氣梗在喉間,驚愕無比。

一時間分辨不出是晚霞溫柔,還是宋阮惹人心軟。

“沈覺,沒能力保護我,就別把我推到風口浪尖。”

一出聲,還是熟悉倔強的清冷語調。

喧鬧的人聲被無限放大,風吹亂她的碎發,她目光清澄,註視著他。

他心動,擡手撩開那些惱人多餘的發絲,語氣不由得放緩。

“你在怕什麽?你也會怕?誰告訴你我沒能力保護你。”

四目相對,鼻端全是糾纏著水汽的溫熱呼吸。

她轉身走去,在沈覺眼中,是一抹捉摸不定的孤影。

宋阮的氣來得快,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去得也快。

在學校,她依舊一副我行我素,不問世事的孤冷樣子。

沈覺“女朋友”的名頭她也不甚在意,反正頂多是被那些嫉妒她又不肯承認的女孩罵“騷貨”。

也不是不被罵過。

那時候“美術老師”的事,她都在一片槍林彈雨中挺了過來,何況是因為沈覺背上難堪的罵名。

他是她喜歡的男孩。

其實她清楚得很,景中的人只當看笑話,承不承認她和沈覺在一起的事實還兩說。

也是通過這件事,宋阮才知道沈覺在眾人眼裏是什麽齷齪風流的形象。

他和女孩玩,卻從來不談戀愛,管它謠言滿天飛。

他樂享其成,反正總會有源源不斷的女人往他身上撲。

大到快樂kk的女郎,小到對面景小的小學生。

所以他和宋阮,只是玩玩的可能性更大。

不知道是因為眾人反應過來這層關系,還是宋阮坦然接受了旁人的不屑嘲弄,他們的事只掀起了一陣小小風波,旋即便歸於平靜。

沈覺對自己的過往,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就好像對於“美術老師”的事,宋阮目前沒有要和他解釋的打算。

心照不宣。

學校那邊是平靜了,可某天晚上,陸昂成卻在宋家門口等到了宋阮。

“你認真的?”

“還是只是想找個人玩玩?”

如果讓沈覺聽到陸昂成的質問,他一定更得意了。

宋阮甚至想到,他那張冷峻英朗的臉,高聳鋒利的眉揚起來,薄薄嘴唇噙一股笑瞅她。

他肯定會想:你看,咱倆扯平了,也有人會質疑你和我在一起的真實性和認真程度。

誰是玩咖,還說不準。

想著想著,宋阮輕笑出聲。

她的反應讓陸昂成的眉心皺得更深。

“小阮,你還小,不要拿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開玩笑。”

她不置可否,隨意靠在墻頭,兩只藏在寬大校褲的腿交疊在一起。

見她不回答,他又說:“你知不知道他以前……”

宋阮煩死了,怎麽每個人都要拿他以前什麽樣做為理由試圖阻止她。

好像他因為他以前有多不靠譜,她就註定成為那只撲火的倒黴飛蛾。

而且,怎麽好像柳景的每個人都知道他的過去。

“最珍貴的東西?你是想說感情,還是初夜?”

少女的音調如成熟飽滿的櫻桃,甜嫩多汁,陸昂成臉色更沈。

“小阮!”

他像個大家長,面對叛逆的青春期女兒無可奈何。

揉了揉鼻梁,他擡眼正色道:“你知道我今天在宋老師原來工作室的門口看見誰了?徐勝國的老婆。”

空氣中靜默一瞬。

宋阮面不改色,指尖蠕動,撓了撓被袖口摩擦而發癢發熱的手腕。

“她都能找到你原來住的地方,你就不怕她找到這裏來。畢竟,柳景縣就這麽點大的地方。”

宋阮不答反問:“你怎麽認識徐勝國老婆?”

她眼睛掠過一簇光,緊緊盯著陸昂成。

似乎是聽到他嘆了口氣,“小阮,我不希望你受傷害。”

她楞了楞,後知後覺的從腦子迸發出某些念頭。

宋阮沒有回家,等陸昂成離開後,她打了輛車,回到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一輛紅色的跑車停在廣場的假山後,她走過去敲窗戶,不一會兒,一張俏麗的臉就隨著窗的落下浮現。

兩人並肩坐在後座,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已經是深夜,廣場人煙寥寥,只剩下蹦床、碰碰車攤的老板在做收尾工作。

“我沒想到你們搬家了。”

