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晴的意識世界裏變成了一片黑暗，五感都消失了，思維能力也已經不起作用。她沒有任何感覺，像一葉孤舟一樣在無盡的虛空裏漂浮著。

她的精神經歷了一次重擊，所有的感覺都向著無限強烈的方向膨脹，全身似乎很麻木，又好像痛到無法忍耐。就這樣，知覺的膨脹忽然到達了鳳凰，砰地一聲爆炸了，然後，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不能體會，不能思考，究竟是什麽事情引發了這些也不知道。任川晴就這樣木然地立在一團漆黑裏面，覺得這大概就是永遠了，就這樣站到永遠了。

在這五感封閉的黑暗裏，不知怎的卻未能保持絕對的靜謐。有種聲音一直在不停地擾動，就好像一潭死水中不時落入的石子，激起一片一片的漣漪。

是誰，在叫我？

是呼喚的聲音，有個人，一直在叫著她的名字。那個人一直在不停地對她說著話，聲音就像夏天的雨水，從最初微弱的一點點變得越來越綿密清晰。那是一個好聽的男性的聲音，焦急的，溫柔的，無助的。

不知道為什麽能夠聽到他的聲音。黑暗的世界裏其他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明明五感已經消失了，卻可以感覺到他，世界上唯一特殊的存在。

任川晴能聽得到他的話語聲，卻完全無法理解那些語言的意義。她的思維已經停滯了，只是茫然地由著那些執拗地沖進她世界中的字句流水一般地滑過她的意識。

那個人的話語一開始是焦急的，那種焦慮到崩潰的感覺持續了一陣，就忽然變成了悲傷，悲傷之後，似乎反倒平靜了。

最後形成的平靜到變成閑話家常般的語氣，不知為什麽反而更加有力量地契入了她的意識，與她木然跳動的心臟融在一處。

“小晴，既然是這樣，那就這樣吧。夜之國什麽的。讓它們見鬼去吧，我們說點別的，好不好？”

“有時候我也會問自己，怎麽就會這樣了呢？你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但是這就好像是我無法反抗的東西，我身體的本能，逼迫我不停地看向你，看向你。”

“所以我不得不一直註視你。當我認真註視的時候，總是忽然覺得你的舉手投足莫名地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經這樣沈默地註視過。我並不相信前世，因為它違背我的認知，違背理性的分析，但是如果不是前世，到底還有什麽可以解釋呢？”

“當我註視的時候，我不經意地收集了你的一切。你喜歡笑，常常有一種帶點羞澀的不好意思的表情掛在臉上。那種表情很可愛，我一看再看。有時候，為了讓你露出一次那樣的表情，我故意悄悄地難為你，你一定到現在都沒有發現過，對不起，我的女孩，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會了。”

“蘇謹修愛上你我一點都不意外，每一個長時間感受過你的人。都是容易淪陷的。我一直那麽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希望你最終能有一個好的歸宿，看來今天你要讓我的心血白費了。也好，既然這樣。我就不需要再忍耐了，沒有什麽時間是比今天更痛快的了。任川晴，你知道嗎，我在吃醋，一直在吃他的醋，很難過很難過。發瘋一樣的難過。可是我今天終於可以說出來，蘇謹修，你不懂，你對她的了解太少了，這方面你永遠比不過我！你不知道這麽長的時間，我是如何生活在她的一顰一笑中的。”

“小晴，你害怕嗎？這樣的我……”

“唔，不行了，時間就要用完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和你一起死，不會讓你覺得孤單。”

“對於我來說，這或許反倒是更好的結局了，是不是？”

“小晴，我愛你。”

“那麽，可以嗎……”

聲音消失了，有些許的空蕩感覺飄零在心頭。這種淡淡的孤寂感，是知覺重新回來了嗎？

任川晴的身體忽然輕輕地一震，就在這一瞬間有了感覺。

皮膚感覺到了熱度，緊緊地包裹著。漸漸地，那種知覺就清晰了起來，有另外一個身體，與她緊緊地交纏在一起，一雙手臂在擁抱著她，很有力度，像是一個堅決的誓言——無論接下來將要去向何方，他都絕不與她分離。

呼吸停止了，略微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觸覺越來越清晰地呈現，任川晴忽然驚訝地發現，一切敏感的起源都來自於自己的嘴唇。正是因為嘴唇被另外一個人封住了，才會有了那種從頭到腳的顫栗。

一個人，正在親吻她的嘴唇，十分投入和熱烈地親吻著。這個吻，不是充滿愛意的親情之吻，也不是純潔美好的祝福之吻，而是帶著如火一般的熱情，放下了所有的顧忌，大膽地宣誓著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情和欲。望。

這個吻是濕潤的，火熱的，充滿侵略性的，對方已經吻得十分忘情，仿佛連他自己都打算焚燒得灰都不剩。他用的力越來越大，甚至給她帶來了頗為強烈的痛楚。然而當知覺回歸的時候，她首先感覺到的卻是燃燒，整個身體的燃燒，似乎忽然驅散了周圍的黑暗。

是他，他的氣息，他的味道，他的雙手，他忘情的深吻，他的愛。

明彥，我的明彥！

再也沒有理由逃避，也沒有理由不去承認。這一個吻，可以表達一切了。當她感受到了，並不自覺地去接納和回應的時候，一切都忽然變得那麽自然。

任川晴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關明彥此刻也睜開了眼睛，低頭俯視著被緊擁在懷裏的她。兩個人的唇舌依然熱烈地交纏著，明彥清澈的眼睛微微一彎，似乎是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原來，是無盡的虛空已經毫不留情地壓過來，兩人的周圍只剩了一個電梯間大小的空間。

所以，這是他最後的微笑。

在明彥的眼神裏，沒有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一絲的恐懼。他看上去是如此坦然，他的身份、他的心思、他的顧慮，什麽都去掉了，留在這裏的，就只剩下一個單純地愛著她，願意與她共同赴死的男人。

任川晴望著他，整個意識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關明彥，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就已經愛上了你，原來我是這樣地愛著你！我是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什麽都不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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