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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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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這小子混得有點淒慘,怎麽看怎麽像是丐幫的凈衣派。

再次看到這張小臉,魚非魚就覺得特別親切、也特別地心酸。此時隱隱地有幾分後悔,後悔不能生孩子。不然,真的可以替舞楓養個私生子。撇開她有可能隨時離開不說,憑她的經濟能力,別說一個了,就是倆也能養得起啊!嫌帶孩子辛苦,大不了花幾個銀子買倆奴婢。這年頭別說沒好處,人口可以買賣啊,只要有錢,啥買不到?

這世道說難過,也難過,囊中羞澀便度日如年。可是她不一樣啊,她有數百金的積蓄呢!不拘在哪個國家,都可以過得富富足足,買地置房、呼奴喚婢,不羨鴛鴦不羨仙。

不管生兒生女,都可以替她(他)張羅到一個差不多的好人家。怎麽想都沒啥大問題。這時代的孩子早熟,長到珷兒這般大小,就可以分擔家務、排憂解難了,根本用不著登上十幾二十年。

唉!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她心裏懊惱得直捶頭,只恨當初年少輕狂,自私太甚,吃了那勞什子的“子孫草”,到了關鍵時候,身邊連個貼心人兒都沒有,不能不說可憐哪!

“餵,你家裏人呢?”她想知道關於舞楓的一切:他說過什麽話、做過什麽事;他的國家和人民是否一如往昔地愛戴他、信任他;他的父母姬妾對於他娶火鳳國的公主有何感想反應?

“死了。”面對她的提問,珷兒顯得很蕭瑟。

魚非魚嚇了一跳:“真的假的?”

她記得先前跟舞楓說起這孩子的時候,聽他的口氣,好像珷兒的生母還在呢。這才多久?怎麽說沒就沒了?

驚疑地瞅著他,最終確定他並沒有撒謊。

“因為擔心我,受了風寒……”這一刻,那孩子才顯露出與年紀相稱的孤弱無助來。

“寧死當官的爹,不死討飯的娘。——你老子呢?”她竭力維穩,不想給任何人瞧見自己的迫切與想念。

別人看不懂,偏偏珷兒看得懂。他盯著她,那眼神、就又是超乎年齡的覆雜多變了。

四目相對,兩個人暗中傳遞起心聲來。

——我老子幹嘛去了,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切!我已經拋棄他了。不過是可憐你才問的。

——他?大概快樂得都不想家了吧?行啊,你們兩個,混得都不錯嘛!一個新婦在抱,馬上做新郎;一個攀上高枝,變成了鳳凰。瞧瞧,這待遇不錯呢!這麽大、這麽豪華,窗戶都是雲母的呢!難怪之前對他那樣驕矜,敢情是志存高遠啊!

——怎樣,羨慕吧?我現在這德行,好比是你,以庶子身份作了天子。這叫什麽來著?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如果一樣都攤不上,這輩子你就算是瞎了……

——你當真滿意?我怎麽瞅著你非但沒胖,反瘦了一大圈呢?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女為悅己者容,你懂麽!

……

“風寒是可以醫治的,為什麽不請醫工?”她的堇色,可還好?

“醫工沒能到我家。……他們都說他入山采藥了。我就去找他,結果一直沒有等到他。他們都說他被野獸吃掉了。”

他緊盯著她,唯恐她聽不懂似的。

魚非魚便有半日不曾言語。

原始森林一別,意外頻發。她被帶進桂閣,舞楓被洗了心腸,珷兒則在半路上折返。應該是聽說了母親去世的消息後才做的決定。他一路流浪至火鳳,應該是追尋舞楓而來的吧?

“雖說你老子娶了後娘,可是總不至於連口吃的都不給你吧?當乞丐能比當繼子強?”

“都是討飯吃,有什麽區別?”

“真是個狠心的孩子。枉你老子養你這麽大……”

“你錯了。長這麽大,我最多就見過他幾次面。”他自出生便從母親身邊抱走,交由奶媽哺養。稍大,就由許多下人伺候。逢年過節才可以全家團圓一回。父母在他心目中,更多的是一種象征。

這其中的原委,魚非魚是省得的。除了譏笑一聲“狠心”,她還真找不出合適的詞來。

沈默有頃,她悠悠地開了口:“玩夠了,差不多就回家吧。我給你盤纏,再雇人送你一程。”

珷兒一甩頭,果斷地予以了拒絕:“不。我覺得外頭挺好,雖然吃苦,可是能認識很多人、明白很多道理、學會很多東西。曾經聽說有個天才,□歲就能如何如何。我就不信,到她那個年紀,我會不如她!”