宋阮擡頭,越過她看往那棟樓最東邊黑漆漆的窗。

不知怎麽的,腦海裏竟然浮現出一屋子人在嬉笑中彈奏肖邦的場景。

明明是她沒有經歷過的場面,她卻總是會幻想。

“其實這次回來,我是真想來看看宋老師。”

宋阮收斂心神,眼神不著痕跡地挪到這個風姿綽約的女人身上。

她穿著一件黑色緊身高領毛衣,白色的毛呢大衣,海藻般的長發柔順漂亮地搭在肩上。

在車內狹窄的空間裏她坐得提拔,側臉清麗,看不出歲月留下的任何痕跡。

桃子又不是有什麽通天本事的人,知道這間工作室,不過是因為她曾經在這裏學習甚至生活過。

“你不怕他知道你是徐勝國老婆?”

桃子勾著唇輕笑一聲,又聽到宋阮低聲說:“我見過甜姨了。”

四周很安靜,封閉的空氣裏連風聲都沒有,血液像熔漿,翻滾著。

宋阮看不清隱匿在陰影中人的表情,只聽到一聲無奈又似嘲諷的嗤笑:“她就那點出息,覺得能不在村裏插秧放牛就好得不得了。”

宋阮當然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說。

去年秋天,她和桃子搭上線,前前後後一年的時間,她終於基本了解了當年那幾個女孩的情況。

田甜家是柳景縣下一個偏遠農村家庭的出身,家裏有八個孩子,她是二姐,自己努力考上了縣裏的二高,被當時在二高任教音樂老師的宋元迪發掘,然後開始學古箏,有極高的天賦她決定走藝考這條路。

桃子則算是這批學徒中家庭條件比較好的。

她是補習生,學的是鋼琴,有五六年的基礎。

當時交了一個已經在藝校學美術的男朋友,但因為男方好吃懶做,只會天馬行空,宋元迪也充當了拆散小兩口的一份子。

而她的媽媽阮麗,則是她們幾人中,情況最為窘迫的存在。

田甜雖然家境不好,可她的父母兄弟同心同德,非常支持她走這條路。

而阮麗可以說是“孤兒”。

她在工作室、宋元迪身邊呆的時間最長,田甜和桃子算是她師妹。

當時宋元迪的學生多,忙不過來,這幾位他的得意門生就會分擔起教學小學徒的任務。

最後,田甜和桃子都考上了藝校,阮麗則繼續留在柳景縣。

之後的事,不用多說。

要說她們之中誰過得最好,沒有定論。

“你怎麽認得出她?”

宋阮把那天在校門口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又說:“多虧了你的那則錄像,我記人能力很強。”

“噢?這麽說,田甜這些年的模樣沒怎麽變?”

桃子挑眉問道,似乎是很感興趣。

怎麽可能。

放棄了自己熱愛的事業,被生活的困難磋磨,自己拉扯一個兒子長大,怎麽可能沒有變化。

只是田甜還是當年那副有些土氣的樣子,喜歡紮馬尾,上邊別朵花圈,厚厚的斜劉海搭在額前。

還有想變也變不了的純凈、淳樸。

倒是桃子。

宋阮又深看了眼身邊打扮時髦精致的女人,怎麽也無法與當年模糊錄像裏開朗活躍的少女聯系在一起。

當年的桃子留平劉海,小小的瓜子臉,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十分俏皮。

而現在的桃子,是可以利用一個想要尋找母親的小姑娘,去毀掉自己出軌丈夫的狠心女人。

宋阮其實並不是很想見桃子。

因為每次離桃子很近的時候,嗅到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觸及她狐貍似上揚的眼角,總會讓宋阮想起那段齷齪壓抑的日子。

她實在是鬼迷了心竅,才會答應她去害徐勝國。

讓徐勝國和外面那個女人斷了,和自己沾上關系,然後逼得他名聲盡毀,最後跳樓。

可宋阮不後悔。

所有的選擇都是她自己決定的,她依舊很清楚自己想要找尋什麽。

她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東西——從宋元迪、田甜等任何一個人那裏都獲取不到的東西。

不是那個錄像,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究竟長什麽樣。

也不會在那晚昏暗的校門口,看清上了那輛黑色轎車的女人。

“阮阮,不要恨我,你也長大了,應該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免費的買賣。”

畢竟只是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小姑娘,提前領悟到血淋淋的事實,心驚肉跳,在所難免。

宋阮抿了抿幹澀的唇,沒有說話。

“這次來,也是想告訴你一個新消息,有關阮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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