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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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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首一人忽然高唱:“撥食——”

隨即,十餘名身穿紫衣的內侍出現了,每人的右手裏托著一個食盒,上面用黃色繡龍布蒙著。左手則攜著一條紅羅手巾。他們魚貫而入,將食盒一一擺放在桌子上,然後又托著金瓜盒進來擺放。

山珍海味當前,鮮香濃郁縈繞,當此時,自該食指大動、垂涎三尺,奈何魚非魚卻如坐針氈、汗流浹背、胃口全無。

吃什麽吃?她自己就是那三明治的肉餅,等著給人吃掉呢!

“把那樣兒多撿點出來,郡主喜歡的。”堇色的話,從下手傳來,柔和若溪邊荇草,極大地安慰了某個人的撲通亂跳的心,同時也給她內心註入了一些勇氣。

她感激地看過去,正好迎上堇色淺淺的微笑。

她不由得臉就紅了,倉皇退回時,又不偏不倚對上兩道爍爍賊亮的目光。

就好像她偷吃了腥給現場逮到了似的!

她的不忿蹭蹭地躥了起來,仰仗著自己是死過一回有了經驗的,索性橫起心來,把那賊婆娘惡婆娘的劣性摔了出來。

“君安!”

她故意忽略在場三位主角的存在,大聲召喚妖孽身後如假包換真宦官的君安:“我幹兒子呢?我家的冬月小郎呢?他們怎麽不在?”

君安楞了一下,剛擡起手臂來打算揩揩額頭的冷汗,卻聽舞楓不鹹不淡、不冷不熱、不疾不徐地撂過來一句:“和靖王爺麽?是在何時、何地,丫頭跟他許下了終身、有下了肌膚之親的呢?”

“噗……”

剛喝下的一口茶全部被有眼力勁兒的侍女用手帕子兜住了。

一連串壓抑的咳嗽聲回蕩在嘉明殿裏。

魚非魚推開侍女,瞪著舞楓,心中的情緒在不斷地發酵、蒸騰。

就在這時,還是堇色的溫言細語化解了一觸即發的爭吵:“家宴上坐個外人,似乎不太合適呢。你覺得呢,良人?”

“咣當——”

魚非魚在心裏摔了個四腳朝天:家宴?還能說得再露骨點兒麽?生怕伺候在側的下人們不知道她作風不正派是不是?鴻門宴,這絕對是鴻門宴的覆制品!聽這口氣、看這架勢,這頓飯難說不是她最後的晚餐!

座中的這三個男人,一位君王,一位準君王,還有一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子,群都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何等地尊貴,豈容她這個作風不端的壞女人玷汙了他們的名聲!這三個人,原本是對立的雙方,此刻卻坐在了同一張桌子邊,平靜得詭異、和諧得詭異。這是什麽?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麽?等待她的會是什麽呢?白綾三尺?毒酒一杯?亂棍打死?沈塘?扼殺?

橫豎都是死,還不如當時死在三軍面前呢,起碼天地可鑒,她曾經到此一游。也不知子車無香是怎麽想的,招她回來做什麽?回來做牌位、做靶子?

做靶子或許還有待留驗觀察,做牌位倒是很有可能。就下人們對她的態度,不說畢恭畢敬吧,怎麽說呢?就好像她有透視眼、千裏耳,能看穿他們的心、聽到他們的悄悄話似的。垂青說什麽來著?現在的“她”,身份很特殊、很尊貴,承載著天命。倘真是這個樣子,他們還真有可能會把她高高供起呢。就是不知道,是活著祭、還是弄死了制成蠟像供奉。……

“她的身子果真無恙了?”舞楓挾起一箸炙肉放到嘴裏,忽然問道。

“此話怎講?”堇色停箸疑問。

“好似胃口不太好,只管撥拉半天,也沒吃幾口。”舞楓若有所思地朝某個陷入無邊際遐想中的人瞥了一眼。

“無礙的。”堇色含笑道,“許是有些心神不安。……”

“這次死裏逃生,倒好像變得膽小了,也不如以往機靈。”舞楓頓了一下,再度微微側目,端詳了一番那個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人,“是她吧?別不是招錯了魂。要麽就是三魂六魄回來的不齊全。”

“太史大人的法術通天,自然是沒有紕漏的。”堇色略作遲疑,道,“如不太放心,不如讓她再將養一段日子?”

聽舞楓的口氣,儼然能夠想象到他的面色已然有些發黑了:“再修養下去,本王等得,就怕某個東西等不得。”

旁邊人都聽出了這話裏的意思,那些侍女們在紛紛面紅耳赤垂眉低眼的同時,更是抿著嘴兒地偷笑不已。有略為膽子大的,甚至還極快地朝舞楓的身下瞄了兩眼。

堇色也沒想到對方能回答得如此粗淺直白。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挾起一根香菌,慢慢吃下去後,才道:“殿下不是冒進之人。”

舞楓卻不客氣地回應道:“大旱五年,不知延誤了多少農時!原本倉中已無米,若還守株待兔不抓緊不主動,只怕不日連糧倉都要給人搬了去。”

這時啥意思?誰是米?誰是倉?誰是搬走糧倉的人?

