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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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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武士?魚非魚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最壞處。她可是沒忘記,大鷹的男子個個生來就是戰士,自幼就接受嚴酷的體能和軍事訓練,及至大了,人人都是馬上的健兒,個個都有以一敵十之力。別小看那三百人,可抵三千精兵之用呢!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進了皇城、進了別人的家、別人的心臟麽?

安順帝真的該退居二線了,不然,明年的今日能否享受到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倒很成問題呢!

“看來,還是秦氏好女略勝一籌啊!這要是嫁到石頭城裏,得寵是肯定的了。將來,兩國的關系就全靠她來維系了。真希望她是細君、解憂那樣的人……”

路人的熱議不斷飄入耳中。

“公子緣這一跑,依我說,倒是好事兒。不跟鳳國結親,就與大鷹聯盟,對咱們而言,不吃虧。”

“大鷹國主雖說荒唐,但焉敢說咱們的秦氏女不會是他命定的克星?”

“若是此舉能換得兩國相安無事,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正是、正是!浪子尚且能回頭,惡人也能立地成佛呢。人哪,不定啥時候就大徹大悟了呢!”

……

人潮湧動中,魚非魚悵然若失。

“你在想什麽?”珷兒端詳著她問。

“不知道。直覺,不太舒服。”魚非魚定定神,回答道。

“女人的直覺一向精準,你說過。”珷兒隨口道,“但是僅限於不好的事。”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垂青低聲請示。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魚非魚調笑道,“也許只是我在杞人憂天呢。”

轉頭睨著珷兒,提議道:“現在到了你的地盤上,你是不是也該盡盡地主之誼,讓我們見識見識皇家的威儀排場呢?”

夜幕降臨,吃飽喝足洗漱一新的魚非魚拉著珷兒出現在了進出皇宮的城門口。珷兒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魚非魚說這樣才好玩。

至於冬月,早早地服下藥,被安排在就近的客店裏住下。垂青和踏雲則被安排在城門外接應。

今晚的皇城分外熱鬧,為大鷹的送親隊伍而設立的宴席會在宮中盛大召開。赴宴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服冕乘軺,兼朱重紫。無數輛牛車停在了皇城外的廣場上,每輛牛車後都跟著大批的婢女仆從,一眼望去,浮雲繚繞、香氛融融,宛如置身西方極樂之境。

魚非魚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趁人不備,她一拉珷兒的手,混入了一隊奴婢中,光明正大地混進了貌似禁衛森嚴的皇宮內院。

一進到裏面,兩個人就自動地脫離了隊伍。在珷兒的帶領下,左拐右拐地輕易就接近了舉辦慶典的皇家禦苑“芙蓉苑”。

宴會選擇在水殿舉辦,這裏四面臨江,有廊橋與岸邊相接。水殿內外燭火高燒,倒映在水面上,恍若瑤臺仙境,令人目眩神迷而無法自持。

魚非魚選擇了一段較窄的河道,那裏剛好有一處假山,躲藏在其中透過玲瓏竅欣賞殿中的景物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她偽稱某某的侍婢,從路過的宮女手中騙取了一碟精致的糕點並一壺熱茶,跟珷兒窩在山洞裏,背靠著冰冷的石壁,一邊品嘗美味,一邊隔岸觀火,感覺很是愜意。

“那個明黃色的是你祖父吧?安順帝?”距離有點遠,無法明辨面目,她就憑著服飾顏色對號入座。

“那些是你的兄弟姐妹?倒是有模有樣嘛!我本來最討厭小孩子的,看到這麽規矩的,也不由得有好感了呢!……”

“哪些是東宮的女人?說老實話,你父王平日裏最喜歡哪個?……這麽說你可能不太明白,直說吧:你父王最喜歡跟哪個睡覺,哪個就是他最喜歡的。……”

開頭,珷兒還有問必答。及至她連後宮的茅廁長什麽模樣都打聽起來的時候,珷兒就愛理不理了。

魚非魚倒也不甚在意,盡情展開一個女人先天的八卦與挑剔,對眼前的人事逐一進行了點評。

“你說為什麽這些女人喜歡共侍一夫?榮華富貴真的可以賭上一輩子麽?……我不信她們都是清心寡欲的,有需求的什麽怎麽辦?半夜裏摸珠子打發時間麽?……”

“不過,這問題貌似有點白癡哈。女人哪有權利自主婚姻?三從四德坑人哪!……”

“改天你請我去東宮做客好不好?都說你老子不好色,可是我到底很好奇他有多少名義和實質上的姬妾。……”

“看陣勢,大鷹真的沒安好心哪!看看他們送來的美女,那還叫人麽?個個都是狐貍精,明擺著這是要來迷惑朝廷的!也不知道那暴君搶奪了多少財富去。……珷兒,待會兒結束的時候,你跟我過去搞清潔。我估摸著,光掃地就能掃起一笸籮的珠翠。……”

“唉,景明帝遜位弄不好還是個明智的選擇呢!看看這些名門高戶,哪個背後不是盤根錯節的關系網?要想捋平談何容易!稍有不慎就會變成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你知道麽?我們那兒有句話,叫做:愛他,就讓他當老大。哼,絕對會早早地□他!……”

說得口幹舌燥,便拎起茶壺,對著壺嘴好一頓猛嘬。

“這種大事,小子,你老子應該也會參加吧?”那個男人藏在心裏梗得慌,放出來吧,又心慌。

執拗地堅信自己並不欠他什麽,所以應該理直氣壯地提他的命、道他的姓。可為什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她偷了他什麽?抑或是,她丟了什麽在他那裏?