啊?

魚非魚磕巴了一下眼睛,慢慢地咂摸出味道來:這話、貌似是針對她的呀!因為堇色曾經大大地誇了她,他不服氣?這小子,還挺記仇的嘛!

“這話聽著很傻,可是不可否認,有點骨氣。別人只瞧見了人世間的苦,你卻從淤泥中看到了蓮花。憑這一點,倒有幾分像是我養的……看什麽看?難不成你覺得輩分低,想跟我稱兄道弟?”魚非魚戲謔道。

珷兒認真地想了想,忽問:“做你兒子有什麽好處?”

嗄?

********

在被押上床榻時,剛值傍晚。隔著幾層院落,依稀聽得到侍女們踏雪嬉笑聲。其間幾次潮起潮落,天色已晚。寢殿中不知何時點起了燭火。

身上的重汗漸漸散出寒意,魚非魚下意識地弓起後背。

一雙溫熱幹燥的手覆上她的肩臂,如翻烙餅般把她扳轉過來,形成對面之勢。蒙在頭上的衾被給拉下來,掖在頸下。衾被下的手,攬住她蜷曲的雙腿。衾被上的鳳眸,安詳地閉闔著。玉白的肌膚、漆黑的長睫、遠山似的長眉,發披似雪。

真正的美人,梅輸一段白、雪輸一縷香的精魅。

熟悉的一切,一如熟悉的鏡中的自己,卻又陌生得每每夜半攬鏡自驚。

這個人,她該恨之入骨的。然而,眼下心中彌漫著的,只有晨霧般的茫然、蒼冷和無力。

她不能解釋自己的這種心態。如果非要找個原因,那就是:身為女人,她已經在肉體上被占據了。當窠臼被竊取,無處可去的靈魂只能屈就。

這種心態,算是權宜之計吧?

這個人太過美妍,美到叫人生不出毀滅之心。倘若手刃了他,她不敢保證,自己的後半生將會平靜。在事過境遷、垂垂老矣之時,良心發現,她很有可能會對自己當初的殘酷與淺薄感到深深的後悔與自責。

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她不勝悲哀地發現,她患上了這種畸形的病癥。

這個人強行進駐到她的心裏,於她的不知不覺中、於寢食難安的懷恨中、於一次次咬牙切齒的掙紮中,他不但闖入了她的身體,更在她的心上圈出了自己的一方領地。

他進來了,舞楓怎麽辦?堇色怎麽辦?

她扭了下,身子,假裝睡得迷糊,想翻過身去。

不想這個姿勢,面對面躺在他的臂彎裏,好像真正的情侶似的。嚴格意義上說,她這是偷情。一對奸夫□。

他將她重又翻過來。

她一賭氣,又給他來個後背式。

如此三番兩次,他的睡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晨霜暮露的徹骨清冷:“怎麽,睡不著?要我幫你?”

他的幫忙自是她不齒的,但同時也是她最吃不消的。

眼皮一顫,這次她是真的打算裝睡到底了。

心裏胡思亂想著,其實什麽也沒想明白,自己愛的是什麽、恨的又是什麽,全都籠罩著煙霧。不大工夫,便昏昏然睡去了。

他卻徐徐睜開眼。他無法入睡,他矛盾重重。他從不與女人同榻而眠,然而卻獨獨地對她破了例。並非有意而為,純屬自然而然。她的嬌小她的溫度她的綿軟她的□,似乎有一種奇特的吸引力,在她的身體裏,蘊含著叫人安寧的力量,那是用金山銀山都無法買到的極致享受。

他不認為這是愛情,他對她仍是征服多過體恤。看著她在身下蜿蜒啼喚,他會感受到比征服天下還要清晰真切而強烈的快感。

他放任她撒潑,但又會隨即懲罰她的逾禮。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需要耐心的教導、悉心呵護。她什麽都懂,什麽征邪好壞統統都明白。她心裏明明有一桿秤衡量這人世,卻每每要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試探別人的忍受底線,故意地把自己塗畫得花裏胡哨難辨虛實。她的心,太野、太大、太多變。

他能夠感受到,時至今日,她仍舊對太子楓等人含有情意,可是對他這所謂的“惡人”卻也沒有什麽殺心。若說恨,她的極限大概就是把他當作布袋狠狠地捶打一番吧?

如此而已。可真是個容易原諒人世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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