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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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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短暫的沈默,讓蘇公子對他接下來的話充滿了十成的信任,更為與他的結盟充滿了必勝把握。

這道理很簡單:桂閣閣老行事一向如右軍書法,圓轉流利,煥若神明,何曾見過絲毫滯澀。眼下這一沈吟,恰好說明他所要講述的事情對其而言是何等的隱秘。

閣老是有誠意的。這個認知令蘇公子激動的雙目放光。

“月清觀與桂閣相距甚近。早年在先祖時期,領地內經常舉辦郊游宴飲田獵等活動。逢著天氣炎熱,參與游樂的王孫公子們便渴望能夠吃上冰鎮解暑的飲食。考慮到這裏貯存有大量的山泉冰,實在沒有必要舍本逐末重新再建一處冰庫。於是,先祖便命人令挖了一條通道至此。雖說此舉有失體面,卻也大大地節約了人力,不失為急中生智。”

“不錯、不錯!”蘇公子頻頻點頭,繼而討好道,“體面與否且不論,世人誰不知道,桂閣才是這鳳國名副其實的主人。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一個月清觀算什麽!就說上次全殲大鷹數萬兵馬的事兒,誰不說精彩!我等雖遠在天闕,亦對閣老佩服得五體投地。也難怪連太子楓都會對閣老俯首稱臣、言聽計從。”

“蘇公子錯了。太子楓的改變,完全是受到了我朝聖上及中宮愛女心切的感動。”澹臺清寂斷然予以了否認。

“是、是。”蘇公子點頭不疊,但是神情卻是一幅標準的小人嘴臉,“恕在下愚昧,想我們太子英明神武,怎麽就忽然心性大變了?莫非是服用了什麽藥物?或者是蠱毒?”

“蘇公子可聽說過‘洗心草’?這種藥草來自荒逸,生長在懸崖峭壁的背陰處,極難采摘,故而世間一草難求。曾有聰明之人,豢養猿猴,訓練其幫忙采藥。但是,這‘洗心草’秉性奇特,帶有香氣,頗類蜂蜜,往往引得猿猴采而食之。因為這個原因,這種藥草就倍加珍惜。”

“洗心草麽?……”蘇公子若有所思,“顧名思義,應該是能夠讓人忘記舊事的藥物。但有一點在下不明,這種草何以會讓人想忘記誰、就忘記誰呢?”

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

“如公子所言,若想忘記誰,但取其毛發或血液少許,與這洗心草一起,交由巫師。經巫術炮制,令人服下即可。通常,不會有人對這種藥產生懷疑的,固然是因為其太過稀奇、難得一見;二來,也是因為這種藥草的香氣,若是與含有蜂蜜的飲食共用,基本上,是一點異常也感覺不出來的。”

“啪啪啪”蘇公子撫掌輕笑,“妙計、妙計啊!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上之策也!……”

剛說到這兒,忽見澹臺清寂迅急地掠過來清冽的一眼。

蘇公子頓時矮了半寸,幹笑道:“讓閣老見笑了,這話,其實並非出自在下之口——”

“太子楓的魚良娣的高論?”在說到那個名字時,澹臺清寂的眉梢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

“閣老英明!足不出戶便盡攬天下,在下佩服!”蘇公子裝模作樣地行了一禮,接著說道,“太子楓出爾反爾、背信棄義,最終將導致離心離德。屆時,我等再從中經營一番,不信那士庶兩族不鬧將起來。再將他要娶的貴國公主的真實身份捅給大鷹,到那時,內憂外患一同夾擊,天闕想不亂都不成。到時閣老再坐收漁利,豈不是易如反掌、得心應手!帶到將天闕納入袖中,論功行賞之時,還望閣老多多關照。若能得兩天千頃、邑城一座,蘇某此生心願足矣!”蘇公子言辭懇切,就差沒有跪倒在地指天發誓表忠誠了。

“好說。”澹臺清寂淡然道,“蘇公子或許並不知道,覬覦貴國疆土的,可不只有一只蒼鷹。”

“哦?此話怎講?”蘇公子一下子緊張起來。

相對於他的喜怒形於色,澹臺清寂始終一幅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澹泊寧靜:“荒逸金氏之前遞交了一份國書,懇請開放兩國邊境,貿易交流。據此,希望我朝能夠協助開辟西南一帶聯系火鳳、天闕以及荒逸的道路,打通隔閡。這條道路一旦開通,金氏即便不會大舉起兵,但只要派出小股的游擊,時時予以騷擾,一如西北沙漠邊界虎視眈眈的大鷹騎兵,相信也會令貴國聖上焦頭爛額的。稍稍不留神打個盹兒,就有可能會給敵人造成可乘之機。”

“這樣啊……”蘇公子按劍撫頷,踱了幾步後,斬釘截鐵道,“也好!三面夾攻,相信勝算的概率更大些!荒逸再怎麽狼子野心,到了閣老這裏還不就是一條溫順的看門狗?何足忌憚!”