山洞裏沈默了片刻。珷兒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重新回到水殿中:“按理,是該參加的。……”

但是,宴會上都已經酒過三巡了,太子楓仍未現身。他的那些個姬妾不時地翹首張望,顯然也是在期待他的到來。

“每逢佳節倍思親。小子,你想你娘不?”胳膊肘子輕輕碰了碰那比自己矮不了幾分的孩子,魚非魚認真地問。

珷兒的沈默未出乎她的預料:“沒關系,我不會嫉妒的。我也沒打算跟她爭。誰能爭得過呢?死者為大啊……”

“你比我幸福多了。對比我的人生,爹不親、娘不愛,餐風露宿、殫精竭慮、身不由己。那麽努力地拼搏,我以為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漫漫長路走到了頭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一個混的。人們常常用飛蓬、飄絮形容人生無依,殊不知,有時做人還不如草木呢?秋蓬飛絮上能入土為安,我呢?……”

“想來想去,只有金銀財寶才是我能抓住的。無論怎樣,我都要為這個身體安排個好歸宿,不至於拋屍荒野。不過,這種事兒有時可能由不得我,到那時,小子,你就委屈一下,替我張羅一下後事。我不會讓你白白出力的,我會留一筆積蓄給你。……”

珷兒哼道:“你這人真的很喜歡煞風景。”

面對著良辰美景,不是應該說些叫人高興的事情麽?怎麽老傷時感世地?

“你這就不懂了吧?我這叫觸景生情。”

“敗興就是敗興。”

“敗你的興了?那些女人是很風騷,可是配你的話就未免老了些。我倒是疏忽了,珷兒你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呢!在準備大婚之前,是該安排幾個有經驗的侍婢教教你相關的知識了。……你別跟我瞪眼,這種事兒告訴你,實踐出真知,憑你看了多少春宮圖,沒有身體力行就沒有話語權唔……”

一塊紅棗糕堵住了她的絮絮叨叨。

“你說話能否斯文一點呢?好歹也是人家的先生。”珷兒氣鼓鼓地。那個姓謝的一準就是個呆子,給她花言巧語騙了。這種人,哪有半分為人師表的風範?

“斯文都掃地了。忠言逆耳是硬道理。這麽小就喜歡甜言蜜語,將來豈不是要變成一個近小人、親佞臣的昏君?”魚非魚扒下糕點,據理力爭。

“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殺頭的!”

警告不起任何作用:“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老子若是一輩子不娶正室,將來的皇位傳承還不是得從庶子中挑一個出來?你不是沒腦筋的,不可能沒想過這個。”

“我不要聽你說話了……”

“切!怕什麽?我會出賣你麽?出賣你或許有銀子拿,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我有沒有那命去享受。你當我傻呢?殺雞取卵不可取,我要讓雞生蛋、蛋生雞,然後雞又生蛋、蛋又生雞。……”

“……”

“小美人兒,其實你長的最像你老子,你發現沒?看上去都是有板有眼,乍一眼覺得威儀不可侵,實際上,卻是最好誆的。稍稍使點花樣,就軟得跟面筋似的。噢,當然我說的是性子,那個方面可絕對絕對不能軟。……女人最愛這樣的男人,對外如銅墻鐵壁,替你阻擋一切危險。對你則柔情似水,讓你感覺他只寵你一個。……你老說以前幹壞事你家裏人不怎麽懲罰你,最多關關禁閉什麽的。你知道是什麽原因麽?我猜啊,這絕對跟你的長相有關。他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王的影子,下不去手啊!……”

“……”

“我這可不是畫餅充饑。常聽人說,愛上一個地方,不是因為那裏有多美好,只因為那裏有自己放不下的人。……其實我早該有所覺悟的,不僅僅是因為風光秀美,或因為氣候宜人,或因為民風淳樸,只因為、有人先入為主。因為一個人的美好,他身邊的一切都會籠罩上他的光華。……

在朋友那兒聽說

知心的你曾回來過

想請他替我向你問候

只為了怕見了說不出口

你對以往的感觸還多不多

曾讓我心碎的你

我依然深愛著……”

……

“噓,你小心隔墻有耳。”

“窗戶紙再薄,都不如我的小心肝脆弱。如果你是男人,請借個肩膀讓我靠靠好不好?……”

“……”

“……”

逼仄的山洞漸漸陷入沈寂。籍著黑暗,魚非魚悄悄抹去臉上的漣漣淚水。她此刻心裏很亂,塞滿了太多的東西和太多的人。她的世界就如同眼前之景,在無邊無際□暗裏,縱然有燈火輝煌,卻都是別人的剎那歡喜。閉上眼睛,屬於她的就只有難辨方向的黑暗。

只有在這一刻,她才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心是多麽地疲累。真想就此長眠不醒,撇脫一切的俗累紛繁。唯有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意識到,自己不是超人,單純的就是一個女人,具備女人的一切弱點。只有這一刻,才感覺到自己有多麽地孤單貧窮,窮到連個寄身都是別人的。……

“風平。”

“浪靜。”

假山一側的疏林裏忽然飄出來風牛馬不相及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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