懷揣著一堆疑問,魚非魚卻不敢尋求答案。只管耷拉著頭,繼續裝聾作啞自欺欺人地做個旁觀者。

耳邊,那倆男人的話還在繼續。堇色道“殿下且先用膳吧”,一個道“真的不用看看麽?瞧上去有點發熱”;一個道“也許應該提前打個招呼”,一個道“有何區別?五年的時間還沒有考慮清楚麽”?

澹臺清寂忽然起身離席。走了兩步,優雅地回頭,目光淡然地掃過舞楓、堇色,最後落在那快要把腦袋紮進碗裏的人。然後,以一種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的、渾然天生的漠然吩咐君安等近侍:“稍候,送夫人去天人殿。”

天人殿,正是他在石頭城的寢殿。

魚非魚呆了一呆,還未做出反應,就聽身邊“啪”的一聲大響,卻是舞楓將銀箸拍在了桌面上。

“殿下,是口味不合麽?”君安反應機敏,趕忙上前答應著。

舞楓冷冷地一記藐視過去,君安立馬縮起了脖子、鼓起了嘴巴,不敢再輕易張口了。

“閣下弄錯了吧?魚氏可是我明媒以定的良娣。”舞楓語帶譏誚,凜凜不可侵。

澹臺清寂不為所動,以四兩撥千斤之從容予以了反擊:“夫妻之情焉有大過君臣之義的道理?殿下若有不服,且等旒冕加身之後,再同孤講這樣的條件。”

“從來狹路相逢,勇者勝。閣下莫非是質疑在下的實力?”舞楓的挑釁之意濃濃。

“聖人以治天下為事者,當禁惡而勸愛。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殿下乃是貴國君王繼承者,是時候多關註一下廟堂之學了。”澹臺清寂的話,輕視意味越發地濃重起來。

一旁的宮女內侍們不約而同地懸起了心、吊起了膽,不由自主地退後,過程中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唯恐一點動靜就會成為引爆雷丸的火星。

滿殿之中,要說最不緊張的,大概只有魚非魚一個了。非但不緊張,她心裏還很高興,真心希望那二位就此打起來,最好來個曠日持久戰,打他個你死我活不分上下日月無光乾坤顛倒,也好忽略掉她的存在。

哼,當她聽不出來麽?他們倆當她是什麽?她不是器皿,她也有感情的好不好!你爭我搶的,咋就沒個人問問她的意見呢?好歹她也掛著個郡主的名號,不比女間花娘,管它好用不好用,但凡是個人、給得起銀子就能染指的。

好了,照眼前情勢看,暫時她是沒有什麽生命危險了。且由他們鬥去,叢林法則: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願賭服輸,天理公道。

端著一盤噴香的炙羊排,趁著眾人不備,順勢溜到了桌子底下。心想這回總算是明白了高家具的好處了,實在是可做飯桌睡榻書案還兼著藏身偷窺的用處。

桌子底下好的,不用看人臉色,天塌下來也砸不到自己。

拈起一根排骨,想象成妖孽,啃上兩口,狠狠地再嚼上幾下,嗯,解氣!

再拈起一根,比成是太子楓,咂巴咂巴味道,回想起石室中的癲狂,不覺渾身燥熱。慌不疊地咬上去,一個不小心,險些沒咬掉自己的半拉舌頭。不由得翻個白眼,暗暗罵聲“壞人”。

真是想不明白,這些人把她召回來作甚?想把她當礦藏采掘一空麽?已經有了火藥,歷史都要改寫了,還想怎麽著?她所學駁雜、所知有限,實在沒有什麽有價值的儲藏了……

話說回來,子車無香是如何勾魂攝魄的?還真的有這種技術的存在哇?子車的身體一向不太康健,想必跟這行當有關系。想想吧,一個人經常出入陰森的地方,難免會被寒氣侵蝕。天長日久,身子骨虛弱還在其次,就怕連壽命都要受到影響呢。記得誰說過,子車氏全都是長壽的命?對,是公子緣。那廝的話絕對不可信。除非——子車跟冥界的關系好,修改了自己的年壽,因此便可以多活幾十年。

這倒是很有可能。……

公子緣現在怎麽樣了呢?一直沒有聽到過關於他的只言片語。五年了,他那麽不甘寂寞的性子,怎可能一點消息也沒有呢?難道是已經遭遇了不測?倘如此,可叫醒兒怎麽辦呢?那很可能是他的親爹呢!……

哎呀,亂死了!怎會有這等怪事?身體裏有沒有兩間房子,怎麽能同時孕育出兩家的孩子?在旁人看來,她大概屬於半人半妖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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