澹臺清寂唇角掠過一枚淺笑,微含揶揄道:“蘇公子以庶子之名,能忍到今日,委實不簡單吶!”

蘇公子的臉紅白交映,翻滾數道,最終擠出兩聲冷笑,恨恨道:“他們既已不仁,也休怪我不義!連庶族都敢反,為何我就要老老實實無欲無求地吃人家的殘湯剩飯?別說我們蘇氏女嫁不進東宮,就是僥幸成了太子妃,好處也都是嫡出的,哪會有一點油花落到我的嘴裏?何況,她的結果都已經是鐵板上釘釘——一目了然了。也不知道洛氏從哪裏搜羅到的我國四大家族好女的小像?指名道姓要納蘇、黃、離三家的好女為妃嬪。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麽?洛氏豬狗不如,連親生父母都可以罔顧,又豈會善待我們好女、乃至我們蘇氏一族?面上說的倒好:充儀後宮。實際上呢?明擺著就是對我們四家的羞辱,豈不是把我們四家的好女看得如那荒淫無恥的開雲長公主一樣的貨色了?可笑我們聖上對此非但沒有修書痛斥,反倒猶猶豫豫。什麽意思?竟想以我四家之女,換取天闕之一時安穩麽?與其等著別人來殺,莫如起而自救。眼下情勢於我等大為有利,豈非是老天的意思?……”

他的慷慨陳詞忽然中斷。

冰庫中冒出一聲極細極短促的悶哼,就像是隔著幾層衾被喘息的聲音。

“誰?”稍稍一楞,蘇公子陡然色變,厲聲斷喝的同時,閃身立在澹臺清寂身後。

這一本能的舉動暴露出他的貪生怕死。

澹臺清寂清邈地掃視他一眼,未作理會。緋影恍惚,聽聲辨位,準確地閃到聲源之地。

蘇公子握緊劍柄,快步跟進。繞過幾座冰山,一尊栩栩如生的人物冰雕躍入眼簾。

是個梳著男人發式的女子,也許還是個女孩兒。長眉連娟,如遠山積雪。雙目細長深杳,與荒逸人倒有幾分相像。並不同於時下的貴族女子的精致。她唇色如早櫻飄墜,淡然無色,卻也是很長的唇型,若是點了渥丹,怕會很滑稽可笑。

她結跏跌坐,雖然身處冰寒之中、全身蒙著一層白花花的霜淩,但神情平靜,如羽化蟬蛻。

蘇公子只覺得頭皮發奓、心神欲裂,“嗆啷”一聲抽出長劍,劈頭砍過去。

兩根玉白的手指夾住了鋒利的劍身,澹臺清寂沈沈地凝視著他。

“閣老有所不知,這個女人我認得。她是太子楓的人。之前曾在天闕吃過我一槍。我只道她已經死了,不想竟躲在了這裏。據說此人極會花言巧語蠱惑人心,方才你我的談話,想必也已經給她聽到,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試圖拔劍,但任他憋足勁兒,那拔劍始終像生了根,牢牢地粘在澹臺清寂的手指尖。

澹臺清寂的視線落在魚非魚身上,他這會兒才知道,她胸口的那一記重創是怎麽來的。

鳳眸中隱約劃過寒芒一溜。

蘇公子不知道,就在剛才,眼前這個他賴以實現願望的隱帝已經對他生出了殺意。

“戰神尚且不足為患,蘇公子怎麽倒懼怕起一個女子了?”澹臺清寂輕描淡寫地松開手指。

蘇公子頓感一股大力當胸推來。他收勢不住,蹬蹬蹬連退數步,後背撞上一座冰山,這才頓住身形。

“也不是怕。在下只是想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眼下正值籌劃階段,小心謹慎總是好的。”蘇公子怕給瞧扁,趕忙替自己做辯解,“在下倒覺得,那洗心草其實倒可以給她吃上一吃。……”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給澹臺清寂伸手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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